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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陈述尧也没有再继续表情包的话题，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出文件被接收的提示。
他还挺闲，竟然一个个点开看。
苏青：「你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这次回的倒是挺快。
陈述尧：「有。」
苏青：「什么？」
陈述尧：「名字错了。」
苏青心道不可能，这份采访模板她两周前就做好了，检查这么多遍，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自信地点开，看见了表头上赫然列着陈景明三个大字。
模板是没有问题，只是她似乎忘记采访对象换了人这件事。
苏青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这几年的工作经历已经让她掌握了非常丰富的道歉话术。
大段的词句铺满聊天框，半晌，对面回了串省略号。
好吧，她自己也觉得无语。
怎么能把采访人的名字都记错。
第15章 15.假面具
季节更替的时节，雨水总是过盛。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主编过来叩了叩苏青的桌面，说晚上加下班，在周末之前务必要把那条推送发出去。
正式发送前要改的东西很多，一条条整理出来再调整。再抬头，窗户外已经铺满厚重的青灰色，霓虹灯闪动中附带着大大的光晕。苏青冲了杯咖啡，挑眼往楼下看，雨势凶猛，路上的行人个个撑着伞，行色匆匆。斑马线上的年轻情侣吸引了苏青的视线，他们共撑着一把伞，伞面明显倾斜。
世人所追求的偏爱，在那份倾斜的伞面上得到具象，逐渐清晰。
心里隐秘又柔软的角落似乎被触碰，翻开。
她想起第二次见到陈景明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彼时距离 A 大令人闻风丧胆的期末周还有不到三天，苏青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献给了图书馆。州市的天气向来变幻莫测，出门时头顶还是艳阳高照，等她圈完重点内容走出来时，外面已经暴雨倾注。
图书馆和宿舍楼隔着半个校园，在不断增大的雨势面前，雨伞形同虚设。苏青两个裤脚都湿透，紧紧贴着皮肤。
想到刚记完重点的课本，她把背包换到面前，一手撑着伞，一手护着书包。
狼狈又艰难地前进。
突兀的鸣笛声叫停了苏青的脚步。
那是一辆很低调的黑色奥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后排，手里的文件还敞开着。车次缓缓降下三分之一，男人低沉的嗓音从车内溢出，“同学，我载你一程吧。”
苏青对好看的男人向来没有抵抗力。
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他们并排坐着，她用余光悄悄扫量着，从眉骨到鼻梁到下颔，线条锋利且流畅。
苏青攥紧手里的伞柄，半天酝酿出一句，“麻烦你了 。”
陈景明没什么表情，极淡的嗯了声，目光始终顺着镜面落在手里的企划书上。
纸张翻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车子稳稳停在 B3 的宿舍楼前，陈景明手里的文件也在此时翻到了最尾端，他合上笔帽。
苏青瞅准时机开口，她先是表达了陈景明送她回宿舍的感谢，而后顿了顿，“我叫苏青，是新闻 163 班的学生。”
陈景明皱了下眉，他对这句突然冒出的自我介绍有些不解。
聊天框弹出一条消息——
「不用理她。」
陈景明揿灭屏幕，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唇角微微勾起。
“你好，陈景明。”
他们在车上交换了联系方式，车门合上前陈景明叫住了她——“苏同学，你的伞。”
他嘴角还挂着笑，交接雨伞时两只手不可避免的碰到一起，冰凉与温热。
苏青盯着陈景明，心头莫名颤了颤。
那天回到宿舍，苏青蹬了鞋，平躺在床上，覆盖在胸口上的手掌不停地起起伏伏。
某个念头是突然冒出来的，像雨后冒尖的春笋。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苏青点开通讯录，给陈景明拨去了电话。熟悉的英文铃声从头响到尾，重复第三遍，对方终于接听。
“什么事？”
电话那端并不安静，但也算不上吵闹。有人在弹《降 B 小调夜曲》，悠扬的钢琴曲漫进耳朵。苏青猜测陈景明应该是在参加某个酒会，那股热情散了些，她嗡着声音，说：“没事啊，就是有点想见你。”
她放下咖啡杯，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窗外雨势未歇，甚至好像更大了些，一下下砸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迹。
“没事的话，我晚点再打给你。”
很清晰的酒杯碰撞的声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筒里似乎掺杂了几声不明显的女音，隐约拼凑出“景明哥”三个字。
