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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从大姐家里出来，都一言不发。今天的路面格外的滑，王多多有心事没注意前面变换的红灯，等她发现了，猛地踩住刹车，车子滑出去老远，停在路正中央，引起一片躁动的鸣笛。
两个人都有些后怕，于思野触摸着王多多紧握方向盘的手问：“没事儿吧？”
王多多轻喘着摇摇头。
“要不要换我来开？”
王多多还是轻喘着摇摇头。
随后，她把车子开到路边，熄了火。
她转头问于思野：“这事儿你有印象吗？”
于思野摇摇头说：“我当时太小了。”
王多多又问：“你觉得琴姐真的密了你父母的一万块钱房钱？”
“这怎么可能呢，一万块钱对琴姐来说算个屁。”于思野显然不相信大姐的话。
“可是九几年的一万块……”
“琴姐，可是那么大一个厂子的会计，你想想，经她手的钱得有多少，她能看上那点钱？”于思野有些激动。
“那你是觉得那个信佛的大姐在说谎？”
“不，她应该没有。”
“那就是，琴姐在说谎。”
于思野没在说话，静静地靠回在椅子背上，有一个他俩都不愿意接受，但却只能慢慢接受的事实摆在面前，如果顺着之前的思路，谁还钱就说明谁偷了钱，那么琴姐又是在为谁还钱？还做了这么大一个局，到底是谁，让琴姐背叛所有的朋友，只为了保护他周全。
“工厂盗窃案，不止我哥，肯定还有第二个人参与……”于思野哑着嗓子说。
王多多沉默了一阵，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她笑着说：“真有趣啊，你爸妈他们瞒着琴姐的时候可能也没想到，琴姐也有事儿在瞒着他们。”
于思野突然那么愤怒，他说：“可我爸妈他们瞒着琴姐的初衷是善意的，琴姐瞒着他们的初衷是什么呢？”
“也许她也是善意的。”
“那可是关系到我哥死因的大事儿啊！她为什么瞒着不说？”
王多多审视着于思野，她发现，善意是明显带有个人特质的东西，每一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在诠释善意，她开口说：
“你刚才说，你爸妈瞒着琴姐的初衷是善意的，可琴姐刚遇害时，你跟盅叔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突然又认同了你爸妈他们对琴姐的做法。为什么呢？因为你的角度变了，你之前，是站在琴姐的角度想问题，现在，是站在你哥哥的角度去想问题。”
于思野哑口无言，他刚才情绪占了上风，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转变。
王多多伸手摸了摸于思野的头，又顺着向下，摸到他肩膀上，自己咬出的疤痕，她轻轻按了按，让他稍稍感到疼痛，促进清醒，然后她说：
“如果真的想知道为什么，那么我们不如，先坚定地站在琴姐的角度。”
“琴姐的角度？”
“对，住在她的房间，使用她的物品，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本诗集和那张照片，那照片上有谁？”
“有我哥，涂月妈妈，涂月，涂坦，还有琴姐。”
“哎呀，这照片可不太好啊……”王多多故作深沉。
“咋啦？”
“不吉利呗，你看这照片里的人，你哥，涂月，琴姐都死了，还有涂月妈妈，也很危险，还有涂坦……”
王多多停了下来，她突然说：“于思野，你还记不记得，刚才那大姐说，关于善财童子的事儿，是河边有个卖水的跟她说的……”
于思野说：“咱把大姐拉回养老院去认人。”
“不，，就用那张照片问她吧。“王多多说。
“现在回去取照片？”
“对，趁热打铁。”
没想到这时候姑父打开电话，偷偷摸摸地跟王多多说：“多啊，我发现，那个，你爸趁着我们都打麻将的功夫摸摸搜搜的去顶楼了，你说他跑顶楼干啥去，顶楼有谁啊？”
顶楼有涂月妈妈，这是王多多的第一反应。
“哦……顶楼有有钱的老太太……”这是姑父的第一反应。
“能住得起单间的老太太哪个没有钱？还是带卫生间的单间，你说你爸可真行啊，他怎么能想到这一步？我都没这么想，我可比他帅多了，而且他身材也不如我啊，肥猪老胖的，你说得对，多多，他变了，真变了，他变得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呀……”
姑父在王多多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没完，王多多启动车子，往养老院开，她嘱咐姑父，继续盯梢，不要松懈，注意隐蔽，他姑父嘴上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心里想着前两个要求他不一定做好，但注意隐蔽这是他强项，没有这本事怎么搞婚外情。
王多多她爸终于摸进了涂月妈妈的房间，涂月妈妈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个时间护工刚好下楼吃饭，王多多她爸悄悄走近涂月妈妈身边，俯下腰，试探着轻轻喊了句：
“大姐……”
涂月妈妈依然闭着双眼，不说话。
