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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了？”楼下传来傅敏吊儿郎当的声音，“这么不禁逗？”
厉婕喷出口烟，朝他凉凉一笑，“凭本事跳下去，再凭本事上来呗。”
傅敏点点头，“你说得对，等我啊。”
他说着便抬起一条长腿蹬上阳台边缘，两手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厉婕垂着眼皮，沉默看傅敏另一条长腿消失在房檐遮挡的视线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攀上房檐，紧接着，是傅敏那张带着书卷气的面孔。
他努力仰起脸，笑着跟厉婕打商量，“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厉婕依旧懒得理他。
一阵大风刮过，厉婕手里的烟在风中四散开来。
傅敏修长的身子随着大风晃了晃，像是随时要被狂风掀走。
“救我。”他表情平淡，还带着一丝笑意。
厉婕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不要脸。
她在房檐上摁灭烟头，起身要走。
“厉婕。”傅敏叫她。
厉婕脚步不停，傅敏在她身后忽然说，“警察就在楼下。”
厉婕停下脚步，转身又慢慢走了回来，她走上房檐，马丁靴离傅敏的手只在毫厘之间。
她垂眸看着傅敏，淡声问，“所以呢？”
傅敏迎着厉婕的目光，沉默。
时间好似静止，狂风也似静止了，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两个。
他们平静地看着彼此，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傅敏忽然笑了。
“我不想被警察怀疑，当成躲在阳台上的逃犯。”
厉婕静静看着傅敏，直到他唇角的笑容淡去。
她蹲下来，朝他伸出手。
傅敏两手撑住楼檐，认真地看向厉婕，“我命在你手上了。”
厉婕朝他淡淡一笑，轻声说，“那你可要小心了。”
傅敏弯了弯唇角，两臂发力向上一撑，胳膊肘撑在房檐上，一条腿也攀上了房檐。
厉婕伸手抓住傅敏肩膀往里拖。
房檐离阳台悬空太高，傅敏勉力翻上来的身子险些滑下去，厉婕用尽力气把傅敏往后拽。
命悬一线，傅敏忽然向内奋力一翻，两个人一起滚倒在顶楼上。
他们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好半天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厉婕听到傅敏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没好气地问傅敏，“你是不是有病？怎么这么疯？”
傅敏笑够了，慢慢坐起身，他看着厉婕，一字一句的说，“为了找到害死我哥的凶手，我还可以更疯。”
厉婕偏过头，躺着看向傅敏，更觉得他镜片后的目光偏执得惊人。
厉婕轻叹，“你纠缠我也没用，我不认识你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傅敏没说话，项链的事，让他笃定这女人在说谎。
他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满心的焦虑，云淡风轻地说，“我会让你说真话的。”
厉婕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想，那试试吧。
傅敏不再提傅政的事，和厉婕一坐一躺，安静地看着漫天灿烂的繁星。
傅敏忽然伸出手，问道，“有烟吗？”
厉婕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扔进傅敏怀里，自己也慢慢坐了起来。
傅敏却不急着抽烟了，好奇地问，“你那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厉婕对着夜色沉默一会儿，才说，“她以为自己杀人了。”
傅敏，“有吗？”
厉婕转头看傅敏，脑海里飘渺的闪过什么，她懒的在乎，只是笑着回答他。
“她那么胆小，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
两人回到二楼时，正有警察在楼道里逐个房间进行检查。
傅敏送厉婕到房间门口，看她开门，走进房间。
厉婕关门的瞬间，身后传来傅敏低沉的声线，“明天见。”
厉婕扶着门的手顿了顿，灿然一笑，“嗯，明天见。”
旅馆外，李兰宁终于向刑警邢雯解释清楚傅敏跳楼的乌龙。
邢雯没好气地看了眼时间，拔腿就往旅馆里面走。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看到李兰宁还呆呆站在外面。
“快回去吧。”她说。
李兰宁忍不住，“你们在抓犯人吗？”
邢雯没回答，只说，“今晚别瞎跑，好好在房间里呆着。”
她说完大步走进旅馆，挺劲的背影，透着一种箭在弦上的危机感，快速消失。
