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力掩饰着神色,否认道:“她是我的义母。”
尚风朗偏了偏头:“但我的问题是,你是不是也觉得柔姨很好。”
“之叙,”裴寂猛然对上他的眼眸,“如果我对义母有这样的心思,是将义母置于怎样的位置,你想过吗?”
那双眼睛映出了清冷如霜的月色,在黑夜里亮得厉害。
的确,这是不被世俗允许的。
“她待我很好,”裴寂长睫垂下,他轻声道,“是长辈关切小辈的好,我们是义母子的关系,所以我不能,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我开始日思夜想,睁眼是柔姨,闭眼也是柔姨,”尚风朗回想着,“后来我就发觉,我有些不对劲。”
他看向裴寂,心道:你也有些不对劲。
但尚风朗没有确切证据,也只当他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并未将一切牵扯到一起。
“我见到她心跳得很厉害,你能懂吗?”
裴寂静默了一瞬。
他初见沈元柔的时候,是她突然降临带他脱离虎狼窝,当时他也心跳得厉害。
难道他是从那个时候,就有这样的心思了吗?
“你觉得你的母亲,会同意你与义母在一起吗?”
尚风朗哀怨地看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母亲与柔姨交好,可友人突然变成儿子的妻主,听起来是不是太怪了,”尚风朗望着远处沈元柔的身影,叹了口气,
“再者,她此刻还是我们的师长,师长变妻主,听着也不合适吧?”
裴寂颔首,诚恳地道:“确实如此,听起来困难重重,那你还要喜欢她吗?”
“裴寂,你在套我的话,”尚风朗松开了挽着他的手,突然凑近,“你不愿意帮我了?”
裴寂错开眸光,淡声道:“……你想多了。”
“公子,主子唤您。”
沈元柔稳坐于太师椅上,经历方才一场闹剧,她有些疲乏地撑着额角阖眸养神。
裴寂当然是被冤枉的,但指使者不是原谦。
原谦总认为,一旦裴寂失去她的信赖与关切,得益的会是她,所以这件事只会是她默许下属做的,原谦知情。
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元柔没有睁开眼睛,她额角有些抽痛,连带着周身的压迫也愈发强烈。
少年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使得她眉头松开了些。
“义母,您找我。”裴寂低低地道。
他看着沈元柔端肃的眉眼,不确定她是否睡着了,于是只好出声试探。
沈元柔“嗯”了一声,转而问:“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唇瓣被咬得泛了白,但裴寂还是没能忍住,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辩解道,“义母,不是我,我拿性命发誓……”
“悄声,”沈元柔睁眼便对上他雾蒙蒙的眼眸,他看上去很着急,“好端端的,说什么浑话。”
裴寂胸膛起伏着:“我对义母的心,天地可鉴。”
“是吗。”沈元柔微微颔首。
她这幅不甚在意的态度,叫裴寂想要继续辩解下去。
但他忽而停顿。
裴寂忽而反应过来,他所生出的心思,怕是经不起天地来鉴。
“怎么这么急,”沈元柔起身,随着她起身逼近,眼前的少年好似愈发慌乱,“偷盗的是个虞人,已经被押下去审了。”
“您不是……”
裴寂眼睫颤了颤。
他以为义母怀疑他的。
他欲言又止,沈元柔却已经先一步料到了他的想法。
“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沈元柔温和地望着他,她手心轻柔覆在裴寂过分滚烫的面颊上,“倒是你,急得脸都发烫……”
裴寂觉得自己要溺毙在她的眸光里了。
他讷讷道:“您不许我进来,我就以为……”
想到刚才,裴寂就委屈了起来。
沈元柔的眸光有些无奈,裴寂向来聪明的,她起初没想到这孩子会多想。
“好孩子,”裴寂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沈元柔虚虚地环住他,安慰一般拍了拍他的脊背,“不是说了对我的心天地可鉴么。”
她的手并不算养尊处优,虎口有着习武之人才会有的薄茧,但沈元柔这样的动作,莫名给裴寂一种自己被她捧起脸来,被她珍重相待的感觉。
而被她拥抱着,裴寂被那股叫人魂牵梦萦的香气包裹,晕晕乎乎的。
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一个问题,沈元柔好像一直都将他当做孩子。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小声嘀咕。
但对上沈元柔温和含笑的眼眸,裴寂方才的话就显得那样幼稚,无形当中挫败袭来。
“怎么就不是孩子呢?”
