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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棉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重复了一遍许汀舟的话，得到确认后，她哭笑不得。
“你现在不在家？”她问。
“我在自己住的公寓里。”他说，“小谷是被带到了我爸爸那里。那里有保姆可以照顾孩子。我本来是想立即把孩子接出来，可后来一想，这样也太折腾孩子了。而且，我听于叔说，你亲戚家条件有限，也不是很方便照顾孩子。倒不如让你孩子安心在我家住一晚――哦，就是多住几天也没有关系的。”
“那怎么好意思！”林棉道。
“只要你不介意就好。”许汀舟说，“你放心，我明天去我爸爸那里替你看看孩子，你方便的时候，也可以过来。什么时候要接走，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林棉想了又想，这个安排其实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把小谷放在许家照看很安心。
“林棉？”良久未收到答复的许汀舟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好，”她说，“等我母亲这里能离得开人了，我就立即去把小谷接回家。这几天，先麻烦你们了。替我谢谢许伯伯。”
“你吃过饭没有？”她正准备收线，却听他在电话那头突然这么一问。
被他一问，她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从母亲开始手术到现在推进病房，她还真没有顾得上自己的肚子。
“嗯。”她猜他多半是出于礼貌才有此一问，也就含糊地答了他。
他也只是说：“哦。”
“谢谢你，许总。我先挂了。”
“再见。”他挂得很干脆。
过了不到一小时，于师傅出现在了病房里。
他憨厚地笑着，让林棉完全不忍责怪他的自作主张。何况，她是这个“主张”的实际受益者。
他的手上端着一篮食盒。
“许总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看着保温食盒里装的蛤蜊意面和果汁，她惊呆。
然而于师傅接下来的话让她更为震惊：“许总自己做的面，果汁也是家里的榨汁机鲜榨的。一做好就给林小姐你送来了。”
林棉直到于师傅离开医院，都没有向他和许汀舟致谢。因为她全然忘了。
直到开始吃这份面时，她才想起来应该给许汀舟亲自打个电话。
许汀舟听到她的感谢，语气显得很淡然：“这没什么的，我原本今天也打算吃这个。钟点工阿姨临时有事请了假，我也不想叫外卖，正好阿姨早上在盆里养了些花蛤吐沙子，家里又有意面，我就拿来炒了。还好，这个不难做。”
林棉还是有点想不通：“你怎么猜到我没吃饭的？”
“我只听出来之前打电话那会儿你还没吃，我倒是也想到你挂了电话可能就会去叫个外卖什么的。不过我想，万一你一个人不放心走开，傻傻地守在病房，那不是要饿到早上了？就算你叫了外卖，我让人多送一份过来，大不了就是浪费点罢了。谁知道你真还就没吃，我这算不算雪中送炭？”
林棉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声音也有点抽抽起来：“唔，你怎么能这么好……”她说得是发自肺腑的话，也就完全没考虑过这话是不是有点肉麻。
好在许汀舟似乎也不在意，反而在电话那头轻笑起来，说：“是不是有助于扭转你对万恶资本家的不良印象？”
林棉这会儿闻着意大利面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了许总，我先吃面啦！看上去好好吃呀！”
许汀舟道：“你都还没开动？我挂电话了！”说着真的就挂了。
林棉放下手机，笑着拿起餐盒里放着的意面叉。
当肚子填饱的那刻，这一天如打仗似的紧张忙乱感，似乎得到了抵消。
肖欢蕊的手术结束于傍晚，临近半夜，麻药劲便过了。
林棉听到母亲轻声叫她，忙凑近问她感觉如何。
肖欢蕊说话还有点有气无力：“我还好。你和小谷吃过饭没有？”
“我吃过了，小谷在姑姑家。”她很感动，母亲就是嘴硬心软，这种时候了，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自己和小谷有没有吃饭。她不想让母亲这种时候还七想八想，便隐瞒了实情。
没多久，肖欢蕊又睡了过去。林棉也坐着开始打瞌睡。
第二天一早，肖欢蕊醒来见女儿还在病房里，便问她怎么不去上班。
林棉说自己已经请了假，肖欢蕊这才放心，又说自己其实没有大碍，医院里有护士照顾，让她早点回去工作。
见母亲精神还不错，林棉便抽空去盥洗室洗漱了一番。到底还年轻，将就着睡了一夜，竟然未显得特别憔悴，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又感觉充满了元气。