王多多她爸又喊了一声：“大姐，有人让我带你走，治病去……”
涂月妈妈听见这句话，终于睁开了眼睛，缓缓转过头，说：“我哪儿也不去。”
王多多她爸有点儿着急，他说：“大姐，你必须得跟我走，有人想救你！”
“救我？”
涂月妈妈的声音迟缓又麻木，好像这是一个她从未听过，也理解不了的词汇，她又重新闭上眼睛。
轻轻说道：“滚。”
“哎呀大姐！”王多多她爸好像更着急了，他转头看了看门口，说：“不是救你，是救我，行了吧！您救救我！我要是能把您带走，我欠的那些钱……我就……我就……”
“爸，你干嘛呢？”
王多多站在门口，轻声问道。
第七十九章 火车站（上）
王多多她爸猛地一回头，吓得腿都软了，他扶着床沿，紧张地说：“多、多多，你、你怎么来了？”
王多多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她背着手，盯着她爸的双眼，疑惑地问道：“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啊，爸？”
“我……”她爸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又回身看了看涂月妈妈，又看向他女儿王多多，说：
“我、我就是闲逛逛，然后看看，看看有老熟人没。”
王多多问：“爸，你信吗？”
“我、我、我”王多多她爸此刻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搬出最原始的身份企图压制住自己女儿对自己的这种压制，他说“多多，我是你爸！”
王多多点点头，她拿出手机，发微信给于思野，很快，房间里进来三个男人，正是之前，在羊汤馆向王多多要债的三个人。
三个男的二话不说，进来就把王多多她爸架了出去，也没坐电梯，就在楼梯上拖，一路给他拖到地下室去。
路过一楼麻将室，王多多她妈看见还以为是要债的反悔了，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冲过来就要去拽她爸，被其中一个男的给推开，但她妈又冲了过来。
于思野早就等在地下室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养的那三个要债的人把自己未来的老丈人按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他只是松了松领口，轻轻吐了一口烟圈。
他说：“叔，您别怨我，我得听您闺女的。”
王多多坐在于思野身边，看着领头的大哥上来就给了她爸一个大巴掌，她爸也是被打怕了的人，这才刚开始，就已经哭喊着求饶了。
他又重复道：“多多！我是你爸！”
王多多坐在沙发上平静地说：“你要不是我爸，我还真不忍心让他下手。”
这时候大哥忍不住对王多多表态：“小妹儿，之前对不住啊，多有得罪，为了赔罪，我今天一定卖点儿力气。”
王多多她妈一听这话，哭着喊着就冲到王多多面前，重复的还是那句话：“他是你爸！是你爸啊！你不能、你不能学得这么坏啊！”
“我学坏？！”王多多听完再也无法平静了，她站起来质问她妈“到底是谁学坏了？！”
“那你也……那你也不能对你爸这样啊！这人是真打呀！你跟你爸那些债主，有什么区别啊？！”她妈哭哭啼啼地，拽着王多多也质问起来。
站在一边的姑父也忍不住劝，说：“行了，差不多得了，那是你亲爹，哪有这么吓唬的。”
王多多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强硬地扯开她妈拽着她的一双手，把她推给于思野，并郑重其事地跟她妈说：“正是因为是我亲爹我才找人打的，妈，现在你要站队了，是跟他还是跟我，你现在去旁边想去，想明白了再说！”
她又坐下来，跟她爸说：“爸，你卖我一次我可以不怨你，但你不能一直卖我，您老人家赌石赌的，心都跟石头一样硬了，你利用我，利用我妈，你心里现在还有谁啊？”
“我错了！我错了闺女！我错了！我虽然利用了你，但是我没把你妈扔下啊！我逃到哪儿我都带着她啊！”王多多她爸挺委屈，看向她妈的眼里充满了暗示，暗示她妈再劝劝孩子，她妈也是一脸的同情，同情这个和她相依为命的老公，被自己的孩子这样对待，虽然千不该万不该，但还是爸爸不是？
“你没扔下我妈，因为你需要一个女人照顾你，你扔下我，是因为我不会照顾你，虽然要逃，但也要逃得舒服点儿不是吗？”揭开了所有的伪装，王多多说出来的话都是冰冰凉凉的，冷过家乡的任何一场大雪。
“我不是我妈，爸，至少我不会再幻想，我们还是家人。”王多多终于把话说绝。
“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带走那个老太太？你跟我把实话说了，只要你说实话，咱们虽然不是家人，但放开你，我还是能做到的。”
“我说！我说！”王多多他爸低着头，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掉个没完。
“有人让我带那个老太太走……”
“那个人是谁？那个老太太又是谁？你说清楚，爸爸。”王多多俯下身问道。
王多多他爸抬眼看向她闺女，汗珠顺着流淌下来，迷了他的眼睛，他的双手都被人控制住，没办法去擦，只能靠眨眼缓解。