怎么就不是孩子……
所以深夜里,裴寂环紧了她的脖颈。
对于他的热情,女人唇角噙着笑,温热的掌心揽在他的腰侧,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
白日里一丝不苟的鬓发被他解开,顺滑微凉的发丝落在裴寂的颈侧,痒痒的。
他吻住沈元柔的唇瓣,想要将一切都奉献给她。
在被女人包容的一刹,裴寂伏在她的肩头哭出声来。
但他颤着身子,坚持抬起眼眸,唇瓣水淋淋的,望着她:“义母,我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如果您要考虑正君的人选,能不能不要排除我……
沈元柔是清贵风雅的太师大人,对待他们向来温和,但身上不容推拒的压迫力总是很强,以至于无人敢上前对她剖开心意。
然这样万人之上的人,此刻将他折磨得泪水涟涟。
“义母,义母……”裴寂只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奇妙的感觉节节攀升,最终汇集在脑海,像绚烂的烟火般炸开。
“好孩子,喜欢吗?”沈元柔声音温和地问。
“唇瓣被咬出血了,不要忍着,好吗?”
“不要躲,真乖。”
究竟被沈元柔颠覆了多少次,裴寂自己也不知道,直至强烈的痛感传来,他急促地呼吸着,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
天光大亮。
腿间湿湿冷冷的,因着贞洁锁的原因,痛感也愈发强烈。
裴寂茫然了一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居然带着贞洁锁,做了这种梦,梦里还是同他的义母,沈元柔。
贞洁锁带来的痛楚都没能让他痛醒,就连此刻都还未消下去,瞧上去惨极了。
裴寂怔愣地看着那一大片濡湿,脑中是阵阵嗡鸣。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帐外传来沈元柔清越的声音:“裴寂,睡醒了吗?”
第22章 那样的炽热
神魂瞬间回到他的身体。
裴寂道:“……睡醒了。”
他努力维持着声线, 只祈祷着沈元柔不要听出异样,不要进来。
帐外的沈元柔顿了顿:“你身子不舒服么?”
怎么嗓子哑成了这样。
她本要唤随行的太医来为他瞧瞧,却听裴寂仓促而急切地道:“义母,我无事, 待我换好衣服, 再去旁边寻您好吗?”
沈元柔倒没有觉得不合适。
如今不过卯时, 寻常春猎辰时才开始。
春猎要持续许久, 她不在的时候也会有暗卫保护裴寂,只不过暗卫终究是在暗处,裴寂还是要小心, 毕竟春猎场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太师大人。”女娘看着她。
沈元柔朝她微微颔首:“小周大人,可是有事?”
周芸欢笑着将东西递给她:“大人, 您放心,这边有我为您盯着。”
沈元柔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便有劳小周大人了。”
“您客气, 此番回去我能去府上拜访您吗?”周芸欢认真地看着她。
她还是如前世那般, 想要她加入讨原的阵营。
不过这次沈元柔没有拒绝她, 她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娘道:“自然。”
她先前拒绝过周芸欢数次,兴许周芸欢这次本就不抱希望的。
周芸欢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
“居然……”她喃喃。
居然这么痛快便答应了。
“居然……”他喃喃。
他居然在梦中对他的义母做了这种事。
裴寂懊恼地看着眼前大片湿冷。
羞赧、自责,这样的情绪一个劲往上涌,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的感情叫裴寂实在无所适从。
他面色苍白, 咬着唇瓣道:“怎么能这样。”
如今曲水不在这, 虞人应当看不出来是什么吧,他思索着对策。
裴寂极快的将那些脏污收起来,红着脸处理掉这些东西。
他很是懊恼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这叫他如何面对义母呢, 他有愧,将来又如何若无其事的待在义母身边。
每每待在沈元柔的身边, 裴寂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嗅属于她的香气,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描摹她的侧脸,这下他更不能平静的待着了,他一定会满心都是这件事的。
裴寂怀里好似揣了只兔子,心又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起来,他想起尚风朗说的什么一见钟情。
天尊啊,他又在想一些什么。
这太坏了。
所以在见到沈元柔的时候,裴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生怕露出半点这些不可见人的心思,也害怕同她对视,怕再被她看穿:“我来晚了。”
沈元柔正持着册子,闻言道:“这些女娘你瞧得如何了?”
