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书房,管家添好茶便关上门离开。赫老太太放下手里的平板,把老花镜摘下,示意孙女落座。
“想好怎么解释了?”
赫敏菲端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件事,我的确做的欠妥。”
“骆以谦和祁远都跟着一起去了,但你还是要用这样的手段确保你一定能赢,说明你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去和你的合作者相处。”
当初送赫敏菲出国,就是因为她性格太过好胜,希望她能够学学艺术远离商业竞争,想要成为一个好的经营者,首先就要懂得如何经营自己的生活。虽然现在的赫敏菲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锋芒毕露,但是内里仍旧没能明白信任和合作的意义。
“我会为你解释,就说你能力还不够还需要锻炼。下周就回法国吧,在那边的分公司学习几年。”
赫老太太声音不高,但却掷地有声。赫敏菲双手不自然地蜷缩起来,她已经被放逐这么久,现在刚有起色又要赶她走,内心的委屈和苦闷抑制不住地上涌。
“我只是收购了一家小公司,赫氏这么大的产业,他们为什么就盯着这么一见小事呢?”
“小事?”赫老太太的目光犀利地扫来,“金融投资行业有多敏感你不清楚?赫氏在投行这些年已经足够风光了,领潮资本刚刚在香港拿下的项目吸引了业界不少人的注意,你在这个时候收购,就是授人以柄。”
“我们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享受自由的权利,为什么您就这么在乎别人说什么呢?”
“你以为你享有的权利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是命运赐予你的福报,让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你才有自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有得就要有失,保持谦逊才能走得更远。”
赫敏菲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些话,每当她为了自己赢得的成绩而高兴时,奶奶就会提醒她这句话,仿佛自己获得的一切都要归功于命运的给予。
“赫氏到今天的地位已不会被轻易击溃,可您还是这样战战兢兢,到底有什么让您这么担心?”
“因为士农工商!”
赫敏菲激动地情绪顷刻冷了下来,这一路她都以为奶奶恼怒的是自己对她权利地挑衅,她以为只要自己诚恳道歉让奶奶息了怒火就能了结。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行为令外界产生了一个错误的认知――垄断。
那个男人早就看到问题的本质,所以才会坦然提出那样卑鄙地条件。
“既然明白了,这周就把该交接的事情处理好吧。”
赫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孙女,整个集团最终都会交到她的手上,她并不留恋所谓地权利,但是她不能看着这孩子将自己的前程搭进去。
摸摸赫敏菲有些憔悴地脸,赫老太太起身,上了年纪血压总是不稳,她需要吃药了。
“奶奶,我不是决策失误。”
赫老太太转身朝向孙女,赫敏菲看向满头白发的老人。
“我恋爱了。”
骆以谦和Jerome吃完饭,处理完项目心情也总算能够彻底松懈,两个人伴着街景缓缓地散起步。
香港还是这样,繁华里透着拥挤,各式各色的人在里面穿梭,谁也不在乎谁的过去,谁也不了解谁的现在,大家想得到的只有未来。可兜兜转转,大家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未来了吗?
“我下午和田凡聊了聊,你还是那么慧眼如炬啊!”
许彻开口拉回了骆以谦的思绪,“她有能力的,只是没有什么企图心。如果有什么事情激发到她,会有所成就的。”
“别人都是有野心没有引路人,你这是伯乐上赶着投喂。人的际遇,也是种机遇。”
骆以谦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调笑身边的老伙计,“今天感慨这么多,想说什么就直接点。”
“你真的不到算再同Jerome说说?”
“说什么?”
许彻有些心急,表情严肃起来,“他对这次假新闻的处理方式,你真的认可?”
“看来你不认可他将问题解决在内部的做法。”
骆以谦的反映很平静,但许彻明白他并不是冷漠,“你是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了吧?”
“Jerome的性格你也知道,不喜欢别人对他的管理提太多要求,现在同他说他不会听的。倒不如等到团队出问题的时候,再出面帮他留住。”
许彻的想法一直都是将事情处理在前头,不愿意看到事情变坏。骆以谦提醒了他,比起预知风险能够处理糟糕后果的能力,有时更为重要。
两个人一路散步回到酒店,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比他们早一步推开门。
“小柚?”
