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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鸣笙颇是苦恼掂着手中果脯，还没想好措辞，隐约瞧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袁志从某处闪过去了。
而后，铺好床的阿草也从廊下过来了，“郡主……”
她心性纯粹，鼻息也灵，当即压了声，“这……郡主是从哪里偷的？”
“……”
萧鸣笙更是无语凝噎，只能是破罐子破摔，将手中的果脯递了过去，“是你家大人送来的，吃么？”
“我家大人？”
外头纷杂，阿草的记性也总是一阵一阵的。
“送大鹅的大人！”
“呀！”大鹅的滋味，还在唇齿间，阿草又嘻嘻傻笑，伸长了脖子要去看看。
“走了。”
换萧鸣笙拉着她往回走，不住感慨：果真是美食才叫人念念不忘。
这下，阿草更是兴奋，捧着这果脯，搀着郡主快步往房里去，就怕被卢妈妈撞见了。
回了房，阿草才敢将见闻说出，“以前我和大哥也路过，不过人好多，要是去排一排，也不知排到什么时候……他家的东西，卖得也比别家贵个三成，就是架不住生意好。”
“那定是好吃的吧？”
萧鸣笙也是惊奇，合着这位崔大人踏着霞光也要送的果脯，竟是这般难得。她面上不自觉挂着笑。
但见果脯有一指大小，红彤彤的，好生可爱。
阿草也不敢先偷嘴吃了，请郡主先用。
“你也吃。”
萧鸣笙先拈了一个放阿草手上，二人便举着红通通的果子，各自研究了好半晌。
“这东西，怎么就那么贵？听说比肉还贵呢……”
“啊这……这……这……”
光靠外形，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萧鸣笙震惊之余，又轻轻咬了一小口。
入口是熟悉但遥远的酸甜味，这是独属于番茄的味道。
加了糖，再用了旁的佐料，腌渍晒干，酸甜可口不说，又带着一股幽香，像是花香，但也不香，花香放此处，过于突兀了，或是某种坚果的油脂香气，也不知是如何调和。
这味道，卖个肉价也是寻常——
且慢，这世界有辣椒，有红薯，也有番茄，种类未免也太丰富了些？
就她所知，这几样东西几乎是同一个时期传入的，莫不是此时空与彼时空错乱了？
那边，阿草小口品了品，又整个吃了进去。酸酸甜甜，又是软的，也不知加了多少糖，“玉茄果脯，果然好吃……”
“玉茄？”
萧鸣笙当即是一凛：这东西，它应该是叫番茄才对吧？或是西红柿，洋柿子？这从未听过的玉茄，不能是某一处地区的别名吧？
“对啊……嘻嘻……好吃好吃……”吃着了好东西，阿草也不忘郡主漱口之事，转身哒哒去灶房再取温水来。
徒留萧鸣笙再拈了一颗，对着南窗，若有所思——
这位崔大人，不能也是穿越者？黄昏之际还拿着番茄来试探自己？
第035章 生辰礼
月上树梢, 山间静谧。
萧鸣笙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反思二人相见时，自己可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来。
而城里头，脑袋一热就策马去了梅花坞送果脯的人, 沐浴后, 仍对着庭院中的木兰失神。
阿藤远远瞧了几次, 月光皎洁, 辨不出主子神色——但见其中欣喜, 还有些许愤懑？
这……荀二郎让送的果脯, 好像已经送到了。莫不是贵人自幼在西北长大，喜爱牛羊, 不喜这等酸甜之物？
*
众人各怀心事, 翌日, 萧鸣笙难得是起晚了, 不出意外，又是被阿草坐在床沿盯着醒来的。
外头也有动静, 崔家又派人来送东西。
这一回，不是从前看惯的崔家仆。阿藤亲自来的，送了两头羊, 尚且咩咩叫唤着。
“今儿是郡主生辰, 小人腆着脸恭贺郡主千秋。上个月大人在任上，都由府里人操办着。今年也实在是巧了, 大人回京述职, 也闰的九月, 这不, 早早便让小人来跑一趟。”
“大人实在是客气了……”
再没人比卢妈妈更欣喜了。
