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这下子你可不会老埋怨无聊了,含饴弄孙的美梦成真,有个小孙女作伴,可以大玩特玩了。”
宋母周秀兰也乐不可支:
“是啊,以后我有妹妹陪,你尽管和老李下棋下个痛快,我不会管你了,福婶赶快叫阿英把三楼客房整理一下,给昱小姐住。”
“爸、妈,谢谢您们。”宋天易从来没有这么感动过,此刻,他深深感受到父母的慈爱和宽容。
“呦,你还跟我们客气什么,傻儿子。”宋母笑呵呵的说道。
“孩子,爸爸对你才抱歉呢!为了宋氏,爸爸从小就剥夺了你的童年,牺牲了你的生活空间,没有给你自由选择人生的机会,这是我们唯一能补偿你的,这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好了,上去看看羽心吧!”宋哲夫怀着歉疚,感慨良多地说道。
“谢谢爸、妈,我上去看看羽心了。”
宋天易抱着妹妹上到二楼,信步进入江羽心的房里。她还是老样子,木头般的半靠坐在床铺上,脸上的纱布已经除去,虽然她的视觉细胞受伤;但表面上眼睛仍是完好如初,要不是呆滞无神的眼球一直停在某个定点,任谁也瞧不出她是个盲人。
宋天易小心地跪在床边,把妹妹放在江羽心的怀里,关怀备至地顺顺她的发梢,柔声问道:
“羽心,今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沉默依旧,他也习惯了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知道谁来看你了吗?是雅昱带着妹妹来台北那,她是来考夜大的妹妹就交给我们照顾,你说好不好?”他握着她纤细苍白的柔莠,继续说着:“林凯带雅昱去吃大餐,等会儿就送她回来,雅昱说她这次来妹妹来台北投奔你的,她决定住下来了。”
小家伙坐在江羽心怀里,骨碌碌的眼睛直溜呀溜的,口水直淌,还嘤咛不休的,她好奇地扭动胖嘟嘟的身体,小手不安分地者拉着江羽心的发尾玩,嘴巴咯咯地笑。然后她攀扯着江羽心的领口,口水濡湿了胸口衣领,害得江羽心春光外泄,接着她高兴得凑上满是口水的小嘴,印在江羽心的脸颊上,嘴里嘟囔不清的:
“妈妈!妈妈!”妹妹将近九个月了,正是学讲话的时候。
宋天易握着江羽心的手,明显地感觉到她抽动了一下,他惊喜地屏气凝神注意后续的动静;忽然,楼下传来迭声急切的嚷喊,接着是匆促的脚步声——
“心姊姊,心姊姊,你在哪里?心姊姊?”是雅昱着急地赶了回来,冲进房里,疾步地跪在床边,一把推开宋天易抱住江羽心哀伤地哭叫:“心姊姊,我是雅昱,我和妹妹来看你了,心姊姊,林大哥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了……求求你,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们需要你啊,你是我们大伙儿的支柱啊!院长要是知道你这样折磨自己,她一定会非常难过的,心姊姊,你不可以倒下去啊,院里的孩子需要你的照顾,你倒下去了,我们怎么办?求求你,心姊姊你一定要醒过来啊!心姊姊,跟我说说话啊,不要这样子啊!心姊姊……”
雅昱痛哭失声地猛摇晃江羽心瘦弱惨白的身子,哭诉哀求着江羽心的醒转。门口站着宋氏夫妇、林凯和福婶,他们也都被雅昱的一番话,感动得眼眶潮红,宋天易也悸动地呆立床边,小妹妹则淌着口水,天真地坐在床上。
“心姊姊,别再折磨自己了,你要赶快醒过来,有坏人要害你,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帮你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你不要不说话啊……”她伤痛地嚷叫,泪流满面:“你再这样下去,我和妹妹怎么办?你要我们去投靠谁呀?心姊姊,你一直是我们的守护神,是我们的精神支柱,我们爱你啊,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你知道吗?有人要赶我们走,不让我们继续住在院里,那些人说土地是他们的,他们要收回育幼院。院长不许我们告诉你,她说,你很辛苦地赚钱养我们,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了;所以,你要醒来帮院长忙,不然院里的孩子就没有遮风挡雨的立足之地了,你听了没有啊?心姊姊……你听到了吗?我求你……求你啊……”
雅昱声声呐喊,字字句句敲进江羽心封闭的心扉,她泪湿衣襟,缓慢地、悄然地揽过坐在身边的妹妹,连同伤心低泣的雅昱拥在柔弱的臂膀里哽咽抽泣,三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有如风雨中海上孤舟,飘摇迷航……
在场的每一个人被这感人的场面,感动莫名宋母埋进丈夫宋哲夫的怀里,低声饮泣;林凯转身头靠在墙壁上,拼命地揉搓鼻子的酸涩;连福婶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哭泣;宋天易难抑内心悸动,喉中的硬块梗塞不下。
他艰困地上前,将三个相依为命的大、小女孩,揽入厚实坚强的胸膛,哽咽地许下承诺:
“所有的风雨都过去了,所有的难题都交给我,我会保护你们的,放心吧!一切有我!”