今天临近一点，局里接到线报，五省流窜作案的连环杀人犯出现在了临夏的小旅馆。
这个杀人犯，21 年的时间，在兰州、白银、西宁、咸阳、贵阳等地，杀害了 13 人。
第十三章 一路狂欢
凌晨 3 点，房间漆黑一片，只有幽幽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头。
厉婕忽然睁开眼睛，看向隔壁床上的李兰宁。
她鼻息很重，喉咙里发出艰难嘶哑的低语。
“你说什么？”厉婕问她。
李兰宁翻了个身，眼睛闭着，眉头紧蹙，“你走开，你滚，你别打……”
她声音含糊不清，几乎是在呜咽。
厉婕叫了声李兰宁的名字，她一直在抽泣，又不安地翻了个身。
厉婕起身走到李兰宁床边，离近了才发现她眉头痛苦地拧着。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兰宁仍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你走，你走开。”
说完又是一声长长的呜咽。
厉婕发现李兰宁是在说梦话。
她打开床头灯，看到李兰宁一张汗涔涔的脸，白得吓人。
厉婕伸手摸了摸李兰宁的额头，指尖被烫得缩了一下。
想是因为夜里在顶楼着了风，又受那么大的刺激，整个人扛不住了，发起了高烧。
厉婕又试着推了推李兰宁，仍是叫不醒她。
她连忙换上衣服，去楼下找旅馆老板，看看能不能借点退烧药，先帮李兰宁把烧退了。
旅馆老板一晚上被叫醒两次，打开房门时头重脚轻，血压都飙到了天上。
可惜旅馆里没备退烧药，厉婕只好去外面找药店。
旅馆老板跟着厉婕走到门口，指着漆黑的长街。
“往前走两个路口，右转，走两个路口之后再左转是个小巷子，里面有个永康药店。”
“你使劲砸门，店里的人听到了就会起来。”
厉婕谢了旅馆老板，迈步走下台阶。
旅馆老板看着厉婕单薄的背影走进黑暗里，夜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
他忽然想起什么，“姑娘，今天晚上来了好多警察，好像在抓逃犯，你找个人陪你去吧。”
厉婕转身看向旅馆老板，笑笑说，“不远，我自己去就行。”
她说完，转身走进茫茫夜色里。
旅馆老板头疼得厉害，怕一会儿又被吵醒，在身后低声提醒厉婕。
“大门电子锁的密码记住了吧？一会儿自己开就行，快去快回啊。”
厉婕朝旅馆老板摆摆手，“记住了，快回去休息吧。”
在漆黑无人的小街上走了半个多小时，厉婕才找到那家藏在巷子深处的小药店。
她敲开药店卷闸门，买了退烧药和几种常见的感冒药，又匆匆回到夜色里。
卷闸门在她身后拉上，药店里溢出来的暖黄色灯光骤然消失。
金属门哐啷啷的声响结束后，清冷的空气里只剩厉婕一个人的脚步声。
鞋底踩在水泥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头顶的夜空不知何时涌起一团团乌云，遮住了月亮。
环伺的群山在乌云压顶下，轮廓显出几分狰狞。
一阵风吹来，不知谁家房檐下的风铃轻轻荡起，发出几声清冷的脆响。
厉婕忽然停下脚步，一丝冰冷的寒意，如毒蛇吐信，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她听到有个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和她的脚步声叠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
那声风铃，微微打乱了厉婕脚步的节奏。
那个谨慎的，轻巧的，好似猎豹般伺机而动的脚步声，悄然落在了厉婕耳畔。
她慢慢转过身，望向后面。
走了一半的巷子，空荡荡的，在她身后曲曲折折，蜿蜒进无边的黑夜里。
厉婕转回身，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悄然再起，如鬼如魅，如影随形。
厉婕脚步不停，突然再次看向身后，一道残影迅速闪进路旁的黑暗里。
小巷再次空荡下来，只剩厉婕被无边的漆黑和寒意包裹。
下一秒，厉婕拔腿就跑，身后的脚步声，同时拔腿跑了起来。
寂静的空巷，猎影如风。
厉婕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还有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看了眼群山，又看了眼乌云后面，那轮孤月的方向。
忽然，她背影一闪，钻进一条更加曲折的岔路。
脚步声旋即追至岔路口，乌云变幻，露出月亮半张皎洁的面孔。
月光落在空荡荡的羊肠小路上，也落在了岔路口，一个精瘦健壮的男人身上。
他停下脚步，看着朦胧月光下的小路，路的尽头似有流水潺潺而过。
他盯上的猎物，看上去纤细、脆弱。
他只要幻想一下她细长的脖子，在他手下碎裂的声音，颅顶便涌起极乐的悸动。
男人兴奋得双手轻轻颤抖，迈步走进月光幽微的小路。
黑暗处，他轻笑着，一步步走进，却不见那个慌不择路的身影。
他一步步走向前，走到巷子尽头。
潺潺的水声更大了，举目是一片漆黑的草地，草地尽头，横着一条奔流的河。
河畔的草丛动了动，像藏了只战战兢兢的兔子。
