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谁,是泱泱大国的皇帝,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小姑娘驱使,真是那等心软之人,也坐不上这至尊的宝座了。
就连王太女,也只是对身边亲近的人温和,倘若有人敢犯上作乱,那也是下令将人凌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冷酷性子。
姑娘能安然无事到现在,已经是大幸。
毕竟,谁又能指望一个皇帝宽宥不计较呢。
这就是世上最大的不公,但谁也不能改变。
为了姑娘,明姑也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仔仔细细地给尧窈讲解其中的利弊。
尧窈被大巫关了多年,不通世事,后来又在王庭里生活,除了二王子有点膈应,旁人待她都是极好,即便皇帝几次生怒,尧窈也不觉得他是真的会把自己怎么样,或许,自己是真的有恃无恐吧。
可她不是后宫的妃嫔,又为何要那般的顺从皇帝呢。
尧窈在某方面又有点轴,她不做皇帝的女人,就没必要对他言听计从。
明姑将尧窈寻回的银戒指做成项链戴在脖子上,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见姑娘对男女之事仍是不甚开窍的模样,心内诸多感慨,手伸到胸前,握着戒指,想想那个已经不在的男人。
若那胡人真的跟他相识,且他有向胡人讨过药,往后她在他坟前必要骂上一骂。
可骂过以后,更多的还是伤心。
是她想不开,是她钻牛角尖,姑娘不够理智,她又好得到哪里去。
又一日,尧窈接到了淑妃的邀请,去到御花园赏花。
初秋时节,丹桂飘香,还有各式各样,色彩纷呈的菊花也开了不少,淑妃邀尧窈坐在观景亭里,备了一桌子用素食做的糕点,请客人品尝。
虽然一桌都是素食,但厨子手艺了得,尧窈尝了几个,味道不错,没点荤腥,她也能吃下去。
淑妃是个细致人,瞧着小公主的反应,不像是应付自己,便也放心地笑了:“公主若是喜欢,厨房还有不少,我叫人打包了给你送回去。”
尧窈如今住在皇帝宫中,即便淑妃自己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需要征得皇帝许可才成。
如今,怕又多了一个公主。
淑妃能得皇帝微薄的信任,概因她识大体,懂分寸,不该问的,不该想的,从不多问,也不多想。
她只想得到一片属于自己的清净地,皇帝给了她,她唯有感恩。
也因着感恩,察觉到皇帝破天荒地头一遭为女子苦恼,淑妃适时地出来为君分忧。
“公主应该有许多疑惑。”淑妃笃定道。
尧窈似是听懂了,又不是很懂这位目光温和的妃子为何说这话。
淑妃唇角始终带着笑意,再问:“公主喝了几回那苦苦的药?”
尧窈想了想,两只手都能数出来,毕竟,她和男人真正在一起做那事的日子,并不多。
最后两回,因着种种缘故,也没喝上,再想起来,已经迟了。
尧窈依稀记得皇帝那时候古怪的神情,瞪着她,似恼,又憋着一股劲。
“过了时间,平白让自己吃苦,笨不笨。”
她不聪明是真,怎么皇帝也变笨了,居然忘记让她喝药。
见小公主支支吾吾不愿说,淑妃也不勉强:“殿下不用顾忌我,我进宫是自愿,现在的日子也是我想要的,一个人多好,清清静静,自自在在。”
淑妃话里已经在向尧窈透底了,同后宫其他仍想搏一搏争取圣宠的妃嫔不一样,她只想置身事外,过自己的日子。
尧窈听着淑妃的话有点怔:“一个人不孤单吗?娘娘就不想有个人作伴?”
她被拘在高塔上的那些年,看到一只鸟从窗外飞过,她都能高兴上好一阵。
淑妃闻言又是一笑:“以前在家中,兄弟姐妹太多,能作伴的也多,后来腻了,想着一个人也不错。”
兄弟姐妹是多,但一母同胞的唯有一个,淑妃真正在意的也只有一个,其余的,不提也罢,都是冤孽。
“殿下可有烦恼?”淑妃不想提自己,转而问捏着一块糕点却走神的女子。
这姑娘,是真好看,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觉欢喜,更莫说男人了。
有些女子,注定要被男人捧着掌心宠的。
有些女子,天生就拥有让人信赖的亲和力,譬如淑妃。
尧窈回过神,突然开口问道:“娘娘可有想过,给肖大人找个什么样的娘子。”
没料到姑娘会问这的淑妃着实愣了下:“家弟的婚事,自有长辈安排,我也会适时相看。”
小公主不止一次提到自家弟弟,淑妃不由得引起重视,这姑娘该不会……
尧窈来了精神:“娘娘觉得我好看吗?”
