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白日天气晴朗,窗帘整齐的扎在一起,大片的暖调光线透过玻璃窗格洒进来,空气中浮现丁达尔效应,最细微的尘埃在光里浮动。
壁炉燃烧,人声你来我往,埃洛伊斯听见托马斯在跟谁说话,无意的一瞥,她忽然凝固住。
啊,是他啊,那没事了。
温斯顿与她对视片刻,目光在她滑稽的大棉裤和连帽睡袍上停留一会,又立马绅士地挪开视线。
“我去穿个衣服。”她转身,懊恼地挠了挠头,回到浴室把自己拾掇成正常人的模样。
温斯顿是来送圣诞礼物的,他来时只有托马斯在家等埃洛伊斯出发去秀场,特莉与露易丝都出门去了。
托马斯则非常自来熟且有眼力见,指着他让小贝拉叫姐夫,温斯顿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他也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
掬起一捧热水,埃洛伊斯让自己重新苏醒过来。
隔着浴室门,她都能听见托马斯那臭小子正在阿谀奉承这个在他看来的冤大头。
她无奈地耸肩,拧开门朝外走,从餐桌上拿了一片面包开始填饱肚子,她双手抱臂,一边走到他们面前。
托马斯手里拿着他的圣诞礼物,而茶几上还堆着其他彩纸包装的盒子,他坐在这房间里,好像乌鸦闯入了与他格格不入的洞穴。
他面对生人常露出毫无情绪的冷漠神色,在这里也乖乖地温顺起来,努力地保持微笑,面部肌肉紧绷。
家里的黑豆对他十分感兴趣,时不时伸出利爪,勾着毛呢外套,又炸毛的去咬表链子,咬手指,抱着皮鞋当猫抓板。
埃洛伊斯看托马斯拆了一会儿大自然的馈赠,才注意到旁边温斯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与猫搏斗争了半晌。
直到半小时后,他耐心地将黑豆喂熟,这才暂时休战。
一小时后,埃洛伊斯与温斯顿一起乘坐马车到雪榈饭店后门。
今天银行已经休假了,他没有工作,自然而然地被埃洛伊斯叫来工作,当然了,主要任务是为她准备随时要用到的东西,也就是拎包。
整个雪榈饭店被整个租赁了两天,最宽阔的主大厅里,桌椅都被依次撤掉,剧场工人熟练地用木板搭建出轮廓,架起围帐,真假花材,屏风桌椅,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得亏这家饭店的建筑空间很大,否则还容纳不下这么多的东西。
在格朗丁的指挥下,室内被分为两个区域,中间是舞台,两端是两个观看台,这两处地方的入口出口都不相同,整个室内如同迷宫一样垂着帷幔。
为了烘托氛围,大圆厅顶部使用了数千条鲜艳缎带与白色丝绸装饰,为防火,数以千计的煤气灯远远地挂在水晶吊灯上,场馆里一支蜡烛也没有。
工人们将组装好的道具按照编号的位置摆放,模特的更衣区,各个裁缝店都派了人过来互相盯着。
已经到了这一步,各种细节问题都有各自负责的人来做,埃洛伊斯的任务并不繁重,她与模特们沟通,微调完毕,就再没有别的事情了。
到傍晚,模特和许多员工都得在这里休息,埃洛伊斯又指挥人去为他们提供餐食和取暖设施。
她在二楼专门准备的房间里,与负责每个环节的人确定事项的准备进程,确保严丝合缝。
当大部分事都核对的差不多了,房间里才安静下来,埃洛伊斯的耳畔听见楼下格朗丁在给那群乐器手换位置,弦乐声一阵一阵的。
圣诞夜,便是温斯顿自作主张与埃洛伊斯家里人定下的下次见面的时间,毕竟他们家就两口人,这圣诞节过着也没什么滋味。
晚餐的位置他定在埃洛伊斯的家附近,看着她忙的差不多了,温斯顿便生拉硬拽,将人塞进马车里,带离场地。
即使美人在怀,可埃洛伊斯依旧心系正事,她焦躁地蹙着眉头思来想去,集中不了丁点的注意力,迫于威胁才冷静下来。
餐厅就在面前,门口的默肯夫人携带的仆人已经等了多时。
她意识到自己这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由于被玩弄的人不好说话,所以她丝毫没有反悔的机会,只得面对。
一场和谐地家宴过后。
第二天清晨,客人源源不断的抵达雪榈饭店,从不同的入口分流。
对于高峰期每天要接待数百名客人的饭店,受到邀请的客人数量实在不算多,这里一点拥挤的感觉也没有。
只不过距离饭店之外安保隔出来的地带,却围堵着许多看热闹的人群,记者,就连风雪也不能阻拦他们的脚步。
…
第139章
空中白色雪花密度并不高, 凝结在建筑物的屋顶,窗台石,雕花门柱上。
覆盖着建筑物的黑色布卷被收起来了, 雪榈饭店正门围堵的只剩一道狭窄的入口。
赫帕夫人抵达这条街时, 时间还早。
双驹烤漆马车里,赫帕夫人与她丈夫从车里隔着远远的, 就已经看见了那聚集起来想人群。
赫帕先生十分意外, “这冰天雪地的,有那么多人都来看这场服装秀吗?”