阿草也在一旁，听到那句熟悉“我家大人”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大人做事, 就是比他家人要好。管它有没有嬷嬷说的贵重，这羊崽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生辰礼，亲友多是送头面，玉石首饰。送羊崽来，倒也新鲜。
眼下还不到大肆吃羊的时节，这羊仔也稍显稚嫩。送来的这两只，已经是照着羊圈里最大的抓了。
而今，阿藤看二羊在院子里也不安分的模样，又告罪道：“原该是送杀好的羊肉来，但听往来的客商说，西北的规矩是得赶着羊上门。今儿没休沐，衙门里的案子也多，大人才上任，实在不便告假。这不，早早被被衙门里的大人请了去，说是协助一二。还请嬷嬷在郡主面前美言几句。”
“大人实在是客气了，衙门公务要紧的……”
卢妈妈喜不自胜，大人这样将西北风俗放心上，可见对这桩亲事是满意的。就盼着郡主的身子好些，早早成婚，自己才算是对得起将军和夫人。
萧鸣笙便是在一声声咩咩里惊醒的。梦中，一头浑身雪白的羊，探头探脑，白着一张脸，硕大的眼眶与瞳孔，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再可爱的生物，近看实在是吓人。
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阿草便蹑手蹑脚推开了门，一副偷感很重的模样。
“外头，是不是有一只山羊在叫？”
“不是……”
“那……是我幻听了？”
话音未落，阿草两手蜷缩着，学着羊仔咩咩叫着近前来，“不是山羊，是家羊，进了我们家门的羊，咩……”
“……”
人类禁止卖萌！
萧鸣笙哑然失笑，梳洗一番便去看看家羊。
今日生辰，卢妈妈是不让她下厨的。朝食是一碗长寿面。
简简单单的汤面，上头撒着葱花，阿草神色飞扬，这样大小均匀的葱花，便是她剁的。
里头，还卧了两个大大的蛋！
卢妈妈是要卧荷包蛋，还是阿草有先见之明拦了拦。“卢妈妈，要不就煮两个新鲜的水煮蛋搁里头，也是一样的。郡主要是起得晚了，荷包蛋不是凉了么？”
前后逻辑不通，但卢妈妈奇异同意了，她煎荷包蛋的技艺，也登不了台面。在郡主没显露出厨艺时如此，现下更是不好让主子在生辰时倒了胃口。
阿草考虑得周到。
眼下，萧鸣笙拿着筷子，往里头添了半勺的醋，搅拌时，便触碰到硬物。
鉴于第一顿桂花糕的阴影，她霎时一惊，小心翼翼戳了戳，才把圆润饱满的水煮蛋翻了出来——她听过吃长寿面的，也吃过吃水煮蛋的。
但还是头一回看到长寿面和水煮蛋的搭配！
阿草献宝似的告诉她：“郡主，这主意是我想的，不错吧？”
“不错……”险些将她的小心脏吓坏。
这面看着素简了，实际也是有名堂的。
“里头搁了些菇，是大哥去山上采的，很新鲜很香的。”
而采菇的大功臣，此刻正牵了羊出去吃草。
萧鸣笙心里涌着莫名的暖流：她的厨艺是好，可一人之力也做不出这碗拼凑的长寿面。
“难怪这面汤闻着异常鲜美。嬷嬷久在西北，这面揉得是劲道……”
萧鸣笙夹了一筷子面，也夸了夸局促不安站在身旁的卢妈妈。
“咳……奴婢别的手艺也不会，就会做面了，也就是主子不嫌弃，郡主快些吃吧，这面快坨了。”
萧鸣笙咬了一口，确如看的一样，手工揉的面团确实是劲道，有了山野菌菇的佐味，清汤味道鲜甜，滋味很是不错。
连面带汤都吃了个干净，唯独两个硕大的水煮蛋，剩下了一个。
“嗝……”
为此，她还打了一个不甚雅观的饱嗝。
余下的蛋，实在是吃不下了。
这成双成对的寓意，委实有些费肚子。
“要不，我去看看那两只羊，再回来吃？”
卢妈妈自然是应允的，就盼着郡主每日能多走走，身子好起来，冬日也能舒坦些。
羊仔在中原地区少见。市集就算是有羊肉，也被有门路的人早早预定了。
阿草咩了好一会儿，兴奋朝萧鸣笙道：“郡主，郡主……”她又指了指脑袋，“这儿有没有一个羊的法子？没有的话，大哥也能做，我也会烤羊。”
“……”
两只小羊仔咩声断了一瞬，眼神咕噜转了转，想是在等一个救世主。
