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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王多多觉得小赵越说越离谱了。
小赵想了想说：“是不至于，一个星期吧，岁数大的人健忘。”
王多多问：“那你觉得，他会在哪儿？”
“在家吧，谁知道呢。”小赵仿佛一点儿也不在乎，好像于思野在不在院里，都影响不了这红火的生意。
王多多没好意思跟小赵说，他也不可能在家，因为他给自己花钱还债，他爸妈早就不要他了。
第十五章 糖葫芦
下了班，王多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夜市找她姑了。
她姑就在市场口那里卖，一个大灯照亮桌子上摆放整齐的糖葫芦，粗粗细细各种口味，姑姑挺意外，没想到王多多能来。
“咋不回家？”姑姑一说话，就是一串白气。
“店里打麻将的客人想吃糖葫芦，老板就派我出来进点儿货。”
“你跑这么远进货？”
王多多就笑着，挎住姑姑的胳膊：“有这生意我当然要便宜自家人。”
姑姑也笑，也心疼，埋怨道：“多冷啊。”
王多多就转过去低头看案板上的糖葫芦。
“要啥样的？”姑姑问。
“来个圆山楂的，来个扁山楂的，来个黑枣的，来个山药豆的，再来个……葡萄的吧。”
王多多帮着姑姑把这五串糖葫芦都打包好。
“多少钱？”王多多问。
姑姑要不收钱，王多多坚决不同意：“不是我的钱！是于思野的钱！你干嘛给他省钱啊，他那么有钱！”
姑姑就说：“小于对咱们家好。”
“那也不用啊，他又不知道我是来你这儿买的，打折都白打。”
姑姑听完，乖乖收钱。
王多多问：“对了，姑父回去了吧？”
姑姑点点头说：“回了，你今晚也早点儿回啊，我今晚早点儿收摊。”
王多多明白，姑姑是怕自己跟姑父独处别扭才要早收摊的，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她要尽快从姑姑家搬走。
王多多拎着一袋糖葫芦又回到了养老院。
他还没回来，他的房间锁着门，王多多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发短信，他也没回。王多多把糖葫芦放在大厅的茶几上，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然后，她打给了黄明。
黄明的电话倒是通了。
“黄警官您好，我是王多多。”
“王多多？”黄明颇为意外，他没想到王多多会给他打电话。
“对，请问于思野还跟您在一起吗？我看他今早是跟您出去了。”
“……没”不知所措的黄明，第一次回答得那么粘腻，今天早上吃完早饭，于思野就走了，他不知道他俩后来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她对于思野很重要，所以他的回复多少带了些犹豫。
“不过我可以帮你找找他。”黄明马上说。
“好的，那就谢谢黄警官了，如果您找到他，麻烦告诉他一声我在养老院等他。”
“好，放心。”
可挂断电话后的都快半小时了，两个人依然没有动静，姑姑家的糖葫芦没有胶，地下室的地暖又热，糖葫芦开始慢慢融化了，王多多决定不等了，再等下去，五串糖葫芦怕是要化成一滩了。
她刚走出大门口，就又想到，如果拿着糖葫芦回家，那不就露馅儿了吗，不如就在这儿吃了吧，吃完再回去。
她索性站在养老院的门口，就着凛冽的寒风，去咬还未恢复口感的糖葫芦，她先吃了个山药豆的，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口味，又吃了个扁山楂的，酸酸甜甜，当他准备吃黑枣的那根时，于思野回来了。
“你手机呢？”于思野开口就问。
他看起来有点儿急，语气急，样子也急。
王多多这才拿出来看了看，是没电了，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信儿呢，早上在澡堂子充的两格电，挺到现在已经不错了，这是什么超长待机。
“又没电了。”王多多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舔了舔粘在嘴角的冰糖。
这事儿于思野当然知道，刚才他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他在路上踩足油门的时候一直带着偏执的期待，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反正他就是忍不住期待着。
“怎么知道的黄明电话？”于思野问。
“这又不难。”王多多说。
“又是查我查出来的？”
“你不也查我吗？”
于思野嗤笑一声，又问：“找我干嘛？”
王多多就把没吃完的三根糖葫芦用双手捏在一起，她说：“早上吃了你的包子，赔给你的。”
