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由自主地,她还是守住电话旁,旁徨犹疑、举棋不定该不该再按那熟悉的号码键……即使是听听声音也是好的,她又神游太虚了,思绪飞到几年前的记忆……
她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强烈的悸动撞击着她,那是在一个宴会上,他浑身散发着王者气势,傲岸不群地站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厅里,傲睨万物般漠视各政商年个里名流、名媛淑女的簇拥逢迎,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从容的态度周旋在宾客政要之间,周到地和在场的每一位商贾士绅应酬,就真样……他闯入她孤单封闭的心灵。
她的顶头上司陈天卯热心地在她耳边提供有关他的讯息,听说他刚回国接任家族事业,管理庞大的企业组织,至于大到什么程度,她可就没概念了。说来好笑,别看她力争多年,才坐上业务经理的位置,应该对商界有所认识,或者对财经方面有个程度的见解;其实不然,她对这些经济、金融等皆兴趣缺缺,她从不看政经报导,打开报纸杂志,她只懂得从广告中找客源,她只知道CASE、冲业务、赚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有关商界种种,她并不甚了解。
一整个晚上,她就把视线锁在他身上,老板陈天卯继续唠叨着什么,她也没注意到,恍惚中,好象是什么最有价值的单身汉,许多名门淑媛竞相追逐的结婚对象……他对婚姻视如畏途……崇尚自由主义等……她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背影,到露天阳台,望着他倚栏而靠,仰视皎洁的月光的身影,满天辰星晶莹闪烁,夜轻拂过他的衣袂;刹那间,他的背影给她了一种遗世孤立,斯人独憔悴的感动。
她悄然地站在他身旁,晚风中有股淡淡的男性麝香,令她有微醺的错觉,她几度欲开口和他打招呼,却又畏缩不前。他依旧淡漠冷然,轻晃手中的酒杯,他当然察觉身旁站了一位妙龄女郎,对于这种女人主动搭讪的情形,他已司空见惯了,也就懒得搭理,待会儿给她个软钉子碰,她必定自讨没趣地退开。
她的手心直冒汗,可不是被他的气势所迫,而这是她生平头一遭主动地向男人搭讪,紧张势所难免,困难地吞了口水,鼓气勇气开口:
“嗨!”他不语。
“月光很美,对不对?美得会让人生病那!”天哪!这么蠢的开场白!她感到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猛跳。
“美得会让人生病?”他扬眉着说道。
“轰”地一声,她被那双深邃闪动的黑瞳,震得头晕脑胀,轰轰作响!她真的完全竖白旗投降了,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她知道从此自己是万劫不复地爱上他了。
“我……顺口胡诌的。”接着她又笨拙地问:
“先生请问贵姓大名?”
她桃颊微晕,尴尬的笑容,令宋天易兴味盎然地从头打量起,这么拙劣的搭讪法他倒是第一回见识到,瞧她握酒杯的右手轻颤,左手紧握栏杆不放,不难窥知她正处于紧张状态,着可新鲜了,他兴起逗弄她的念头,故作惊讶地反问她:
“你不认识我吗?刚才施董不是向大家介绍过了吗?你应该在场的。”
她更感尴尬无措地摇头,她哪敢说,他一出现时,全场骚动哗然,压过宴会主人的声音;况且她一见到他时,脑子乍响,眼中心里只有他,哪听得到别人的声大户。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她忘形地伸伸舌头,一副调皮娇俏样,因为她正高兴着,他并没有拒绝自己主动搭讪,心情不觉地放轻松了。
“宋天易。”他简单地说。
“宋天易!”她重复着,然后指着自己:“江羽心。”
“你真的不认识我?”他不相信得继续追问。
她莫名其妙地反问:
“我该认识你吗?你很重要吗?”
她的问题让宋天易愣了一下:
“不,不重要。”真不可思议,会来参加宴会的人,一定会认识他宋天易的;而眼前的人居然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难怪在刚才那群阿谀谄媚的人群中未见她的芳踪。
她轻啜口酒,指一指屋内:
“这个……很无聊哦!闷死人了。”
宋天易大表同感,忽然有个冲动。
“想不想开溜?”
她瞪大眼睛,微感兴奋地问:
“可以吗?”
