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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发现果然是戴文和文馨。文馨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是要离开的样子。戴文穿着长袖T恤牛仔裤，抓着她的两条手臂，情绪挺激动地在说什么，连脖子都红了。
“我们从另一个入口进去吧。”谢莉拍了拍乔安的手臂。
乔安站在原地没动，远远地看着戴文。戴文失控地又喊又叫，隔着那么远她都能听到零星几句，“不要走”“为什么”“都可以”之类的。她还从未见过戴文如此失控的一面。
“你怎么还看啊！”谢莉走了几步，折回来找乔安，“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么八卦一个人。”
“走了走了。”乔安抓了抓头发，转身跟着谢莉去另一个入口。
在候机口又碰到了文馨――这倒也不奇怪，因为文馨显然也是要乘早班机去北京。见面时才发现文馨眼睛红红的，睫毛也有些湿。
“早啊。”乔安有些尴尬地打招呼，“这是我老板谢莉――谢莉，这位是香港组戴文的女朋友文馨。”
“早啊早啊！”谢莉笑了笑，“看来我们坐同一班飞机。你去北京旅游吗？”
“我家在北京。来香港玩几天，今天回家。”文馨礼貌地微笑着。
“哦这样啊！”谢莉道，“我和乔安去北京开会，我们day trip，当天往返。”
“那太辛苦了。”文馨道。
“没事，我们习惯了。”谢莉自豪道。
三个人挨着坐下。乔安思索半天，忍不住开口道：“其实刚才我们看到你和戴文在关口了，没好意思打招呼。”
文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讪讪一笑，道：“给你们看笑话了。我们分手了。”
她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是她又不是一个很随意的人，说点什么都有些严肃的味道，故而这句话说出口就有些凄凉。
乔安不知自己为什么还会继续说下去，她说：“其实对感情来讲距离和工作都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在一起也不是必须要每分每秒，只要两个人可以彼此理解就行了。”
文馨脸上依然带着笑，回答道：“确实。但是如果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什么也遮掩不了本质的问题。时间长了也依然不合适。”
谢莉在乔安的胳膊上使劲拍了一下，嗔怪道：“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文馨，你别介意。”
乔安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越界，就没有继续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文馨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滴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下，直接滚落在腮边。文馨很快地用手擦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远远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压抑而又忧愁地叹息一声。
第16章 新任首席财务官
忙起来，白天与黑夜仿佛互相追赶着，日子过得飞快。
暴风项目的消息渐渐少了，周会变成了双周会，之后连双周会也取消了。乔安知道，这个项目，就算是悄无声息地死了。
从她入行以来，经手的项目很多，上市的项目很少。上市这个过程，对于很多民营企业而言，如同鲤鱼跃龙门，要经历九死一生的考验，才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当然，至于一飞冲天以后股价是涨是跌，就不是乔安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此时，暴风项目已经在初次交表前就先倒下，但是另一边，丰收项目的各项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乔安和丹妮传了第一稿招股书业务和风险因素章节后，保荐人组织了第一次招股书讨论大会。
A&B这边依然是小土豆群里的组合：乔安带丹妮，戴文带于子言。几人一早从香港乘车去珠海。五点多上车，自然是一片呵欠连天。乔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戴文，忍不住偷偷打量着戴文的脸色。戴文看上去有些憔悴，脸颊似乎比原来更加消瘦。当然，这有有可能是起太早的原因。
戴文猛然回头，捕捉到乔安的目光。乔安连忙把视线转开。这段时间，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回想戴文生日那天，戴文挡在她身前与林延对峙的一幕，也会想到在机场，戴文和文馨的分手。
两人是彻底分手了么？但是戴文对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丹妮开口问了乔安想问的问题：“戴文戴文，我听说你和文馨分手了？是真的嘛？”