赫帕夫人并不感到意外,她手里拿着镜子, 趁着最后的时间整理发梢,确定脸上涂的粉的完好。
闻言, 她笑道:“听说今天百老汇许多有名的演员都会来做模特, 这些人是来碰运气看能不能看见他们的,只有受邀请的人,才能进去。”
赫帕先生休假在家, 起初并不想来这里陪女人买东西,但架不住赫帕夫人硬要他来。
他对这服装秀的了解不多,仅限于每天清晨看报纸时, 常能瞥见的有关报道。
“这倒是很新奇, 我还从来没见过,不过, 这服装秀真能请来传闻的那些人?”
赫帕先生对此感到质疑,又见妻子面色高深莫测,笑而不语:“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门口下了车, 二人迎面便碰见上前接应的侍者。
这些侍者穿着统一制服,都是十几岁的小伙子, 黑色套装,金色纽扣,纽扣雕刻的不是花纹,而是主办方公司的缩写字母。
有人为他们夫妻撑伞往门口走,有人带着他们的马车夫与仆人去等候区,分工十分明确。
所有的侍者都背过邀请名录,经理与巴顿在门口,哨探着来客的身份。
他们认出来马车上的徽章,便顺着邀请名录查找,立即安排侍者上去伺候。
赫帕夫妇从门口铺出来的鲜艳地毯走入,走近了,赫帕夫人才看见门廊两侧扎的紧紧的花篱墙,花香扑鼻,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在墙中间,挂着一块白色丝绸,上面绣有花体字。
上面绣着所有参与展示的裁缝店名称,以及裁缝师的名字。
赫帕夫人发现,大多数名字都不令人眼熟,以往在贵妇群体中生意比较紧俏的那三四家店全都不在列。
她与丈夫继续往前走,在门口的关卡那里出示邀请函,便领取到了一两枚铜制徽章,上面刻着会员标志。
从踏入建筑物内部的那一刻,赫帕夫人便察觉,眼前的雪榈饭店不再是她曾经熟悉的模样。
白色丝绸在宽阔的建筑物里隔出通道,就连顶部都被笼罩,她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往哪里,只跟着侍者往前走。
大约转了一个圈,又上几阶木梯,赫帕夫妇就走出白绸隔出的通道,抵达了会员看台区。
从四面八方观察,都看不到饭店原有的建筑内部,视线所及之处,皆被各种材质遮蔽住,好像抵达了另一个封闭的而宽阔的密室。
整个看台布置的就像户外,林立着只有春季才有的植物,甚至中间还有一座假喷泉,高低茂密的花镜,散发着一股植物的清新香味。
而会员的座位,就分散在这些花镜里。
赫帕夫人被引到一处花镜背后的沙发上坐,手边的小茶几上摆着名牌,上面有她的姓氏,即证明这里是为她准备的位置。
每个会员都可以最多携带一位同行者,大多数人都会带丈夫。
侍者来送过热毛巾,果盘茶点,赫帕夫人将注意力放在身边的花镜里,她看见了许多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材,颜色娇艳欲滴,伸手稍微触碰,才发现有一部是绢造花,纸花,混在其中,真假难辨。
隔了一会儿,她的附近又有熟人落座,二人开始闲聊,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展示用的舞台在哪。
“会员和贵宾的位置不一样,刚才我进门时碰见夏尔昂夫人,她戴着贵宾的徽章被领着往另一边走了。”
“原来如此。”赫帕夫人按耐住好奇心,等半小时过去,会员区域陆陆续续的坐满观众,就在附近她能看见许多熟人的脸。
从一开始的安静到现在四处都传递着交谈声,这场地里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少数人,赫帕夫人见过。
有那么一些不熟悉的,看起来也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体面人。
赫帕夫人的丈夫是个小有名气的顾问官,半小时之内便与邻座的好几个陪夫人一起来的绅士交换了名片。
忽然,一阵轻盈的弦乐声不知从何处传递来,伴随着假喷泉的水柱,散发出灵动的节奏。
与此同时,珍妮带着身后的同事在侍者的帮助下,将大画幅相机从通道抬上看台,在专门的位置摆好。
之后,一列侍者便抱着装订精致的书册上前来,依次发给这里的所有客人。
赫帕夫人拿到了手册,侍者在一旁讲解。
眼前硬壳设计的十分漂亮,依旧印着主办方公司名称的缩写,透黑的字迹,十分醒目,多次出现在这个场合内,已经在人的脑海里留下印象,打开第一页,是主题介绍。
上面写着本次服装秀发起者给观众的感谢简信,还有对这场服装秀的风格介绍,以及购买规则。
赫帕夫人这才知道,原来作为会员,她并没有购买高定的资格,只有购买一定金额的成衣,才能买到高定。