想到今后起码三五天内母亲需要人照顾，自己恐怕没法完全兼顾得过来，因此还是去护士站请了个临时护工。随后，她向护工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准备回家一趟拿点日用品。
刚走到走廊上，就看到小谷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朝自己走过来，一只小手还搀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许汀舟又是谁！
小谷步子虽小，但走得挺急，林棉见许汀舟走得蹒跚，怕他被孩子硬拉着走得累，就赶紧迎上前去，一把牵住了小谷的手，蹲下身说：“小谷你怎么来了？”
“我想妈妈还有外婆了。”小谷奶声奶气地撒娇道。
许汀舟笑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去了我爸那里，就听他说，昨天半夜就嚷着要妈妈和外婆了。他就非让我把孩子送到医院来看看你们。”
林棉不安道：“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这倒是小事。只是我爸……”许汀舟的脸色有些尴尬，飞快转换了话题，“对了，你妈妈怎么样了？”
“小手术，麻药已经过了，精神也还不错。医生说只要排气了，就能吃流食了。”
“那就好。”他说，“你快带小谷去看看她外婆吧。”
林棉问：“你现在是要回公司上班？”
“是。”
“那你快走吧，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
许汀舟点点头，转过身要走，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了右边的袖管。
许汀舟回过脸，低下头柔声问：“小朋友，你还有什么事吗？”
“叔叔陪。”小谷眨着大眼睛说。
“小谷别闹……”林棉轻轻拿开小谷拽着许汀舟空袖管的手，又对许汀舟道歉，“不好意思，孩子小不懂事。”
许汀舟道：“她倒是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呢？”林棉一时真是没听懂他的话，回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的身体残缺。她有些心疼，也有些生气。随即问小谷：“告诉妈妈，你为什么非要叔叔陪？”
“叔叔长得好看。”小谷一边说，一边还咯咯地笑。“叔叔讲故事也好听，唱歌也好听。”
讲故事也罢了，居然还唱歌？！小谷也真是够会磨人的！想到当时那个情形，林棉忍不住扑哧笑了。“喜欢叔叔吗？”
“喜欢。”小谷一个劲点头。
看着左右四顾脸红干咳的许汀舟，林棉脸上的笑意更深。
一个不留神，小谷的手又拽上了许汀舟，只不过这次是直接抱住了他的腿。
“许总，要不你进来坐会儿吧。就当是陪陪小谷。”好不容易憋住笑，她对他请求道。
许汀舟避开她的注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哎，许总，我可不可以问你给小谷唱了什么啊？儿歌吗？”林棉边走边小声问道。
“我哪里会唱儿歌，就算会，我也不好意思在司机面前唱啊。”他说，“我随口胡诌的歌。”
“改天唱给我听听？我得知道是什么样的天籁之音把一个小屁孩迷倒的。”
许汀舟顿时黑线脸。
“妈，这是我老板许总。”林棉将人带进了病房。
还没等母亲说话，病房里另一床的病人和家属的目光就已经齐齐朝许汀舟扫过来。
那些眼神里有惊讶、有同情、也有属于旁观者的好事打量。
总之，林棉看着这些异样的眼光，觉得有些不舒服。
许汀舟慢慢走进来，向肖欢蕊致意道：“阿姨你好。”
“你好，”肖欢蕊虽然躺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看，“你是小棉的老板？快请坐。”
“外婆！”小谷撒开许汀舟的手跑向病床。“外婆我想你了。”
“乖孩子，外婆没白疼你。”一句话惹得肖欢蕊笑开花。“对了，你怎么和这个叔叔一起来啦？”
“是叔叔去爷爷家接我来的。”小谷看着许汀舟，两只眼睛笑眯眯的。
“哪个爷爷？”肖欢蕊看向林棉，“小谷不是应该在你姑姑家吗？”
“爷爷就是爷爷呀。”林棉还在思考怎么回答母亲的疑惑比较妥善，小谷就已经抢先回答了。
“是这样的，阿姨，”许汀舟深吸了一口气，“昨天您突然要做手术，林棉挺着急的，我就让司机送她来了医院，本来林棉是要让司机送小谷去亲戚家的，大概是我的司机没听清楚，就把小谷送到了我爸爸那里。不过您放心，我家里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直到您康复出院。”
“干嘛去麻烦别人。”肖欢蕊瞥向自己的女儿，“许总家是大户人家，又有生意要忙，哪里好叫人浪费时间精力帮你带孩子！”
“妈，这不是事发突然嘛。”林棉的脑子乱糟糟的，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大不了我待会儿就把小谷送回姑姑那里就是了。”