苏青收回视线，最后一点热情也消退，她沉声，“不用了。”
陈景明听出她语气的变化，“明天周六，我去找你吧。”
苏青思考了两秒，点头说好。
她正好有话想说，这半年来陈景明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出差，偶尔待在国内，也是在频繁参加一些酒会饭局。他们独处的时间实在太少，最近的一次面对面聊天，还是那天在她家，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周六苏青休息，周日是外婆生日。
两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当，以至于好些天没见的好友温言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去逛街，她也只能回句抱歉，实在没空。
陈景明的车子停在了门口，小区里停车位并不太多，周末更是没有位置。
苏青提前给他发了消息，让陈景明不用开进来。
她远远就看见熟悉的车牌，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车里陈景明正在接电话，眉头紧蹙着。看见她，陈景明开了门，食指虚虚挡在唇边，示意她保持安静。
苏青扭头看窗外，暴雨过后的天空湛蓝无比，微凉的风沿着没合严的窗口灌进来，将她的几缕头发扬到外面。
耳朵里不时接收到“拆迁”、“郊区”、“度假村”等字眼。
又过了两分钟，交谈才终止。
陈景明启动引擎，透过后视镜看她，”换口红了？“
苏青向来偏爱浓烈的颜色，今天为了搭配白色的长裙，特意换了支偏浅淡的豆沙色。
陈景明算不上个细心的人，有一年甚至连她的生日都记错过。此刻竟破天荒地关注起她的口红色号。
苏青心里有些讶异，但面上依旧不显，只是点了下头。
“跟你的衣服很搭。”陈景明顿了顿，透过后视镜打量她，“今天很漂亮。”
这是很少能从陈景明口中听到的夸赞，苏青弯了下嘴角，表情没太大波动。红灯，倒计时足足有一百秒。车内一阵静谧，安全带解开的“咔哒”声变得异常清晰。
似乎是为了证明刚刚那句话不是虚言。
陈景明探过身，修长的手指桎梏着她的下巴，目光紧紧锁住她，然后俯首，在她唇边浅浅落下一个吻。
许久没有亲密接触，陈景明有些意犹未尽，他没有松手。苏青却偏了偏头，余光里男人不满地皱了下眉。
“绿灯了。”
苏青轻声提醒。
陈景明这才松手，身体回正到座椅中。
车速开始变得有些快，风顺着缺口，三两秒就将车内的旖旎氛围散了个干净。
苏青迎着风，莫名舒了口气。
第16章 16.轻别离
明明曾是最亲密无间的爱人，但此刻，苏青看着对面的男人，竟觉得他们像是隔着十二个时区从未认识的陌生人。
陈景明吞了口酒，喉结随着动作上下滑动，薄唇微抿，因为一再被拒绝，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已经透着冷意。
“苏青，你是我的女朋友。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怕是难有这个条件。”
用同意拆迁换市中心的房子加五十万的赔款，听起来确实是她不知好歹了。
苏青压下心里的不悦，难得见面，她不想同他吵架，“那是外婆的房子，我做不了主的。”
“我们不聊这个了，明天外婆生日，我们一起去陪她过生日吧。上次外婆还打电话来说……”
“我明天有个重要的会。”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陈景明低头看了眼桌面震动的手机，起身去窗边接听。
饭桌上菜已经凉透了，苏青叫来侍应生按照自己的口味又点了一份。
她沉默地吃完，搁下筷子的时候，陈景明回头看了她一眼。
又过去五分钟，陈景明的电话还没结束。苏青推开门，决定出去透口气。
从洗手间回来，隔着半开的门缝，苏青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冷静又漠然的声音，“不同意又怎么样？他一个成立不到三年的公司敢跟博宇做对，就是不自量力。”
伴随着打火机揿开的细碎声响，苏青合上了门。
回到刚刚透气的位置，手搭在窗沿上往外看，这个角度看不见马路，对面的商场正好亮起灯。巨大的宣传海报上印着这个月即将上映的电影男女主。最下方的出品方是博宇公司。
陈景明做生意很有一套，几乎所有赚钱的领域都有他的涉猎。
她还记得刚在一起那会儿，她和陈景明一起去看电影。是部很经典的爱情片，她想看，但情人节票很难抢。苏青在电话里偶然嘟囔了一句，第二天就收到两张 VIP 包厢的影票。
只是电影看到一半，陈景明就被一通电话叫离了影院。
苏青生气得拿脚踢他，那天她刻意打扮过，为了搭配新买的裙子，还第一次穿了高跟鞋。她心里有气，动作也没有收着劲儿，陈景明西裤后面的皮肤瞬间青紫一片。
她检查过后又开始懊恼后悔，半蹲在地毯上，仰头看他。陈景明倒是不以为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还生气的话，再踢两次。”
“当然生气！你总有你的理由，但是我们好不容易……”
后面的话被他用嘴封住，陈景明捉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就把人拎了起来。他的吻技称得上一流，苏青整个人软下去，可难得喘息的空隙，她依旧不忘吐槽他商人重利轻别离。
