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生活是平静的,一层不变的。
一个晚上接连掷几块大石头,掀起的波澜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应倪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你哥在是吧。”
陈京京:“我哥——”话没说完,就被应倪斩钉截铁地打断,“我不想见到你哥。”
陈京京有点懵,回过味来后有些生气。她哥那么好,有钱有颜。重点的是,绝对不会像其他富人一样乱搞。
按时回家,还会做饭。
就算远在异国,忙得不可开交,也不忘每天一个电话打过来关心她的情况。
多用心,多专一。
再不对胃口,也不用做出如此嫌恶的反应吧。
“你想见也见不到!我哥在出差,要月底才回来。”陈京京撇着嘴角。
应倪知道陈京京带着脾气,一提她哥就这样,但她又忍不住提。
为了大家心情都愉悦,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避着。
当然现在她也避着。
陈京京余光瞄到应倪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反应,黑睫低垂着。
琢磨半晌,该不会是……在失落吧?
陈京京收回撇下的唇角,暗暗高兴:“其实也不一要等到月底,顺利的话——”
应倪切了一半抽了张纸垫着递给陈京京。苹果再不吃要氧化。
见她态度缓和,陈京京接过开心地咬了一口。脆甜,边嚼着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顺利的话二十号左右能回,中途也是能回的,就是回来了又要过去,坐飞机很累。”
正在慢条斯理擦手的应倪动作一顿,冷眼过来: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陈京京一惊,吓得硬生生吞了下去。
应倪往外走去,陈京京垂下手看着。在她拉上门把手时着急道:“我哥那么好……”
剩下的话来不及说,应倪没有任何停滞地走了,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被气到的陈京京发出一声巨大到能让门外人听见的:
“嘁——”
应倪刚走出两步,听到声音停了下来。
滞了片刻,发出一声不屑的呵。
好就得喜欢。
什么歪理?
应倪当即掏出手机,把人拉黑了。
第29章 加回来
被拉黑的不止陈桉一个人, 苏云晕倒的翌日,周斯杨终于等来倾吐对象后,大倒苦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的不知道……”他喃喃地重复着,甚至想找陈桉借支烟抽, 抬起头时忽地想起陈桉不抽烟。自己也不会抽。
又重重地, 似没力气般地垂下头,发出无措的求助:“陈桉, 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
入冬的光线并不明媚,陈桉拉开遮光帘往外眺望时, 一束窄细的光打在眼皮上。
他收回视线,想到刚才周斯杨提及应倪把他拉黑的事。
“你挑明了?”
“嗯……?”周斯杨沉浸在苦闷之中, 听到这话恍然了一瞬, 而后反应过来, “昨晚上给她发了消息,她……没同意。”
陈桉松手,帘子随之垂落,室内再次陷入昏暗。
“意料之中。”
或许在发出短信前他能想出的结果亦是如此, 周斯杨无话可说般地沉默了。
过了半晌。
他踌躇:“我没告诉她我的事……她看着冷冰冰,其实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苦肉计?”陈桉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 “亏你想得出来。”
周斯杨深吸口气,“我没办法了。”
陈桉的声线既淡又沉:“告诉她你抑郁?她都没抑郁你凭什么抑郁?”
周斯杨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希冀地望着他, “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想来想去, 只能想到余皎皎和陈桉。
余皎皎在国外, 他能拜托的就只剩下陈桉。陈桉显然比余皎皎运筹帷幄,既然能解决奶茶店的事, 也能让应倪接电话答应去茶楼见他。那就肯定有别的办法,何况他妹妹是林阿姨的护士。
“怎么帮?”陈桉说,“我是来和你谈正事的。”
是了。周斯杨找陈桉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推进项目,地点甚至因为苏云的缘故约到了医院。一开始也确实在谈生意,但短暂地谈过后,话题就被他彻底扯远了。
周斯杨顿了顿,看了眼和隔壁病房共用的一堵墙,压低了声音。
“陈桉你知道的,我很爱她,很爱很爱。”
他没办法和精神濒临崩溃的苏云讲,也无法向对他失望的父亲倾诉。
而此时此刻,恨不得把一颗心剖出来证明给人看。
就好像陈桉知道了,应倪也就明白了。
“我明天要飞欧洲,待一个月,帮不了你忙,但我可以给你个建议。”陈桉说。
周斯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什么?”