深夜,一轮皎月皎洁地高挂在黑天绒的夜空中,宋天易坐在书房里的皮椅上,偌大的书桌上,摊着傍晚林凯交给他的资料,一边是征信社的调查报告及照片,一边是江羽心的手札及育幼院院长托林凯带上来给江羽心的玉镯和存折。
“在他平静的外表底下是波涛汹涌翻腾的心绪,他自嘲地思忖道:这真是世纪未的大笑话,而闹笑话的主角却是堂堂大财团的总裁宋天易!躺在桌上的照片中的人儿,似乎在嘲笑他这个不可一世的集团领导人,居然会被美色盅惑,会让欲念蒙蔽了心智,低能地栽进仙人跳的圈套里,枉他有冷静的头脑,超强的意志,一世的英名陷些毁在他的欲望里。
拿起江羽心的手札,抚摸页上的自述,字字心声,款款情深,他惭愧地想到,其实他才是个睁眼瞎子,人在福中不知福,妄想摘撷远处的果实解渴,忽略了身处甘泉之境,丰盈的雨露早已滋润他干涸的心灵……他真是个不知惜福的大混球,这三年来他浑噩无知地伤害江羽心,践踏她的自尊,无耻地利用她的身体,恣意享受她的情感……他是多么地卑劣自私啊……下意识地,他翻开手札……
X月X日
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深夜,伫立在阳台上,目送他绝尘而去;车子才小时在巷口,思念有悄然来袭……如果思念真的是一种痛,那也应该是绝症吧,而我却不幸地罹患了。
新月如钩,晚风轻拂,又是一个惆怅孤寂的冷夜……
X月X日
无凭踪迹,无聊心绪,谁说与多情?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
他为什么又不回我电话了?十天了,整整十天未见他踪影,他好吗?他知道我在思念着他吗?多么痛苦的等待!
X月X日
哦!浪漫的夜晚,因为他啊的出现,哦!我想拥抱整个世界!
X月X日
胶着的关系几时解开?我多想坦承自己的心,告诉他我爱他,爱的痴狂、爱得迷失、爱得痛苦……我多想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地守着他,恋着他……哎!不行,不可以失去尊严地乞求他施舍一点感情给我,一个没有尊严的女人是多么可悲啊!
X月X日
非常讨厌那首叫“伤痕”的流行歌,什么“该爱就爱,该恨就恨,要为自己保留几分……”,什么“你若勇敢爱了,就要勇敢分……”,我做不到啊!什么“有时爱实在无法永恒……”,那都是自欺的说辞,永恒是要付出椎心的代价啊!江羽心,你一定要痛下决心,离开他,走出他的阴影,你才能解脱这无止境的折磨!
X月X日
他回我电话了,他终于回我电话了!
X月X日
春浅,红怨。掩双环,微雨花间,画闲。无言暗将红泪弹,阑珊,香销轻梦还。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
这相思之苦,何时能了?
宋天易轻轻合上手札,闭目仰靠在椅背上,傍晚那动人心弦的一幕又回到他的脑海里……他喟然地了解到,今后除了照顾、守护江羽心之外,也得采取其它的行动来补偿罪过,回报这分深情浓意,明天得让林凯再走一趟花莲了。
“阿易,还没睡吗?”宋母周秀兰推门而入,慈祥地问道。
“嗯,你怎么还没休息呢?爸呢?羽心、雅昱和小家伙也都睡了吧?”
“他们全都睡下了,我是翻来覆去地老睡不着,怕吵醒你爸爸,所以就起来走走,看你书房还亮着灯,就进来聊聊了。赶明儿个你找个时间拨个电话到美国给秋妞和秋生,都个把月了,也不拨个电话报下平安,我担心姐弟俩,在外头念书,不比在家里啊!”
“嗯,我知道了,等我把工作安排好,可能会带羽心到美国一趟,到时候我会顺道到加州去看他们。”
“你要带羽心去美国?做什么?”宋母意外的说。
“检查一下眼睛,或者有希望治好也说不定。”
“真的?那太好了,想想咱们真是太富裕了,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不幸的人,我们得惜福啊!”宋母感慨地走到书桌旁,桌上凌乱的资料引起她的好奇心,也不管宋天易同意否,径自拿起来细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母周秀兰缓缓放下资料、手札,严肃地说道:
“阿易,你做任何事,我和你爸从不干涉,因为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唯独婚事这峨仪桩,儿子,羽心这个媳妇我可是要定了,等她把身体调养好一点,挑个黄道吉日,举行个盛大的婚礼,热热闹闹地娶进宋家大门,不得有误,反正你也要同她一起去美国,顺道就度蜜月吧!知道吗?”
“妈妈,你真的不介意她的眼睛及出身吗?”
