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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驭妥协，低头快速亲了她一口，耳尖飞快的泛红。
他一手推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刚走两步又停下来打量她，“怎么穿这么少？”
临州不冷，所以季珂只穿一件羊绒外套。
“京市很冷吗？”季珂又扫了眼他，“你不也只穿这么点吗？”
褚驭拉着她走了两步，“京市今晚会下雪。”
“啊…”季珂往他身边缩了一下，她感觉自己有点脑残，过来也不看看天气。
一条抓绒裤，一件羊绒外套就来了。
一出机场，寒风扑面而来，脸吹得生疼。
褚驭买了情侣羽绒服。
他钟爱白色，喜欢长款。
所以，他们各自买了一件。出来的时候，季珂调侃他，“你不是不怕冷吗？”
“不想生病，让你担心。”褚驭回答。
回到酒店，大厅里坐着一个人。
他们一进去，钟锐白立刻过来拦住她们。
“钟锐白，你在这做什么？”褚驭揽住季珂的肩膀，眸中闪过浓烈的敌意。
钟锐白看了眼季珂，又看了眼褚驭，“我来找你，小叔病了。”
褚嘉意病了！
季珂猛然想起玄意最近多次往返京市和临州，“他…怎么了？”
“是胃癌，过两天要做手术。几率不是很高，他想见一面褚驭。”
褚驭揽着季珂的肩膀，手指不自觉收紧，“什么时候的事？”
“你在临州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确诊了，一直在保守治疗。”钟锐白解释。
“我…我为什么要去见他？”褚驭声音微颤，拉着季珂的手往电梯口走。
季珂拽住他，“阿驭…”
褚驭钉在原地，头顶的光将他影子拉长。他眼中光影暗下来，沉声道：“我不想去。”
季珂握着他发颤的手，“别怕，我陪你。”
“老师让我告诉你，你的一切都是他给你的，你不去，就揍到你去！”钟锐白捏着拳头走到他身前，“世上就数你最没良心！”
“我没良心，他就有？”褚驭声音陡增。
季珂拦在褚驭身前，担心两人打起来。“钟锐白！你别冲动！”
褚驭往前一步，将季珂拉到身后“尽管来，我告到你破产。”
他是律师，钟锐白咬牙后退。
季珂松了口气。
钟锐白态度放缓，“小叔时间不多了。”
“带路。”褚驭拍了拍季珂的肩膀，“在这等我。”
“我陪你。”季珂赶紧把行李寄存在前台，跟着他们出去。
一路上，褚驭一句话都没有。
到医院，钟锐白提醒他，“你是他儿子，两天后来医院签字。”
褚驭沉默着跟着往前走，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冲得他头脑发昏。
到病房，他们第一见到的是玄意。他独自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脸上的胡子多日没有打理，整个人都邋邋遢遢的。
季珂进去喊了句：“老师。”
褚驭扫一眼，目光落在病床上。
褚嘉意原本健壮的身躯如今显得消瘦而憔悴。他的脸色蜡黄，没有一丝血色，就像被霜打过的枯叶。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无助，那曾经明亮而锐利的目光早已消失不见。
稀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仿佛失去了生机。嘴唇干裂苍白，嘴角还残留着因疼痛而咬破的血迹。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衣服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仿佛随时都会滑落。露在外面的手臂瘦骨嶙峋，青筋凸起，犹如干枯的树枝。
褚驭立在床尾，紧紧捏住裤腿。
“来了。”褚嘉意撑着要坐起来，玄意过去，将他扶起来。
褚驭点点头，病房里的气氛沉闷，药水的气味刺鼻难忍。
玄意帮他理了一下被子，“那我们先出去了。”
褚嘉意点点头。
玄意走过来拍了一下季珂的肩膀，“季珂，陪我出去吃点东西。”
季珂看了眼褚驭，他点头表示可以。
跟着玄意出去，钟锐白就坐在门口等候椅上守着。
季珂想叫他一起，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他孤苦伶仃，褚嘉意算得上他另一层面的亲人。他有自己要坚守的东西。
两人一起朝电梯走去，玄意边走边问她，“我让你看的那些书看完了吗？？”
季珂羞愧摇摇头。
玄意温和的笑了一下，“那些书确实挺难懂，当年我看的时候也花了不少力气。你可以到网上找点解说视频，锐白读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学的。”
