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使得天下易主,成王败寇便且看将来几日。
“别去。”
可眼前清冷玉影将她紧揽在怀,她唯听得耳畔传来此二字,又被雪松般的气息萦绕,乱了微许思绪。
“嗯?”这下轮到她不解,沈夜雪柔和抬眸,不知他所道是要去向何地。
“你若敢去伺候,我杀光他们,再将你囚了,”离声缓缓低言,虽见不了此刻的眸色,她也知定是充满阴鸷与狠然,“让你……让你这一世都见不了旁的男子。”
忽而醒悟此人在意的是她适才与狱卒相谈之语,她仅是随口应着,又怎会当真顺应而为……
况且那些肤浅好色的男子根本触她不得,更别提能使唤她前去服侍。
沈夜雪轻望向这疯子,撇了撇唇,不由地小声嘀咕:“能否出这天牢都还不见定数,还在黑言诳语。”
“不信可以试试……咳……”哪知他尤为较真,清冽眉目染上一缕偏执,极其狠绝地欲将锁链挣脱断。
可这坚固铁索如何能挣开,她眼睁睁见得离声猛然使力,引得手腕鲜血直流,大片艳红滴滴落下,使她惊愕得欲捂上唇。
他这是要将双手硬生生扯断,只为摆脱枷锁,只为不见她受一丝辱没。
对自己都能狠成这般的人,又岂会对他人心慈面软。
“你疯了……”
沈夜雪愕然半晌,急忙阻下此举,微颤着紧拥上单薄之躯,难以置信般轻问:“你连这双手都不要了?”
似未有商议余地,离声回得决然,唇畔勾起的浅浅笑意阴沉上半分:“你若去了,我让这整座天牢,与你我二人一同陪葬。”
她无言良久,困惑又问:“灭九族之仇也不报了?”
“让阿雪受此欺辱,此仇不报也罢。”
听着眸中疏冷之影正色以回,她更作静默无声,想了又想,决意再有上几许耐心,将离声安抚了下。
从不知在这疯子心里,她竟比那滔天仇恨还要重要,还要令他奋不顾身。
“你又并非第一日知我,何必心乱成这样……”沈夜雪靠于其颈肩柔声轻语,回望牢门外,无人看守,便继续言道,“若非我乐意之至,这天下的男子皆逼迫我不得。”
“如有人用强,我只好送他归西去了……”轻挥着衣袖,示意袖中还藏有些许暗器,她得意扬唇,绽开笑靥。
“阿声是唯一得我之人。知我心思者,唯阿声莫属。”
见他像是安心了下,原本欲挣开桎梏的双手忽地安分不动,犹如一只无处可逃的困兽,身处绝境,却只听她一人之言……
她忽感鼻尖一酸,从未有过的酸楚之感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
抬指轻抹眼角,细微湿润沾上指尖,她茫然若失,惊觉自己落了泪。
在这若梦浮华间漂浮了多年,只感唯属她的一颗心坚如磐石,不论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仅凭一己之力,她亦能存活至今。
她亦能得到心心念念的荣华权势。
然而,她眼下被困于最为昏暗的天牢,前路未知,不见天日。
这一切皆归于她错信锦月,错信公子,错信那整个令她回首不堪的花月坊,让这藏匿身世五年载的叶氏长子暴露无遗。
她一时迷惘,不知是否可信上他一些,他好似……好似真将她不计得失地放在了心上。
“是因我而起……是我害的……”
想至此处,蓦地啜泣起来,沈夜雪轻晃起脑袋,在其怀中不停地低喃:“无论是暗无天日的府牢,还是这入地无门的天牢,我带你出去……”
离声似被此景怔了住,油然生起的戾气顿时如烟如雾,散得未留丝许踪迹:“此事从头至尾,本与阿雪无关。阿雪甘愿留下陪我,我已受宠若惊。”
他道得尤轻,语声里掠过浅淡柔意,又若无所适从,如同初次宽慰着姑娘,字里行间透着拙笨之意。
而后,面前清影轻然俯身,极尽温和地抚上她凌乱而坠的青丝,欲揽她入怀。
沈夜雪就此止下抽泣,梨花带雨过后,双目映上了冷然锋芒。
翻看起已然到手的龙腾玉,想今晚绝不可有差池,她遥望铁窗之外逐渐暗下的天幕,便觉是该好好沉静下心,镇定谋划上几番。
明河在天,月色下断云微度,暗牢壁墙外,花木传出阵阵虫鸣,飘入天牢深处的一间牢房内,漾出缕缕百转情丝。
