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嘉退开一定距离,道:“多谢。”
“小心!”
季无谢忽的拉着林清嘉转向另一边,而原来她所待的那地方,一枚子弹扫射过去,穿透河岸边的岩石,立刻有小碎石屑迸溅开来。
黑衣人隐匿在夜色里,激烈的枪战开始。林清嘉被掩护到隐蔽处,捂住耳朵,只看见那边几个人的身形如猎豹一般在暗色里穿梭来去。
季无谢解决掉河边的几个人,将枪上膛,向林清嘉走来。
还有潜伏在暗处的一名黑衣人,从背后捂住林清嘉的嘴巴,枪架在林清嘉脖子上,挟持住了她。
两人缓慢退出来,那人道:“把枪放下。”
季无谢做出将枪缓缓放下的姿势,那人将枪朝向季无谢,在他按动扳机的前一秒,一枚子弹飞速射入他脑袋,血流汩汩淌出来,那人应声倒地。
与季无谢预计的中枪位置偏了一点,没有正中眉心,但也足够致命。
这原因在于那人向季无谢开枪时,林清嘉拼尽全力扭住他手腕,导致他的子弹射向了别处,同时身体也稍微晃动了一下。
季无谢将枪别在腰间,朝她走来。
林清嘉还有些未缓过来,现在那只手还是麻的,双腿也有些僵硬。
“可有伤着?”季无谢问。
林清嘉摇摇头,“还好。”
季无谢抓起她那只手,放在掌心看了看,手指都勒出了红痕,小拇指长出的指甲片磕裂了一小半。
林清嘉褪出手,“我真的没事。”
“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我自会解决,不用你与他搏斗些什么,那些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你以为你的力气能敌得过他?”
这一点林清嘉是知道的,她的对抗不过是徒劳。但是当时那人的枪口都对准了季无谢,情急之下,她想要救他才本能做出的反应。
林清嘉眨眨眼,明明是为他好,也不知为何,季无谢竟有些生气的样子。
冷白月光照着,他紧绷着的微微下垂的嘴角也看得尤为清楚,昭示着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我知道。”林清嘉解释说,“可是万一你失手了怎么办?那样我们两个都会陷于危险境地,我只是想帮你一下。”
也大可不必因为觉得她会拖后腿而生气吧。
季无谢淡淡道:“不会失手。”
林清嘉:“啊?”
风吹过岸边浅浅的水草,水波也发出粼粼声响。
季无谢拍掉身上蹭到的灰,眼尾微垂显得有点拽,“季无谢从不失手。”
他的嗓音疏懒而缓,荡入耳中,瞬间侵入听觉感官的纤毫。
林清嘉晃了晃神。
“……”
哦,那你可真是厉害。
陈冼听到这边的动静,扔掉烧烤串,一路狂奔到这里,喘着气,“老大,没事吧?什么情况?”
“你来了。”季无谢睨过他一眼,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拍,“等你赶来,估计只赶得上给她盖上白布了。”
在一旁莫名被盖上白布的林清嘉:“……?”
季无谢:“看你跑得这一身汗,没跑够是吧?回去负重跑二十圈。”
这一路差点跑成狗的陈冼:“不要吧?”
季无谢眉眼微蹙着:“不够是吧?那再加十圈。”
“够!”陈冼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够了的。”
看刚才那些人的举动,都是冲着季无谢来的,所以林清嘉待在他身边,只会徒增危险。
而看今晚这情况,估计还有同伙等在不远处。
季无谢:“你先带林小姐回去。”
陈冼:“那老大你呢?”
季无谢转动下脖子,“有人不想活了,那我就陪他们玩玩。”
林清嘉默默想着,季无谢这人,当真是嚣张自负得很。也难怪仇家那么多,总是被人追杀。换做是她,估计也得看这人不顺眼。
正想着,季无谢在她脑门前打了个响指,“嘿,回去了?”