“先解决阿姨的事,解决好了再去找她。”陈桉顿了下,才又强调:“这段时间不要出现,不然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周斯杨抿着唇缄默着,过了会儿,不太情愿但又为势所迫地点头。
……
陈桉回到车上,打开扶手箱摸了颗糖出来,拆它时,思绪滞了一滞。
里面备着的糖果品类繁多,没想到随手一拿,就是颗绿色包装。
陈桉颠了颠手心里的糖。
小学吃的最后一颗糖是办白事的丧糖,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回忆不出甜是什么味。
是什么时候再次吃到的呢?
大约是高二的尾巴,他看见和周斯杨吵完架的应倪躲在器材室里,边哭边往嘴里猛塞东西。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等她哭够走后,才绕过去轻轻推开门。
糖纸散落一地,窗外投进的阳光照得地板五光十色。他在一堆糖纸里捡到了一颗未拆封的玻璃糖。
青苹果口味的。
初尝齁甜,余味却全是酸涩。
他查过包装纸上的英文单词,是一款进口高档糖果。又听闻是周斯杨拜托在丹麦念书的亲戚,漂洋过海寄回国,雷打不动的每周一盒送到应倪手上。
陈桉一直认为,没有爱人的能力是不配说爱的。
那时候周斯杨有的东西他无法企及。
但现在。周斯杨没有的,他也有了。
-
进入深冬,时间缓慢而宁静地走着。
万丽卡有三间酒吧,一家叫欲,带商务性质,工资同时是最高的,轩子说的朋友就是在里面工作。
另外两间在第八层,分别叫深蓝和白调。
因为拒绝陪酒,朱经理将应倪安排到了最低端的清吧白调。
清吧里的工作就是点点单,当当服务员,除非主动陪酒开酒,因而没什么提成。
Lily在一旁惋惜:“多好的机会啊,欲是会员制,能进去的顾客身价少说上亿。要是傍上就不用工作了,之前有个公主就是,已经跟着老板移民了。”
天未黑,酒吧里没什么客人,驻唱歌手正在试音。应倪低头捡起瓶花下掉落的叶子,Lily闲闲地靠在桌前,很是羡慕地道 “你这么漂亮,不愁没大老板。”
应倪将叶子扔进垃圾桶,回过头,“你以为他们都是蠢的?”
Lily拉开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看手机,像是回答应倪的话,也像是有所感慨,“有钱人哪有蠢的,总要付出点什么。”
试音结束,伴奏随之停下,周围陷入安静。
Lily的手机是外放的,声音格外嘈杂,应倪本想提醒她开小点,一抬头就听见她喃了句:
“创源……搞什么的?”
听到前面两个字,应倪莫名直起了身体。
俩人隔了大概三米,Lily手机竖握着,从这个角度看去,只瞄得见亮晶晶的手机壳。
她想,不会是搞电池吧。
“居然看财经新闻。”刚好路过一个女酒侍,凑近问:“看得懂吗你?”
“看不懂。”Lily无所谓地耸肩,“每期都追,了解一下,在这儿遇上了起码知道是谁。”
女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即使不来白调喝酒,下榻酒店也绝对会选万丽卡。说不准哪天迎来一场浪漫的邂逅。
于是俯下身,“声音放大点,一起看。”
干站着应倪无端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陈桉丢下的话,于是很自然地,也挺鬼使神差地松开抹布,手撑桌沿,微微竖起耳朵。
她倒要听听,有什么不得了的
陈桉的声音无疑是动听的,即使经过采集转换,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从听筒发出,也没有削弱其中的低沉。
像走在高山深处的庙里,厚重又静谧。
应倪看不见画面,注意力只能聚焦在声音和内容上。
而对面的两个女人显然更关注其他方面。
“多少岁?”
“身价多少?”
“结婚没?”
应倪无声地回答着。
三十左右,比她大点。
身价……不清楚,上次同学有人提过,她忘了。
没老婆,他妹说母胎单身。
“真年轻,长得也帅,不知道他来过万丽卡没,喜欢什么样的。”
应倪已经重新拿起抹布了,听到这话面无表情。
目前得知,喜好包含她这种类型。
“还有下半集,再看看。”女人迫不及待地点Lily的手机屏幕。
Lily换了个坐姿,胳膊朝下抻平搁在腿上。应倪也由此看见了屏幕上画面。
陈桉坐在一把真皮椅子上,和主持人面对面。万年不变的深黑西装,但内衬改成了淡蓝,和深蓝条纹领带相得益彰。不禁柔和了往日黑白搭配显出的资本冰冷感,也多了几分精英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
应倪大学学的金融专业,因而主持人的提问她能听懂。陈桉回答的,也差不多能理解。
一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经他口后,通俗得连Lily她们都摇着头夸他说得真有道理。
应倪不禁想,要是大学老师有他这样本事,也不至于期末一片红。
但他并不是学金融的,他本科学什么来着?读研究生没?什么时候开始创业的?哪儿来的启动资金……
思绪越拓越宽,快要望不到边际时,应倪及时回过神来。
她在干什么?潜意识反驳一无所知四个字吗?
