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蓁回屋送了坛酒给她,“我也快去襄阳了,这些酒也不好带去,你留着慢慢喝吧。”
梅大姐有些讶然,可也知道这对荣蓁来说是好事,“我早就知道荣大人不会长留在房州,这是一桩喜事,那我便收下了。不过啊,我把酒带回去,只怕家里的夫郎又要念叨了,我还要藏着一些。”
郑玉笑了起来,“大姐家中竟也有个悍夫吗?”
梅大姐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便出门了,荣蓁回头看她,“一口一个悍夫,好歹文家公子嫁于你,还为你生了一个女儿。”
郑玉嘴上不肯认下,“我母亲父亲可是很看重他,还好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再为我生一个,只怕早晚有一日骑到我的头上去。”
荣蓁坐了下来,道:“吵吵闹闹的过一生,未必便不是一种幸福。我了解你,若是你真的厌恶他,怕是半句都不肯提的。”
郑玉哼了哼,“莫要说我,还是早些安定你自己的事。”
荣蓁岔开话题,问她,“飞鸾在你手下如何了?”
郑玉道:“她有武艺在身,我又找人同她讲习兵法,假以时日,必然能挣得军功。”
荣蓁点了点头,郑玉想到白天那人,问道:“那个来酒楼寻你的人,是你在房州的朋友?”
荣蓁扶着酒盏,思索一番,“朋友?她既是也不是,在房州她的确帮了我,若是为了义气,应该算是朋友。可她身上也有太多秘密,对我之心也不算单纯。”
郑玉蹙着眉,“那你要当心一些,我总觉得,她看着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荣蓁失笑道:“哪里奇怪?”
郑玉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她的时候,总觉得她就像一头鹰,像把你当作猎物一般,可哪个猎人会为了猎物而死呢?但她的眼神不一样,她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是她要守护的猎物,必要时她也不会吝惜自己的命。”
荣蓁不解道:“你这话听上去十分矛盾,但不管她是何居心,在我可控的情形之下,我答应她的事还是会完成的。”
两人分别这么久,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从年少之时说到如今,直到夤夜方歇,将郑玉扶到客房之中。荣蓁走出时,仰头看着天上明月,院里亮如白昼,花枝轻轻摇晃,静谧非常,却不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还会不会有。
郑玉毕竟无法久留,次日,荣蓁骑马将她送到城门外,郑玉搂住她肩膀,“我走了,你也要保重。将来咱们总有再见之时,不过那时候你可要努力了,我若生了儿子,便让他嫁给你女儿,咱们做儿女亲家。”
这话委实长远了些,荣蓁道:“阿玉,一路当心。”
郑玉松开她,“我走了。”而后翻身上马,尘烟过后,她人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荣蓁还有公务没有处置妥当,又回去监工,秦楚越走了过来,“你在担心吗?”
荣蓁道:“的确有些,这水库的功劳落在我的名下,只怕吴县令不会好好接手。”
秦楚越道:“其实我之前也以为你只是为了名,可看到你不顾辛劳,白天黑夜的耗在这儿,倒也知道你的用心了。”
荣蓁侧眸看向她,“地方官员可以任命自己的属官,我既然答应过你,你便随我一道去襄阳吧。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实话说,秦楚越那日听到圣旨内容之时,的确有些失望,她本以为皇帝会召荣蓁回京,可没想到是去襄阳。但追随荣蓁是她早就决定的事,“我跟你去。”
离开的日子近了,可慕容霄还没有回来,荣蓁久等之下,写了信告诉他自己将去襄阳,只是忙碌之下,那信一直没有机会送出。
这晚,她疲惫地从外面回来,推开门去,只见正堂中烛灯亮着,她以为梅大姐还没有离开,可走近了,却见到灯下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男子正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信,荣蓁的疲惫消散几分,慕容霄抬起眼眸,笑着看她,“我若是不早些回来,是不是便不能在这房州见到你了?”
荣蓁走上前去,将他抱在怀中,慕容霄揽住她的背,“我回来了。”
这一晚繁星如许,圆月低垂,远方归来的男子和心爱女子重聚,院中虫鸣之声不绝,帷幔深处,荣蓁抚着慕容霄的脸颊,吻落在他的眉心上,鼻尖,唇角,慕容霄仰‖起头,承受‖着她的吻,同她唇齿纠纏,衣衫从他肩头‖滑下,堪堪挂在月要间,荣蓁的手抚着他的軀体,拥紧他的时候,才知何为想念。
燕好之后,荣蓁靠坐在榻上,慕容霄躺在她怀中,眼神中带着慵懒,荣蓁低头抚摸着他的额发,“其实我有时候总在想,我实在太过亏欠你。”
薄衾遮在慕容霄月要间,他仰头看着荣蓁,“为何亏欠我?”
