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铁珊背着手满屋溜达,愁得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任谁拼搏半生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泼天富贵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都会愁得要命。
那个摔断腿的少女叫上官飞燕,根据她的说法,她表姐还有她舅父手里的钱快要挥霍光了,所以想方设法的想要谋取他的财富。
陆小凤一边吃饭一边听阎铁珊讲故事。从西门吹雪那儿回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同样又渴又饿,幸好阎铁珊府上的厨子做饭速度很快,否则他只怕也要饿得满地打滚了。
“我早就知道小王子他不是个好东西!”阎铁珊自掀老底,也不装什么山西人了,用尖细的嗓音叫骂道:“我只不过拿了他一点钱,可我也安安稳稳地把他互送到了中原,拿一些钱过分么?”
陆小凤喝着粥含混道:“不过分不过分!”
“而且当时是他自己不想复国,所以才拿钱把我们打发了,现在看我发达了,又过来打我的注意!简直是不要脸!不要脸!”
陆小凤夹了一筷子烧鸭附和道:“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阎铁珊越说越激动,拍着桌子道:“当年那点钱他若派人直接问我要,我也不会不给,可他,他居然联合海贼,不仅想要我的钱,还想要我的命!陆老弟!”他一巴掌拍在陆小凤肩膀上:“你说怎么办?!”
陆小凤一愣,寻思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阎铁珊道:“陆老弟,你听没听说过大金鹏王朝?”
陆小凤:……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立刻捂上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可他该死的好奇心突然就冒了出来,想着我就听一小段。
“事情还要从五十年前说起……”
第二天一早,陆小凤苦着脸跟达斯琪告别,说自己突然有点事,可能没办法陪她去京城了。
达斯琪坐在三轮摩托车上,海楼石手铐拴着佳吉,后面用绳子困了一串海贼,都是那天晚上俘虏的活口,阎铁珊看这些人就来气,干脆全交达斯琪。
他用这几个海贼换了一沓印着相片的高清海贼通缉令。
达斯琪笑笑:“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
她看着街头西门吹雪远远地走过来,朝他挥了挥手,俩人相视一笑。
陆小凤识趣地走远。
西门吹雪看了眼造型奇特的三轮摩托车,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随即道:“我带你去京城。”
达斯琪道:“你知道去京城的路?”
西门吹雪轻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正要走,摩托车里放着的小电话虫突然响了,一接通,电话虫的双眼突凌厉起来,嘴巴里吐出浓重的烟圈。
“达斯琪。”话筒里传来浑厚的嗓音。
“是我,斯摩格先生,有新的指令吗?”
西门吹雪盯着电话虫看。
“我这边遇到些麻烦,三个月船上集合的命令取消,你如果抓到了海贼就交送给当地政权,任务完成后原地待命,等我解决这里的麻烦就去找你”
“是。”
斯摩格接着道:“对了,我要提醒你一点……”他的语气稍稍有了点变化,说不清是什么变化,反正跟方才公事公办的语调不大一样。
他道:“这里骗子多,到处都是坏人,不要谈恋爱。”
说完,吧嗒一声,对面挂了话筒。
达斯琪握着话筒沉默,然后鬼使神差地看了眼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在望天。
第14章 相处
达斯琪猜,斯摩格先生之所以这么说,八成是遇到骗子了吧?虽然不知道他具体遭遇了什么,但能让那样一个古板严肃,偶尔还喜欢炸毛的上司说出不要谈恋爱这种话,可见是被骗惨了。
西门吹雪看着达斯琪抱着那只会说话的大蜗牛,忧虑写了满脸,忍不住道:“不要相信它的话。”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是骗子。”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认真了,达斯琪哪还忧虑得起来,被他逗的笑出了声:“我当然知道西门吹雪先生你不是骗子啦!我只是有些担心斯摩格先生,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受伤,听起来,他似乎还受了骗。”
西门吹雪不懂了,他蹙起眉:“斯摩格先生,是这个蜗牛的名字?它不是一直跟你在一处么?”
达斯琪推着摩托车,带着后面一串海贼边走边道:“不是啦!这种蜗牛名叫电话虫,它身上装着按钮和话筒,可以让千里之外的人听到对方的讲话,它还可以模仿通话时人的表情和声音,体型越大,越健康,它传播声音的范围就越广,总是就是我们那里一种很神奇的虫子啦!”
西门吹雪尽力地理解着,他已经开始相信达斯琪在沙漠里说的巨大的沙漠红蝎和油油蛇的存在了,毕竟会说人话的蜗牛已经是他认知之外的事情了,再多那么几个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又问:“斯摩格是什么人?你好像很听他的话。”
达斯琪眼中立刻浮现出崇敬的神色来:“斯摩格先生是我的上司啊,我从任海军开始就在他手下工作,这么多年我一直跟随他,他虽然有时候很凶,但其实是个心肠很软,很善良,很有原则的人,从来不会因为我是女人而歧视我。他是个好上司,我就要做一个好下属,一个好下属当然要听从上司的指令了。”
西门吹雪笑了一声:“他刚刚说叫你不要……谈恋爱……”
他虽然没听说过谈恋爱这个词,但结合语境,他大概猜出了这是什么意思,应该是说,不要去喜欢什么人吧?