戴文沉默片刻，冷冷说道：“分手了，你高兴了吧？”
“你分手，我高兴作什么。”丹妮说道，“我是你的同事，应该关心你的感情状况。”
“不对。”乔安忍不住纠正她，“正因为是同事，所以才不方便过于关心对方的感情状况。”
“我好奇嘛。”丹妮对乔安撒娇，又问戴文道：“可是，你们不是很多年的感情吗？真的说放手就能放手吗？”
“谁说我要放手了。”戴文说。
“哎？”丹妮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戴文。乔安也忍不住看向戴文。
“我是要把她追回来的。”戴文回答。
乔安忍不住问：“为什么？”
戴文看着她，表情很纠结。半晌才说：“我不习惯生活里没有她。毕竟，我和她真的很多年了…”
乔安点点头，觉得很没意思。戴文这个人，真的是让她有些搞不懂。果然同事之间最好不要谈论感情生活。
前提是这个同事不要有事没事地勾引她。
但是戴文算是勾引过她吗？她实在不知道答案。
九点不到，A&B一行人走进会场。
“戴律师！”詹森从会议室正中脚下生风地走来，他飞快地和A&B几个人打了招呼，有些惋惜地对戴文说：“哎，你们尹大律今天又不过来呀？”
戴文笑得滴水不漏：“她是想亲自来的，可惜有点时间冲突，不过以后肯定还有机会。”他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我听说前一段公司接洽了几个有经验的CFO候选人，现在什么情况？CFO定下来了没？”
“外聘CFO这件事，一直是盛银在对接。我们也想插手，这不是不让我们管嘛。”詹森无奈地说，“我看盛银这个架势，肯定是要拉拢CFO的，到时候如果他们对我们不利，你可得给我说话呀！”
乔安听不下去了，提醒他道：“我们是公司的律师，替你说什么话呀！”
“哈哈乔美女，你还是那么犀利！”詹森说道，又转头和丹妮打招呼：“丹小妮美女，你最近写招股书是不是很辛苦啊？”
“是啊是啊。”丹妮和詹森很投缘，一聊起来，就说个没完没了。
所有人都期望着一睹CFO的真容。然而会议开始的时候，CFO还是没有到场，连公司的领导也只有几个人出席。两边投行都兴致缺缺，私下里竟然还分别给乔安发微信，催她快点过，意思意思就行，不需要讲得太细。只有对家的美国律师路易时不时搭搭腔，给她提一些无关痛痒的意见。
“看见没有。”中午吃饭的时候乔安给戴文看微信界面，“现在投行都是这种风格了。上午讲的可是竞争优势和发展策略还有业务，这两边不认真给意见就算了，居然还催我。”
戴文道：“公司重头的领导都不在，他们存在感要彰显给谁啊？可不就是随便应付一下。”
乔安感慨：“我觉得几年前市场上投行还不是这个风格呢。”
“得了吧，你才入行几年。”戴文毫不留情地打击她：“合伙人都没说什么呢，别好像看尽了沧海桑田似的。再者说这个行业也还挺年轻的呢。”
“行吧。那我不说了。”乔安被噎得没话，只能咬着筷子笑。
詹森在另一张饭桌上东张西望，没过多久就端着饭碗过来了。
“戴帅哥，分我半张椅子。”詹森挤在戴文的椅子上，“哎呦你们这桌战斗力不行啊，怎么还有那么多烧鹅，我要来两块。”
戴文面子上嫌弃到不行，但也扭着身子给他腾出地方，笑道：“怎么来我们这桌抢食啊？”
“你们战斗力不行，我来帮帮你们。而且你们这桌气氛好啊。”詹森往碗里夹菜，“你们知道这烧鹅，都是公司自己养的走地鹅。公司有一个挺大的生态园，无污染无公害，给食堂贡献了不少食材。你看你们不懂得欣赏，还剩这么多。”
“就你懂得多。你亲眼见着公司养鹅了？”戴文漫不经心地和他抬杠。
“我们不像你们，天天憋在办公室闭门造车。”詹森挑眉道，“我们可都是现场尽调，眼见为实。那满地跑的鹅还能有假？”
乔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想起这家公司别开生面，鹅飞狗跳的启动大会，对詹森道：“我们还真的亲眼见过公司的鹅。”
“哦？”詹森一挑眉，“说来听听？”
“很大，很白。”乔安一本正经说道，“战斗力很强。”
戴文也闷声笑了起来，补充道：“没错，是战斗鹅。”
“不过，谁知道今天上桌的这盘是你们看到满地跑的战斗鹅还是从超市批发的冷藏鹅。”乔安话锋一转，嘲讽道，“要不要让你们律师给你去验证一下？”
同一桌上M&M的律师米雪苦着一张脸：“别再给我加工作量了好吗？给公司的验证清单，可是一条也没有回复呢。”
“哎，保荐人。”戴文亲昵地搭上詹森的肩膀，“验证工作都推不动，这进度不行啊，你可不能不管。”
“这招股书还写得八字没一撇呢，谁顾得上管验证啊。”詹森耸耸肩，把戴文的胳膊抖下去，又对乔安道：“乔美女，我给你发的微信看见没？”
“看见了，这你还好意思说！”乔安道：“头一次看见第一次招股书讨论大会，投行要求过快点别讲细节的。不过你们和盛银国际也真是――怎么说呢，不约而同，心心相印。”
“得了得了，你也少说我们。地产公司不就那点事吗？还能写出个花来？再说竞争优势和发展战略提纲之前不是开会讨论过了，定下来就定下来了。到时候要是公司突发奇想要改点啥，那还不够你喝一壶。”詹森压着声音道。
戴文本身就和詹森坐在一张椅子上，近水楼台地凑过去，靠在他耳边道：“帅哥，今天你给我们这一桌律师坦白从宽。这项目到底是什么进度？我怎么觉得有点谜呢？”
“你们这一天天现场尽调，尽调出啥了？”乔安添油加醋，“不用说细节，我也不想听，告诉我们一个大致结论就行。这表是能交不能交？项目还往下走吗？”
