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是损失啊。”玉姐儿叹口气。
“不急,我们还有旁的奶油点心可以做。”叶盏成竹在胸。
“真的?”叶璃惊讶,又问,“难道有比蛋糕更好吃的奶油点心?”
“当然还有许多。”叶盏列数。
抹茶蛋糕、乳酪蛋糕、奶酪面包、意大利波伦塔蛋糕、萨芭雍sabayon、意大利式蔬菜蛋糕、水果巴伐露斯bavarois……每一样都很好吃,数不胜数。
她这么多年做厨子,当然早就考取了蓝带证书,捎带着对世界各地的甜品都有所研究,海绵奶油蛋糕固然好吃,但这只是最基本的一种蛋糕,要论起来还有许多蛋糕花样能与之争锋。
“明天我们店里就推出萨芭雍sabayon。”现在市面上蛋糕渐渐泛滥,叶家食肆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顺势推出更多甜点。
“那我们就出售!”玉姐儿挽起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先不急。"叶盏却摇摇头,"等市面上的蛋糕再卖一段时间。"如今老百姓正稀罕蛋糕呢,随着市面上越来越多食肆开始出售蛋糕,老百姓肯定会对蛋糕的接受度变高。可一种食物再怎么新奇总有习惯的时候。
市场上的消费群体对蛋糕彻底厌倦时,便是叶家食肆上新品之时。
第76章
蛋糕越来越流行,中午吃饭时还有食客替叶盏不值:“旁家食肆雨后春笋样都在做蛋糕,你店里的生意必会有所损失。”
叶盏笑眯眯摆摆手:“多谢您关心,我倒是想藏倒也藏不住啊。”
“难得的是你居然还不居功。”汤大人插了句话。
这生意人的配方相当于下蛋金鸡,叶家食肆就这么毫不在乎让了出来,稍微有些通世故的人都觉得难得。
叶盏笑了笑,显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汤大人又感慨了几句,同桌的裴昭也跟着点点头,显然深以为是。
今天的午膳中最好吃的一道菜是胡炮肉①。
胡炮肉,顾名思义是胡人方子炮制的羊肉,羊肚洗干净后加入羊腿肉和豆豉荜拨等各色调料,缝紧开口一起放入地上挖的火坑里,上面点一堆火,等火的余热烧熟。有点像新疆菜肚包肉,或许两者曾一脉相承。
叶盏觉得这道菜和烤箱菜一样,都是利用火焰燃烧后的余温,所以她用烤炉做了这道菜。
现在烤炉里燃起了大火,烧了一个时辰折合两个小时后,才将炭火取出,将胡炮肉放进去。
“先前我听说二姐要用烤炉做菜,还当你是用明火烤制食物,生怕坏了呢。”蓬蕊如今也比从前话密实些。
“当然不是用明火烤蛋糕,不然蛋糕不得烤焦啊。”叶盏笑着解释,“是燃后火炉的余温。”
放了许久,胡炮肉才焖熟,从烤炉里拿出来后捏着羊肚尾端倒入盘中,一瞬间白色水蒸气袅袅,从羊肚中冒出来,羊肉香气弥散整屋。
将羊肚切开,将里面细嫩的羊肉丝和羊肚混合均匀,一起加点胡瓜丝和白菘丝搅匀,加上麻油和调料便是一道菜。
如果吃得更纯粹些,索性不加任何蔬菜调料,只用简单的羊肚和羊肉丝,照旧好吃。
汤大人吃一口羊肚丝,满意得直叹气:“这羊肚颇有西域风味,回头得写篇边塞诗才好。”
裴昭也笑,眼神却时不时往一旁扫。
“莫非是还想再来一份?”汤大人自认为很体贴,
“哦?”裴昭回过神来,“是。”
于是他又点了一份胡炮肉。
两人正在用午膳,忽然就听外面喧哗,有人喊:"赶紧去看,赶紧去看。"
出什么事了?
门口的玉姐儿拦住一个路过的人:“大婶,是甚事?”
那位婶子急着往前跑:“听说开封府杀人了,现在都去门口看热闹呢!”
开封府?