许彻看清女人扭来的脸,低声向骆以谦说道,“她就是徐暮,领潮资本的徐暮。”
“什么时候开始喝茶了?你以前半夜吃宵夜都喝黑咖啡。”
徐暮和骆以谦坐在酒店前的小店,营业到凌晨的店里客人来来往往,人不多,却也正好没有让久别相遇的两个人感到尴尬。
“现在不比年轻时候,喝几杯咖啡还是能倒头就睡。”
骆以谦看着面前的徐暮,脑海里想到的是当年那个努力付出,一心要靠自己本事在城市立足的姑娘。现在她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自己应该是祝贺她的。
“那时候你哭着离开和我们断了联系,没想到会在投行相见。”
徐暮低头一笑,被曾经的熟人提起以前的事情,总有些羞怯。
“其实几年前就有要转行的想法了,只是为了当初那句‘我一定要证明给你们看’才坚持到成为合伙人。不过,那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
骆以谦端起茶喝了几口,老式茶杯在他手里和这身名贵西装不是那么相称,但此刻他却也不愿放下,因为他不知面对徐暮该说些什么。
“当初只有你跑出来拉住我,还给我工作机会。今天,总算能够和你说上这句‘谢谢’。”
能够坦然说出口的事情,那便已经不再是一种隔阂。
骆以谦放下茶杯,轻轻摇摇头,“善良也需要能力,当时只有我有能力帮你。但你真是有骨气,我现在还记得你拒绝的样子,感觉被你再多看一秒都会被那股怒气燃烧掉。”
两个人都笑出声来,为了曾经的年轻气盛,也为了现在的沉着。
“怎么想到改名了?觉得‘徐小柚’这个名字不好?”
徐小柚,这是徐暮出生时她爷爷指着屋后那颗柚子树给她取的名字,没什么意义。有一次她在暴雨中奔回出租屋,狼狈不堪的望着墙上那一小块儿被栅栏挡着的窗口,她决定要自己给自己活出意义。
“就是想起个自己喜欢的名字。‘暮’,暮光的‘暮’。朝阳已经错过了,能拥有暮光也是一种美。”
田凡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骆以谦和徐暮并肩站在电梯口。徐暮发现了提着伴手礼的田凡,朝她打招呼。
“你们认识?”骆以谦的话问向徐暮,眼睛却看向田凡。
田凡躲避式地看向徐暮,好在徐暮及时开口,“当时决定要做GND的项目,我对你们的团队稍微研究了一下。”
心知肚明地事没必要藏着掖着,坦然些对彼此以后的相处才更方便。
三个人一同上了电梯,徐暮居住的楼层先到。狭小地空间只剩下田凡和骆以谦,她规矩地站在上司身后,期待着赶紧回去。
“艾科技对这次假新闻的处理方式,你有什么看法?”
骆总怎么和许特助一样,都喜欢考验自己呢。
“安抚一下技术团队或许比现在的处理方式更好。”
“你觉得应该劝劝Jerome?”
田凡思索起会议中Jerome频频打断下属汇报的样子,“现在说,Jerome恐怕也不会听。等到团队真的出现分歧,再出面帮他们调和,也是双方重新建立信任的一个契机。”
骆以谦侧身看向田凡,突然轻轻一笑。
“好好休息。”
或许,这次他伸出的手,会有人愿意握住。
第三十章 原来,失望也能成为一种期盼
放在桌面的手机响起铃声还伴着震动,李慕芫迷迷糊糊支起身子爬下楼梯,这9点不到谁会给她打电话呀。
看到微信上显示的名字,李慕芫的困意烟消云散,清清嗓子接通。
“林总,您好,是有事情找我?”
林杞坐在车里,语气很是抱歉,“不好意思,我正好到附近办事,顺便给你们带了老店的早餐。我给林棵打了两次电话她都没接,所以就打给你了。”
“哦哦,林棵可能还没起,我去叫她一下。您已经在门口了吧?我去取就好。”
李慕芫赶忙换了身衣服,飞快梳洗后跑到林棵的宿舍敲门喊她。敲了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些动静。
门锁打开,林棵倚靠在门上,脸色灰白,头上还贴着退烧贴。李慕芫扶着她进到房间,一手拉过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
“你这怎么发烧了?”