“你也要听他的么?”
达斯琪居然还认真的想了一下:“他只是提醒,没有命令我呀。”
西门吹雪道:“如果是命令,你会听从么?”
其实这个问题西门吹雪自己也觉得很无聊,他也不是真的想从中得到什么答案,他只是想跟她说说话,然后欣赏她脸红起来的样子,那看起来特别可爱。
达斯琪果然脸颊红红的,连说话都有些磕绊:“他……他不会去命令这种事情啦!”
过了一会,她忽然小声道:“就算他命令,我……我也不会听的,因为……因为我……”声音越来越小,几个“因为”让西门吹雪呼吸轻得不能不再轻。
就在那美妙甜蜜的告白即将脱口的时候,身后绑着的那一连串海贼居然此起彼伏地咳嗽起来,嘘声一片,仿佛在提醒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光天化日的,能不能收敛点,我们都活着呢!
达斯琪回头看了眼,咬咬唇,鼓着气对西门吹雪道:“等我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再同你说!”然后把嘴紧紧闭起来,连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西门吹雪实在觉得好笑,他故意道:“好,我等着。”
……
达斯琪把海贼送到最近的衙门里,原本这里的县官是不肯收押的,那些满脸凶悍之气,打扮得怪模怪样的人也就罢了,里面居然有个小孩子。
佳吉的外貌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了,尤其是一口鲨鱼齿不露出来的样子,偏栗色的头发长而卷,眼瞳很大,皮肤雪白,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谁会相信他是强悍凶恶,吃人肉的海贼?
事实上,他三千多万的悬赏可半分水分都没有!
幸好阎铁珊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他给了达斯琪一封布帛血书,上面写了佳吉的累累恶行,说他是个天赋异禀的恶鬼,并且血书上直言,这上面的每一滴血迹都来自被他们屠戮的,遇难者的血。
县官看得心惊肉跳,忙派人去珠光宝气阁核实,等得到确定答复后,更是冷汗岑岑,他忌惮地看着佳吉,小男孩也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蓦地露出满口尖牙,充满孩子气道:“大叔,我饿了。”
“……”他还是不想收。哪怕达斯琪保证过有海楼石手铐,佳吉会跟普通的小男孩一样,县官还是怕得要命,几番犹豫才道:“还是麻烦二位把人送到山西巡抚那边吧,我这地方小,怕有闪失。”
路上又走了好几天,等好不容易到了巡抚处,巡抚看了血书和县官确认后盖的章,不敢大意,当场把人投入大牢,连夜写了奏折快马加鞭地送往京城,然后告诉达斯琪,你到京城等着陛下传召就行了。
最重要的任务就这么完成了大半,达斯琪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等与西门吹雪到了野外,她推出三轮摩托车笑道:“要不要上来试试?你们男人好像都很喜欢机械啊,这台比隆阿是斯摩格先生亲手组装的,是不是很酷?”
西门吹雪不喜欢机械,他也没觉得哪里“酷”,但看着达斯琪晶亮的,仿佛藏了星星的眼,他还是上了车,把甚少离手的剑放在腿边,两只手握住把手,按照达斯琪所说的,油门一踩到底,只听“轰隆”一声,七八个喷风贝同时工作,车子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达斯琪在后边矜持地偷笑,风扬起她额前的碎发,长裙在草地上随风舞动,她一手把碎发别到耳后,一手放在刀柄上,少女明眸皓齿,美如画中人。
西门吹雪本以为送走那些海贼,达斯琪会放得更开,但没想到,等到了俩人独处的时候,她反而有点拘束,那句没说完的话,她似乎也不打算说。
这份拘束一直延续到京城,达斯琪预备找个客栈投宿的时候,她正想像往常一样要两间客房,西门吹雪却道:“我在京城有房子,不如到我家去住?”