“自是好看的,不过---”
淑妃试着转移话题,却被小公主打断,“我好看,我家王姐也好看的,和肖大人年龄也相当,就是不知肖大人有没有出远门的想法。”
南阳和东瓯很近,也不是没有机会。
听到这里,淑妃反倒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小公主自己就行。
可东瓯王太女,一听就不是省油的灯,且相隔太远,淑妃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她总不能让唯一嫡亲的弟弟娶了媳妇就远走外地,家中基业白白给了那些庶子。
母亲遗愿犹在,淑妃不可能不顾。
淑妃正想着如何委婉拒绝,尧窈已经开了口:“我只是问问,不强迫的,王姐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王姐那几个男宠都是醋坛子性子,不好惹。
聊得正尽兴,秀琴来寻尧窈。
“殿下,皇上在披霞殿等着您,快回去吧。”
尧窈还不想走,淑妃劝她:“殿下想来随时都可,我们明日再约也无妨。”
“那就明日了。”唯有同淑妃聊天,尧窈才觉真正的自在。
回到披霞殿,皇帝已经半倚在榻上等着,尧窈独自进来,瞧男主略苍白的脸色,唯恐他突然又发狂,小心翼翼地轻脚走过去。
“您今日可还好?”
容渊半眯着眼睛,没什么情绪道:“不太好。”
今日考校新一批的皇城卫,按照惯例,皇帝一展身手,拉满了弓弦射下城门高悬的靶子,却因用力过度,撕扯到了伤口,又流了不少血出来。
皇帝不得不提前退场,将剩下的安排交由心腹,忍着痛叫来太医上药,又歇了一会。
小公主迟迟不回,容渊只能唤人去找。
却没想到,她跟淑妃倒还真是投契,有多少说不完的话,歇一歇,明日再聊就不行。
尧窈瞧着男人神色,见他不舒服更多,而不是有多不悦,心下一软,又凑前了一步。
“我给皇上唱个小曲吧,皇上听了,兴许就不那么疼了。”
容渊闻言扯唇:“又是你那月亮爬上了海面,郎君拉着心爱的姑娘亲嘴的曲儿?”
男人说得过于直白,尧窈小脸一红,瞧瞧男人,又忍不住地道:“那皇上有没有心爱的姑娘呢,梦里可曾抱着心爱的姑娘亲嘴儿。”
换直白的男人不自在了,瞥了姑娘一眼。
他有没有心爱的姑娘,不知道。
抱着姑娘亲嘴儿,倒确实有。
她自己心里就没点数么。
第24章 打脸
自从小公主住进了崇仁宫,皇帝几乎绝迹于后宫,整整两个月再未踏足任何妃嫔宫中。
往常还会做做样子,现如今,有了娇美可人的小公主,皇帝连个样子都不愿做了。
淑妃向来看得开,也无意争宠,皇帝来不来,她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德妃就没那么看得开了,为了获宠,她自己掏出大半家当不说,还让娘家也捐款捐物,就为在皇帝心里搏个深明大义,堪为六宫表率的好印象。
也确实,皇帝特下旨意,对德妃和顾家进行了毫不吝惜溢美之词的褒奖,表面上好像无限荣光。
可明白人都知,皇帝人不来,对于一个极有野心也有实力的妃子而言,不能侍寝,得不到子嗣,是件多么残忍又无奈的事儿。
唯独德妃这种再往前一步就有可能成为后宫之主的高位妃子,体会最深刻,也最为痛苦。
是以,陪太后解闷这日,德妃心里的烦闷无计可消,瞧着窗外飘下来的一片叶,在秋风中打着卷儿,仿佛尚未老去却快要凋零的自己,一时没能忍住,掩面呜咽了起来。
太后看着侄女哭得伤心,想到曾经因为先帝沉迷女色而苦恼不已的自己,难免有所动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过于算计,又不懂克制隐忍的女人。你以顾家女为荣,以为皇后的宝座早晚都是自己的,你有这样的想法,皇帝难道看不出来,聪明有野心的男人又如何会喜欢上同样有野心的女人,何况你野心是有,却又不够聪明,皇帝想要看穿你,轻而易举。”
这些话,太后以前说过不知道多少遍,德妃表面在听,可又没有完全听进去,内心被好像伸手就能得到的权势蒙蔽,手段又不够高明,比淑妃差了不止一截,最后被自己的野心反噬,也是她自作自受。
“皇帝和先皇不像,又有些相似,都喜欢解语花那般的女子,原因无他,皇帝这个位子看着尊贵无比,高不可攀,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可你有没有想过,高处不胜寒,一个人站在高处久了,也会疲惫,也会有所向往,有所盼。”
无所不能的皇帝,缺的不过是能够在他疲惫时专注凝望他的温柔眼,和一双能抚平他眉间阴郁的温柔手。
太后明白得太晚,待到醒悟过来,想提点侄女,侄女的性格早已养成。
从小养尊处优,万事无忧的千金小姐,又能温柔到哪里去呢。
德妃听着姑母的数落,自觉委屈:“我也有做不少事,给皇上送汤,给皇上送衣裳,大冷天挨着冻等皇上散朝,可皇上他,他还是不领情,他压根就不理睬我。”
太后反问:“汤是你自己做的?衣裳是你自己做的?既然要送,那就拿出足够的诚意,你用别人做好的献殷勤,皇帝看不出来?他本就是不太重色的人,又如何被这样肤浅的你打动。”