因为慕容霄从未开口求过她什么,除了她的爱意。
第110章 双栖
荣蓁的手托着他的下颌, 手指在他唇上轻轻摩挲,“我总觉得,对你不够好。”
慕容霄攥住她的手指, 停留在唇边,“在姑苏时,我无时无刻不想回来见你。你我如今这般,我便已经满足了。”
慕容霄坐起身, 面对着荣蓁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颜公子他,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荣蓁恍惚一瞬, “是吗?”
慕容霄道:“他想离开姑苏,回都城去, 我没有允他, 想着同你商量之后再做打算。”
荣蓁轻声道:“他若是要走,那便顺着他吧。去姑苏避祸本就是受我所累,如今一切已经解决,慕容家再好, 他也觉得自己是客。”
慕容霄点了点头, “等我再回姑苏时,会找人护送他回都城。”
慕容霄见荣蓁沉思着,或许她也还是在意颜佑安的感受。
荣蓁却道:“其实,我是最狠心的,我把颜家的事扛在身上,只是因为颜姨母对我有抚养之恩。除此之外,我并不欠颜家的。”
慕容霄却不这么想, “世事难两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际遇罢了。”
荣蓁抱紧了他, “从佑安到姬恒,其实我也怕,我会伤害你。”
慕容霄启唇吻住她,“若真有这一日,我也不会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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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荣蓁来到县衙之中,离开的日子近了,有些事也要处置妥当,她去找了吴县令,吴县令见了她神色有些别扭,嘴上说不出巴结讨好的话,可姿态还是要恭恭敬敬,“荣大人有何吩咐?”
荣蓁站在她面前,淡声道:“我这一走,水库的事便会搁置。而这非我所愿,更对房州百姓不利。我希望吴县令能真正承担起来,所需的银钱我早已经筹好,剩余的也已经记录在册。”
吴县令有自己的盘算,嘴上敷衍着:“荣大人放心就是,下官定会以房州百姓的利益为先。”
荣蓁拆穿了她,道:“吴大人,不妨开门见山。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比谁都清楚。我今日过来,是想着好好同你商议。水库建成,到时候我会禀明圣上,这其中有你吴大人一份功劳。但这样的大事,若没有人仔细盯着瞧着,最后浪费了钱财不说,还会失去人心。所以我希望吴大人这几句话不 只是说说而已。”
吴县令不肯吃亏,道:“荣大人,若这水库建成没有益处,那最后倒成了下官的不是了。”
荣蓁冷笑一声,伸手按在吴县令的肩膀上,“你说的不错,所以这件事只能做好。若不然,将贩卖私盐这种事呈给陛下,也不过是本官举手之劳的事。吴大人,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荣蓁这先礼后兵的一套打法,完全将吴县令慑住,只见她人已经离开,而肩膀上却似乎还有她施加的力量。
荣蓁要去襄阳赴任,收拾了半日,才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家当,慕容霄站在院子里,倒有些可惜这满园的花。
荣蓁牵着他的手,“等到了襄阳,再种便是。”
始终有些遗憾,慕容霄道:“这院子荒废了实在可惜。”
荣蓁想了想,“不如将这院子托付给梅大姐吧,她为人老实淳朴,我们日后怕也不会再回来了。”
慕容霄同意她的安排,离开那日,荣蓁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深深望了房州城一眼,而后将车帘合上,“启程吧。”
不过三日,便到了襄阳城,官员前来迎接,荣蓁从马车中走出,伸手扶了慕容霄下车,对前来的官员道:“各位不必多礼。”
姓姚的郡尉走上前,同荣蓁道:“大人,您的府邸已经收拾妥当,若还缺什么,可以告诉卑职。”
荣蓁淡淡一笑,“有劳了。”
等荣蓁去到府邸之后,才发觉里面的陈设十分奢华,荣蓁侧眸看向姚郡尉,“这是怎么回事?”