“那个人是，是我的债主小林，老太太，老太太，他们告诉我叫，叫宋烨，让我送到火车站，他们在那里会有人接应的。”
“接应你的人，你知道是谁吗？”王多多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能成功，就提前打电话。”
“什么电话？”
王多多她爸看向后面别着他两个膀子的人，于思野马上示意他俩松开，被松开后，王多多他爸揉了揉两个膀子，然后费力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那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王多多拿起那串电话号码，看了看，又问：“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地真！”王多多她爸很怕王多多不相信，旁边那个人又要打他。
“他许你什么好处？”
“他说，只要我把老太太弄出去，他就可以免掉我的债务。”
王多多看向于思野，看来那个小林并没有把于思野已经还清债务的事儿说给他爸听，而且小林也猜对了，王多多也没有把于思野还清债务的事儿说给他爸听，这个在缅甸混日子的小林，好像真的很懂那些欠债人及欠债人家属的心理，王多多又想起那本《复活》，里面曾经有一句话提到过缅甸，不过是于思野他哥说要去缅甸倒卖玉石手链，但是他哥已经死了呀。
王多多又转头看向她妈，她妈显然不知情，一脸的迷茫。
而她再次看向她爸的时候，其实她很想问她爸一个问题，却终究忍住了没有问。她又站起来，看向于思野说：
“咱们将计就计吧。”
“他不是要带老太太去火车站吗？那就让他带。”
“到底什么意思？”于思野看向眼神越来越坚定的王多多。
“我想看看，是谁想带走涂月妈妈。”王多多觉得对面的于思野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谁想带走涂月妈妈去治病呢，最有可能的当时是她的亲儿子，涂坦失踪多年，也许这个林鹏正是看过顺阳晚报，得知母亲生病的涂坦，可是涂坦为什么要改名字，且不出面，可能是因为有罪，而且有可能不止是现在有罪，过去也有罪。
所以当然要去看看了，这是多好的机会。
但于思野并不高兴，他的眉头锁得很紧，如果这种猜测是对的，那么这趟火车站之行，一定是非常危险的，他当然不想将王多多置于危险之中。
王多多理解于思野为什么眉头紧锁，但她却没有理解透彻，她以为他是在担心涂月妈妈，所以她补充道：
“当然不能带真老太太去，不过我们可以带个假的。”
“假的？谁演老太太啊？”王多多她爸问。
“当然是我。”王多多说。
“不行，太危险了！”于思野还没反对，王多多她爸先反对了“小林不是那么好惹的，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在那边黑白通吃，老厉害了！”
“多多……”妈妈在一旁说话了“你、你就直接让你爸把老太太给人家送去呗，这不是挺好的嘛，老太太也能去治病了，你爸也还清债务了，一个外人，一个是家人……”
说道这儿，她妈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反正，你、你为什么要冒险呢？咱们能还清债务不就好了嘛……”
关键是，债务已经还清了，小林还要派你俩来带走老太太，这就是问题 ，但这个问题，王多多不能跟她爸妈讲啊。
她看着她妈妈依然温柔的双眼，说道：“因为，我拿楼上那个老太太当妈了，在我没妈的时候，她对我，就和对自己女儿一样。”
王多多说谎了，但其实也没有说谎，有一段时间，她和涂月妈妈，一个失去妈妈一个失去女儿，确实成为了一对“母女”，她拿涂月妈妈当自己妈妈关心照顾，涂月妈妈也未尝不是如此。
“所以，在没有确认是否安全的情况下，我不能，也不打算，就那样把人交出去。”
王多多她妈听完，心如刀割。
“就这么定了吧。”王多多说着就要上楼找小赵打扮自己了。
“等一下闺女！”她爸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他说“要不，让你妈来吧。”
“什么？”
“这事儿这么危险，但你们非要这么干，那我也支持你，也配合你，但是闺女，我和你妈已经很对不起你了，我们不能再让你这么危险了，你说、你、你要是再出点儿什么事儿，我和你妈，可、可怎么活呀！”
她爸说得非常真诚，她妈也马上站出来支持她爸。
“对，多多，既然，老太太不能去，那就让我去，我也是老太太，我去替你冒这个险！ ”王多多她妈也很坚定。
王多多看着她的一对亲生父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第八十章 火车站（下）
“就这么定了，多多，我这就去联系那个人。”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她爸看起来格外的积极，好像真的是为了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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