驻守牢狱的侍卫缓步行于牢道内,听得那一处牢中时轻时重地飘荡着娇声轻吟,惹得旁经之人心神荡漾,不自觉地朝里瞥上一眼。
一清艳媚然的女子正跪坐于男子怀内,手如柔夷,轻攀其肩,丹唇微启,低吟声娓娓动听,带着言道不清的羞涩。
牢头瞧望了良晌,此二人被衣袍遮挡得严实,极像在行着云情雨意之事。
忆起这姑娘应了要为牢内弟兄皆服侍个遍,牢头忙将瞧观的几人赶了远,冷哼着不作打搅。
待到牢房外没了狱卒之影,一爪钩被抛向空中,勾上了铁窗边沿。
沈夜雪凝眸静望了几瞬,便见着悬于爪钩下的绳索微微一动,明了是无樾已候至外头。
取出袖中早已备好的血书,与那枚沾有血渍的龙腾玉,绑于细绳上,她轻拉绳索,随后望着物件一点一点地移向高窗处。
“阿声,阿声……人家受不住了,你对人家温柔些……”
唯恐玉石撞击壁墙发出声响,她回至离声冷怀里,故作羞赧盈盈,以盖其动静。
“阿声……”唇边虽如是喊着,她凛紧目光,直直盯向那渐渐升高的玉石,语调又抬高了些,试图掩盖过各种异样之声。
“不要了,人家不要了……”
直到书信和白玉于窗旁被人取了走,她才松下气,顺势娇羞地再轻哼一语,欲起身理衣。
“你莫再为难我了……”
无樾一观信件,就知她所托付的几件事。
倘若进展顺利,她只需静候贺檩逼宫那一日,江山易主,回天倒日,永不可挽回。
“阿雪满足了,我还未称心呢……”她还在念着逼宫谋反一事,又听离声在耳旁低语,作态得仿佛和真的似的。
“阿雪再忍忍,再忍忍……”
算一算时辰,她已是喊了许久,既然玉石与书信已送出,便可止了这场装模作样之态。
“可以罢休了。”沈夜雪仍埋于其怀,与之紧紧相拥,互相取着暖,忽觉若是就这样命丧牢狱,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唇角仍噙着寡淡轻笑,离声意有所指地于她耳边轻言:“外头可有好些面兽心的狱卒在虎视眈眈,阿雪莫不是当真想去伺候?”
微灼气息洒至颈处肌肤上,白皙冰肌瞬间被染了丝丝缕缕的温热,声息游离于耳根与锁骨间。
她霎时晃了神,心绪猛烈一荡,此前那一晚的缠绵之景再度涌入心头。
瞥望牢外隐约于不远处朝一方向飘来的眸光,那些贪色之人还真将她盯得紧,这疯子是真心诚意在为她着想,她默然妥协,倚靠其身酝酿了片晌。
离声低低再道,俯至耳廓处,有意无意地撩拨着本是无澜的意绪:“接着喊,今夜我护着。”
第56章 阿雪想不想……真来一回?
“护得住一夜, 难以蒙混后几夜。”
她半刻回应上一句,心知若被那肮脏牢卒强行带出,女子之身终究难以抵抗多时。
即便是将他们杀光, 她也难逃此狱, 说不定还会被就地处以极刑而亡。
闻言, 他云淡风轻般回着, 无力的长指却依旧轻拥不放:“一直喊去便是了。”
沈夜雪再度娇然作喊, 续着方才的嘤嘤喏喏之音,安然倚于男子肩头, 未过多久便困倦了。
“我……我喊困了……”
她为难地开口, 瞧窗外夜色深暗,倦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未道多的话语,离声柔和应着:“睡吧, 我守着。”
这素来行事诡谲之人倒也安分,像是真将她护在了怀中,纵使满身累累伤痕, 也是揽她若珍宝在怀……
沈夜雪阖上双眸,忽感这几日头一回能睡得如此安稳。
许是他在了, 她便可不用思虑旁的事,不用思虑……是否身处险地, 四伏危机。
夜已深, 牢道内响起跫音, 那面目可憎的牢头急不可耐,快步巡视而来,一面走着, 一面抓耳挠腮地抱怨道。
“你这小娘子,究竟何时了事, 听得爷心痒了一晚……”
待走近一瞧,见姑娘满面娇羞地已入了眠,似是太过疲倦,却也不知是否因那缠欢缱绻的缘故……牢头驻足而立,望男子扬唇浅笑,举止悠缓地帮怀内姝色理着裙裳。
“美人已睡,无法接着伺候,今晚许是要让各位爷失望了。”男子悠然启唇,话中带着一丝歉疚,却是于无声无息间弥漫出了张扬与狂妄。
“看着正人君子,清心寡欲的,想不到还挺有能耐……”之前只关切着这花容月貌的姑娘,未端量过这名朝廷钦犯,牢头眯了眯鼠眼,不由地打量起来。
“这般逍遥快活的美事,也不让我等同享一番?”
