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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汀禾说，“你想要复活一个人？”
话落，那人忽然变了脸色，神情中尽是痛苦与挣扎，还有一丝丝期盼。
“她本来就不该死。该死的从来不是她。”
“你说的她，是指你的主上？”
那人轻易地便承认了，“是。”
说话间，那人肩上的小蛇似乎动了动，只不过依旧闭着瞳眸。
他又重新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显得十分怪诞，“所以，要来借用你的身子。”
话落，元汀禾心中警铃大作，因为眼前的人此刻的神情实在是太势在必得了，仿佛稳操胜券般悠闲。
她说，“为什么一定是我。”
那人道，“因为你最适合。”
对方的眼神不加掩饰，“皮相上佳，命格够硬，用以主上塑身再合适不过。”
元汀禾道，“你也知晓我出身于道门，难道就不怕事后他们来找你算账。”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那又如何？彼时你已经死了，而主上也顺利拥有了新的身体。”
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至于我，就算是被挫骨扬灰也无碍，只要主上好好的就够了。”
“主上天生就该做人上人，若非当年那个狗男人，她怎会落得那般地步！”
听到这话，元汀禾心底亮了一下，抬眸看去，那人似乎还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回忆往昔，丝毫不着急一般。
双方看起来都不急。但元汀禾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拖延时间，而对方则是在等待阵法开启的最佳时机。
她心念一动，思虑片刻，忽然开口道，“卫奴。”
话落，如一粒小石子沉入湖底，了无声息。
原本还在念叨着什么的人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视线，于是一双红得滴血的眼睛望了过来。
声线嘶哑，“你说什么。”
这个反应，令元汀禾立马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当年那位萧侧妃，即平康坊遇到过的那只红衣女鬼，身旁总盘踞着一条蛇。
那条蛇在她手里时乖顺无比，仿若没有獠牙。
然而，一旦有旁人出现，或是得到了指令，那条蛇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人毫不留情地活活咬死。
后来萧侧妃死了，那条蛇也跟着入了葬。
然而没过多久，某处山间有一条蛇苏醒过来，成了妖。
更为非作歹，虐杀数人，然而出现之时却始终用白布蒙着眼睛，记载之人称其为，衔尾蛇妖。
这些事情有部分是观里记载的，有关那位萧侧妃的则是出自于席承淮口中。
“你们配提她吗？”卫奴喃喃道。
元汀禾忽而笑了，“有什么配不配的？再说，我与萧侧妃相隔百年，根本不认识，提了又如何？”
“还有啊，你用的是三才相生阵吧，既要复活，那么对方此时想必便是怨魂之态，对吗？”
卫奴果然被激怒了，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更口不择言，“就是不配！就是不配！怨魂又如何？那个女人都可以复活，主上又有何不可！”
元汀禾说，“哪个女人？”
卫奴抱着头，陷入情绪里抽不出来，肩上的小蛇也开始动了起来，脚下更隐隐冒出几颗蛇头，焦躁不安地扭动着。
元汀禾便兀自猜测起来，“是王妃？”
卫奴猛地放下手，咬牙切齿道，“狗男人一副君子样，却发明了如此怨毒的阵法，哪来的脸指责主上！”
元汀禾心中一惊，这蛇妖所说的人应当便是那位萧侧妃的丈夫，即某一位王爷，而至于那个被复活的人，则是王妃。
蛇妖说马上会有大乱，必然是百年前那场浩劫中某人或几个人在当时埋下了种子，沉淀到今日。
那人会否便是那位王爷？
元汀禾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还待再问，然而卫奴却不再给她这个机会了。
“时辰到了，你不必再拖延时间。”卫奴残忍道，“能为主上献身，是你的荣幸。”
元汀禾冷笑一声，祭出天机绫，“这个荣幸还是给你吧，我承受不来！”
说完，天机绫便倏地往前缠去，直紧紧缠住两条箭矢一般发出的小蛇，元汀禾单手捏决，天机绫力度骤然加大，一瞬便将那两条蛇拧作肉泥，碎落至地上。
紧跟着又窜出来数条蛇，空中地上都是，一波又一波。
这样下去很快便会力竭，元汀禾拿出几张符，飞掠而出之时，上面陡然钻出相应几条火龙来，往前飞去，最终合并化作一条巨龙，正正朝着那些蛇直射去。
