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辉:“为什么这么写?你是怎么知道有人在刘文全家的灯上做了手脚?”
李兰宁见实在抵赖不过,只好如实交代,“住在他家楼上的那户,经常让我送啤酒,有一天我搬了一箱酒上楼,走错了楼层,直接进了三楼那户人家。”
许辉皱起眉头,“你经常送啤酒,还能走错?”
李兰宁解释道:“四楼那户跟刘文全家的入户门是一样的,那户白天只有一个老头在家,耳朵很不好,所以家门经常虚掩着,送快递的,或是我这种送啤酒送水的,都推门直接进去。”
她看许辉眉头依然皱着,忙说:“你不信可以问问那栋楼上的邻居,或者是送外卖的,他家白天一直不锁门。”
许辉:“接着说。”
李兰宁:“我那天是去送啤酒,走错了楼层,以为到了四楼,因为门是虚掩着的,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许辉:“然后呢?”
李兰宁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了一句什么。
许辉:“你大点声,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兰宁心一横,如实说:“我直接搬着啤酒走进厨房,这才发现家具什么的都不一样,我察觉自己走错了,正想从厨房出来,就听到卧室的门打开了,有一男一女说笑着走了出来。”
“我就赶紧躲进了厨房连着的那个阳台上,蹲到一堆杂物里,把自己藏了起来。”
许辉:“不就是走错人家了吗?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她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红晕,犹豫了一会儿,才低低说:“他们两个说的那些话,没脸听。”
许辉:“什么话?”
李兰宁又迟疑了一会儿,见许辉又要发飙,才连忙说:“那个男的问刘文全老婆,刚才干得你舒不舒服,刘文全老婆说哥哥,你……真大……”
李兰宁说不下去了,脸红到了耳根。
许辉顿时尴尬得无语了一瞬。
他轻咳一声,硬着头皮问:“你怕撞见他们尴尬,所以就躲了起来?”
李兰宁点点头。
许辉理解李兰宁的举动,问道:“然后呢,你继续说。”
李兰宁犹豫地问:“还要说他俩吗?”
许辉:“当时发生的事,都要说。”
李兰宁只好硬着头皮说:“后来那个男的把刘文全老婆按在餐桌上,又弄了一遍,刘文全老婆还催他快点,说一会儿广场舞要开始了。”
“他们两个出门的时候,刘文全老婆才发现大门没锁,还埋怨那个男的一进门就猴急地要……连门都不知道锁,被人撞见怎么办。”
她说完这句话,又陷入了沉默,表情十分纠结。
许辉知道,接下来她的证词到了最关键的部分,不禁探身向前,沉着脸认真问:“他们走后,你又看到了什么吗?”
李兰宁变成了个闷葫芦,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到许辉再次重重拍了桌子,李兰宁才不得不吐露了实情,“我从阳台看他们两个下了楼,走远了,才抱着啤酒瓶从阳台出来。”
“我刚走到厨房,就听到入户门有响动,我以为他们又回来了,连忙又躲回阳台上。”
她垂着头,紧张地抠着手。
许辉:“接着说。”
李兰宁接着说:“后来我听到入户门被打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我紧张地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我听到椅子被拖动的声音,然后就是细细碎碎的响动,我感觉进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很沉默,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忍不住好奇,就偷偷看了一眼,那个人站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个钳子一样的东西,正在摆弄客厅那个灯泡的线路。”
“她摆弄了一会儿灯泡,然后跳下来,把凳子放回原位就走了。”
“我看那个人不是刘文全,感觉有点蹊跷,想提醒他们,但是又怕刘文全老婆知道我撞见了她和别的男人睡觉,就想出写纸条提醒她的办法,可惜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李兰宁懊悔地说:“我真的不知道线路被动手脚,是冲着要人命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事情会那么严重。”
询问到这里,那张纸条的来龙去脉已经彻底清晰。
刘文全触电死亡,这个困扰分局刑侦队半年之久的案子,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许辉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看着李兰宁,“那个在刘文全家电灯线路上动手脚的人是谁?”
李兰宁惶恐地垂下眼睛,不敢和许辉对视,只知道摇头。
许辉忽然沉声问道:“是不是厉婕?”
李兰宁惊得差点跳起来,猛摇着头说不是。
许辉冷笑,“李兰宁,你究竟瞒了我们多少事?”
李兰宁惊慌失措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摇着头说:“没有啊,真的没有。”
许辉忽然问她:“你知道雍浩在哪吗?”
李兰宁忽然怔住,表情从惶恐到震惊,最后变得颓然,“他,他在哪?”
许辉指指旁边,“就在隔壁,你想知道他都交代了些什么吗?”