姚郡尉连忙解释,打消她的疑虑,“早在十日之前,襄阳便收到了陛下的旨意,也是陛下吩咐将府邸翻新的。何况上任郡守大人本就尚奢靡之风,下官也只是稍做添改。”
并不是荣蓁太过谨慎小心,而是如今容不得行差踏错,她虽不知为何姬琬会转了性子,但也不想去猜测。
荣蓁有心留秦楚越在身旁做事,可见过襄阳官员之后才发现,并无什么适合她的空缺职位,好在秦楚越心态平稳,只安安分分在襄阳买了处宅子安置下来,并不着急。
襄阳城到底比房州繁华许多,从前天色一黑,房州街上便少有人出来,而襄阳城长街上却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荣蓁着了一身月白色轻衫,与慕容霄一道出门,城中百姓并不识得她,两人坐在酒楼大厅之中,甚至还听见周围人的议论。
荣蓁夹了菜肴到慕容霄碗中,只听得周围人道:“要说咱们这位新来的郡守大人,那可真是个传奇人物,如今二十有一,却在仕途上大起大落,先是被流放到房州,谁都觉得无望了,然而死灰亦可复燃,陛下又重新启用她,几个月的功夫,又来了咱们襄阳。”
另一人道:“哪个人做官对咱们还不是一样,咱们是普通百姓,莫要理会这些达官贵人的事。”
那人闻言笑了笑,而后两人对饮起来。
慕容霄看着她,道:“荣大人竟然这样有名。”
荣蓁毫不在意,“什么名,也不过是些虚名。”荣蓁盛了些汤羹给他,“你这两日安置内宅辛苦,还是要多补补。”
慕容霄浅浅尝了一口,滋味倒还不错,“虽然来了襄阳,我却还是想念房州。”
荣蓁不禁笑道:“等到我们在这里住久了,你就不会那么想了。”
两人用过膳后从酒楼中出来,走在街上,摊贩叫卖声入耳,荣蓁怕两人走散,一直握着慕容霄的手不放,两人停在一处玉器店前,慕容霄低头见荣蓁腰间空着,便带着她过来瞧瞧。
店主见两人身上带着贵气,相貌不俗,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招揽生意,夸赞不绝,“两位可真是一对壁人,刚好店里有镇店的玉器,正适合您家夫郎。”
那店主说着便将那枚白玉佩环拿了出来,慕容霄修长的手指轻轻接过,玉质尚可,在慕容府中虽有不少宝物,但他出来匆忙,并未带在身上,而这玉佩倒很配荣蓁这身衣裳,道:“便要这枚吧,不过不是给我,是给我家妻主的。”
没想到这主顾这般豪气,那店主面上藏不住欢喜之色,“好好好,我这就给您装起来。”
荣蓁轻扯慕容霄的衣袖,“你连问价都不曾。”
慕容霄轻声在荣蓁耳畔道:“你放心,她在我这儿讨不到天价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店主没想到慕容霄竟然是懂行的,最后只以二十两银子卖了这块玉佩。
慕容霄低首将它佩在荣蓁腰间,“这可不是你我的定情信物。说起来,我送你的东西,那把流霜才是。”
荣蓁笑了,道:“哪有人会把匕首当作定情信物的,这种事多不吉利。”
慕容霄道:“我不信这个。”
荣蓁忽地想起,那把流霜还在帝卿府沁园之中。
荣蓁初到襄阳不算忙碌,饮食起居又有专人打理,见慕容霄闲来无事又研究起了食谱,她从身后拥住他,“慕容公子又要下厨了?”
慕容霄道:“最近天热,你胃口不好,便想着做些清凉消暑的。”
荣蓁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姑苏,与慕容霄可以算是互相利用,如今却亲密无间,还真是造化弄人。
慕容霄想到什么,转过身同荣蓁道:“昨日还寻了些香露,也可以消解暑气。”
见荣蓁正看着他,慕容霄温声道:“难道我的脸上有东西不成?”
荣蓁拉下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慕容霄眼眸含情又带着几分赧然,任荣蓁推着他去了内室。
他的身子微凉,自是最好用来消暑的。
慕容霄这才醒觉,为何那些男子总对她念念不忘,拒人于千里之外时冷若冰霜,直让人想将一颗心贴上去,试图暖化她。可她若是想待谁好,自有无数种手段让人沉溺,却又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男子,不舍得离开她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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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恒一行到了豫州,便因姬恒身子不适停了下来,歇在了豫州府衙之中,豫州官员不敢怠慢了,虽有太医在,但也请了城中名医过来。
恩生端了汤药进到房中,赶路这些时日,姬恒瘦了一圈,路上炎热,又有身孕,看得他很是心疼,直到身体受不住,姬恒才肯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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