詹森一脸警惕，挥舞着筷子：“你你你，你们什么意思啊？这是在套我话呢还是威胁我？我就知道和这么多律师坐在一张桌上准没好事！我告诉你们啊，进度一切正常，你们都给我好好写招股书好好验证好好搞法律意见书，到时候准时进印刷商。”
“哟，还有进印刷商的计划呢。了不起。”戴文道。
“这是敷衍我们呢。”米雪点评道。
詹森没有理她，反而转向了在一旁狼吞虎咽的丹妮，瞬间换上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孔，道：“丹妮小美女，还是你比较好，和他们这些老奸巨猾的中年油腻律师不一样。”
丹妮正在吃鹅，给了他一个满嘴油光的微笑。
“看你很年轻啊。”詹森道，“你平时主要跟着乔律师写书？”
“嗯呢。”丹妮洋洋得意，“我和小乔姐已经被绑定了。”
“哎呦？”詹森转向乔安，“恭喜啊乔律师，我也想和小美女绑定一下。”
“你少来劲啊。”乔安回答，“别看我们丹妮年轻就对人家满嘴跑火车。”
詹森大呼冤枉。
丹妮拿起放在桌边的手机，一通打字。小土豆群里很快就出现了一串来自丹妮的惊叹号。
丹小妮：詹森好帅啊！他这么夸我，我招架不住！
戴文显然看到了丹妮的微信，清了清嗓子，问詹森道：“你老婆最近怎么样了？还在深圳？”
“嗯。”詹森道，“在深圳我丈母娘方便照顾她。”
“不过小孩要在香港生？”
“是啊，可能过一段就让他们一起过来呗。”詹森捂着嘴剃了剃牙，皱着眉挺发愁的样子，“到时候一大家人住在一起还不够乱的…算了先不想了不想了…”
下午的议程比上午还要敷衍。乔安带着讨论了一下业务章节，忽然听到会议室外一阵骚动。有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公司主席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昏昏欲睡的一排投行的立刻来了精神，纷纷卑躬屈膝：“李主席下午好。”
李主席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落了座，抬头张望一下，道：“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
大家一听，知道是新的CFO要登场了，都立刻打起精神。
下一秒，上午一直没有出现的盛银国际的杨明走进会议室，对身后的人说，“林总，您先请。”
后面那个人也没有和他客气，闲庭信步走了进来。乔安抬起头，脸上的职业假笑立刻凝滞了。
“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主席说道，“这位青年才俊，就是我们公司的新任首席财务官。”
林总站在主席身边，他本就瘦瘦高高，颇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装，更是显得风度不凡。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也文质彬彬。然而镜片后，却是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毫无温度的目光扫过会议室一群人，最终落在乔安身上。
“大家好。”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林延，感谢主席器重，请我担任公司的CFO职位。未来，我不仅是公司的CFO，也是丰收项目的总负责人，上市相关各条线的工作，都会经我的协调和安排。希望和大家合作愉快。”
话音刚落，会场掌声雷动，热情地迎接这位上任的新官。
第17章 秋天降临的时候，和最初心动的时刻一样
林延向来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如果他吃了亏，又没有报复回去，这件事在他心里就不算翻篇。
乔安早就知道他的秉性。
还在念大学的时候，乔安因为一次联谊活动的经费审批认识了林延。然而这个开始并不算愉快，两人在乔安的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欢而散。
那次联谊舞会最后还是成功举办了。一方面是舞会因为经费不足被迫降低了规格，原本计划在室内举办的舞会改在露天草坪。另一方面也是外联部意外地拉到了一大笔赞助，补足了费用缺口。虽然因为经费审批闹得有些不愉快，乔安还是按部就班地帮陈雪等人走完了学校相关的审批流程。陈雪为了答谢，送给乔安一张入场券。
舞会是露天的，傍晚才开始。初秋时节早晚温差大，太阳落了，风就冷起来。残阳消逝在远方，天空一片深浅交叠的蓝，半弯月亮朦朦胧胧地挂在树梢上。音响里放着一些节奏缓慢的老歌，音符四散在秋风里，就算是靡靡之音也有些萧索。乔安走进场地，草地上一片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她竟然有些轻微的退缩――她在这里并没有几个熟人，也没有想联谊交男朋友。她有些懊恼自己出于好奇，竟然来凑这个不属于她的热闹。
“乔曼云。”有人叫住了她。转身一看，是林延。他没有穿西装，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配米色西裤，显得成熟而英俊。他向乔安走来，在薄暮的微光的朦胧的灯光里，整个人看上去很不真实。乔安愣在原地，一时间也忘记了两人之前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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