裴寂莫名心情很坏。
早在在看到她手中的册子时,裴寂的心就猛然下沉,在听她如此说后更甚。
“她们都很好的女娘,”裴寂斟酌着措辞,在察觉到沈元柔的眸光后又意识到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都不太合适……”
“都不合适。”沈元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我不懂你,裴寂,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同一个怎样的妻主,来同你相守一生呢?”
她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光落在了裴寂身上。
帐内倏然寂静。
裴寂垂着头,似乎有些悲伤,他颤了颤长睫,努力遮掩着自己的情绪,纠结了一阵道:“我……”
沈元柔安静地望着他,就这样等待着裴寂的答复。
想要和怎样的人相守一生,裴寂其实早就有答案了。
但这不能说。
在沈元柔眸光的压力下,裴寂沉默许久开口道:“我,想要温和的,对我好的女子……”
在他的印象中,世上唯二待他温和,对他好的女人,就是沈元柔了。
裴寂鼓足了勇气,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期待与恐惧充斥着他的内心,裴寂不敢想象,假设沈元柔察觉到什么,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但他就是说了。
沈元柔轻笑了一声:“裴寂,这些条件怎么够呢?”
这样的话落在裴寂耳中,似乎是对于他过分天真的无奈。
如果对方不够温和,对他不够好,她怎么会将裴寂嫁出去。
“是我考虑不周。”裴寂轻轻道。
沈元柔没有看破他的心思,这叫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四世三公的越家,你可曾听说过,”沈元柔将画册递给他,“越家的嫡长孙女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她虚长你几岁。”
裴寂有些为难:“义母……”
沈元柔见他这幅模样,却误以为他嫌越家嫡孙女年纪大。
“年纪大的女娘会疼人。”
她如是道。
而后沈元柔看到他微微抿唇,莹亮水润的眼眸对上她,肯定了这句话。
“您说的是。”
“嗯,”沈元柔掀起眼睫,看了他一阵,问,“那给你寻年纪大一些的未婚女娘?”
裴寂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好,裴寂听义母的。”
沈元柔对此不知可否。
这孩子说得好听,可每次她派人将画册给他送去,都得不到裴寂肯定的答复。
这不由得让沈元柔怀疑,但那些画像都是京城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娘,家世品性也是极好。
所以他喜欢年纪大一些的。
裴寂这孩子面皮薄,前世也不肯同她说自己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娘。
如此一来便好办了,比他年纪稍大一些的适婚女娘,也比先前更好筛选一些。
“先同越家女娘见上一面吧,她也在春猎场上。”
裴寂点头,将一只小瓷瓶捧给她。
这是铺面最常见的金疮药,但在少年珍重地捧到她面前时,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沈元柔眸光顺着他的指骨、衣袖上移,直至落到裴寂年轻俊美的面庞上:“你这是……”
“我担心您,”裴寂抿了抿唇,没有将“受伤”二字说出口,他不想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收下吧,只希望它不要派上用场。”
“柔姨!”帐外传来尚子溪的声音。
沈元柔收回眸光,起身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掌心的温热随着这样的动作,过度到了裴寂的身上,这像是赐予他某种力量一般。
那颗心很有力量的跳动着,像是只要凑近她,裴寂就能获得这些他不能很好控制的情绪。
在沈元柔行至帐门口之时,听到身后少年唤她:“义母。”
裴寂匆匆朝她走来,而又觉得不妥般,顿住脚步道:
“您……要小心。”
沈元柔对他笑了笑,抬手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脸:“好。”
帐内只有裴寂一人的身影,再度恢复了静谧。
裴寂有些恍惚地将手放在肩头,曾被沈元柔摸过的位置。
那里已经没有她的温度了。
裴寂将手覆在自己的面颊上,过了许久,低低地喟叹了一声。
为何方才没有再同义母多说一会呢,如果再多说一句,她是否会摸得久一些?
其实刚刚他想说的是,早些回来,可是春猎有统一的时间限制,而这样的话从他一个义子口中说出来,又很是不妥,听起来倒像是家中主君嘱咐妻主的。
但他真的很希望义母能早些回来。
裴寂这样想着,掀开帘子迈了出去,就正巧对上了尚风朗那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
“李将军这是什么话,今日春猎,你能来此,我便不行么?”原谦微笑着将眸光转移到沈元柔的身上,“太师大人,别来无恙?”
沈元柔回之微笑:“原大人收获颇丰。”
“是啊,不过沈大人与李将军这是……一同来猎一只獐子?”
原谦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流连,察觉到李代无的厌恶后笑道:“不过这野獐子到底无主,既然二位同僚不动手,原某便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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