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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儿了。
“姑父，你出来一下。”
王多多小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她得先和她姑父通个气。
“还出来啥呀我都看见了！”
姑父咬着烟，松弛就好像准备开始婚闹的娘家长辈，他靠在椅背上，大声炫耀道“处就处呗！有啥不好意思的！”
王多多的脑袋嗡的一声，她想，她说的处，不会是处对象的处吧，不会是她和于思野处对象的处吧？
于思野倒是神色如常，他不慌不忙地脱帽子手套，拉羽绒服的拉链。
大家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看来，谣言他姑父早都撒布完了。
“我没有。”
此刻，王多多才感受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她冲到她姑父面前干哑地解释道：“姑父，我有男朋友。”
他姑父说：“知道啊！”
王多多心想你知道你还……
“不就小四儿吗！”
姑父的一桌，发出一声巨大的哄笑，王多多的脸瞬间泛红。
琴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甩出去一张牌插嘴道：“你瞅瞅你，脸红什么，你看小四儿都没事儿。”
对呀，这事儿，他怎么不解释呢！
王多多转身，看见于思野悠闲地靠在一张空椅子上，还把手腕上的珠串给脱下来了，虚挂在手掌上，轻轻地捻着，他们看他俩的热闹，他看她的热闹，他甚至还看得自得其乐，似乎挺乐意看到这一场误会，她刚才只是帽子丢了他都受不了她挨一点儿冻，现在她被人误会了他怎么就能让她受着这么大的屈，她望向他的眼睛免不了又急又恨。
于思野看见王多多看自己的眼神，才终于把手串重新穿上，站起来，温柔地说：
“走吧，跟我走。”
王多多却没动，小声请求他：“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
于思野点点头，张开手掌，轻轻推了推王多多的腰，示意她往地下室那个方向走，然后转头对琴姐说：
“姐，别欺负我们多多啊，小姑娘脸皮薄。”
他这句话一说，王多多在大厅里是彻底待不住了，哄笑声更大了。
连琴姐都噗嗤一声笑出来，随手抄起一张牌就往于思野身上砸：“咋的，心疼啊！心疼赶紧给领走！”
老年人看年轻人谈恋爱，还是沉浸式的，这种机会在养老院可不多得。
在一片起哄声，于思野带着王多多往地下室走去，嘈杂声中，王多多冷静了下来，她看向于思野，忍不住去猜测他为什么要这样。
进了地下室有茶台的那个房间，王多多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她看向于思野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和疏离，就像之前的许多次，他在这里审视她一样。
今天位置变了，于思野也没有给王多多沏茶喝。
“为什么不解释？”
“你想让我解释什么？”于思野平静地问道。
“那你就让他们误会？”
“呵”于思野笑了笑，却反问王多多“他们误会什么了？”
“我有男朋友，这事儿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王多多质问于思野。
第二十二章 四个巴掌
于思野看着颐指气使的王多多，凑近她，笑着问道：可我是你男朋友这事儿，不是你姑父说的吗，你们不才是一家人吗？你怎么反过来怨我没有解释？这事儿，谁又能先给我解释解释？”
于思野的眼神里，一直在隐忍什么，掩饰什么，他的语气中透着无奈，态度里全是无辜，可反咬王多多的牙齿却锋利而凶狠。
“我们一家人？”王多多冷笑反击“别装了于思野，我姑父，好像跟你更亲近吧？”
她说他装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慌张了一下，紧接着是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很轻，他又恢复如常了。
“你们俩合起伙来暗算我，这事儿，我还想让你给我解释解释呢？”王多多牙根抖痒痒了。
既然说起来，那就说到底，王多多觉得自己就好像一瓶气泡水，已在密封的状态下辗转多日，偏今天，于思野自愿拧动瓶盖，惹祸上身。
“我都已经摔倒了你还嫌我没摔进火坑里？”王多多讨厌于思野刚才装作小白兔的样子，更讨厌他现在露出大灰狼真身的嘴脸。
对面的于思野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大方承认道：“我暗算你也没什么用，推你进火坑也没什么用，你还是够嘴硬。”
她当然明白他说她嘴硬是指什么，王多多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要嘴硬，我不可能让你这种人得逞。”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厌恶，于思野根本承受不住，他忍不住想，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只散发着腥臭的怪物，他很好奇她有没有用这种残忍的眼神去看过别人，除他之外的男人，比如白晓。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第一个想到白晓，她曾经强烈地表达过想念的男人，她的男友，她有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怎么可能，谁会舍得那样去看自己的爱人，想到爱人，于思野的那股子疯劲儿，像是一种无法治愈又不能控制的基因疾病，又隐隐的发作了。
