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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野觉得王多多不说让他放心还好，一说让他放心，他更不放心了，于是什么都没说，连再见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王多多奇怪，看了看忙音后的手机屏幕没吱声，黄明可不觉得奇怪，黄明知道，于思野又整那损出儿了。
第七十五章 家
回来的路上，于思野坐在副驾驶位置，始终一言不发。
王多多爸爸妈妈坐在后座，中间夹着她姑父，本来姑父是不应该坐在中间的，因为目的地不同，但是她爸说想靠窗坐，她妈也说想靠窗坐，姑父就只能被夹在中间。
王多多问姑父去哪儿，姑父嘴硬，说当然要回自己家。
王多多早知道她姑姑已经很久没让他进门了，于思野又问，你自己家在哪儿？给我个地址，我好送您过去。
姑父知道这是王多多故意刁难他，气得很想下车，说多多你这样可就没良心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你让我下不来台。
王多多就问，那您到底在哪儿下车？
姑父心想，我都下不来台了我还下车，我不下车了，反正我也没家了，我跟着你们到底。
到了养老院，王多多把她的家人们领进自己的房间，插着腰跟他仨说：“反正就一间房，一张床，你们仨要是想一起住，一会儿商量商量怎么个配置。”
“多多……这，这不是开玩笑吗？”王多多能说会道的姑父因为在车上吃过了王多多的亏没再说话，王多多她爸倒是率先反抗。
“怎么就开玩笑了爸爸？”王多多反问。
“你看我们这么多人，你、你男朋友的养老院这么大又这么多间房，就分我们一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王多多她爸虽然说得小心翼翼，说话时不停地用眼神去瞟她女儿的表情，但埋怨就是埋怨，再卑微的埋怨也是埋怨。
王多多看着她爸，走近了，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爸，但她爸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女儿这种毫无客气毫无顾忌的眼神，正是他给她的。
他听见她女儿说：“爸，你回来之前我都没卖自己，你回来之后反而要我去卖了？别忘了，之前那个餐费，还是我付的呢。”
说完，王多多便转身走了出去。
王多多她爸听见咣当一声摔门，才终于承认，多少年的养育之恩，父慈子孝，都在自己和媳妇儿这一次豪赌之中消失殆尽了，再也弥补不过来了，他转头看向自己眼含愧疚与心疼的妻子，心里反倒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女人就是感情用事，纠结的事情多，可惜他女儿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拎得清收得快，这点倒是随了他了，王多多他爸自嘲地轻轻笑了。
晚上，王多多一直在于思野的房间收拾东西，她擅自做主，把自己的东西和于思野的东西放在一起，他的房间也没有多大，这样放比较节省空间。
于思野是快12点才推门进来的，他没敲门，一推门，王多多正跪在床上换床单，抬头看见他，下意识地就是一句：
“你回来了？”
这句话让于思野浅浅一愣，恍惚间感觉他俩好像已经成家多年，他站在那里感受这种恍惚，他想他是不是又犯病了，自从骨折回家以后，他好久没犯病了。
“站在那儿干嘛？进来呀。”王多多从床上爬下来，走过去，关了他身后的门。
“床单是我新洗的，但还是你的洗衣液，味道不变。”王多多怕他介意，解释说。
于思野看了看被王多多收拾后的房间，也发现了好多东西，她的也和他的都混放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好像要住很久。
“你之前问我知不知道同居是什么意思，怎么样，我解释的还行不？”王多多笑着问于思野。
“你……”
于思野笑了，他今天本来有点儿生气，但这一刻，他感觉到了王多多的诚意，她什么时候这么诚心对待过自己，他也知道他不配，现在，她摆在他面前，问他这是不是他满意的，他扪心自问自己满意吗，问完他自己也想笑，她可能还不太了解他，但他自己还不了解吗，什么是满意的，到什么地步，才算是满意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是之前都不敢想，现在是敢想不敢做，但如果她再得寸进尺，那他也不克制了，他记得他已经跟王多多警告过很多次了，做什么也不能算他不讲究。
其实从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欲望就比他敏感地先伸出鼻子，嗅床单上的味道了，好了，现在他缓过神儿来，终于跟欲望同步了，于思野露出笑容，他问：
“累了吧？”
王多多说：“还行吧，幸好咱俩年轻，东西不多。”
于思野脱掉外套，说：“累了就早点儿休息。”
王多多点头：“恩，我刚在爸妈那屋洗过澡了，你要不要去洗，他们三个打麻将呢？”
“又赌？”于思野挂外套的手停在挂钩处。
“不，玩儿贴纸条的，我说了，要是有人用桌儿，你仨就得靠边站着。”王多多又顺手换上了两条枕巾。
于思野看着，问：“怎么弄得……跟新房一样？”