“我不要！”小谷嘟嘴，“我喜欢待在爷爷家。”
林棉和肖欢蕊都一脸尴尬。
许汀舟道：“如果你们放心的话，真的不用顾虑会给我家增添什么麻烦。我爸爸已经是半退休的状态，在家也挺寂寞的，小谷很可爱，他很喜欢这孩子。而且，家事方面有佣人帮忙，并不会累到我爸。我看阿姨精神很好，一定恢复得很快，三五天的时间，我看就不要折腾孩子这家挪到那家了。”
“老先生这么喜欢孩子，许总你有没有早点成家让他早点抱孙子啊？”肖欢蕊问。
“妈！”林棉觉得这个问话有点触及隐私，便出声打断。
许汀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的姐姐早就结婚生子，平日里也和我爸爸同住。”
“那许总自己是还未成家？”
“没有。”他答得似乎轻描淡写，“不敢耽误别人。”
肖欢蕊没有料到他答得如此坦白又如此坦然，眼中的神色反而温柔了几分。
“许总说笑了。”她说，“以你的条件，不难找到对象。有机会我帮你留心。”
许汀舟笑笑：“谢谢阿姨。”
第19章 多点柔情
他这一笑，把林棉看得愣是呆了。
林棉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刚刚小谷所说的那句天真无邪的童言：“叔叔长得好看。”
哎，是真好看呀！
就连这么一个淡淡的、带有礼节性的微笑，都风度翩翩。
肖欢蕊过了几秒钟才说话，语气也格外软：“诶哟，不客气的。你放心好了，这么好的小伙子，肯定有人愿意的呀。”
许汀舟保持微笑，既没有特别热忱，也并不反驳。
为了阻止母亲继续这个话题，林棉干咳两声道：“妈，许总还要回公司上班呢。”
“哦，看我都糊涂了，大概麻药劲头还没完全过，脑子不是很清楚。许总你快去上班吧，至于小谷……”
许汀舟道：“您看是想她在医院陪您一会儿，待会儿再让司机来接他，还是我现在就带她一起走？”
“医院里不干净，小孩子还是不要多呆了。”肖欢蕊说，“要是不嫌麻烦，还是带她一起走吧，也省了司机来回折腾。”
“也好。”
“那就麻烦了。”肖欢蕊略抬起头道，“等我身体好点了，我要登门致谢的。”
“您言重，好好养身体要紧。我先走了。”许汀舟离开病房前，特意问了句林棉，“对了，我刚刚没想到，现在才想起来，你是不是得回家取点日用品来？或者出去买点用的？”
“在走廊上碰到你的时候，正准备回去呢。”
“那你坐我车吧，干脆一起走。你赶时间吗？如果不赶时间，就等我先去公司，再让于叔送你回家。这样，他还能送你回医院。”
“我不赶！”林棉又补充道，“哦，我的意思是，我既不赶时间，也不需要搭车。”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于叔先送我回公司，再送你。反正小谷在车上，有你陪她也不会闷。等你回到医院，再把小谷送回我爸爸那里好了。”
林棉知道他的脾气，选择放弃说服他。坦然也罢，不安也罢，她接受了他的好意安排。
“和外婆说再见！”林棉示意小谷朝肖欢蕊做摆手道别的姿势。
小谷听话地照做了，林棉笑盈盈地牵起她的左手，小谷却笑盈盈地拿右手去拉许汀舟的左手。
许汀舟和林棉打了个对眼，又尴尬地避开了眼神接触。两个人的手都搀着小谷的肉嘟嘟的小手没有放开。
“外婆我们走啦。”小谷的声音听上去很欢快。
“哦，路上当心啊。”肖欢蕊望着他们三个，眼睛都直了。
林棉觉得气氛有点古怪，但是……并不坏。只是，在母亲的注视下她颇觉不自在，赶紧拉着小谷走出了病房。
许汀舟原本是准备坐到前排去的，硬是被小谷闹着要和自己和妈妈一起坐，还好车子的座位够大，三个人坐在一排还不算很挤。
“妈妈，明天我还能来看外婆吗？”
林棉不知怎么回答，下意识地看了看许汀舟。
“当然可以，我让司机伯伯送你来。”许汀舟又转而对林棉说，“没关系的，我让于叔送她过来，也不是很远。”
林棉有点讶异，他竟然猜到了她刚才的犹豫，她是怕小谷往返于医院和许家，会不会麻烦到许家的人。没想到，他替她做了决定。
“叔叔也一起来吗？”小谷仰头又问。
“叔叔很忙，没空一直陪着小谷。”林棉道。
小谷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反驳。
“明天如果没什么事，我早点送她过来，也不耽误上班的。”许汀舟说。
“小孩子不能这么惯着，什么都依她，会惯坏的。”说是这么说，林棉心里却觉得很暖。
“这点程度还不会的。”许汀舟看着小谷的神色竟有几分宠溺，“再说，我陪着过来，自己也比较放心。”
“太棒啦！”小谷拍手道，“叔叔真好！”
林棉和许汀舟相视一笑。
许汀舟下了车，车上除了司机，便只剩下林棉和小谷两个人。
林棉说：“小谷，明天还是不要麻烦叔叔送你来了。”
小谷表示抗议：“为什么呀？”
林棉觉得很难和孩子解释清楚，只好试着用她能理解的话来劝导：“你看，叔叔送完你还要去上班，走来来去多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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