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又透着一股莫名的骄傲。
尧窈也跟着夸:“是的呢,曾使君可有本事了。”
尧窈一夸,明姑又有点羞窘:“姑娘以后可别这么唤他了,他如今有了户籍,叫王二,当了十多年的鳏夫,无子无女。”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曾使君才得以借壳重生,不然,京中盘查严格,每半个月就要挨家挨户盘查人口,曾使君很难撑到现在。
曾使君上头有哥哥,不缺传宗接代的人,即便隐姓埋名,他也不觉得可惜。
明姑替他惋惜,原本出使大晟,回去以后又要加官进爵,可世事难料,命里缺了那么点运势。
尧窈倒有自己的看法:“兴许他本就志不在官途上,姑姑不是说他癖好怪,喜欢敲敲打打,做些奇奇怪怪的物件,这王木匠,大概正合了他意。”
闻言,明姑愣了下,想了想,还真如此。
男人不愿见她,并不是因着如今的身份,而是他那张脸,已经毁了大半,人不人鬼不鬼,对自己的外貌自卑。
儿女情长的事儿,私下再想。
明姑眼下有更重要的一桩要跟尧窈商讨,她先起身检查门窗是否关严实,再回过来问尧窈:“姑娘,我们回东瓯的事看来可行,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不少河面上还结了冰,不宜出行,要缓上一缓,等天气暖和了,您这胎相也稳了。”
她们要回东瓯,最快的路线就是走水路。
王二寻了个不错的活,给京中的皇商穆家检修货运船只,穆家少东家很是欣赏他的手艺,特许他可以带家眷登船,随船队南下或者北上。
只要寻到合适时机,他们坐上南下的货船,到了东南那边,离东瓯近了,就不愁回不去了。
到了这一刻,看着明姑兴致勃勃地谋划着如何回去,尧窈内心有愧,只觉不能再瞒,也瞒不住了。
最后,咬了咬牙,将王姐失踪,至今没有寻到,东瓯已经被二王子控制的不好消息,和盘托出。
“姑姑,你先别急,没寻到,就是不幸中的万幸,王姐是有福气的人,不可能就这么没的,她一定还活着,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已经随肖瑾来到大晟境内的素君,忽然头脑一阵抽痛,她停下脚步,蹲了身子。
肖瑾回过头,见人没有跟上,迟疑了片刻,终是走了过去,好意劝道:“这里离东瓯没多远,你现在返回去还来得及,你如今没有身份,即便跟我到大晟,也难以生存,何况长途跋涉,未必吃得消。”
素君蹲了一会,感觉好点了,重新站起,面色略苍白,仍是倔强地道:“我已经认定了你就是我的夫君,那就夫唱妇随,即便刀山火海,我也要随你一道。”
女子眉宇之间透出的坚强和果断,让肖瑾不禁动容。
就连游起这个素来嫌女子羸弱累赘的人也忍不住道:“爷,您也别推了,她就是跟定你了,反正你屋里也没个女人,正好带回去,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你闭嘴。”肖瑾眼角抽了抽,恨不能把游起的嘴用米糊糊起来。
素君脑子活络,游起这么一说,也给了她很好的理由。
“你家里人催你,你就把我拿出来挡着,我不介意的,反正我要嫁,也只嫁你,旁的男人,是不可能多看一眼的。”
多好的姑娘,人美不说,坦率,热忱,痴心得让人动容。
游起不由得羡慕起自家主子,还矫情个什么,真当自己是和尚,不能动欲。
见好就收吧,他想要这个福气,都没得。
肖瑾看着固执的女人,就像看到了自己,要说没有一点感觉,那不可能。
可她到底身份特殊,又是那位的姐姐,她不知道,他却知道,待到她哪天恢复了记忆,又是否还会记得今日的种种许诺。
不接受,不是他铁石心肠。
而是他和她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难以跨越。
第52章 如愿
到了腊月中旬,天愈发地冷,热炕已经烧起来,手边的汤婆子也准备了好几个,捂不到一会就凉了,又得再换。
尧窈如今身子金贵,她自己不觉得,但旁人总觉得她会冷。
秀琴把厚袄子和大氅全都翻了出来,挨个给尧窈换上,换一个,问她一句冷不冷。
尧窈不仅不冷,还有点烧。
她不想穿,秀琴一脸担忧,自以为地道:“您可不能因为爱美就不顾自己身子,女儿家本就冻不得,您看看,您穿再多,腰身都比我们细。”
不过脑儿说出来的话,秀琴顿了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腰。
尧窈也低头,一股淡淡的忧愁在心头萦绕。
秀琴当即一个激灵,陪笑道:“主子是因为怀了孩子,肚子不大不行,等肚子里的小主子出来了,主子很快就会恢复之前的好身段了。”
“会吗?”尧窈一只手扶着自己敦实的腰身,满脸尽是怀疑的神色,显然不是那么相信的。
这得跑多少步,少吃多少好吃的,才能瘦回到当初。
尧窈孕期反应并不算大,相比大多数孕妇,已经称得上轻松了。
唯独一点,就是她这种忧虑意识,倒是比谁都强。
且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无可自拔。
就连皇帝何时来的,她也未曾察觉。
待人走到她跟前,将一个新灌好的,热腾腾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手里的热度瞬间传来,蔓延到全身,整个人暖烘烘的,尧窈如梦初醒,恍恍惚惚地回了神,仰头看立在她面前的高挺身影。
“怎么?几日不见,自己男人也认不得了?”