“是吗？”王多多环视了一周，她问“是过于浮夸了吗？我还以为你能夸我弄得跟家一样呢。”
才一句话，于思野就受不住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坐到床边，用手掌揉了揉眼睛，抬头说：“王多多，你听听，你说这个像话吗？”
王多多惊讶地问：“怎么不像话？不像家，还不像话？什么都不像？”
她走到于思野两腿之间，低头看着他，伸手弄乱他额头的短发，沮丧地说：
“那我真有点儿失望了，我以为我弄挺好呢，我弄得不好吗，哎，你就不能夸我两句？你夸我两句吧？我挺累的。”
于思野心想，行，行吧，才几个来回，她都已经过分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低头看了看王多多霸道的站姿，忍不住伸手把王多多按得离自己更近，任由王多多把自己的手指深深插入他的头发里。
王多多说：“我家以前就这样 ，我妈妈，特别爱干净，几乎每天都换新床单，新枕巾，每天做生意那么累，也要洗啊洗，换了洗衣粉，还要跟我爸说一声 ，怕我爸鼻子敏感闻着不习惯，那时候我睡他俩中间，闻着那个味道，我就特别踏实特别温暖，现在吧，我的爸爸妈妈，就住在隔壁，但我却只能在这里布置我的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但于思野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失落，她的纠结，她对她父母的爱与恨，还有她渴望的东西，此刻正对着他的欲望，在他俩双方都看不见的地方，正热络撕咬着。
王多多摸向于思野衬衫的第一颗扣子那里，那里空无一物，王多多问：“还没补上？”
“没有扣儿。”
王多多二话没说，落手就去摘他第二颗完好的口子，用了挺大的劲儿，于思野不设防，一把被王多多拽到胸前，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正跳在王多多握住的手掌心里。
于思野一把握住王多多还想使劲儿拽扣子的手，他仰着头，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不是跟我这儿找家呢？”
王多多想，他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她低下头，轻轻亲吻于思野光洁的额头，刚才被他弄乱的头发扫着她的鼻尖儿，这种微微地痒倒是跟她心里的感觉对上了号，她满意这种同步，离开了一点点，看着于思野炙热地双眼问：
“啊，你给我不？”
于思野很清楚，此刻就差最后一步了，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得为自己争取他想要的。
他克制着自己，轻声说：“家可没有临时的。”
“但家也不一定是永久的，没有什么是永久的。”王多多的手又不老实了。
“可我不干临时的活儿。”于思野觉得自己已经是极限了，但他必须要坚持。
没想到王多多听完一下子就冷了，从态度到身体，冷得那叫一个迅速，她从于思野身上抽身出来，无所谓地说：
“你不干算了，我上去打麻将去了，正好我的老赖家人们三缺一。”
说完，她披上件儿衣服，真的就扭头走了。
她门都拉开了，又被猛地拽了回来，回到于思野的怀里，于思野想，他是疯了他会让她走，他说：
“拉倒吧，谁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于思野扔掉王多多披的衣服，把她抱到床上，然后压在她身上，又拽了被子压住他俩，他轻声抱怨：
“折腾啥，屋里这点儿热乎点儿全都被你放跑了……”
“那还不是你不愿意？”
“行了祖宗！”
他脱掉自己的白衬衫，又把手上的手串度给王多多带，他说：“我怕我一会儿没个轻重，再硌着你，你带着吧，你硌我。”
王多多看着于思野给她戴上的手串，是珍珠的，一串不大不小的珍珠，但天然，色泽好，漂亮。
她笑着揽过他的脖子，说：“没啥用。”
“怎么的？”于思野正专心研究她的扣子。
“因为我也有可能没轻没重。”王多多笑着说“真正抱紧的时候，疼痛是相互的，你不知道吗？”
王多多反问于思野。
“那就，一起疼吧。”
于思野吻住王多多。
第七十六章 赌
王多多在凌晨醒来，她其实是被硌醒的，于思野紧拥着她，睡着了也没松懈，王多多心想 ，就这么冷？
她好不容易拔出自己的手，摘下手串去看，自己的手腕果然有一圈印记，像是被牙咬的似的，只不过这牙印看着大了点儿，不像是人咬的，倒像是畜生干的，一想到畜生这个词，王多多就有点儿想笑，这正是昨晚于思野想说她却没敢说出口的话，因为她咬他的时候，用了狠劲儿，他当时都快哭了，没防备她能下狠嘴咬他，但也没反抗，就生生躺在那儿受着，委屈巴巴的。
王多多也没想到自己事后竟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她咬够了，心满意足地坐起来，大言不惭地跟于思野说，你应该庆幸，我没咬你脖子，于思野就说是，我很庆幸，至少没被你咬死。
王多多就笑，嚷嚷着出汗太多，要洗澡，奈何这间屋子没洗澡间，于思野就提议去楼上的公共区域洗，王多多当然反对，她说这个时间，她偷摸上楼洗澡，她怎么跟睡不着觉的大爷大妈们解释这件事，跟麻将社的都解释不了啊，她爸妈她姑父还可能还在楼上呢。