“昨天半夜感觉身上难受,喝了退烧药但还是没有用。”林棵趴在手臂上,呢喃地回应着。
“你哥过来了,正好让他带你去医院。”
林棵不想让她打电话,但是刚刚从床上爬下来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止了。
林杞跑上宿舍楼,一进门就看到将脸埋在手臂里的林棵,赶紧将地上的鞋子给她穿起,李慕芫也拿起挂在门后的衣服帮忙套在林棵身上,扶着她费力站起来。林杞伸手将林棵抱起快步往楼下去,李慕芫也小跑着下楼帮他打开门。
“小芫谢谢你!我会联系医院照顾林棵,这个早餐你拿回去吃。”
看着林杞开车离去,李慕芫抱着一兜子早餐缓了口气,有家人在身边照顾就是好呀。
睡了个没有闹钟吵醒地懒觉,田凡起身打开遮光帘,手机屏幕上不停闪烁着消息,来自几人的聊天群。
大致看了看内容,柯奇已经回到公司,公司这周给他们休了假。真是羡慕!李慕芫发来早餐的图片,那金色的包装是田凡没见过的店,看起来就不便宜。
徐珊珊当然一眼看出这是西城老字号店铺的饭菜,马上发来流着口水的表情包。李慕芫将早上林棵生病的事情在群里说明。
「我刚刚问了林总,林棵姐已经退烧了,最近这流感闹得太凶,你们出门在外也多注意防护。」
医院最近不让随意去探望,柯奇表示等林棵康复回来大家小聚一下。为了忙并购的项目,大家最近都很累,终于又能够相聚总是开心的。
徐珊珊在群里马上发出饭店链接,「这家烤鱼我心水很久了!等林棵身体好了,咱们去尝尝,蒜香的最绝!」
柯奇配合的回复OK,田凡告诉他们自己给他们带了礼物,下午的飞机晚上就能到宿舍。
刚发完就收到了骆以谦发的信息,「我今天处理些私事,你自由安排。」
这简直就是特赦!其实想想,骆总带自己来香港也没有安排自己做什么事情,这趟和来公务旅行也没差别,就是让骆总自掏腰包让田凡有点良心不安。
算了,她一个工薪族去关心人家富家子的钱,真是闲的。
骆以谦给田凡发完信息,对面的座位被徐暮拉开坐下。
“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呢?”
骆以谦收起手机,“在等车,去见见以前的朋友。”
“我在香港已经没有朋友了。”徐暮把买来的咖啡放在桌面,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的街道。
“我不是吗?”
徐暮嗔怪地瞪他一眼,“你如何打算?还是想回香港吗?”
骆以谦轻轻摇头,虽然父亲从没有对他的工作过多干涉,但也肯定不会同意让他一直在投行工作,父亲希望的还是让他成为一个“实干家”。
“可能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就多看看老朋友吧,以后相见的机会不多了。”徐暮伸手拿起咖啡小酌一口,她一向不喜欢喝冷饮,现做的咖啡还有些烫嘴。
“赫氏今天派人来了。”
“看出来了,”骆以谦指指她穿得正装,“不然你不会穿成这样。”
徐暮转动手里的纸杯,“那你知道他们派谁来的吗?”
骆以谦本来无心关注这件事情,但徐暮耐人寻味地表情勾起了他的好奇。
“是尤哲轩。”
助理来通知徐暮该去公司,骆以谦保持微笑同她道别,然后拨通了许彻的电话。
“你……还没看到网上的新闻?”
许彻的声音犹犹豫豫,骆以谦挂掉电话收到他转发的新闻。
文章很长,但只读第一段对于他来说就够了。
「赫氏接班人近期快速收购投行新起之秀的操作引发热议,就在大家对赫氏究竟有什么计划各种揣测时,当事人竟回应这是场由于个人恋情所作出的“双向奔赴”,赫敏菲和前斯顾科技副总裁尤哲轩的感情就此公开……」
骆以谦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祁远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老兄,你这是去了香港就流连忘返了吗?怕你寂寞,特来……”
“有话就说。”
骆以谦知道他这番长篇大论,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敏菲姐的事,你知道了吗?”
“刚知道。”
“这个,人生嘛,总得经历那么一场失恋的痛苦才完整,你也不用太失落。”
“我没事。”骆以谦看了眼窗外停下的的士,“我叫的车到了,去拜访下老师,先不说了。”
尤哲轩坐在车上,拨通赫敏菲的电话。
“我到香港了。”
“好,辛苦。”
电话里男人温和地声音传来轻轻地笑声,“要这么‘公事’化吗?”
“我们之间除了‘公事’,没有什么可说。”
“好,知道了。”
尤哲轩挂掉电话,一旁的员工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都说着羡慕他和赫敏菲的感情,出个差还要及时报备联系。尤哲轩礼貌地点头回应,把个人的温柔形象贯彻到底。
赫敏菲把手机丢到沙发旁边,端起红酒喝空,将电视机的声音开到最大,以此盖过刚刚那个男人留在她耳朵里的声音,和内心对自己的谩骂。
尤哲轩堵得就是自己的这份恐惧,但他赌赢了。她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失败感,她输给的不是这个男人,是输给了内心的恐惧。
咚咚的敲门声夸张地响起,赫敏菲按下静音,皱紧的眉头有不安也有不满。这是一梯一户的公寓,谁会没礼貌地来别人家这么大力敲门。
从可视电话一看,祁远提着东西正站在门口,作势又要抬手敲。赫敏菲心情不爽地打开门,“门都要被你敲出洞了!”
“姐啊,我门铃都快按出火花了,你不开呀!电视声音我门外都听的清清楚楚!恋爱中的女人还真是有恃无恐,放飞自我了?”
赫敏菲没有心情和他打趣,盘起腿重新坐回沙发。祁远没有察觉她的情绪,欣喜地把买来的东西铺在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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