容渊俯身,才解了白狐狸毛大氅搁到一边,周身仍有股轻微的凉意,是以,男人没有抱尧窈,只是眯着眼睛,唇角露了点愉悦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目光仍有些恍然的女人。
几日不见,她好像又变了样,肚子更大,圆滚滚的,脸也更圆了。
但这种圆,在容渊眼里,是异常圣洁,美丽的。
待身上的凉意散尽了,容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拥住在他眼里日益美丽的女人,亲亲她秀美的眉眼,荔脂琼鼻,还有殷红的唇瓣。
哪一处,都生成了他喜爱的模样。
明明分开也没多久,为何他就如此想念了。
相对男人的动情,尧窈倒是没什么情绪。
尧窈就像个木头人任由男人亲着,现下满脑子在意的唯有自己走形的身段,在她生完孩子后能不能恢复如初。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男人越是亲得热烈,尧窈心里越是难过。
他就一点也不在乎,也没感觉到她的难过。
没过多久,晶莹的泪珠从尧窈脸庞滑过,容渊正巧亲到那处,嘴中一股黏腻的感觉,他伸手拂掉嘴上黏着的尚未成形的珠子,已经能够淡定如常地把珠子收入随身携带的小锦囊里,还有闲情打趣尧窈。
“照你这么个哭法,咱儿子才出生,彩礼已经备妥了。”
闻言,尧窈愈发哭得凶了,像个孩子微微抽噎:“为何不是女儿,我就要生女儿。”
这女子怀身,气性没个定数,大悲大喜的,由不得人,也由不得自己。
容渊笑也不是,心疼也不是,但也明白,眼下把人哄住了,不哭才是正经事。
“好好好,女儿也是宝,都随你。”
然而,尧窈听到这话,还是哭:“什么叫都随我,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你就没份吗?”
容渊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对了。
好像说什么,这小孕妇总能扯出奇奇怪怪的理由同他掰扯。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不过你生的,你最大,你做主。”好歹是当皇帝的人,脑子转得快,几句话就圆了回来。
尧窈总算气顺了不少,但仍是抽噎着,甚至打了好几个嗝,需要缓缓。
容渊半搂着她,轻拍她的背,这回又带点责备:“你看,你一生气,受罪的还是你自己,又何必。”
尧窈气不顺地反驳:“不气,是不高兴。”
容渊简直要被这不高兴的小妇人逗笑了,强压下喉头那点笑意:“是,不高兴,那我的夫人可得尽快高兴起来,这样我们肚子里的孩儿才能高兴。”
身为帝王,容渊自然希望第一胎能够是儿子,他有了继承人,朝廷上的压力也会少许多。
但看妇人这样,怀个孩子也确实不易,情绪大起大落不说,人也没精打采的,到了夜间,听明姑说,睡觉也不见有多安稳,一个姿势睡不了多久,又得换,着实没个好时候。
儿子,还是女儿,容渊到如今已经没那么执着了,只要是自己孩子,怎样都好。
反而有执念的是尧窈。
儿子,女儿,她都喜欢。
但最好还是儿子。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会有多长久的纠葛,兴许她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孩子,儿子总比女儿在这世上过得更容易些,且东瓯那边,不管王姐在不在,这个孩子也是个希望。
一想到这,尧窈心绪也是百转千回,重重叹一声。
这一声叹,也引得男人低头,看怀里的人。
怀个孕,愈发多愁善感了。
“不如,等天气稍微暖和了,朕陪你到外面走走。”
她一直对集市心心念念,逛一逛,兴许情绪会好点。
尧窈心不在焉地点头,想到曾使君,不经意地提起:“我想给孩子打一个小床,是我自己画的,明姑在外面找了个木匠,听说手艺厉害,我想让他过来住个一两天。”
容渊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是不同意的。
未等他开口,尧窈又道:“这图纸是我画的,他未必能看懂,他要是做得不合我的心意,我会更不高兴,我不想不高兴,所以要亲自盯着他做。”
容渊没吭声,两手捧着女人仍旧小小的巴掌脸,注视着她面上的表情。
看出她是认真的,眼里透着一股倔强,容渊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也没那么快答应。
“再等等。”
那木匠的底细,他必然要派人查个清清楚楚。
好在曾使君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还真没漏下一点把柄让丁念查出问题。
丁念把王二附近的住户全都查了个遍,回去后一五一十地同主子禀报。