李兰宁喃喃问道:“什么?”
许辉:“全部。”
李兰宁依旧试图负隅顽抗,“他什么都不知道,能交代什么。”
许辉,“信息确实不多,但足够让你开口,他说刚才在河边,厉婕问了你几句特别奇怪的话。”
李兰宁几乎想要捂住耳朵,不愿再听下去。
许辉却不紧不慢地说:“他说厉婕听到我在河对岸冲你喊的那些话之后,反应很异常。”
“他说厉婕第一次走进你店里,看到你全身发抖。”
“厉婕问你是不是因为看见了她。”
“她问你,你发抖,其实不是因为害怕被你老公打吧?”
许辉句句紧逼,不给李兰宁任何喘息的机会,“你对厉婕说,绝对不会出卖她,到死都会保守那个秘密。”
他不容置疑地说:“所以,你当时看到的那个人,是厉婕!”
李兰宁不住地摇着头,眼泪决堤。
许辉的声音越来越有压迫性,“你早就攥着她的把柄了,是不是?所以她情绪失控,把你推进河里。”
“你在河里朝她大喊,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李兰宁情绪奔溃,拼命摇着头朝许辉喊道:“不是这样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辉:“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兰宁没有回答许辉的问题,忽然激动地反问:“你凭什么因为这几句话,就断定是厉婕干的?”
许辉仿佛早有准备,他冷笑着,不紧不慢地说:“你猜雍浩还交代什么了?”
李兰宁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
许辉平静的说:“你的好朋友厉婕,你努力包庇的人,以前是叫余天然吧。”
第八十四章 一路狂欢
7 月 29 日,夜幕降临,黑暗仿佛自大地的每一个毛孔里悄然升起,漫向冷蓝的星空。
厉婕下午在油菜花田里睡了一觉,醒来后漫无目的地爬到一个山头。
她独自看了一场壮烈的日落,对着满天绚烂的晚霞,脑海里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比如太阳真是个幸福的东西,每天都在重新开始,走过漫漫长夜,又是新的一天。
可人生就没那么幸运了,有时候夜路走得太久,就会永远留在黑暗里。
即使眼睛看到了光,也因为黑暗太过漫长,此生是走不到尽头了。
厉婕还想到了傅敏。
其实她还有些不甘心,终究还是没睡到他,也终究没能让他陪着自己走完这趟旅程。
厉婕忍不住对着烂漫的晚霞轻轻叹了口气。
厉婕脑海中顶级的浪漫,来自于双城记里小小的一个情节。
那个情节无关爱情,却让厉婕在第一次读到它时,痴迷了很久。
那是男主卡尔登被砍头前的一段际遇,短到连过眼云烟都算不上,却隽永了整个故事。
卡尔登在被砍头前,遇到了一个同样是死囚的女裁缝。
在等待砍头的时间里,他们牵着手,心无旁骛地说着话。
不远处的断头台上,一颗颗头颅在被“嚓”“嚓”的砍下。
断头台下织着毛线看热闹的女人们,在每一颗头颅滚落时,大声数着数。
女裁缝看着卡尔登,眼睛里满是感激。
她对他说:“假如没有你,亲爱的陌生人,我不会如此镇定。”
她说:“我始终觉得你是上天送给我的。”
卡尔登说:“你也如此,是上天送给我的。”
“他们会非常快的。”他安慰她,贴心地让她背对砍头台,“不要怕。”
他们在砍头机器无情的“嚓”“嚓”声里聊天,温柔地亲吻彼此,祝福彼此,最后郑重地告别。
他们在囚车里相遇,在砍头台下分别,相识不过瞬息,那份情感却贯穿生死,浪漫入骨,一眼万年。
厉婕一直觉得,如果有来生,今生最后的这一丝牵扯,一定会让他们在来生穿过茫茫人海,再次相遇。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把和傅敏的相遇,带入到了这种极致浪漫的幻想里。
或许是源自碳基生物无法克服的恐惧本能,总想抓住些什么作为慰藉,又或许是因为傅敏与她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感。
她的血色浪漫里,有了傅敏的一席之地。
这也正是她想要的,就像卡尔登和女裁缝之间那种,短暂却一眼万年的相遇。
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了,厉婕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花田。
她回来是为了拿她的绿萝,或许不止是为了拿绿萝,或许她上山前,把绿萝留在了油菜花田,就是别有用心的。
这样她就有理由再回到原地,看看心里想着的那个人,有没有一丝可能,在那里等她。
可惜并没有。
厉婕一个人站在黑暗里,看到远处的花田边搭起了四五顶帐篷,停了好几辆车。
帐篷旁边燃着一堆熊熊的篝火,一群人围着火堆有说有笑。
那份人间的热闹,此刻好似来自天外。
厉婕不由自主地抱着绿萝,朝篝火的方向走去。
她觉得冷,本能地想要靠近温暖。
快到篝火跟前时,她躲到田间大树后面,感觉着火光的热度,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火堆旁的人聊天。
不管聊什么,只要是说话的声音就行,这样就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去想明天,也不去想从前。
她只能活在此刻里。
可是,一个声音随着夜风飘进厉婕耳朵里,将她仅有的此刻也打碎了。
那个声音她听得不多,却足够刻骨铭心。
那是宋涛的声音,这个人,她昨天才遇到过。
一见面,就用一盆毛血旺,兜头把她浇回了原形。
这个人,曾经一度是她的全部梦魇。
即使她用了七年时间把自己变成个刀枪不入的怪物,在遇到这个人的那一刻,还是本能地瑟缩,本能地抬不起头。
宋涛的声音被夜风阵阵刮来,“我不生气,不生气了,来,喝酒。”
“唉,高高兴兴出来玩,谁能想到会碰到仇人。”
“你们都没认出她来吗?变化有这么大吗?”