陈景明盯着她看了半天，似乎被这句话气笑。他拨开她攥紧的指节，把自己的手机放置其中，“给通话记录最上面的那个人打电话，说我不去了。”
呼吸带出的热气铺洒在苏青的脸上，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她在他的注视下拨了电话，可话却说得磕磕绊绊。陈景明就压低声音，在耳边给她打样板。
一直到电影放完，苏青才后知后觉。
他一个老板，怎么不去会议还要跟员工交代理由的道理。
“你故意的！”
陈景明只是笑，他轻拧一下她的脸颊，追问：“商人重利轻别离，我是吗？”
窗口的风吹得人越来越清醒，苏青摸了摸口袋，戒烟很久，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返回去拿包，包厢里已经没有人。手机里跳出陈景明的短信——「楼下等你。」
回去的路上没有堵车，经过陈景明公司位置时，苏青叫停了车。
“我自己打车回去吧，你先去忙。”
陈景明没有挽留，只是在她下车前留下一句好心建议，“这个时间可不好打车。”
苏青在陈景明话音落下的前一秒重重关上了车门。
她穿过马路，想找家店买烟。刚走到对面，身后就传来连续两声的鸣笛声。
陈述尧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走下来，隔着些距离问她怎么这个点还在外面。
苏青拢了拢肩头的毛衣，会错了意，“你这个点不也在外面？”
陈述尧被她噎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这个时间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太安全。”
苏青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忽然勾起唇角，“是不安全。”
她顿了顿，继续道：“那警察叔叔，你保护我呗。”
市中心多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苏青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她没想到陈述尧真的跟着她走了进来。
苏青走到靠里边儿的货架上，挑了一瓶常温的啤酒。目光扫过身后的陈述尧，又拿了一瓶。
结账的时候，陈述尧也排在她后面，手里是两个三明治和一瓶气泡水。
苏青很坦然的跟店家要了一盒烟，“有没有打……”
身后传来很平淡的一声，“我有。”
苏青把烟和啤酒往前推了推，“那就这些，结账吧。”
店门口摆着张印着大大的可乐 logo 的长桌，苏青拒绝了陈述尧上车的提议。她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在这喝完再走吧。”
陈述尧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落座。
苏青利索地解开烟盒外面的透明包装，敲出一支烟，低头含住，陈述尧默契地越过桌子给她递火。
她在烟雾缭绕中问陈述尧要不要来一支。
陈述尧手压在易拉罐瓶上，轻轻摇头。
“装什么？都随身携带打火机了，别说你不抽烟？”
陈述尧抬眸看她，平淡地吐出两个字，“戒了。”
夜风扬起苏青披散的长发，很久没碰，她吸了两口后也觉得没意思，磕灭烟，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吸烟有害健康，戒了也好。”
她说完又去开面前的酒瓶，砰的一声，瓶盖嘣到了陈述尧的外套上。他捡起，顺手扔进垃圾桶。视线再落回桌面，面前就多了瓶开完口的啤酒瓶。
陈述尧正要倒酒，突然横出支手覆盖住了他的手背，扣紧。苏青咧开嘴，“忘记了，你要开车。”
陈述尧盯着他们交叠的手，良久才错开目光，“没事，找个代驾就行。”
苏青收回手，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不会是同情我吧？”
陈述尧说：“同情你什么？”
“同情我感情受创，被……”苏青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能轻易放下戒备，也许是因为不用在意形象。总之，她正要细数这两天的种种不顺心，陈述尧却打断了她，“所以你今天见的朋友是我哥？”
苏青点头。
陈述尧吞了口酒，“你继续说。”
苏青突然没了思路，她跟着端起酒杯，吞下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在喉咙里蔓延。苏青皱着眉，“真苦。”
“要气泡水吗？”陈述尧起开了手边的易拉罐，沿桌面推过来给她，“这个甜的。”
苏青看了一眼，是她喜欢的青柠口味。
第17章 17.易拉罐（修）
回去的路上连路灯似乎变得更明亮。
苏青背抵着椅背，视线倾斜落在玻璃上，车窗光影斑驳，倒映着陈述尧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和陈景明长得不太像，陈述尧五官更深邃，不讲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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