最后那句戳到了德妃肺管子,她的情绪一下到了极点:“所以,那个鸟国公主就不肤浅了?用那张脸把皇上迷住,再也瞧不到别人了。”
以往皇帝是真的不重色,对后宫所有妃子都一个态度,德妃心里还好受点,可如今,唯独尧窈是个例外,听闻皇帝夜夜拥着小公主而眠,叫她如何甘心。
“没准,整个宫里,不是妃子的外邦女子反而拔得头筹,第一个怀上龙嗣,兴许将来咱大晟真有个泊来的皇后了。”
德妃赌气起来,不管不顾。
太后闻言拉长了脸,一声斥道:“顾家是如何教你的,什么话都往外说,哀家给了你多少机会,舍下老脸请皇帝来坐过多少回,你自己抓不住又能怪谁,你若是再不懂得如何收敛性子,莫说皇后,你如今的位子能不能坐稳,都是两难。”
顾家不缺女儿,太后选中德妃,也只因为她是嫡长女,年龄正好合适,而次女那时尚小。
现如今,次女也到了待嫁的年龄,皇帝以天灾当头,共度时艰为由推了出孝后的第一场选秀,但私下召几名官家女进宫侍君,还是可以实现的。
思及此,太后看德妃又顺眼了不少,姐妹共事一夫,先来的姐姐必然不痛快,为了将来的和睦,还是先哄着吧。
太后软下了语气:“你也莫慌,哀家这么说也是为了让你有个警醒,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将来如何,还是看你自己,要么自己就争点气,改改脾性,真正做个解语花,要么就学淑妃那般平常心对待,皇帝来与不来,都要过好自己。”
皇帝来太后这里的次数少得可怜,但每月十五,必要来上一回,做做孝子的样子。
太后舍亲子选择了他,赢得了天下人的赞誉,在朝中也颇受百官推崇,无论内心如何作想,皇帝都必须承这份情,也是作为三纲五常执行者的最佳表率。
纲常有序,江山才会更稳固。
容渊以为又会见到德妃,内心是抗拒的,然而走进内殿,只看到太后一人,蹙起的眉头略松了松。
太后亲自相迎,将皇帝请到桌边,一同坐下,眉眼里尽是一股得色。
“还以为皇帝今日不来了呢。”
往常这一日,皇帝午时就来了,今日却等到日暮时分,太后都想派人去打听了。
容渊才换过药,尽量避开受伤的左肩,坐到了太后另一侧,一只手捧着茶盏,却无品尝的意思。
太后看着皇帝:“是不是这茶不合口味,要不要试试另一种新到的好茶?”
说罢,太后就要吩咐宫人换茶,却被皇帝淡然一声制止。
“太后有心了,不过不必,朕对茶水本就无甚偏好,便喝些寡水,也无妨。”
太后这才作罢,又布置了不少点心,寻着时机打开话匣:“听闻皇上推了今年的选秀?”
太后想要知道什么,又何须听闻。
皇帝不动声色道:“如今内忧外患,国库并不见丰,当开源引流,勤俭节约,选秀一事,兴师动众,劳神伤财,并非智举,推了也是应该的。”
皇帝用的理由正正当当,也足以服众,太后无话可说,可一想到皇帝御极三年,还未有个一儿半女,太后也有她的底气。
“皇帝这个年纪,也该有个子嗣了,如果宫里那些妃子不尽人意,取悦不了皇上,倒不如再宣几个进来,不必大操大办,只选那么几个,皇上看对了眼便可,事关子嗣承继,臣民们也说不得什么。”
太后有理有据,有商有量,乍听之下,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皇帝顺着太后的话,态度不明地问:“不知太后有何人选?”
太后顿时来了劲,列举了四五个人选,到最后,才不经意地提了句:“说来德妃的妹妹今年也到了说亲的年岁,哀家这个小侄女,可是姐妹里容貌最出挑的那个,性情也和德妃大不同,更为温顺乖巧,善解人意,留在身边解个闷倒也不错。”
皇帝看似专注,还颇为赞同地点头:“是很不错。”
就在太后以为有戏,正要继续加把火的时候,皇帝陡然一个转折:“不过朕身边已经有了个温顺乖巧,善解人意的解闷人选,再来一个,未免浪费,朕精力有限,也应付不来,还是免了罢。”
太后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皇上说的是东瓯公主么?她迟早要回她的地方,与顾家女进宫,并不冲突。”
容渊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了下:“做了朕的女人,又如何能够回去。”
“不回去,皇上又该如何安置她,若有意封妃,早该封了。”太后以为皇帝待那公主,也不过是一时的见色起意。
“说到这个,朕也在斟酌之中,既然太后提到了,还请太后给朕出个主意。”
皇帝说得不疾不徐,却又不给太后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好歹是一国公主,又为我大晟慷慨解囊,封妃显得太轻,可若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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