龙口一张，大半的蛇都被吞噬，最后化为灰烬。
期间，元汀禾始终注意着卫奴的反应，发现在只有一两条蛇被吞噬时，他还没什么反应，然而当火龙一下子吞噬掉十几条蛇后，卫奴明显晃了下。
这说明，那些小蛇均由卫奴自身的妖力所化。
找到方向后，元汀禾便打算再取一符，先用火龙消耗卫奴的体力，拖延些时间。
她刚将符纸取出，还没等念决，忽然，眼前黑了一下，接着整个人晕了晕。
元汀禾甩了甩头，让自己站稳，然而刚立直身子，却脚下一软，整个人险些栽在地上。
她单手撑地，一手扶额。
“那毒是没下全，但不代表没有毒。”此时，卫奴往前移动了点儿距离，语气中带着些蛊惑，“与其浪费力气，倒不如直接乖乖躺下，然后献身。”
他左臂上多了一层蛇鳞，接着小臂大了一圈，手指退化并拢，形如蛇尾。
然后抬臂，高高举起，眼中瞳孔蓦然变绿，下一秒，掌落。
眼看着就要命中，面前原本失去气力的少女却不知如何，竟是奋力朝前一扑，堪堪避过掌风。
接着又在地上翻了两下，这才半支起身子。
卫奴眼睁睁看着那少女接着便手起刀落，纤细的手腕上顷刻多出一条血痕，鲜血往外流出，原本混沌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他眯了眯眼，诡笑，“够狠。”
元汀禾在恢复意识以后，第一时刻站起身来，没等招手，天机绫便自发飞速缠上，堪堪将血止住。
卫奴不给她停歇的机会，再次出手，这回他两条手臂上都布满了蛇鳞，周遭也变得阴冷起来。
一声令下，又有无数条蛇从地上冒出，从空中出现，无一例外直逼她的面前。
元汀禾一面取符制火，先烧了一匹蛇，一面又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个极为简易的阵。
熟料，那阵图在亮过一阵后竟是再次黯淡下来――失效了！
元汀禾心中一阵错愕，接着立马调整好心态，因为此时头顶正覆过一层阴影，抬头定睛一看，竟是云层下正往下坠着无数条蛇。
又是蛇雨！
第65章 绝处
元汀禾快速掐诀, 符纸悬在半空中，定在那儿，上头的符文不断泛着光波。
接着, 低呵一声，乍然浮出一个同样泛着隐隐流光的罩，看起来无坚不摧。
数以百计的蛇同时砸了下来, 大部分落到光罩上时都直接化作一阵烟散去, 然而其中却依旧有十几条小蛇顽固不已，蛇头抵着不断用力，想要撞破光罩。
元汀禾暗暗咬牙，再次加强了光罩, 光亮显然大了一圈, 与此同时原本还在抵着光罩的小蛇被尽数弹开, 在空中一瞬化了灰。
如此反复, 时间一长必然会疲惫不堪, 元汀禾一边支撑符纸的效力, 一边飞速思考。
很快，她瞄准了卫奴肩上的小蛇。
这蛇妖化了人形，然而本体依旧是蛇，手上操控的那些蛇群也均由妖力所化，相当于是他本体的其中一部分。
衔尾蛇。
其无目, 蛇头衔着蛇尾，故称为衔尾蛇。
而卫奴肩上的那只小蛇始终紧闭双目，所以, 并非是它不愿睁开眼睛, 而是它根本没有眼睛。
再看卫奴释放出来的其他小蛇，皆有双瞳, 也就是说，此刻盘踞在他肩上的那只小蛇，才是卫奴真正的本体！
元汀禾暗自考量好计划，立马再次加大力度，光罩腾地又大了一圈，正飞速靠近的小蛇似被什么灼到一般，痛苦挣扎着扭曲一番，还没等触及光罩便尽数化为黑烟。
与此同时，她趁光罩法力大涨之际，往旁边纵身一躲。
卫奴冷眼看着，早有预料，悠闲地抬手一挥，便要以群蛇堵住元汀禾妄想逃窜的方向。
谁知，密密麻麻的蛇刚要出动，下一刻，少女手中的符纸竟是劈里啪啦铺天盖地一般尽数砸向他。
竟是冲着他来的！
卫奴如何也想不到，有如此好的机会眼前的人竟没有选择逃跑，而是转而攻击于他。
好在，他用于阻挠的妖力不过施出一成，仍存的实力依旧充足，抬臂一挥，蛇群登时再次奔涌而出。
这次他用了整整三成妖力！
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方才他瞧见眼前这女子早早挥霍了几乎所有的符纸。
先前搜身时便知这女子身上除却一个石头外，便只剩这些符纸了。符纸由自身之血绘制，总在冥冥之中有些联系，他恐将人惊扰，便没取出来。
如今符纸被挥霍得七七八八，唯一的武器――那根绫缎，也在一旁拼命地绞杀他的小蛇，根本来不及过来。
卫奴嘴角那点阴毒的笑意渐渐放大，直到瞳孔中映照出的一个光点蓦然成了一股浓重的黑气，并疾速朝他奔来。
那些黑烟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吞噬掉他释放出来的，以自身妖力构建的无数条小蛇。
轰隆一声，那些黑烟与蛇群相抗后，终于承受不住，在靠近卫奴以前爆炸。
“唔咳咳...”卫奴猛一后退，气血上涌，定了定神，才将那股血气复又咽下。
他咬牙切齿，“废物，还打算在后面藏多久！”