于思野却没有接，而是双手揣在大衣兜里，转过半个身子，别着一股劲儿，他说：
“我不计较那个。”
不计较，还跟她抢包子，跟抢命似的，王多多想笑，却只能憋着，这时候要是笑了糖葫芦就白买了。
“也不是全因为那个。”王多多说。
“那是什么？”
于思野转过去的半个身子又悄无声息地转了过来，眼中隐隐的藏着期待。
“我上次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但我没回来，也没带。”王多多补充道。
她上香一样，再次把糖葫芦举到于思野面前，说：
“补偿你，行了吧。”
王多多永远都不会知道，此刻，她这句话，对于思野的杀伤力有多大。
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落在王多多的发丝，也落进于思野的心里，他胸膛里，别了一整天的劲儿，终于因为王多多的这句话，彻底顺了过来。
他身体健康，头脑清醒，但此刻，她却真正地治好了他，治好了他一整天的心烦意乱，躁动不安。
“生什么气，我说话算数，就是早晚的事儿。”王多多安慰他，也是在跟于思野表明自己的人品。
她知道他生气了，还知道是因为什么生气了，她就这样看穿了他的心，虽然慢，但是精准，她的目光在抵达人心之前，是不是会先路过他的皮肤，于思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再看向王多多。
“拿着，不喜欢？”
他被她提醒后，才又转过头再次看向她，看向她微微泛红的手指，然后伸出手掌捏住，用不大不小的力气，隐藏他想要温暖她的私心。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
于思野问：“干嘛不进屋吃？”
“我等你等得都快化了！
说完她就反映过来他在诈她，于是马上弥补：“哎我没偷吃！”
于思野笑着跟她说：“又撒谎。”
王多多挺不高兴，她给他台阶下他还嫌台阶上生了杂草，她把糖葫芦怼进于思野的手掌，又马上收回来摸了摸嘴角，说：
“就偷吃了两口。”
“真的？”于思野显然不相信。
王多多已经很不耐烦了，她被人戳穿后还要面临对方的继续深挖，她要不是有事儿求他才不会哄他到这个地步，她都没这样哄过白晓。
“你拿回去吃吧，我先回去了。”
她低着头，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说完就要转身，被于思野一把按住。
于思野说：“走吧，跟我回去充电去。”
第十七章 对不起
琴姐已经下桌了，但是还没走，正抱着狗在大厅观战呢，王多多不愿再给刚才的话题增加热度，拒绝道：“不用了，我回家充就行。”
“你一个人，手机没电，不行。”
于思野已经抬脚往前走了，但王多多没动，于思野就转头问她：“怎么？怕啥？”
王多多说：“那我先进去，半小时后你再进去。”
于思野不解：“为什么，怪冷的。”
王多多说：“那就你先进去，半小时后我再进去。”
于思野更不解：“干嘛！干嘛要这样！”
那王多多能说实话吗，能说是有人八卦他俩不纯洁这种实话吗，她当然不会说。
“反正，我不跟你一起进去。”王多多固执坚持“挤！”
“挤？”
“我挤着你了？我挤着过你？”于思野觉得这个借口十分扯淡，他手里攥着糖葫芦，微微驼着背，看着眼皮子底下的王多多，试图通过近距离观察她的眼睛，看清她的脑回路。
“对，就上次，还有，大上次，反正咱俩每次在门口撞见，我向右挪你就向右挪，我向左挪你就向左挪。”
王多多铁了心要把这个扯淡的借口圆到底。
于思野还真的回想了一下，他每次在门口碰到王多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怎么想不起来了，他也没有这种印象啊。
他想不明白，就决定先不想了，这也不重要，他先想点儿别的。
他妥协道：“行，那就去我车里充电，我有充电宝，行吗？”
这还差不多，王多多说：“有我手机的充电线吗？”
她把手机举给于思野看。
“不知道，上车给你找找吧。”
于思野带着王多多上了车，上车他就启动了车子开了空调，还说：“等等，一会儿车就热了。”
王多多隐约感觉到，于思野跟之前大不相同了，但又说不清是什么不一样了。
他看着于思野弯腰低头，在储物格子里找充电器的后脑勺，琢磨着他的变化，她发现他白皙的后颈右侧有两颗小小的痣，仔细看上去，这两颗痣还有区别，一颗紧贴着皮肤生长，一颗却有些凸出来，王多多手痒，很想上去摸一摸那颗凸出来的是什么手感。
找了半天没找到，于思野放弃了，他说：“算了，我送你吧。”
王多多没有客气，直接道了谢。
但于思野却迟迟没动，他说：“陪我把糖葫芦吃完再送吧。”
他打开了那串黑枣的，然后问王多多：“你吃吗？”
王多多说：“吃不下了。”
于思野就问她：“你到底偷吃了几串？”
王多多说：“我说过了，我就偷吃了两口。”
“一口一串儿？”
王多多心想，你猜得可真准。
裹着厚糖衣的糖葫芦被于思野一颗颗的嚼碎，干脆利落，牙好胃口好。