林清嘉犹豫了下,“那你自己,要小心。”
季无谢勾唇:“嗯。”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啊?这么好玩的吗?林清嘉跟陈冼离开时,忍不住往回望了下。
刚才祈愿时忘了许一个愿望,希望他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
远处传来猛烈的炮火射击声,林清嘉坐在车上,捏着衣摆,一路心里十分忐忑。
距离季无谢住处不过几十米,陈冼让林清嘉先下来,自己带上十余人去支援季无谢。
汽车行驶声渐远,四处又恢复平静。夏夜炽热,树荫处响起一阵又一阵聒噪的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
不远处的胡同小巷似乎传来些声响,林清嘉循声走过去。
上了年纪的路灯有几盏不是那么亮,光线昏暗,风里的哀求呻吟和叫骂声混杂在一起,从那片漆黑里传来。
有些许诡异。
好奇与探究欲驱使着林清嘉往前走去。
暗处角落里的那些东西慢慢见了光。
林清嘉视线落在前方,顿住脚步,在原地站了两秒。
墙边那个瘦瘦弱弱的少年,被人狠狠抓着衣领,半拖半拽地抡在墙上,那皮肉撞出的结实声响,让人有种他被抡得差点儿要镶进墙里的错觉。
他脸上、身上沾满泥土灰尘,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露出的皮肤多处受伤,有的结了血痂,有的是血肉掺上泥泞,看起来一定很疼。
少年表情痛苦地蜷缩着,脏乱的头发微微吹着遮住眉眼,嘴唇皲裂发白,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在求饶。
可他的求饶并没有让那群人住手,接踵而来的是拳拳到肉的单方面殴打。
少年脸上、嘴巴里全糊着血,再打下去他好像就要死了,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住手!”林清嘉往前走,“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
第23章 .真相
昏沉的墨蓝色铺满天际,白日里的热气经久不散,叫嚣着盛夏气息。
那些人似乎并没有听见林清嘉的声音,殴打没有停止。
林清嘉搬起地上的石块,奋力朝前面的人扔去。这才引起那帮人的注意。
少年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的模糊身影,以为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才微弱喊道:“……小姐?”
“陈璁?”
林清嘉现在才认出来他是谁,刚才只是觉得看着有点熟悉。
大概是这么久以后第一次再次见到以前林家的人,林清嘉情绪难以抑制地激动,护到陈璁身前,试图将他扶起来。
“啧,你谁啊你?滚开!”
为首的那人眼角一道疤,面相匪气很重,一脸的流氓气,眼神也挑衅得要死。
林清嘉拦在陈璁前面,“他招你惹你了?至于下这样重手?”
那几个人也不是没脑子的,乍一看见林清嘉这身行头,藕粉旗袍,淡紫外套,装扮利落而不失贵气,怕是哪家贵户的大小姐。他们这种混街头的,得罪不起,所以一开始就没有轻举妄动。
但现在眼瞅着她这闲事管得也太宽了,还跟唐僧念经似的,着实忍不了,当即一拳就要挥过去。
林清嘉没有察觉,只感觉到耳边似起了一道风,掠过,而后传来那混混的哀嚎声:“啊!痛痛痛!壮士饶命!”
刚才还趾高气扬,现在一看打不过,还有可能丢命,认怂比谁都快。
林清嘉往回看,只见一个身材健壮、个子高挑的年轻男人,擒住了那混混的手臂。受过专业散打训练的人,知道如何不费力气让对方吃痛,他不过轻轻一扭,脸上平静无甚表情,那人胳膊已然脱了臼,再用力一点,怕是要断。
只见过一次,但林清嘉有印象,他是许砚。
那几个混混早已落荒而逃。巷口一时过分安静,只听见少年带着痛苦的喘息声。
许砚蹲下来,“小兄弟,能否起来?”
林清嘉看他这痛苦模样,摇摇头:“他起不来。”
许砚:“还能说话吗?”
林清嘉:“他怕是也说不出话了。”
两人搀扶着陈璁,许砚直接背起他,将人送到就近的医院。
另一边,陈冼检查地上的尸体,报告道:“是李虎的人。”
季无谢正揿灭打火机,懒洋洋睨过去一眼,“看来他最近闲得很啊。”
回去时,许砚打电话过来说林清嘉在医院,他本就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没有把话说清楚。季无谢以为林清嘉受伤,结果去医院一看,林清嘉好好的。
不过半路捡了个小叫花子回来。
季无谢问许砚是怎么回事,许砚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季无谢嗤笑了声,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她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是吧?
林清嘉解释道:“他不是小叫花子,有名字的,叫陈璁。”
哦,连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
季无谢往前走近一步,缓缓道:“林小姐,你真当我是慈善家?”
林清嘉眼睫颤了颤,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很打扰了,再加上陈璁,算是怎么回事?
林清嘉还未来得及回答,季无谢已经带着人转身离去了。
林清嘉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那种无力、无措感,得仰人鼻息才能活下去的感觉在此刻达到了极致。
*
忙着处理李虎的事情,季无谢没时间去管林清嘉。这天看见她买的那只绿孔雀,问起来:“林清嘉哪儿去了?又在医院?”