“还能这样？”季珂倒是从来没想过。
玄意抬手按电梯，“你喜欢吃什么？”
他还真去吃东西？
玄意似乎考出他的疑惑，解释：“好不容易有人来接替，不得赶紧偷会懒。”
“也是。”季珂走近电梯，按了一楼，“褚叔叔他…”
季珂想问问手术几率，又不好太直白。
玄意靠在电梯角落眼珠子转了一下，回答她没有问完的问题：“几率不大，但他坚持。”
他脸上的疲惫，肉眼可见。
季珂双手放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心里沉重起。上次见他还能爬山，这次却似乎到了生命的尽头。
想起他刚刚虚弱的样子，季珂心中悚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人固有一死，别这么悲情。”玄意似乎很看的开。
季珂却没有这种豁达，“您…您对…”
玄意总有超乎常人的洞察，精准预判出季珂的问题，“跟你和褚驭的感情差不多，他跟很多的商人不一样，他内心既有柔软的部分，也有坚韧的部分。”
季珂听得动容，“他当初为什么不带褚驭走呢？”
“褚驭不愿意走。”玄意倚在电梯的扶手上，躲着光影。
“不愿意…”季珂呢喃低语，想起褚驭那本相册，脑海中一片空白，剩下无限震惊。
不可能。
他还没那么小，怎么可能？
“褚驭从小就比别人成熟，懂得也比别人多。那么小，自然不懂爱情。但他懂得什么叫报答。”玄意再次看穿她。
电梯门打开，季珂跟着他出去。
“季珂，你很幸运。”玄意评价。
季珂点头。
“当然，褚驭也很幸运。这世上极少有像你妈妈这么宽厚的人。”玄意这种艺术类的人，大概是看多了书，咬文嚼字。
季珂笑了一下，“褚驭给我家带来的也不少，我妈妈挺喜欢他。”
“你知道他第一次打电话求嘉意，说什么吗？”
季珂侧目：“什么？”
“吃面吗？”玄意忽然转移话题，“听说你刚下飞机。”
“可以。”季珂将手缩在口袋里取暖，“他第一次打电话说什么？”
“你还真是敏锐。”玄意紧了一下衣领，“求他给你妈妈打电话，让他拜托你妈妈照顾他。”
季珂在寒风中缩着脖子，原来这是他自己争取的。她一直以为是褚嘉意的选择。
“之前打电话他都不接。”玄意说起褚驭，眼中满是包容。
即便他们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季珂低着头，脑子里乱哄哄的，强塞过来的真相，让她来不及消化。
玄意跨进一家小店，里面开了空调，季珂将衣服拉链往下拉了一些。
“两碗面，加蛋，加葱，加牛肉。”褚嘉意点完才问季珂，“这样可以吗？”
“可以的。”季珂低着头。
玄意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桌子。擦完又给她拿了两张，“你这白色的羽绒服，吃个饭估计得报废。”
“那就让褚驭用他爸爸的钱，给我再买一件。”季珂将羽绒服脱下来，挂在靠背上，里面是一件深色毛衣，耐脏。
面端上来，褚嘉意又要了一小罐白酒，两个杯子。
白酒搭面，季珂还是第一次。
他给季珂倒了一杯，“我估计不会再回临州了，陪我喝一杯。”
季珂从包里掏出手机扫他的二维码，“那…老师…加个微信，下次画了画，给我推荐一下。”
玄意的酒瓶悬在半空，意味深长的盯了她许久，倏地笑出来，将她杯子里的酒加满，“你干了。”
杯子很小，就一小口的那种。
季珂把微信二维码打开，推过去，捏着酒杯，一饮而尽。
杯子放下，玄意指了指她碗里的面，“吃一口面，缓一缓。”
季珂有种万物皆可下酒的错觉。
玄意加了微信，推了一个名片过来，“我是没这个精力。这是我合作了二十年的画廊老板，我会跟他打好招呼。”
“我有成为画家的天赋吗？”季珂追问。
玄意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直白的说：“没有，你学了这么久，看中你的画廊一个没有，这就是答案。”
“那你还相信我？”
玄意：“你看过《月亮与六便士》吗？”
“看过，您的意思是要我放弃一切？”
主角查尔斯放弃一切，才得到最后的成功。
玄意嗤笑一声：“你看，这就是你的理解能力。片面，单薄，你画画的角度也是这样。”
季珂不解，“我不喜欢打哑迷”
玄意转身，严厉的盯着她，“换作别人，这么跟我说话，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在这行混。”
玄意在敲打她。
季珂起身给他倒酒，“老师，我错了。”
玄意：“坚持就可以。”
第57章 未知的命运。
季珂举杯：“谢谢您的心灵鸡汤。”
一大碗。
玄意放下筷子，无奈叹息，“你们年轻人真的是，大道理才是最管用的。”
季珂手掌向前，阻止他往下，“谢谢。”
玄意硬生生的把话憋回去，支了个实用点的招，“去上个《美术鉴赏》课，网课也行。反正你们都1.5倍速。”
玄意对年轻人算是很了解了。
季珂：“那我晚点让钟锐白分享他的资源。”