她忽然明白,她问“你知道去京城的路吗?”的时候,他为什么会露出那样一个笑来。
她踌躇着,又在用鞋子蹭着地,努力说服自己,我是去男朋友家里,嗯,只是想看一看,想多了解他一些,又不干别的……她抬头:“那就……麻烦你了。”
院子很大,也很清静,前面是一家糕点铺子,后院则被一排柳树围着,看起来分外幽静。
两道高墙遮住日光,沙地上铺满了墙的影子,屋子边儿还有一株杏树,枝干攀着高墙,几乎要探出头去。
达斯琪环顾这里,忍不住惊叹:“你家真漂亮。”
西门吹雪脸上涌动着笑意,却没有笑,语气淡淡道:“这里只是我家的一处产业,我很少在这里住,我住的地方比这里还要漂亮得多。”
与他的剑法同样出名的,是他的财富。
西门吹雪绝不能算是一个商人,但他的老家人特别擅长,所以在成为天下剑法最高的几个人中,也是天下最有钱的几个人之一。
他并不在意自己有钱人身份,在不预备去杀人的时候,他的生活一向很简单,也很低调,无论是吃的还穿的,他都没什么特别的欲望。可是现在,他就好像突然从一块朴实无华的远山冰雪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孔雀,把自己从未看在眼里的鲜亮羽毛披在身上,然后高调且矜贵地扬起孔雀脖颈,抖抖尾巴,开了屏。
达斯琪却好似专门绕到孔雀后面一样,对他“鲜亮华丽的羽毛”视而不见,只觉得他翘尾巴的样子特别可爱。
山西巡抚的奏折已入京,在等待皇帝陛下传召的日子里,俩个人心照不宣地过起二人独处时光。
独处虽然听起来怪暧昧的,但两个人实际上来手都没牵过,西门吹雪最大的兴趣是练剑,达斯琪最大的兴趣是品鉴刀剑,两个人的兴趣爱好虽然略有出入,但总算殊途同归。
在日光渐退,暮云压下的时候,西门吹雪练完了剑,坐在椅子上用小锉刀磨去手心和虎口上的茧子。磨下一层白白的碎屑,磨得手心里露出粉粉的嫩肉后,他再把手放在热水里泡一泡,擦干后再涂一层手油。
这并非是为了手部的美观,作为一个剑客,手必然要灵敏,硬茧太多,握剑时手与剑就像隔一层似的,会影响这种灵敏,正如剑客的指甲通常都很短。
即便是磨茧泡手擦油,他的手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粗糙发硬,常年习剑的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消磨不下去的。
西门吹雪做这些事的时候,达斯琪就在他身边,她在擦刀。
刀身在灯火下发出炫目迷人的光彩来,她拿着镊子夹着一块棉球,棉球在一种特殊的油上沾了沾,然后刀上点按,刀身和刀锋用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油,至少闻起来的味道的不同的。
点按完之后,达斯琪把刀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刀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吹起来的距离和力度也是完全不同的,吹完也没有立刻入鞘,而是选了个合适的角度去晾着。
西门吹雪安静地看着,他平日里擦剑都是都是用擦手的布随便撸一下就完,哪怕他很爱护他的剑,也没爱护到这种地步。
达斯琪也在悄悄看西门吹雪,她也很爱护自己的手,但那也仅限于洗脸的时候顺便也给手也挤点洗面奶搓一搓。
在互相看完之后,两个人都不由得升起一种很相似的感受
――“委屈我的剑了。”
――“委屈我的手了。”
第15章 相爱
没一会儿,天彻底黑下来,窗外隐隐有月光从远山一步步爬到窗子前,桌上的蜡烛爆了烛花,极细微的光芒一闪,轻轻“啪”地一声。
达斯琪收了刀望向窗外,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下眨了眨:“时间好像不早了。”
西门吹雪在看墙上的影子,那颤动如蝶翼的睫毛像是落在他心上一下一下地刷着。
“是不早了。”天还亮着的时候西门吹雪带着达斯琪逛过整个后院,它与前院的糕饼店中间还隔了一道回廊,回廊被盛夏繁茂的树木覆盖着,接着是很大的一片空地,房舍却不多,除了厨房和杂物房之外,只有两座房屋,一座屋是这里的掌柜的和伙计在住,另一座就是现在待的这里了。
屋子是套房样式,正中间的大堂,大堂两侧分别有一个房间。
他指着右侧的房间道:“你睡那边,里面的床铺和衣物都是新的。”
达斯琪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到一个男人家里过夜,她有些羞涩紧张,又有点初次恋爱的甜蜜喜悦。
“那个……”她微微垂着头:“请问在哪里能洗澡呢?”
西门吹雪道:“厨房里想必正在烧热水,等下我叫人送到你房里去。”
达斯琪脸颊通红,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那样太麻烦了,没有浴室或者水房?我自己过去洗就行了。”
西门吹雪道:“厨房旁边倒是有,只不过太阴暗狭小了些。”
“没关系。”达斯琪站起来从随身的行李中取出洗漱用品,明明人已走出门,忽然又转过身,手把着门框探出头,心里闪过六七种措辞,都觉得不好,想来想去才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西门吹雪道:“你不必对我说谢。”说完,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补充点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达斯琪已跑了出去。
厨房旁边的浴室的确很狭小,不但狭小还很黑,她点了跟蜡烛才看清里面的布置,她完全惊呆了,因为那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淋浴室,里面只有一条排水沟和一个木头架子,除了挥散不去的一股湿骚臭味儿和房梁上结的蛛网就再没有别的了。
达斯琪:“……”
难怪西门吹雪要叫人直接打水送到她房里去,想来这种地方,像他那样的绅士是绝不会涉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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