裴昭和汤大人对视一眼,当即起身,就要往开封府赶去。
走到门口时,裴昭停了停脚步,嘱咐叶盏:“看着动静不对就关了店门不要外出。”
“好。多谢大人提醒。”叶盏点点头,一边探身去看街面上的热闹。
今日午间有人将开封府团团围住闹事,早有民众将路过的衙差团团围住,嚷嚷着要个说法。
原来一位衙差在抓捕嫌疑人时不幸导致了嫌疑人死亡。
这位嫌疑人涉嫌一场凶杀案,本来官府对他的关注度不高,只是例行传唤,谁知道他居然在看到衙差的一刻剧烈反抗,两方发生冲突,最终身亡。
这位嫌疑人若是外地人无依无靠也便罢了,偏偏他家是汴京城里一个大家族,有许多人撑腰,一时出了事家族里许多人纠结过来,嚷嚷着要把肇事者揪出来讨要个说法。
那衙差吓得躲在衙门里不敢出去。
恰逢中午,许多官员都外出吃饭去了,无人主持大局,门口留守的衙差们又关上了门不许外人进去,于是民众的心情越发气愤,甚至还有人归家拿了木棍、菜刀、锄头等物围堵在门口,一定要讨要个说法。
衙门外纷纷扰扰,事关天子脚下,官府不敢贸然下令驱逐,怕将事态闹大,两方对峙,一时情形很是紧张。
就在这时门外来个人,朗声道:“诸位乡亲,这件事一定会有个定论,但你们这么围着,本没有罪名的都要加一层罪名,反而不美,不如先行散去。”
正在气头上的百姓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当即围住了这人诘问::“谁说会有个交待?”
“什么罪名?我们还怕什么罪名?”
“你是谁?”
有那眼尖的看见了他身上穿着的官服:“开封府的!狗官!”
跟在身边的大斧和鸣镝一下就急了,这么多气势汹汹的百姓,手里都抄着家伙,万一说话间起了什么冲突伤到自家少爷可怎么是好?当即往前一左一右护住,警惕盯着四周挤过来的人群。
汤大人跟在身后也万分焦虑,这开封府地位特殊,肯定很快就会有官府调度更多官兵上门,但远水接不了近渴,到时候先伤害裴大人怎么办?一边在心里暗暗期盼小裴大人能够糊弄过去。
谁知小裴大人又往前走一步:“正是。”
话音落下,激动的百姓们立刻纷纷嚷起来:“狗官!”“还死者性命!”、“偿命来!”
可裴昭丝毫不惧,反而挺直了身子:“在下正是开封府的官员。如今管着刑名。诸位尽管可以相信我。”
他即使站在汹涌的人群中,仍旧腰背挺直,说话声音不急不躁,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躁动的百姓们互相对视,有人安静了下来:“听听这狗官要说什么。”
“我说这件事定然会秉公办案,容大家给我们一些时辰彻查清楚。”裴昭字句清晰,“要不你们这么堵着门,我们又哪里能腾出手去彻查案情?白白耽误了时机。”
他说的话有些道理,有人已经动摇,可是还有同伴们不依不饶:“凭什么相信你们会彻查,谁知道是不是胡乱编造个结果来糊弄我们?”
“今日大家是不是都看清楚了我的脸?”裴昭神色沉静,“却没有看清楚那衙差的长相。”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但百姓们还是点点头:“那是。”
“既如此我便跑不了,若是我没有给诸位该有的公道,你们大可堵着我不放。”裴昭语气凛然,一副大无畏气势。
似乎……有点道理?
百姓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动摇。
“倘若时间到了我没有让诸位满意,诸位也能再次来开封府堵我,到时候再来也不迟。”
这位大人的声音很是坦荡,面容沉静,看着就很让人信赖,似乎光从气质上来说也很正直。
“根据《宋刑统?捕亡律》,衙差可以对被捕者动手,可这里面有区别。”
“若是罪人持仗拒捍,其捕者格杀之,走逐而杀走者。可若是他手中并无武器,只是抗拒追捕最后导致身亡的,衙差要被拘留两年。”
裴昭对律法倒背如流。
“若是百姓已经伏法或是压根就没有抗拒追捕,最后导致百姓身亡的,衙差就不再有身份保护,按照斗殴处置。”
“如果真的是有问题,我自然给各位一个公道。”
人群彻底安静。“那……”
百姓们围住开封府本就是想讨个公道,又不是真的想造反,没想到官府关上门无人应答才让他们的怒火升级,所以才会更加过激。
此时见有人出来应付,还能一字一句给出答复,原本那些怒意就慢慢消散了。
汤大人见情况有所松动,赶紧上前帮腔:“诸位街坊邻居,这开封府被围,金吾卫的人迟早要来瞧瞧动静,不如诸位赶紧散一散,要不何必去受那牢狱之灾呢?”