“有何不可?走吧!”他拿下她手里的酒杯,连同他的搁在阳台上,拉着她悄然无声地离开豪宅华院。
那晚,他们相偕上阳明山,沉默不语地欣赏夜景;临分手时,他塞了一张纸条给她,上头写着他B.B.CALL号码,她以为他也会跟她要联络电话,哪知他并不开口,她就不好主动告知了。
拿着CALL机号码,她犹豫不决整整一个多月,才聚集了勇气CALL他,于是他们二度碰面,知道见到他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
他们在布置优雅的餐厅品尝美酒享受佳肴,在温馨浪漫的气氛下,她眼神照摺耀眼,神采飞扬,笑颜常开,侃侃而谈;那天晚上的她是另外一个江羽心,一个陷入爱情漩涡的江羽心。
然而宋天易却沉默无语,只是凝神地倾听,虽然他的话不多,但也透过简短的言语,让江羽心了解他不愿受感情束缚的心态,排斥婚姻的想法;尽管她的内心有细微的失望和抽痛,但是她选择去忽略它,她只想珍惜这美好的一刻,留住美丽的夜晚,其它的就不必理会了。
几个月之后,他依然淡漠,她的爱却愈发地狂热,但她不敢躁进,表面上开朗洒脱地和他维持友谊,深心里她开始感到惶恐、惊惧,不满的是这但淡淡的友谊,她期望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希望能成为他的女朋友,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于是她把珍贵的第一次给了他,期待藉由亲密的关系增进彼此的联系;无奈她失望了,他淡然如故,被动接受她的付出。然而她死心塌地认定他是她的一生一世了,从此她在他面前扮演另外一个江羽心,一个拿得起、放得下,思想前卫的现代女性。
弹指间,三年过去了,她依然不了解他的一切,不知道他的住所,更不晓得他的公司是从事何种行业,而她的爱也愈深不可拔,他却愈来愈遥远,从每星期固定约一次会,到两星期联络一次,如今她已连续一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即使CALL了他,得到的回应也是一连串的不耐烦和火爆的语气,她害怕分手的时刻已经来临了,她担心两个人的缘分已到了尽头
她好累,被这段艰苦的爱折腾得精疲力竭,她也领悟了一件事性并不是挽回任何感情的武器,薄弱的肉体关系也不具意义,现今社会里,大概找不到像她这种傻瓜了;更可悲的是,她只能怨怪自己的执迷不悟……想到此……
江羽心泪水奔流不止,她想自己并不是个贪心的人为何老天要这样惩罚她、考验她?难道渴求一分真爱,一个感情的倚靠也是奢侈的啊?她好累好累,她只想停止东飘西荡的脚步罢了!为什么却盼不到呢?
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拿起话筒时,突然尖锐的门铃响起,她跳了起来,这时候不应该有人来找她的,她的小套房也从来没有客人到访过,只除了……江羽心一颗心吊在半空中,急奔过去打开房门——
宋天易赫然站在门口,满眼红丝,酒气醺人,身子摇晃地靠在铁门上,口齿不清地喊:
“嗨!晚安!”
江羽心惊喜万分地抱着他,泪泗滂沱得激动不已,昏乱的脑子里只有:他来看我了,终于他又出现了,毕竟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不是吗?她热累盈眶地把脸埋进宋天易满是酒味的衣领里厮磨着……
宋天易双臂合拢环抱着江羽心,软玉温香的胴体,散发着摄魂诱人的女性幽香,加上体内的酒精不断地刺激之下,一股强烈的原始欲望冲了上来,他跟赂地半推抱拥着江羽心进门,反身用力踢上大门,不由分说地低头,火热的狂吻落在她的颊上、耳后、粉颈、胸口……他用嘴咬扯她的领口,炙热的欲望燃烧着的五脏六腑,他饥渴、狂乱地需索掠夺……
江羽心沉浸在见到他的喜悦里,任由他狂猛地掠夺袭击。她仰着头,星眸微闭,嘴角含着满足的笑意,敞开双臂紧紧揽着他的颈项,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
他欲流奔窜全身,双眼通红,呼吸急促,血液沸腾,两手贪婪急切地拉扯她的衣襟,疯狂地抚触细致柔滑的肌肤……倏地他打横抱起了她,大踏步地进入黑暗的卧室——
“碰!”强烈的关门声,一把将狂野肆放的激情关在房里
翻云覆雨后的宁静,宋天易发泄过原始欲望后即倒头大睡,江羽心则平躺在床上,无力地注视天花板,肝肠寸断、无语问苍天……
泪水再度滑落,她脆弱的心被强烈的失落感冲刷着,她饱受摧残的心有如万针穿过般刺痛难当,她知道在那狂风暴雨过程中,自己成了泄欲的工具,她感受到他的内心有着无以复加的痛苦,仿佛有无数凄楚郁闷纠结,鞭达打着他;而她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供他抒发上泄痛。
她泪眼婆娑转头凝望他的睡颜,眉宇依然郁结深锁,她不明白究竟有什么烦恼困扰着他?侧身轻抚着他的鬓边,她噙着泪水恼恨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对待,却激不起对他丝毫的恨意,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争气地任人糟蹋?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肠离开他提起勇气,慧剑斩情丝地断了这孽缘?为什么放任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呢?这没有感情交流的肉体关系又能维系多久呢?
江羽心神情万缕地痴望沉睡中的宋天易,不禁自问,这爱何年能了?这情何日能解?这痛……何时能平?
晨光微曦,江羽心一夜无眠,痴傻地凝视熟睡的宋天易,她要好好地仔细地将他的模样深烙在心底深处,为将来贮藏记忆,只因她时刻都有随时分开的心理准备,只是每次都心痛如刀割,私心祈求再多一点时间蜷随厮磨,就余愿足矣!