这几天简直是把医院当家了。
啧,姓陈的那小子,凭什么让她这么担心啊,混蛋。
侍者答道:“医院的人来说,林小姐和患者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季无谢看向外面的天色。
如同他脸色一样,都阴沉得很。
那只绿色孔雀来回踱步,偶尔啄一下身边花草,而后试图越过围住它的那道栅栏。看样子,它还是向往外面更加广阔的世界。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天真愚蠢得很。
一个念头骤然涌现,她莫不是,想跑?
可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他叫来陈冼和许砚,让他们带上人分头去找。
陈冼道:“若是林小姐真想离开,我们也不能阻拦呀。”
季无谢转过来,薄薄的眼尾弧度像刀刃,嗓音略冷:“这京都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她孤身一人逃跑,不,还带了个病怏怏的拖油瓶,你觉得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陈冼:“嗯,我这就去找,老大你也不要太担心。”
季无谢:“有你这说话的时间,说不定早就找到了。”
陈冼明白,立即出去。
路上,他跟许砚说话:“哎,你觉不觉得老大最近好像特别看我不顺眼?”
许砚表情没什么大的波动,道:“嗯。”
陈冼:“刚才他好似句句都在呛我。”
许砚:“确实。”
陈冼不是很理解:“我是说错话了吗?”
许砚依旧是淡淡答道:“应该是。”
陈冼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讲话。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嘴巴长了用来干嘛的!!
陈冼瞬间没了讲话的欲望,本来还想从他这儿寻些宽慰的话语的。
旁边一个人插嘴道:“可能是,老大这几天对于姓陈的人都看不太顺眼吧?”
陈冼:“……”
好冤,这总不能怪他吧,应该怪他爸去。
但是这位兄弟,你还不如不说话。
**
小雨淅沥,驱散连日来的闷热。
林清嘉和陈璁在路边的电话亭下等雨停,细雨连线,沿着低沉的天幕簌簌落下。
陈璁身体弱,被凉风斜雨一吹,咳嗽了几声。
林清嘉担忧道:“怪我,不该今日将你带出来的。”
话落,不远处传来汽车行驶声,远光灯照射。雨幕中,那漆黑车身缓缓,透着股奢靡又危险的味道。
季无谢撑一把黑伞,握伞柄的手骨感强烈,几滴斜雨划过。狭长锐利的眼眸扫过她,却并未言语。
他额前黑发垂落几缕,那张极为好看的脸上无甚表情,仿若贵不可攀的绅士。
让林清嘉想到,白玉无瑕。是那种与生俱来浑若自成的贵气,不必刻意装饰与铺垫。
但林清嘉也清楚地知道,不可被他这般斯文矜贵的外表给哄骗了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开口便道:“林小姐怎么不跑得再远一些?”
面色有些许不悦。
季无谢目光深邃,漫不经心掠过她纤白的细指,还不忘搀扶着身边的人。裙摆被打湿了几块,溅上污暗色的水渍。
低头时露出那一截颈脖脆弱,好似轻易就能折断。整个人,在这清冷雨幕中,显得清瘦又苍白。
林清嘉见他打量自己,扫了眼当下的处境,确实,有点狼狈。
林清嘉道:“我何时要跑?我是与小陈一起去祭奠父亲。”
随即,肩上很轻的重量一坠,季无谢将他那件黑色风衣披在了林清嘉肩上。
林清嘉被接入伞中,而陈璁由陈冼扶着。
陈璁有些不安,“劳烦这位大哥。”
这些日子,他吃了不少苦头,睡过街头,捡过垃圾,在天桥底下当过算命先生的徒弟,然而人家嫌他嘴太笨,到最后不肯收他。
磨难坎坷总是教人快速成长,有时候,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陈璁早已不是当初那般贪玩毛躁的模样,处处谨慎小心,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然而营养不良,在原本骨节如春天野草般见风蹿长的年纪,反倒瘦小孱弱。
陈冼看他一眼,提醒道:“小子,你倒霉了,当心着点儿。”
许砚道:“何必这样吓唬人?小兄弟,此处风大,我们快些回去吧。”
陈璁是幸运的,在那场劫难中活了下来。他意识模糊地昏过去之前,分明看见与贼人勾结的正是林颂。
他不敢再回林府,却也找不到林清嘉,本来以为要将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同他这条苟延残喘的命一齐消散。所幸被林清嘉所救,这才得以在林老爷墓前说出真相。
林清嘉如今已知晓,原来杀害父亲和使她身陷囹圄的是同一人。明明知道仇人是谁,却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这才是最无奈之事。
车内,林清嘉看向不断后退的车窗外景,那路边栽种的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而她眼底却黯淡无光。
季无谢注意到她思绪凝重的模样,道:“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你,但是不可以再不告而别。”
林清嘉仍是看着窗外,仿若那些枯燥乏味的景致,此刻也变得有意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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