男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宛若对伤势极不在乎:“过奖了,既是将死之人,临死前还讲究什么分寸轻重,自是要享尽世间极乐才是。”
雨润云温之乐自不可强人所难,何况姑娘还被这一人紧护于怀内,牢头冷声一哼,只得等明日再想他法。
牢头顺着牢道走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离声轻抚娇色缕缕发丝,低声隐隐作笑,觉她熟睡时真如猫儿无异。
天色微明之际,云空半明半暗,丹碧浮云端。
一束日辉斜照而下,照入幽暗牢狱,洒落熹微晨光。
沈夜雪慵懒地睁开杏眸时,便瞧着如玉公子晏然自若地拥她如昨,姿势未作丝毫改变。
随性一揉惺忪睡眼,忆起昨夜情形,她浅观男子玉颜:“你何时醒的?”
“早你一些。”离声怡然一顿,柔声回道。
“就知将我哄骗……”瞧他面色苍白,流淌过遮掩不住的困意,便知此人是守了她一整夜,沈夜雪轻撇唇瓣,没好气地言着。
“一夜未眠,你觉我瞧不出?”
见其略有气恼,离声沉默一瞬,又回:“有人盯望着。我担忧梦过醒觉,阿雪不见了。”
如若那牢头当真来硬夺,就算他睡了着,此般动静也定会将他惊醒,实在不知这疯子如何作想……
沈夜雪偶感疼惜,目光垂落至锦衣袍角,各处血迹已凝固,伤口似乎凝结成痂。
她渐渐发觉,与离声就这般依偎着,狱卒便不会再对他施以极刑,也不会待她太过刻薄。
“你小憩片刻,换我守你。”她起身仔细观望周遭,与他悄声低语道。
白日里这些侍从皆在忙碌,无暇顾及他们二人,让他暂且歇着,能恢复不少气神。
哪知正说完此言,倚于壁墙一角的清色便俯首入睡了。
这些时日他确是太为乏累,谨慎得几乎一刻也未曾卸下防备,她悄然一叹,凝神再作思索。
小皇帝应未下处死离声的旨意,还在思量着该怎般处置这叶确麟之子。
如若不然,牢中的狱吏也不会将他二人放任不顾。
趁此皇帝举棋不定之时攻下这座宫城,实乃最佳良机。
她闭目沉思,忽听有人疾步走来,忙坐回至离声身侧。
步履声迫近,行来的是那凶相毕露的牢头,瞧望她柔弱般坐于牢墙边,眸色透出了一分凌厉:“小娘子,我们等着被伺候可是等了两日,你这般言而无信,可休怪小爷我翻了脸。”
“是小女不忍伤官爷,官爷怎不明白小女的良苦用心……”沈夜雪见势莲步走上前,回眸望了望沉睡的离声,掩唇故作玄虚地与牢头道。
听罢眉眼蹙得更紧,牢头不明所以:“此话又怎讲?”
她面含苦涩之意,缓慢倾诉起了其中的苦衷:“此前小女曾言,小情郎身有怪疾,这疾症便是由欢合之事染于他人。”
“此疾到最后要忍受皮破肉烂,七窍流血之苦,若是染了官爷,小女才是罪该万死……”
“牢头,这小娘子满口谎话,其言不可信。”一旁的守牢侍从怒目圆睁,急忙相劝着牢头,此女子鬼话连篇,断信不得。
可另一随侍半信半疑,只觉这染疾之事不可马虎,迟疑着作劝:“这身染疾患一事真假难辨,但防患于未然,牢头碰不得。”
不论她所言是否为真,此语一出,无人敢再碰她分毫。
沈夜雪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孱弱模样,浅攥着衣袖,微低下秀眉。
“真晦气……”
牢头一脸鄙夷而望,似打消了原先的念头,愤怒地啐了口痰,与随行的几人豪气道:“走了,随小爷饮酒去。”
此后的几日仍旧在昏暗的牢房内度过,眼见着时日一点点逝去,天牢外头还未有稍许音讯传来,平静得如同往常一般。
若再未听得谋逆举动,死期愈发接近,他们许是真就亡命于天牢中。
等候佳讯的数日内,她便只可与离声相依为命,每晚为自保其命,只能学着青楼香帐中的女子,不断低吟轻哼。
“阿声,我求你……我求求你……”
某一夜晚,她照旧盈盈浅哼,经过多日,已是习惯了待至这疯子怀中入梦,也越发肆无忌惮地娇声连连。
樱唇不经意间轻掠过耳根,甚至于喉结处似有若无地一止,离声早已被折磨得无法隐忍。
这段被困牢狱的几夜简直令他陷入了疯狂中,他一忍再忍,却已到了克制的边缘。
只是这怀中娇艳根本不知自己有多惑诱男子,一举一动无不牵着他的神思。
以至于离声在睡梦里,所见全是与她云雨软榻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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