他怎么会这样了？他想，面对王多多，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只怪物。
他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才又问道：“我是哪种人？”
“嗯？我是哪种人？”
于思野站了起来，绕过茶台，两步走到王多多面前，把手机放在旁边，然后慢慢蹲下去，屈着一条腿，半跪着，伸手将王多多坐着的转椅拖了过来。
他与她平视，又问道：“你说说，我是哪种人？”
于思野的西装裤子，因为这个半跪的动作，被撑得紧箍在他腿上，他腿上紧致又流畅的线条就这样被勾勒了出来，他的左膝盖，轻顶在王多多的双膝之间的椅座边缘，双手牢牢地握住转椅的两侧扶手，如同锁链的一环，王多多马上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如果他不放行，她根本跑不了。
他的脸就在王多多的面前，她却看不清他，他的表情，异常平静，让她想到他们在安平桥上那次，他在带她跳水之前的样子。
王多多简直怒不可遏，她命令道：“你放开我。”
于思野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问他想问的问题：“你觉得我是坏人？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他停了停，又问道“那么你是在保护好人吗？”
他对她说话，悄悄的，轻轻的，听不出情绪，却令人感到危险。
“你觉得人有好坏之分吗？”
“当然。”王多多坚定的回答。
于思野点头，又问：“好，那你怎么评判这个标准？”
王多多说：“标准不好说，但是像你这种暗算我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呵……”
于思野看着王多多笑了笑，他早就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但想到是一回事，听到她亲口说自己不是好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说了让你放开我！”
气氛压抑又诡异，王多多的神经高度紧绷着，说出来的话，都已经不像是她的声音了，但她决不能输掉气势。
于思野却再次开口问道：“那你觉得你爸妈是好人吗？”
“你姑父呢？他是吗？”
“还有，你的男朋友……”他盯着她，用漂亮的眼睛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他放倒左膝盖，彻彻底底地跪在王多多的面前。
他甚至放低了身体，微微仰望座椅上的她。
王多多看见于思野似乎又笑了，微不可闻，她觉得屋子里好像有一颗威力无穷的炸弹，正在安静地读秒。
果然，他的双手微微发力，椅子的滑轮由惯性带动，义无反顾的滑向于思野。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歪了歪头，嘴唇只轻轻蹭到了王多多的脸颊，就被王多多用力推开，紧接着，王多多连甩了他四个耳光，把认识他以来所有的愤怒和怨怼都毫不留情地甩给了他。
于思野跪在地上一次都没躲，乖乖地任她打。
打完还不解恨，都快跑出去了，王多多又忍不住转头恶狠狠地骂他：
“疯狗！”
随即把门关的震天响，只留下还跪在地上，侧着半边脸的于思野。
王多多走了，他才摸了摸有些红肿的侧脸，坐在地上靠住墙，边想她下手真狠，边解锁自己手机的相册，仔细欣赏刚才的照片，太快了，好几张都拍虚了，不过虚了更好，再加上角度的因素，她甚至看起来很主动，他最喜欢这一张。
这就够用了，他想他今晚，必须要去安平桥下痛痛快快地游一场。
王多多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她要被气死了，她要走，继续躲债去，这个债主还不如上一个，上一个也不咋地，反正债主没一个好东西！
姑姑还没回来，她把行李箱托起来，重重的摔在床上，行李箱的卡扣本来就没有扣好，被她这么摔，就像保熟的西瓜落了地，一下子就裂成了两瓣儿。
她箱子里的衣服都弹射了出来，凌凌乱乱地散落了一地，她烦躁地蹲下去捡起来，一件一件的重复着动作，可她的情绪也在重复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平心而论，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躲债的才是没一个好东西吧，因为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这样算起来，真正不是好东西的，应该是她的父母，因为他们即抛弃了她又抛弃了债主，还花光了钱，她不能跟他们一样无耻。
而且，她是和于思野保证过的，她要面对债务，那么她现在又逃跑算什么呢？
王多多站了起来，转过身，把捡起来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地叠回行李箱去。