阿草的口水就差流到山下河滩，袁志将羊栓在篱笆的柱子上，又折返回去，步履匆匆。
“这是要做什么？”萧鸣笙有些不解。
“不是要……养起来吗？”袁志亦是不解，瞧郡主示意，便扭头去看阿草眼巴巴的模样。
“这要养得近了，怕是能天天听得咩咩叫；放远了，心里也不踏实……”
“是的是的，放在阿草肚子里最安全。”
“……”
袁志轻咳一声：这是大人送来的生辰礼，照着京城的规矩，是能宰杀么？
萧鸣笙围着小羊仔打量了一圈，不免忧心：“这体量，光是你一人，怕也不能制服它……”
正担忧没有人手呢，一个怯生生的声调便从身后传了进来：“姑娘……”
来者正是梅花坞的包子，两手正挎着个柳条篮子，上头盖着一块红布。
“我……阿娘说，今日是姑娘的生辰，让我给姑娘送篮子鸡蛋。”
这下，反而是把众人逗乐了。
萧鸣笙笑着反问道：“你阿娘消息很是灵通，晓得今日是我生辰呢？”
包子挺直了胸膛，煞有介事道：“一年到头，除了大的年节会送东西，也就是今日……”
话没完，包子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找补，“是前两年我总是盯着城里的路，自己琢磨出来的……”
袁志颇是警觉，萧鸣笙没表露什么，这孩子实在聪慧，顺口问起了他家的事，“上回听你说才十三……从前读过书么？”
“读了两年……我脑子笨，就没读了……一年要好几两银子呢……”
“依我看，包子也聪明，只是没在读书上。今日确是我生辰，礼——”
“姑娘你可得收下，不然回去我阿娘要念叨我的……上回给的那碗豆腐，就被她说了好久。”
双方都推脱着，便也出了折中的法子。
包子说家中也无事，帮着把那头羊处理了。
卢妈妈也怕郡主养病久了，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景，便提出让郡主四处走走，散散心再回来。
“我没那么娇贵，嬷嬷放心。”萧鸣笙没上前去帮着，就在灶房里烧着火。
这活也不重，且看着火，帮着把木柴添进灶膛里。
卢妈妈一面收拾着台面，一面说起了大人的事。“方才，郡主睡得香……奴婢私自做主，将剩余的那半卤鹅给大人做了回礼……”
“啥？”萧鸣笙惊讶举着木棍，谁知炸弹还没完。
“还送了里头的两个卤蛋。”
“……”
“可惜，份量有些少了，但至少也是成双成对的。”
卢妈妈也不像是请罪，她是掌事嬷嬷，帮主子处理人情往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阿藤极力称赞郡主的手艺，又问起了大鹅的做法，卤鹅——便这样顺理成章送了出去。
第二日的卤鹅，新鲜还是新鲜的，但是想到那位送个莲藕都要追求自家池塘的崔大人，萧鸣笙还是多嘴说了一句：“这鹅，放了一夜，怕不大好吧……”
“奴婢原也这么想，可是大人的侍从说，卤味过了夜才更入味。”
“……”
好吧，这位八面玲珑的心腹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上回开口要那一碟子拔丝红薯，自己也在，同样无济于事。
作为厨子最后的责任心，萧鸣笙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光是把鹅拿回去，怕是会干巴……”
“也装了一些卤汤，说是切好，再少量浇在上头，更显风味呢，大人家的人懂得可真多……”
“呵呵……”那可不是么？萧家就没一个能装着汤汁带走的东西，怕是阿藤也自己带了，就如同上回的温婉。
醉翁之意不在羊啊！
*
萧家宰羊的消息，也不知如何就传到了内城了。
崔家的人听说了，先是报到了三房那儿，那嬷嬷听后是皱紧了眉头，啐了报信人一口，“哪里来的混账，夫人还在小憩，还不速速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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