他咧开嘴，笑出一种阴魅，朝草丛深处一步步走去，一直走到河边。
忽然，一阵猛力从身后撞来，将他扑倒在地，而他整个的上半身扑进了河水里。
随后，他的双手被迅速反剪，身后的人动作麻利、迅捷，根本没留给他任何挣扎的时间。
潺潺的水面激起纷乱的水花，挣扎，撕扯……
不知过了多久，厉婕在一种诡异的寂静里，感觉时间漫长的可怕。
她喘了口气，快速跑出七拐八绕的巷子，回头看了眼身后，恐怖的脚步声没有了，鬼魅般的人影也没有了。
她听到胸膛轰烈的心跳声，然后裹紧外衣，朝着大路走去。
刚转上大路，没走几步，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厉婕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怔在原地，身体瞬间僵硬。
好半晌，她才猛然转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撞进眼帘。
“你怎么在这？”厉婕声音紧绷，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
夜风带来几声低低的笑，“我还想问你，大半夜的，跑出来干嘛？”
傅敏的身影穿过浓烈的黑暗，慢慢走到厉婕身边。
两个人站在空旷的街头，彼此打量。
厉婕从外衣兜里掏出退烧药，在傅敏面前晃了晃，“买药。”
傅敏眉头轻蹙，“你怎么了？”
厉婕淡声说，“李兰宁发烧了。”
傅敏盯着夜风里的厉婕看，她在抖，眼神里有种空洞的茫然。
于是，他再问一遍，“你怎么了？”
厉婕垂下头，月光倾泻下来，她看着地面上两道黑而长的影子。
“刚出巷子的时候，好像有人在追我。”
傅敏抬起头，他的目光晃向远处，“现在没事了，快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乌云掩着月亮，堆在街尽头。
厉婕看了傅敏一眼，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你呢，大半夜出来晃什么？”
傅敏摸了摸肚子，“饿了，出来买点吃的。”
厉婕看了眼他空空的两手，问他，“吃的呢？”
傅敏也看向厉婕，“这不碰上你了吗，还没来得及买。”
两个人不再说话，沉默着走完剩下的路。
回到旅馆门口，厉婕按了密码锁，打开玻璃门，柜台里供着财神，电子香烛幽幽的红光将旅馆小客厅照得影影绰绰。
厉婕一半身子已经进了门里，忽然转头对傅敏说，“我也饿了。”
傅敏双手抄兜，慢条斯理地向后退了一步，“等我。”
他朝厉婕笑笑，转身走下台阶。
厉婕回到房间，给李兰宁吃下退烧药，帮她把被子掖好。
她坐在床边上，平息心里的恐惧，直到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悄然亮起。
傅敏发来了微信，“出来吧。”
厉婕披上外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傅敏坐在楼梯口，朝她摆了摆手，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酸菜味道。
厉婕走过去，看到两盒热气腾腾的老坛酸菜泡面。
她在傅敏身旁坐下来，伸手接过傅敏递来的泡面。
泡面的香气浓郁，厉婕低头一看，面桶里还泡着根火腿肠。
傅敏淡笑着说，“快吃吧。”
厉婕明知道他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可还是无所谓的照单全收。
头顶的小窗，洒下悠悠的月光。
厉婕吃了口热气腾腾的泡面，觉得全身都暖了过来。
耳边传来傅敏漫不经心的声音，“你们去哪玩？”
厉婕边吃边说，“甘南。”
傅敏，“介意搭个伴一起玩吗？”
厉婕掀起眼皮看向傅敏，正对上他隐忍的目光。
即便隐忍，也藏不住那目光里想要将她一眼看穿的灼热。
若是不知道内情，还以为这目光里有多狂热的爱慕。
黑暗里，厉婕朝他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并未拆穿他显而易见的图谋。
“随你吧。”她说。
第十四章 一路狂欢
7 月 20 日，是临夏普普通通的一天。
淡白的晨光逐渐洗去天空最后一缕墨色，白天悄然来了。
太阳越升越高，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穿过晴空，落满这条依山傍水的小街。
河水绕山而过，奔向远方。
老刘在这条街上生活了大半辈子，他退休后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
这天一早，他和往常一样拎着马扎和吊具，听着手机里的小说，溜达到小街尽头的山脚下。
这是他钓鱼的风水宝地，小河从这里绕山而过，河湾里鱼很多。
一大早支上马扎坐在河边，能看到朝阳劈开群山万壑，壮阔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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