确实不够了解他,居然还能用这样的手段吊人胃口。
反应过来后,访谈已经进入尾声了。主持人感谢他对采访工作的支持后,忽然话锋一转:“能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提到私人二字,平时爱追星的Lily相当敏感,直呼:“不会是问感情吧?!”
两个女人相视一眼,空气都紧张了起来。
被这种激动的氛围包裹。
应倪忽然想起从前看到一本小说,有一个桥段和此刻的场景如出一辙。
男主作为一个出色的投资家参与一档叫面对面的金融访谈。
主持人在最后问他,叱咤华尔街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男主沉默了会儿,说有。
主持乘胜追击问是什么。
男主又沉默了会儿,看向镜头的眼睛突然泛红。
“我喜欢的女孩……她从不看我。”
当年的应倪被眼睛突然泛红几个字感动得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肿着眼睛找了一个励志今后要当投资家的男生作为男朋友。
但很快她发现,这人连吃碗面找多少钱都算不清楚。随即分手。
没想到多年后,纸上的文字搬到了现实。
应倪不知不觉地朝前走去,这下屏幕前凑了三个脑袋。
在得到陈桉的点头后,主持人笑着问:“创业到现在,你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补了句:“生活上,感情上的都算。”
哪里是搬,简直是翻拍。
应倪呼吸一紧,尴尬得想把耳朵堵住,生怕从他嘴里蹦出自己的名字。
听完问题,陈桉双手交叠握拳放在膝盖上,听完后拇指摩挲了一下虎口,似有几分踌躇。
而后在主持人满眼期许的等待下,慢慢开口。
“创业初期有个伙伴认为我做决策太快,因而错失了第一个融资,我们意见不合,他走了,我没有挽留他……我并不认为是错失,那根本不是创源的机会。”
应倪站在那儿听完了。
“你干嘛?”Lliy收起手机,警惕地看着面前握攥拳头的女人,听闻她学过散打,自己只不过是说了去欲的好处,不至于要打人吧。
应倪松开手指,扯了扯嘴角,有点囧。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早在小时候被作者构造的魔幻世界看坏了,那样神经的桥段怎么可能出现在严肃的财经频道里、
不过陈桉真要如同小说里的精英男一样,她只会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讥笑。
资本家在她心中的印象和陈京京口中的一样,飞来飞去,忙于工作。
逐利本性让他们绝对不会耗费丁点时间和精力。去做没有收益或者收益甚微的买卖。
更别提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爱得要死要活,非你不可。
应倪揉了揉鼻子,越过桌子将推窗打开,试图用冷风吹散几分钟前自己凑到屏幕前的滑稽场面。
入冬的风嶙峋刺骨,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喷嚏。忽然一只手臂从后面越过肩头悬来,轻而快速地将窗户拉上。
推窗关闭的瞬间,风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在头顶上方扑在耳后有些发烫的声音。
“会感冒的。”
应倪倏地回头,虚握的拳头抵在鼻子下。看上去一切正常,可不眨眼的木讷动作完全出卖了她的诧异。
陈桉立在窗的另一端,与她隔得很近,到点亮起的氛围灯倾洒下来,轮廓因此变得柔和。
距离上一次见面过去了大半个月,太久违了。
不远处的Lily狠狠捏着同伴的手臂,激动得要疯了。
“陈桉?创源时代老板?刚刚视频里看到的那个人?天啊!就是他嘛……”
不止是Lily,几乎酒吧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试音的歌手都纷纷望了过来。
直到这时,被数道目光包围扫射的应倪才倏地恍然。
陈桉不再是陈桉。
是一个上过杂志电视,跟着国家领导访外的知名企业家。
“是吹傻了还是见到我傻了?”陈桉笑了笑,不留情面地戳破她的异常反应,不再像以前那样娓娓而谈。
应倪将眼皮重重地眨下去,看上去像是闭眼深呼吸了一瞬,再睁开,神色变冰冷了,“陈京京没有转告你?”
她语气很冲,说着回头将窗户重重推开。
吹起的发梢打在脸颊上,分不清是在跟风较量还是和人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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