年龄大,鳏夫一个,容貌毁了大半,人实在,手艺活确实不错。
人没问题,容渊也没空闲亲自去接见这种底层人士,只叫管事把人带进来后,安置得远远,没有主子吩咐,不得随意出来。
消息传到明姑那里,明姑压不住的欢喜。
还是尧窈提醒她:“姑姑,你这眉收一收。”
喜上眉梢的样子,也太显眼了。
容渊在外头不能久待,等不到下一个天黑就得回宫,走之前,难免要温存一番。
毕竟是开了荤的,久不沾,必然会想。
容渊把女子又软又滑的手拉了过去,贴她耳语。
“朕让夫人满意了,夫人也让朕满意满意。”
第53章 误解
盛京外城有十几个门,各有各的用处,唯有东直门让贩夫走卒同行,因多带了个人回来,肖瑾不想声张,挑了正午的时辰,想趁着人多,混进京去。
想法是可行的,当值的城门守备也曾在他手底下做事,那人一看到肖瑾就要作揖,肖瑾手一扬,低声道不必多礼。
他此刻只想尽快把马车里的女子带进去,找个地方安顿,越隐蔽越好。
守备命兵卒拉开大闸栏就要把马车放进去,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接着高头大马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气势汹汹地横在了大开的城门口。
马上男人一身劲黑的官服,居高临下望着马车前站着的肖瑾,微挑了眉头:“多日不见,肖大人风采依旧,只不过瞧着,人好像瘦了些,想必在外办差,颇费了一番心力。”
好巧不巧地,来人竟是顾洵,顾家二房的独子,时任城门司都统,管携外城五个门。
前任上司和如今的上司同时出现,这个画面也是难得,守备愣在了当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放还是不放。
游起看不得顾家人,没得耐烦心,催着守备把城门再开大些,他的马车要过去。
“过去,过哪里去?车里又是何人?肖大人出门办差,也没听说带了家眷同行?”顾洵一连三问,非要肖瑾给他个答复。
肖瑾眉眼平淡:“肖某的私事,于公事无碍,顾都统就不必多问了。”
在宫中,德妃同淑妃不对付,宫外,顾家和肖家必然也很难交好。
肖瑾为人谨慎,行事处处妥帖,素来受皇帝赏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顾洵自然不可能放过。
“皇城根下,无一小事,肖大人更该懂这个道理,车里若无问题,可否掀了帘子,让官差查看,毕竟我管着这城门安防,得以身作则。”
顾洵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守备只能望着肖瑾,若无问题,看一看,也确实无妨。
游起坐不住了,勒紧了缰绳,一把站起:“顾大人有所不知,这车里头的,不是别人,是我家大人新纳的妾,这妾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又怕生,胆小得很,你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口一个要看,把人吓着了,吓出毛病了,可怎么办?”
游起这话可谓是震惊四座。
向来清心寡欲,不重女色,哪天到庙里割发修行也不让人觉得稀奇的肖瑾,居然纳妾了。
顾洵潜意识是不信的,更觉可笑,其中必然有诈。
肖瑾为了应付他,连最低劣的借口都使出来了。
这时候,车帘悄然掀开了一角,一个细软清润如江南烟雨的女声响了起来。
“夫君,怎么了?”
此女官腔不太标准,夹杂着外地口音,像是南边来的,可具体是东南,西南,还是江南就不好判断了。
柔柔的,轻轻的,似远处缈缈的风不急不慢地拂过来,撩人心弦。
顾洵恍惚了一下,只来得及瞧见女子柔媚至极的侧脸,那帘子就又放了下去。
春风拂了那么一下,便了无痕。
肖瑾手尚摁在帘子上未放下,眸光冷淡:“顾兄若有疑惑,待我将内眷送进城内安置后,再邀顾兄详细讲明。”
“那倒不必,是顾某唐突了。”
顾洵嘴上这么说,内心并不以为然,只觉一缕怅然浮上心头。
都道肖家子游是真正的君子,今日再看,不过如此,面对如斯美色,不照样没有把持得住。
可没过明路,还不晓得肖家是何反应,高门大族,不说娶妻,即便纳妾,也断不能他这般草率,自作主张。
待车马缓缓驶离自己眼前,顾洵犹在晃神,须臾,他招来手下,低声吩咐:“将顾洵纳妾一事,在京中传开。”
他倒要看看,身正清明的肖子游该如何向天下人解释他的道貌岸然。
肖瑾自然不可能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带回肖家,光是解释此女的来历,就够他吃上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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