元汀禾眼见着卫奴此话一出，暗处即刻跳出一道矮小的身影，伴随着一声，“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一阵强大的吸力令元汀禾一时不查，身形晃了一晃。
正是山和尚右臂朝上弯曲，佛珠挂在虎口，幽幽默念着经文。
她立马抬臂，上头缠着适时赶来的天机绫，另一头往后一展，想要跳到后面的树上去。
然而卫奴却及时出现，阴森森地看着她。
元汀禾此时腹背受敌，后有蛇妖，前有山和尚，东边横着一条小河，西边是看不见尽头的幽静树林。
于是，她不再动了。
见状，山和尚将佛珠收回，有始有终，低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借煞气？”
卫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就是你们正人君子名门世家的手段？”
元汀禾不落下风，“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手段，这叫对症下药。”
卫奴道，“那你不还是输了。”
元汀禾没说什么，而是从身后捏着一个什么东西，伸出来亮了亮，才笑道，“那可未必。”
只见宽大的衣袖中笼着细细的手腕，纤长的指尖掐住一条绿色的小蛇，正是先前卫奴肩上盘踞着的那只。
卫奴脸色一变，根本不知对方是何时得手的。
然而，也只是脸色变了，那种被握住命脉的反应压根不是这般。
元汀禾眉心一凝，还未开口，对方却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
卫奴仰头哈哈笑了两声，随即阴恻恻道，“你不会以为那就是我的本体吧？也太小看我了。”
元汀禾没搭理他的挑衅，只是手上的力道重了重，道，“不是本体，也胜似本体了吧。”
她确实有些意外，不过真正的答案也不难猜。
所以在见到她手中力道加重后，卫奴明显拧了下眉的反应后，元汀禾确定了她的猜测。
“我不清楚你的本体放到了哪里，不过这条蛇一定是你用至少一半的妖力所化。”
元汀禾笃定道，“找不到你的本体，做不到完全将你杀死。但损失了所有妖力的你，还能有多少个百年去消耗，去等待你的那位主上呢？”
话落，不知元汀禾怎么操纵的，一道白光闪过，黑雾弥漫凝聚，尽数奔向方收了手的山和尚身上。
卫奴身形一闪，直跟着奔去。
这蛇妖反应太快了！与此同时，元汀禾狠一蹙眉，手指不再控制力道，直接捏碎了蛇身，于是一阵绿烟过后，便化为乌有。
元汀禾捏碎那条蛇的时机大差不差，然而终究被卫奴抢先一步。
只见那道身影如鬼魅般靠近山和尚后，直接伸手一抓，禁锢着山和尚的脖子，果断使力，山和尚一瞬便没了动静。
元汀禾立马想要操控天机绫阻止，然而卫奴却直接化出了蛇身。
一瞬间，原本矮小的身影倏地拔高，黑袍爆裂碎成点点布料，一只硕大的绿身蛇就此显现。
蛇头一扬，血盆大口张开，山和尚的身体就这么直直坠入其中，然后被吞噬殆尽。
不好，这东西吞噬了双妖体，此时法力大涨，先前她好不容易消耗的几成妖力又被补上来一点！
元汀禾不再恋战，打算就此离开，然而蛇妖哪会给她这个机会。
恢复原形后，卫奴更加如鱼得水，足有一人宽的蛇头吐着蛇信子，兽瞳发灰，萦绕着淡淡的绿烟，目标明确，直奔而来。
元汀禾刚走了两步便察觉不对，狠一咬牙，打算将剩下的符纸全部取出，干脆给它来个最后一击，拼一拼！
谁知刚一顿步，头忽然又是一阵晕眩，倒不是又来侵蚀她的神智的，而是毒性又起，单纯腐蚀起她的身体。
元汀禾暗觉胸腔一痛，接着喉间漫上一阵血腥，然而最后嘴角未见血，反倒是从鼻下慢慢流了出来。
没时间了。
元汀禾冷静地抬手抹掉血迹，抬眸看向那头蛇妖。
她不知道三才相生阵的时间还剩多少，更不敢贸然猜测，于是试探问道。
“我看你连原形都现出来了，想必是时间剩的已经不多了吧。”
说话间，元汀禾只觉鼻腔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
卫奴冷声，“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元汀禾只笑，“那你说是不是嘛？”
卫奴匍匐蛇身，蛇尾往旁边一摆，最后蜿蜒回至蛇首，是标准的衔尾蛇形态。
他冷声道，“是。但杀你祭阵，足够了。”
话落，以蛇身所包围的一个圆内，地面猛烈摇晃起来，接着轰的一声，全部下陷，现出一个大洞。
方才奄奄一息的煞气此时再次活跃起来，煞气阵亦跟着重新成了型。
元汀禾这才发觉，自己此时正站在阵的中心。
“唔....”
潜伏了许久，那口血终于从嘴角处慢慢溢出。
元汀禾看着重新支起身子的巨蛇，其蛇尾正腾空而起，极具破坏力地朝她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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