“她的眼睛可是拜你所赐,她的出身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咱们宋家是有点社会地位,可也不是势利迂腐之门。你老妈是见多了,豪门时价子弟,常常是以门户相当、利益输送为前提缔结姻亲,可是幸福美满的有几个?姻缘天注定,科技文明再进步也推翻不了。羽心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是你辜负人家在先,好歹得像个男人负起你该负的责任,不要让人批评你是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汗,这可是宋家之辱,懂吗?”
“我懂,我也爱她,只是知道得太晚了。”
“现在还来得及补救,赶明儿尽快处理育幼院的事,免得那些孩子们流离失所,儿子,替羽心照顾好育幼院的孩子该是你最好的补偿方式。”
“谢谢妈,我早计划好了,你放心,早点休息吧!”
宋母这才安下心地回房就寝。
宋天易送走母亲,心情豁然开朗地整理桌上的凌乱,准备回房休息当儿——一声惊叫划破长夜,他惊慌地跑向声音来源,打开江羽心房门,只见她躺在床上被恶梦缠绕,双手在空中挥舞,宋天易心惊地奔到床边,按住她扭动的身子,触手发现她汗水淋漓,她迭声安抚:
“羽心,没事了,别怕,只是恶梦,羽心,没事了!”
“天易吗?为什么天还没亮?黎明不来了吗?”她昏乱地捉紧宋天易,颤抖地问道。
宋天易无言地紧抱住江羽心,这连串的问题得他痛彻心底,只能以沉默回答,轻怜蜜意地抚哄着她:
“别怕,有我陪着你,好好地睡一觉,明天你得帮我照顾黏人的小家伙,睡吧。”
“嗯!你要陪我!”
“好!睡变吧!”宋天易上床拥着江羽心安然入眠。
晨光初透,江羽心悠然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当下震撼不已,她闻到熟悉的男性气息。沉重的呼吸声告诉她,他仍然好梦正酣,在他呵护的怀抱醒来的美梦终是实现了,然而她却是个失去光明的人了,泪水有湿润了双瞳。自从认识宋天易之后,她流的眼泪可以用加仑计算了,原以为她的世界已毁,没想到承蒙老天爷厚爱,把心爱的人送回她的身边,这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吧,只是可怜了未成形的孩子,而自己也变成盲眼人,她能自私地拖累宋天易吗?如今她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同时她也失去了出外谋生的能力,育幼院有陷入困境,她该怎么办呢?
倏地,一个温热的嘴唇,印在她紧皱的娥眉上,她吃一惊,低沉温柔的男性嗓音响起:
“一大早醒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族以看见你又是微笑又是皱眉的,够久了吧?你脑子了八成乱想些无谓的烦恼。”他轻笑着。
她不语,努力地眨着眼睛,还是看不见他性格刚毅的脸庞,她凄然地想到,从今而后也只能藉听觉、以触摸的方式,才能证实他在自己跟前,内心隐约抽痛,自卑感油然而生,这不是她要的结局啊!
“我说过,一切有我。”宋天易不察江羽心的心思犹自说道,接着又偷了一个香吻,她躲都没得躲。
“谢谢你。”她客气道,脸上明显挂着冷淡疏远的神情。
宋天易此时才察觉到江羽心的异样:
“跟我客气什么呢?你……唉……”宋天易喟然长叹,他知道她又在内心筑了道围墙,隔开彼此的距离,适才的亲匿已然消失。
“你该去上班了,我会照顾自己的,谢谢你。”江羽心淡漠婉转地提醒他,该滚出去了。
纵使宋天易瓦般眷恋不舍她的甜美柔软,也不得不起身离开暖和的被窝,无奈地出去,通知雅昱进来照顾江羽心,然后再回到自己的房里梳洗,准备上班。
笑着流泪 第九章 作者:杜桦
“阿山,你到底是跑到哪儿去?到处找不到你人,搞什么飞机嘛!”白玫怒气冲冲地质问刚进门的伍昆山。她可是憋了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
自从她被宋天易撵出宋氏集团之后,挺没骨气的,她发现自己深刻地思念起宋天易,亏得她功夫了得,掩饰巧妙,否则被占有欲强的伍昆山察觉,就吃不完兜着走了!也不知哪里不对劲,伍昆山那张油腔滑舌的嘴脸,愈看愈倒足胃口,日渐面目可憎,当初怎么会看上他呢?那家伙徒有其表,窝囊得要死,比不上宋天易的一根寒毛,要不是江羽心那个骚货横加阻挠,她也不必屈就自己委身于伍昆山,早和宋天易比翼双飞、共享荣华富贵了!白玫一想到这,心情就愈加恶劣烦躁。
“伍昆山,都过了多久?你到底想到法子对付江羽心了没?别老是敷衍我!我可是青春有限,禁不起你这样折腾!”她火辣地怒视伍昆山。
“好了啦,我这不是带回来好消息吗?”伍昆山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什么好消息?快说!”白玫秀眉紧皱,不耐烦地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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