翻开第二页,是所有成衣的出场次序编号名录,价格,以及对应的店铺和设计师简介,以及寄信地址。
围绕着统一的主题,每个店铺和裁缝的设计都各不一样,高定对于会员们来说,更像是一场情景表演的节目,可望而不可及。
侍者将炭笔递给赫帕夫人,告知她待会儿可以在属意的成衣编号后打钩,再往手册最后一页的空白位置填上住址。
赫帕夫人又往后翻一页,发现还可以勾选尺寸空间,身体各种部位的大概尺寸,以四厘米的放量为一个档位。
上面还有填写指南,告诉她该如何选择自己的尺码,各种形状的身材,适合各种的松紧长短程度,有简笔图像示意,一目了然。
等到服装秀结束,会有人统一将这些手册收上去统计,再把订单清理好交给各个店铺。
一周之内裁缝店会给顾客寄账单,一个月之内,该裁缝店的人会带着制作好的成衣上门送货。
等她囫囵阅读过一遍,耳畔又出现了一道竖琴声。
在旁边讲解的侍者一个接一个离开,整个场合里再没有闲杂人等。
随着竖琴声的变化,赫帕夫人惊讶的发现,包裹在四周的白绸开始缓缓上升,原来她们身处的看台是一个弧形,所有人都正面对着被包裹住的舞台。
与此同时,会员区的客人,也能透过上升卷起的盖布,视线越过舞台,看见贵宾区的模样。
惊呼声此起彼伏,原来整个场景都被布置成了法式后花园的模样。
会员区是茂密的植物林,花镜,而舞台是整齐的草坪,贵宾区前有一片类似打字机键盘圆形展示台,而贵宾区则装束的类似贵族打猎时用的营帐,营帐内的位置并不多,但营造出来的氛围质感,莫名有种特别的阶级感。
虽然隔得远,但花镜里的观众依旧能看见贵宾区都有哪些人物。
隔布全部升起来之后,舞台上忽然从天儿降雪花一般飞舞的彩纸,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草坪上摆着洛可可风格屏风,长桌,各式家具,吊灯形状的丝带,丝带顶上透下来的亮度足以让人看清,首先是穿着高定礼服,扮演宫廷侍女的模特,将银盘端上桌。
就像准备一场露天宴会的流程一样,宫廷侍女,乐师,画师,以及戴着夸张假发,与真珠宝的贵族妇女……一个个的登场,有的坐进长桌的位置里,有的则是在长桌旁与另外的模特开始起势跳舞。
视觉效果上诡异华丽,让人不由自主的把这些服饰当成艺术品来欣赏。
由于出自不同的店铺和裁缝,每一件衣服的设计都没有相似之处。
就像真正的宴会时,大家按照一个风格要求来穿着打扮,没有一模一样的细节,但整体却十分和谐。
其中,有几个模特赫帕夫人还能认出来,她又被衣服夺去视线。
这些裙子的风格为洛可可时代,但形制却更贴合十九世纪,有一些裙子的裙摆甚至成了伞裙式,可却丝毫也不违和。
剧情展示完毕,后上场的便是成衣模特,这些模特直接从花镜区域出发,一路朝舞台上走去,与此同时,撤下场的高定模特全都到了贵宾区前那些类似打字机键盘的圆台上。
每一件高定都是孤品,在此刻以拍卖的形式在贵宾那里竞价,竞价的声音传过来,赫帕夫人听见那边某一件礼服拍出了一千八百美元的高价。
纵然是普通人眼中的贵妇,可她也确实负担不起这么高的价格,还是几百美元的成衣更下得去手。
她的丈夫眼尖,认出了贵宾区的本杰明夫妇和勃洛克夫人,还有她们身边的那些公子哥,有乔约翰,小勃洛克,有赫帕先生的上司,以及好几位大亨。
当即,赫帕夫妇商量着,一定要在下一次夏季秀场时坐上贵宾席,花掉的这些钱,远远不如在那些人物身边坐上半小时可以带来的附加价值高。
与他们一样想的人不少,即便购买成衣可能会撞款式也不管了,纷纷开始勾选编号,想先凑够这三千美元的“配货。”
与此同时,贵宾区,沉浸式拍卖结束,又选购了一批成衣,贵妇们浅尝辄止,直到数十位裁缝一起上台向所有的客人致敬,整个流程才算走完。
包裹场地的隔布又缓缓降下来,贵宾和会员分别在邀请下从两边离场,上二楼或三楼参加答谢午宴。
…
傍晚,流水一样的账单堆积在埃洛伊斯面前,饭店为她留出的房间里,负责各种事项的人来找她签字结算。
巴顿从会计手里拿到整个的流水单交给埃洛伊斯查看。
店铺的高定卖了一万美元,但整个开销的总账就花出去了三分之一。
埃洛伊斯看到流水单背面的那些进项,问了才知道,是其他裁缝店自发塞来的回扣,大概都是他们今天总销量的十分之一。
“他们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和资源人脉组织起这样的活动,现在想跟咱们合作的店铺多,送来这些回扣,还想在下个季度的服装秀上继续合作。”巴顿得意地说。
加上这一部分额外收入,总计为两万五千美元,足以见得,其他裁缝店也是赚到了相当可观的数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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