百姓群里也有位讼师打扮的开口:“这围堵官府之事可大可小,倘若被官府抓住,少不得要被严惩,我瞧大伙还是散了吧。”
一来一往,百姓们互相看了看,互相点点头,临走前还放下了狠话:“若是查不出什么来,我们免不了要寻这位大人。”
大斧和鸣镝才刚松口气,又揪心:“这件事怎么又跟我们大人扯上关系了?”这官是真难做啊。
可是自家少爷不慌不忙,还有闲工夫跟讼师拱手道谢:“刚才多谢你仗义解围。”
“我午间来开封府办刑名事,正好赶上。”那讼师豪爽一笑,“上回您仗义为我们讼师说话,让许多讼师们感念不已,今日能帮您也是回报您。”
原来是一位报恩的讼师。
百姓们散去,裴昭和汤大人进了门,见衙门内除了几个留守的衙差,就是一位王大人。
王大人见他们进来还说了句风凉话:“怎得,烂事上身了?”
汤大人不由得心里生气:这位王大人遇上事情后躲到了一边,任由外面事态发酵,就这还不感谢裴昭呢?
因此免不了阴阳怪气:“也不知道府尹大人该当如何呢。”
王大人脸色一白。
果然开封府尹回来后,彻查了此事,先是大大嘉奖了能在此时挺身而出的裴昭,再命控制衙差,着裴昭彻查此案,再就是要好好训斥当时躲起来的几位。
王大人作为官职最大的,自然首当其冲承受了这把怒火。
旁边的官员们都很羡慕裴昭,这下可是好好扬了扬名。
开封府尹地位超卓,虽然是地方长官,但因着都城的特殊位置算是仅次于相爷他们的四把手,从前还有位皇弟后来的官家担任过这个职位。
所以能得他的青睐,万一能攀附上,可以说是仕途无忧了。
大斧和鸣镝暗暗松了口气,又替少爷高兴:原来适才少爷冒险挺身而出是想在上司跟前崭露头角啊,害自己白担心半天。
裴昭却神色自如,丝毫没有半点受到流言的侵袭。
这件事在汴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百姓和官府的矛盾自然很吸引人眼球,这里头还有些官府和百姓之间天然的对抗。
这件事城里的官员也逐渐听说了,散播很广:“听说深宫大内里都听说了此事,官家令人要彻查呢。”
“事关天家尊严和朝政颜面,哪里就能由着庶民糟践?”
“这要是判了那衙差有罪,以后衙门里抓捕犯人时候谁还敢下死力气?”
官员们自然天然向着自己的利益阶层。
而且那位衙差的身份也显露出来,原来他不是简单的底层衙差,而是一位权贵子弟。
原来大宋的衙差都是自掏腰包,也没有俸禄来领,所以来做衙差的家底要厚实。
权贵子弟没有科举,想通过恩荫来做官,便先在开封府做个普通衙差,先干几件亮眼的案子,给脸面增添些光彩,等以后有机会提起恩荫时也能捞个更大的官。
既然背后有权势,就派了人来暗示裴昭:“既然死者有嫌疑,索性就将死者列为凶手。你我是判案之人,话还不是由着我们来圆。”
“指认他为凶手后这桩案子就变成了凶手见官心虚,反抗致死。一切将变得合情合理。”
立刻就能平息民间的怨恨。毕竟大家都愿意为一个无辜之人出头,但没有人愿意为一名杀人凶手出头。
裴昭淡淡扫那人一样:“恕裴某难以从命。”
那人气得拂袖而去:“不开窍!朽木!”
这桩案件在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等待案子怎么宣判。
叶家食肆里也有些议论,有些食客虽然不是出身勋贵,但也是有钱人,便天然向着衙差:“说不定那嫌犯就是有问题。”
“是啊,只要裴大人判定那人是凶手或是帮凶,城中百姓自然就不会再纠结此事了。”
“就是不知道他为何不尽快裁定?”食客很是困惑。
叶盏重重咳嗽一声,将菜品放在桌上:“客人,您点的金银蹄花好了。”
金银蹄花里,金蹄是油炸又卤制锅,金灿灿喜人,一个是老妈蹄花,旁边的蘸料碟里还有韭葱做成的蘸料。
食客的目光被吸引,立刻往香喷喷的食物里下箸,忘记了八卦。
等客人散尽,玉姐儿跟着感慨:“这位裴大人,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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