于思野说这个好办，我给今晚值班的打个电话就知道他们在不在了，王多多说但是我会冷呀，她这么说，于思野就把电话放下了，穿好背心和睡裤，说自己去想办法，不一会儿，一手拎着大红盆，一手抓着一大张塑料布，他说你用着盆洗，我给你搭个暖棚，说完，又去楼上拎热水，一趟一趟的，穿那么少，可于思野还是出了汗，也不遮一遮肩膀上的齿痕。
搭好了暖棚，王多多进去洗澡，白色的塑料布把她和这个世界完全隔离开来，这里湿润而温暖，水汽氤氲，均匀附在王多多的皮肤和塑料布上，王多多看不清外面的于思野，但她听见于思野跟她说，你好好洗吧，有什么事儿，都可以跟我说，王多多没说话，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时隔快一年，她终于又感受到家的存在了。
不过这么一整，洗完澡的王多多就睡不着了，她悄悄从床上又爬起来，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去楼上看看他爸妈这手瘾是不是犯了一宿，一出门，就看见她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水。
王多多走过去，问她妈：“没睡吗？”
她妈说：“睡啥，打了一宿，现在你姑父和你爸在屋里呢。”
王多多问：“怎么就让你出来了？”
王多多她妈说：“我出来挺好，我想哭的时候，谁也看不见，没人制止拦着我。”
王多多看着她妈，想问她还睡得习不习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以女儿的身份开口关心妈妈，这对于现在的她实在是很困难，她想了想，小声问道：
“妈，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们到底，是去哪儿赌博了，把家都赌没了？”
王多多她妈一听见这话，又要哭。
王多多看向那两扇都紧闭的门，握住她妈的手，打断她说：“妈，行了，别哭了，你要是还拿我当闺女，你就跟我说点儿实话行不行？”
她妈听完，克制住自己的眼泪，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她爸那扇紧关着的门，和从门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呼噜声，轻声说道：
“其实，准确地说，我们也不是赌博，而是，赌石。”
“赌石？”
“对，一开始，你爸拿回来两个镯子”王多多她妈开始讲述“是满绿的，非常漂亮，你爸就问我怎么样，喜不喜欢，我当然喜欢，你也知道，我那些朋友，都是老公做生意，自家在家闲着没事干的，平时聚会啥的就好攀比个首饰啊，鞋子啊包包什么的。我从来没有过那么通透的镯子，而且也没有见她们戴过这样的，我当时就想啊，这下子我可遇着宝了，一定得拿给那帮老娘们面前好好炫耀一下，但我知道这肯定不便宜呀，我就问你爸这得多少钱，我心里也好有个底，你爸他就说朋友送的，让我拿去先戴着，我就问，还有这种好事儿，他就说，好事儿还不止这些呢，过一阵子，他带我去旅个游就知道了。”
“旅游？我爸不喜欢旅游的。”
“对，他这个人胖，爱出汗，不爱出去玩儿，但那次，他很高兴，跟我说，是朋友请咱俩去的，而且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我俩出发了。”
“去了哪儿？”
“去了缅甸”王多多她妈说“我也是到了机场才知道的，当时我也有点儿小情绪，我说咱们去哪儿去不起啊，非得去那个小地方，但你爸说我不懂，那地方，可有宝啊！”
“什么宝？”
“石头啊！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石头，一切开，妈呀 ，那叫一个漂亮，就这么一块石头，我亲眼看见的，就那么一副石头，能做四副手镯，打五个玉观音的坠子，外加两对路路通的耳环，几万块的东西，摇身一变，要卖几百万啊！你说，这换了谁会不心动？”
王多多平静地看着她妈讲述那种欲罢不能的心动，一言不发。
她妈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又继续讲述道：“当时，咱们家的生意，遇到点儿状况，行业不行了，资金周转也有问题，你爸就说，咱们得拓展点儿其他的生意了，你说什么比这个来钱更快更又成就感？而且，他说，咱们有朋友，跟他是老交情了，朋友又是行家，上次他送我的那对手镯就是朋友送的，他这两年靠赌石赚大发了，几十万的手镯随随便便就送人，你说，那他得赚多少钱？”
“他这么一说，我也心动了，没办法，那石头太漂亮了，你要说对男人还差点儿意思，但是对女人，我就控制不了……所以，我同意他拿钱去赌……”
“一开始，确实是赚了，他朋友教了他不少赌石的知识和技巧，他也确实帮忙，帮我们买的石头，一开出来，那成色都还不错，你爸尝到了甜头，野心就大了，买的石头也越来越贵，但赚得少赔得多，可能花十几万几十万买的石头，劈开了，只能卖个几百块，甚至十块钱都没有要，慢慢的吧，我就发现你爸变了，他好像不再把这件事当成个生意来做，而是当成了个……当成了个……就是当成了一种赌，而且根本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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