玄意不理解，但接受。
玄意吃完出了店门，又以抽烟为理由在医院中庭花园坐了下来。
他靠在椅子上点了根烟，看着天上朦胧的月色说：“我第一次见嘉意的时候，他跟郑秀英闹离婚。他深夜下班，拎着公文包在地铁站跟郑秀英打电话吵架。”
月色朦胧，光影暗淡。
他嘴里吐出一口烟，声音越发虚邈，“他吵不过，骂到大哭。那是我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哭。哭得那么伤心。”
他们就坐在树影中，身上不见半点光。
“然后呢？”季珂工具人似的问。
“然后…”玄意弹弹烟灰，扭过头，手肘抵在膝盖上，低声讲述，“然后我过去观察他，从眉眼的颤抖到脖子上的青筋。因为这个素材还不错。男人崩溃瞬间，画下来就能引起共鸣。我当时想的是，他跟其他的男人崩溃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共性？画画其实也是表达情感，这种就很合适。”
季珂在冗长的叙述中抓到了重点：画需要表达一种情感。
“原来如此。”季珂表示学到了。
玄意还在讲述他们的事，“我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人过世了？’他骂我：‘你家人才死了！’ 你看，生意人就是这么没素质，还好我脾气好，马上道歉，又问他：‘那你老婆出轨了？’ 他号啕大哭，那个惨烈…”
说到这，玄意忍不住笑起来。
“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季珂察觉不对，喊停他：“谁出轨？”
她记得在褚驭的版本里，郑秀英控诉褚嘉意出轨，威胁褚驭出庭作证。
在玄意的讲述中，是郑秀英先出轨的。
玄意回神，起身往住院部走，“不早了，我们上去吧？”
他避而不答。
“老师，你说是郑秀英先出轨的？”季珂快步跟过去刨根究底。
玄意顾左右而言他，“要不你在楼下等？跑上跑下也麻烦。”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季珂锲而不舍：“我去看看褚叔叔。”
到底怎么回事？
褚驭知道真相吗？
季珂跟着走进电梯，电梯里人多不好再问。
一出电梯门，季珂就忍不住开口：“既然褚叔叔没有错，为什么不告诉褚驭真相？”
“这些事有什么意义？”
季珂：“褚驭需要知道真相，这对他很重要。”
玄意停下来，意味深长的说：“年轻人，不要想当然。如果真如你说得这样有意义，嘉意为什么不这样做？难道你想得到的他想不到？还是他就有这么铁石心肠？”
季珂被他几句话钉在原地， 他说得对。
为什么？
“长辈的话，听着就是。”玄意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就是最好的选择。”
季珂被他说动，没有再追问。
到病房门口，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抱着一个文件袋从里面出来，见到玄意冲他点头打招呼：“常嵇，很久没见了。”
玄意礼貌微笑：“秦律师，辛苦了，这么晚过来一趟。”
常嵇。
季珂这才知道玄意的真名，她第一次遇到真名比艺名好听的。
“确实辛苦，这是我接过风险最大的案子。好在，您这位…家人，就这么一个儿子。”秦律师将文件袋放进公文包，“我先走了。”
玄意往旁边让了一步。
他们进去的时候，褚驭正在给褚嘉意喂水。玄意见状，拦了季珂一下，示意出去等。
“我查过了，胃癌的手术成功率很高，你大可不必立遗嘱。”褚驭将吸管塞到他嘴里。
褚嘉意喝了两口水，语气虚弱的说：“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却不是只有你一个亲人。虽然争一争都是你的。但我有多少财产，你是不知道的，难免人家钻空子。”
褚驭放下杯子，“你不必这样。”
“你还在怪我？”
褚驭没有出声。
褚嘉意轻轻叹息：“我的选择的确让你抬不起头。”
他说的是玄意。
“我理解。”褚驭捏着自己的手心，“你比郑秀英好很多，我该感激你。我不能一边花你钱，一边又嫌弃你。”
褚嘉意抬起他枯手的手，拍了拍褚驭，“何必这么纠结，你不是选了你喜欢的生活吗？我也选了我想要的。至于钱，不给你，我也花不完。”
褚驭垂眸不语。
“你小的时候可是骑着我的脖子长大的，奶粉我泡的，尿裤我换的。养了这么多年了，应该的。”他笑笑，努力想让褚驭释怀，“公司有人管着，你不感兴趣，可以卖了。这些我交代给了…算了…你到时候跟钟锐白沟通。具体的，我都安排好了。有钱了，好好报答你林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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