整理好了所有的衣物，王多多微微出了汗，她把行李箱重新合上拉好，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地思考。
于思野为什么要让她去见涂月妈妈？涂月妈妈和他哥哥的死有关系吗？一定有，不然他不会这么做，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还有，今晚于思野有些反常，不是有些，是很反常，他又发什么疯？
行李箱在床上，王多多在行李箱上，问题盘旋在王多多的脑顶，目前，疑问凌驾于一切，需要她更加努力去探索。
于思野的脸真的肿起来了。
他本来就白，脸皮又薄，因此肿胀得有些明显。
但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带着这副红肿的脸该干嘛干嘛，没事儿人一样。不过两天后，关于于思野肿脸的原因就已经发展到了23个那么多，关键是，这23个原因，都是于思野自己说的，只要有人问，他就会顺口胡编一个理由，编瞎话的技术如火纯情。
比如，被他爸妈家楼道里的小孩儿用雪团暗算了，去做了纹身师朋友教学课程的模特，去尝试了医美新项目但是过敏了，被俄罗斯那边飞过来的外来昆虫蜇到了脸……
真有他的呀，小赵跟她八卦完以后，王多多不禁想，他可真能扯淡。
“我觉得像是被人打了。”小赵小声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又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王多多低头扒拉了一口碗里的鱼香肉丝。
“你没问问？”
“没有。”王多多回答得异常冷漠，他收起餐盘，听起来豪不关心。
她和于思野不再说话，但照常去冰钓。
几乎每天下午，两个人都挤在狭小的帐篷里，里边的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王多多想，不管怎么样，债还是要还的，她不能因小失大。
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她最快乐的事儿就是打呲溜滑去找涂月的妈妈打热水，涂月妈妈每次都不收钱，但王多多每次都收于思野五块钱，她把这钱攒起来，准备给涂月妈妈换保暖装备。
涂月妈妈对她越来越亲切了，每次看见她都会摘下口罩，向她展现笑容，温柔的跟她说话，她喜欢听王多多讲她上高中的事儿，上大学的事儿，就好像这些也都发生在了涂月的身上，有一次，涂月妈妈小心翼翼地问王多多：
“于思野是你男朋友吗？”
第二十三章 演出
“不是不是，他只是我老板，我有男朋友的，阿姨之前认识于思野？”
“嗯，不熟。”涂月妈妈表情冷漠，没有抬头。
“阿姨是怎么认识他的？”
“从前同事家的孩子”接着又马上转移话题“男朋友也是本地的吗？”
很明显，涂月妈妈并不想说起于思野，王多多本来还想再问得更细，但对方故意转移话题，她也只能先作罢。
“他在外地工作，他应该很快就会来看我。”王多多说。
涂月的妈妈听完满脸羡慕，不断地小声重复“真好真好”，王多多就表示：
“等他来了，我让您见见，给我把把关。”
涂月妈妈受宠若惊，她说：“你应该让你爸爸妈妈见见，他们要是见到了，得多高兴……”
王多多心想，他俩能高兴？他俩现在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
她看着涂月妈妈期待的眼神，心里也不免期待着，如果自己妈妈也能这么期待地看着她该多好，但是不会有的，她妈现在都自顾不暇，怎么会期待她的闲事，她不应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王多多忍不住说：“她不会期待，你才会期待。”
涂月妈妈是期待女儿的母亲，而王多多是期待母亲的女儿，此刻，她们都没有意识到，孤独的她们，正在互相温暖彼此的心。
其实于思野发疯的那晚，王多多就忍不住打给了白晓，委婉地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看看她，她现在的债主已经不会再催债了。
小白却问她：“为什么不会再催债了？”
这说来话长，但她不想让这些破事儿烦到小白，只能敷衍道：
“不是太愉快的过程，我不想说出来让你心烦，不过你如果很想知道的话……”
“好的，我知道了。”小白打断王多多，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他之前跟她说话时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是发生了什么吗，王多多熄声纳闷的时候，白晓也没有说话，在双方长久的消音之后，王多多还是试探着问道：
“那你会来吗？”
她多少有点儿没底，小白全程都表现得很疏离，他那边听起来也很安静，有淡淡的爵士乐，跟之前他加班时的背景音不太一样。
“会的”小白还是给予了她肯定的答案“应该……也快了吧，我也该过去看看你了。”
王多多忍不住在电话这头翘起嘴角，她要挽着他的手在养老院溜达一圈，再带他去看看姑姑和姑父，于思野就不会再那样对她。
挂断小白的电话，她又打给了她姑姑告状，严词控诉他姑父的所作所为，还把他姑父将自己的消息卖给债主以及要跟她在牌桌上造假骗钱的事儿添油加醋的一并告诉了她姑姑，她姑姑气得半死，还说今晚就要把他姑父打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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