王多多觉得无聊，伸手打开于思野的音响，是关牧村的《红梅花儿开》。
“你怎么听这么老的歌儿？”
“我这车平时也接送老人。”
“你这糖葫芦是在你姑那儿买的吧？”于思野问道。
“这你都能吃出来？”王多多很惊讶。
于思野就笑：“我猜的。”
她就那么点儿钱，花的时候还想着她刚相认不久的姑姑，特意大老远的坐公交车去买糖葫芦，再回来给他吃，这样的糖葫芦吃在嘴里，是很特别的香甜。
“那你今天一整天没回来是因为觉得抢我包子丢人吗？”王多多问。
于思野嚼着糖葫芦看向王多多，酸酸甜甜的味道正占有着自己，车里早已温暖起来，音响里播放着那句温柔的：
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是我心爱……
对于王多多的挑衅，他没反驳，也没表情，她以为他又要搞什么事情，却听见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说道：
“对不起。”
太突然了。
“我不应该抢你包子。”
王多多属实没有想到。
“还有……”于思野看向她脸上，已经完全消失的伤口处，又迅速收回目光“反正就是，对不起。”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想伤害她，但又觉得这话实在没有意义。
他说完，竟然又不好意思了，他的眼神里平白无故的泛着她从未见过的稚气，还好车里的灯光昏暗，王多多无法识别他有些泛红的耳朵，以及躲避她目光的双眼。
王多多发现，于思野的变化，不止是对她的态度变了，好像也变得更年轻了。
他坐在驾驶室的皮椅上，衣服褶皱的布料遮住了他浮夸的皮带和手串，只有一张生动又漂亮的脸，配着半根圆圆滚滚的糖葫芦，看起来真的好像个青涩的少年。
她听她姑姑说他博士肄业，读到博士的话，应该也不小了吧。
“你到底多大？”王多多实在没忍住好奇。
“嗯？”
她突然问他的年龄，他竟然有些紧张。
“哦，我，27岁。”
“这么年轻！”
原来他只比她大了三岁而已。
这……
于思野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张嘴咬住一颗红彤彤的山楂。
王多多忙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我听我姑姑说，你考上了博士，我以为你岁数会很大了，看来你不是岁数大，你是学习好。”
“我看起来……像岁数很大的人吗？”他丝毫不在乎她夸他学习好，他只在乎她说他岁数大。
这……
王多多已经被于思野提醒过好几次别撒谎了，但这事儿，真的能说实话吗？
“衣服显得……有点儿……成熟。”
她觉得她已经尽力了，但于思野的脸还是白了下来。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于思野心想，撒那么多次谎，这回倒是诚实得很。
“在这里，我希望他们可能信任我。”于思野小声解释道。
信任你，就得穿得像个老头儿？王多多不是很理解，但她表示尊重。
车里有点儿热，王多多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转头看向窗外的雪，听于思野把最后一颗山楂的糖衣咬得咔咔做响。
下雪了，路况会越来越糟糕。
“能不能帮我看看。”
吃完糖葫芦，于思野的语气又恢复了当初，王多多转过头，他的眼神也恢复了回去，他打开车里的灯，又拿出一张纸在王多多面前展平，他问：
“这四个人，有你认识的吗？”
当然有。
王多多一眼变认了出来，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一张脸，他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些照片。
“有吗？”
于思野的眼神变得警觉又锐利，盯住王多多的脸，不错过任何的细微变化。
“没有。”
“好。”
他得到回答后，再没有问什么，而是马上把那张纸收了起来。
“他们怎么了？”王多多追问。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吗？”于思野马上反问。
“对呀，但你突然让我看，莫名其妙的，我总得知道是为什么。”王多多说。
“这里面，可能有跟我哥的死有关的人。”于思野说。
“走吧”他启动了车子“送你回去。”
路上，王多多向于思野提出弄个深夜食堂的意见。
“很多牌友，还有老人，都有这个需求，他们不喜欢速食品，只想吃点儿现做的，像王叔他们，从来不吃碗面和火腿肠，这种钱干嘛便宜别人，我们来赚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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