“他们一家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渐渐的,那个人大大咧咧的声音,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我妹妹,那么小,那么可爱。”
“她被分成了五块,殡仪馆的师傅废了好大的劲,也没缝回原来的样子。”
“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他的啜泣渐渐变成哀嚎,“老天爷,我们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家。”
“下次让我再看到那家人,我不活了,我跟他们拼了。”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七年了,我一闭眼,还能看到我妹被被砍碎的尸体,我每天都想死啊,我就是不敢啊。”
厉婕靠在树上,轻轻闭上了眼。
“是啊。”她喃喃道,“可我做错什么了?”
她这样想着,慢慢的重新走回寂静的花田里
夜深人静,篝火熄灭,几顶帐篷静静伫立在漫天星光下,冷风吹过,帐篷簌簌摇晃。
一顶帐篷的门帘拉开,一个健壮的身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到花田边上,对着月光下的油菜花撒了泡尿。
宋涛撒完尿,点了根烟,站在田埂边上,默默抽了一口。
他一抬眼,无意间看到远处花丛中好像有一袭红裙,大半夜还怪瘆人的。
宋涛按耐不住好奇心,轻手轻脚地穿过花丛,走到那一袭红裙跟前,发现一个女人大半夜孤零零睡在野地里。
他心想,这人胆子可真虎啊。
宋涛正犹豫要不要把这女人叫醒,去他们的帐篷里睡,可当他借着月亮的微光,看清那女人的面孔时,整个人瞬间被暴起的怒火冲得眼前一阵发黑。
竟然是她,余天然,杀人犯的妹妹。
宋涛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狰狞起来,他抬起一只脚,踩上了女人微微起伏的胸口。
他俯下身,睚眦欲裂地盯着女人熟睡的面孔,一点点,一点点加重了脚上的力度。
厉婕这两天累坏了,睡得有些沉,如影随形的噩梦里,她又被宋涛抓住了。
她梦到自己倒在一堆肮脏的烂泥里,胸口被宋涛一脚踩住。
她挣扎尖叫,使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了,只能惊恐地看着宋涛手里抓着一块赤红的烙铁,狞笑着俯下身,朝她一点点逼近。
烙铁鲜红的火光离脸颊越来越近,一阵恐怖的热浪袭来,她疯狂地扭摆着头,无能为力地看着烙铁一点点逼近,最后滋啦一声,狠狠按在她脸颊上。
一阵火热的灼痛,清晰地从脸颊上的皮肉刺进大脑神经,疼得厉婕全身痉挛了了一下。
最后,她猛然睁开了眼睛,闯入眼帘的竟是梦里那张狰狞的面孔,双目喷火,额头上青筋暴起,正朝着自己咬牙切齿地笑着。
厉婕以为自己陷入了恐怖的梦中梦,可脸颊上的灼痛是真实的,刺进血肉里,疼的她全身都在抽搐。
“你放手。”厉婕开始挣扎,越挣扎,宋涛手里的烟就按得越深。
厉婕终于醒悟过来,这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你放开我。”她奋力地踢打着,却激起对方更加疯狂的施暴。
宋涛在厉婕肋骨上狠狠踢了一脚,然后使劲捻着手里的烟头,在厉婕脸颊上烧个窟窿出来。
他冷笑着,一字一句问她:“你们家怎么还没死绝呢?”
第八十五章 野火燎原
厉婕像头待宰的牲畜,一双眼睛绝望地瞪着宋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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