她悄悄披衣起身,下床推开窗户深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沁入心扉,通体舒畅,霎时浑身心旷神怡;满天朝霞乎缓了她的满腹愁绪,夜里的伤心难过似被活力朝气的早晨抚平,一股新生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里,令她雀跃不已。
这是一个美丽的星期日,她愉悦地忖道,他应该是放假的。嗯……她决定做一顿丰盛的营养早餐,喂饱他的胃,她喜悦地笑了,心底直盘算早餐的菜单。这一刻,她几乎可以说是忘记他的自私无情,忘了枕畔泪痕犹存,她按心欢喜他在身旁,实实在在地她看得到、摸得着,这些就足够了。她步履轻盈地走向光洁的厨房,为心爱的男人忙碌张罗早餐了。这真无法想象,在现今讲的是速食爱情的社会里,竟然会有她——江羽心这号痴情傻女的存在,俨然是褚威格笔下《一位陌生女子的来信》的现代版嘛!
窗外阳光高挂,屋内人儿经过一阵忙乱,真的巧手做了五颜六色的早餐,期间也下楼买了东西;另外她还精心地布置了餐桌,左瞧右看,东挪西摆的,终于满意地进房去,准备叫醒高卧未起的人。
进到房里,江羽心小心翼翼地做在床沿,几次张口欲唤醒宋天易又打住,看到他眼眶四周泛着黑眼圈,呼吸深沉,又不忍叫醒他,于是她呆呆地在床头坐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终于……宋天易醒了,脑子却像千军万马辗过般轰轰作响,又像千把铁锤猛烈地敲打着,他眉宇蹙紧缓缓小心地坐起来,老半天,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你醒了,要不要泡杯浓茶给你醒酒?”江羽心轻声问道,一边抬手轻触他的额角。
宋天易迷糊地打量四周,顺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仔细一瞧,吃了一惊,心脏猛跳。
该死!他早下了决定,要结束和江羽心的关系,怎么喝醉酒后又跑到她这里来?他低头臆下,又暗自诅咒该死,赤身裸体的,不消说,昨夜里准又和江羽心发生关系了!
尽管是酒醉了,但还是有残存缠绵记忆在,真是的,这下又牵扯不清了……他忿忿诅咒着。
而宋天易脸上懊恼后悔的神情尽入江羽心眼里,她的心不免一阵绞痛,原来自己已经变得惹人厌了,距离结束的日子大概不远了……她悲哀地思忖。
接着她硬打起精神,视而不见地,强颜欢笑道:
“我做了早餐,你要不要吃点?”她说着,欲伸手去碰触宋天易,被他脸上的淡漠止住了。
宋天易咬着牙根,忍着头痛,跳下床,四处搜寻他的衣服,他的衣裤已被江羽心细心地整理叠好放在化粒椅上,他快速地穿戴着,整装完毕便急急地拉开门往外走。
江羽心一跃而起地跟在后头,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不知道你的口味是习惯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早餐,所以我准备了牛奶、果汁、土司、豆浆、烧饼油条、还有清粥、酱菜……你喜欢吃什么都有!”
宋天易倏地站定,头也不回冷冷地说:
“我从不吃早点的,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再联络吧——”他实在不敢直视江羽心满是神情的黑眸,她的温柔体贴令他害怕畏怯,只能没命地逃走,他的内心有着莫名的惊慌,有不知年个的撼动,他莫名其妙只想逃避……宋天易无情地关上大门,走出江羽心的视线。
泪水再度奔流布满江羽心伤心欲绝的容颜,她颤抖地坐在餐桌旁,看着桌上一盘一叠的餐肴,她泪流得更凶更猛了!精心准备的早餐,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有冷冷一句“我从不吃早点的”,敲得她心痛如绞,她默默地端起牛奶一口一口地啜着,咬了口烧饼,和着泪水一口一口地把伤痛往肚里咽……好梦由来最易醒,不是吗?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痴情人儿如江羽心这般呢?难道得怨怪苍天作弄多情人吗?或者只能说情痴把人伤、自古多情空余恨吧!
笑着流泪 第三章 作者:杜桦
夏日午后一场雷阵雨浇息了肆虐的酷暑,为灰色的都市丛林带来些许凉意。
宋氏集团总部的办公华厦里,是一片忙乱,宋天易坐镇在他的专属豪华办公室中调兵谴将、指挥若定;此刻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手持电话,隔空发号施令
廖经理密切注意华新企业股票的动态,以及美国柯能财团并购计划,随时给我最新消息。”说毕,宋天易果断地挂上话筒,举手松下领带,仰头靠在椅背上,透了口长气,心情沉重,烦躁莫名。
自从那天自江羽心住处落荒而逃后,他就陷入愁云惨雾中,脑子不时浮现江羽心那双如泣如诉哀怨的深眸,她情深万缕情丝缠得他透不过气。
说实在,人非草木,也都是感情的动物,三年的时光,一千多个日子,即使他再怎么划清彼此的界限,也都难掩那层亲密关系的牵系。要说江羽心没进入他封闭的情感世界,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只是他从未平心静气地去厘清和江羽心之间的关系,也不曾细思过为何能够和她持续维系这层薄弱的露水姻缘,且长达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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