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晖被气得脸都红了,却一点也不想跟面前这仿佛地狱里爬上来的家伙动手,方才他与长老们合力拦下一剑,又催动凝光宝镜攻击结界,结果不仅没撼动结界,倒被神器之力反噬,本来修为就差了一个大境界,负伤之下更是不可能打得过解千言,但如今他是代家主,他跑了的话,老祖恐怕立马就会废了他。
解千言却没有再给他时间思考是战是逃的难题,脚下微动,整个人化作黑雾消散,再现身时已经在商明晖等人身后。
这些长老们本就不是商家人,眼见着不敌,早已萌生退意,见解千言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一个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抛下商明晖作鸟兽散。
商明晖也想跑,奈何解千言不给他机会,戮仙剑悄无声息地从他后心刺入,如砍瓜切菜般一剑洞穿心脏。
商明晖愣愣看着胸前剑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想要回头再看一眼杀死自己的凶手,脖子却像生锈了,努力了许久都纹丝不动。
解千言面无表情地抽出戮仙剑,颇有些嫌弃地弹了一下剑柄,将剑上的血渍弹飞,又伸手抽走商明晖手中的凝光宝镜,扔垃圾般扔进储物袋,转身继续朝内宅走去。
“商明曜,商云庭,黎书婉,这才几年不见,你们都变成乌龟精了吗,缩着不出来算怎么回事?就算不想见我这个不肖子孙,难道也不想见见你们最疼爱的好儿子,好孙子商知羽吗?再不出来见见,待会儿他可就要魂飞魄散了啊。”
解千言双眼通红,白衣染血,提剑走在商家内院中,步伐不快也不慢,留足了时间等这场戏的主角们登场,可洗心阁里却始终没有动静,商家祖宅中能跑的人也早就跑了个干净,再没有人出手拦他。
终于,他来到了洗心阁门前。
望着古朴大气的七层高阁,庄严肃穆的楠木匾额上书写的洗心阁三个字,解千言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喃喃道:“你们这些畜生的心确实够脏,该好好洗洗。”
体内的魔气如沸腾的岩浆般奔涌,杀意几乎快要烧焦他的理智,一路忍到现在实属不易,解千言也不想再忍下去,手中戮仙剑似乎也懂了他的心意,毫无花哨的一剑斩出。
剑气如咆哮的巨龙,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奔向洗心阁,掀翻了整片屋顶,藏在里面的两道身影疾飞而出,停在半空,一人须发皆白,老态龙钟,正是商家老祖商云庭,一人三十来岁,面色惨白,则是商家家主商明曜。
“大胆贼子,竟敢擅闯我商氏祖宅,莫非以为区区金仙初境的修为便能横行无忌了?”
开口的是商云庭,商明曜似是受了重伤,始终不发一语,只恨恨瞪着解千言,眼中的怒火似要将他烧成灰。
解千言笑了,看着这位惯会装聋作哑的商家老祖,笑容中满是鄙夷:“高祖看来确实年纪大了,天天缩在洗心阁当乌龟,眼瞎耳聋,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去投胎,争取下辈子投生成天生仙骨的好苗子。”
解千言当初九死一生回到商家,便是这位老祖商云庭最先发现他身有仙骨,动手洗去解千言记忆之人也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默许商明曜谋害发妻的人还是他,若非他自己年事已高移植不了仙骨,恐怕最终得利的仍旧会是他。
商云庭寿元将近,眼睛也有些浑浊,他看了看解千言和他手中的戮仙剑,沉声喝道:“既是商家子弟,传承商家血脉,受商家教养长大,你就是这样来回报自己的宗族吗?”
解千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伸手抚过戮仙剑锋利的剑刃,对商云庭道:“好,很好,高祖说得对啊,那我这不肖子孙,就用这把商家精心打造的戮仙剑,来好好回报你们的生养之恩吧。”
未等解千言再次出手,商明曜忽然道:“你娘当初盗走仙骨,强行融入你体内,为保你性命,我们放任仙骨在你身上长了十几年,送你拜师学艺,后来不过是让仙骨物归原主,你竟然舔着脸来报仇,你报哪门子的仇?”
解千言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看着商明曜,嘲讽道:“你这种害死发妻,还要污她名声的畜生都能舔着脸活着,我为何没脸来报仇?”
商明曜面上神情没有任何波动,继续道:“是不是你娘盗走的仙骨,但凡家中年长的客卿仆从,无人不知,你随便拉个人问问都行,至于仙骨,呵,修真界传承万年,你可曾听闻过还有谁天生仙骨的?偏偏就你是万年不出的绝世之才吗,若真如此,为何你直到六岁才被发现身有仙骨,我们商家又为何不把你供起来,等着你成就真仙飞升上界,让我商家也跟着一飞冲天?毕竟你也是我亲儿子啊。”
听到最后一句,解千言原本平静的神色一厉,挥剑直刺商明曜。
商明曜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情急之下拔剑硬接了这一招,被势若万钧的剑气逼得倒飞出去,一直撞到身后断墙才勉强停下,本就有伤的身体支撑不住,噗地吐出一大口血。
商云庭见势不妙,手中玉笛一横,高亢尖利的音调瞬间响起,一波波如潮水般的灵力随着震荡的笛音齐齐涌向解千言,挡住了他再次挥向商明曜的剑。
商云庭毕竟是金仙中境修为,且停留于此境界上千年了,就算是行将就木,其实力也仍旧是不可小觑,解千言被笛声拦住,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跟着一起躁动叫嚣起来,像是争先恐后要冲破身体的束缚,撞得浑身肌肉骨骼都剧痛发软。
他并未强行与商云庭拼斗,倒飞出笛声攻击范围,调动体内魔气强行压下沸腾的血液,指着狼狈不堪的商明曜道:“商老狗,你背着我娘勾搭黎家女,跟那毒妇合谋将我扔去毒雾沼泽,引我母亲去救,这事可是那毒妇亲口对我说的,你还敢不认?”
他不待商明曜作答,又问头顶留音石中一直重复着商家几人罪行的商知羽:“商知羽,你来说说,你是何年何月出生的?”
商知羽闻言顿了顿,似乎被人忽然打断,有点不知所措,但这个人的问题他又不敢不回答,停了半晌才语调平平地答道:“我出生于启元三千零六十二年一月十七。”
说完这句,商知羽又继续重复起先前的话,一板一眼一丝不苟。
解千言怒道:“我娘死在我六岁之时,我的好弟弟却只比我小四岁,商老狗,你说这是为什么?”
商明曜阴沉着脸一声不吭,解千言也并非想要听他的答案,趁机调息完后,将手中戮仙剑往地上一插,长剑如游鱼般没入脚下土地,魔气沿着剑身灌入,又朝着四面八方涌去,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清亮澄澈的洗心泉水渐渐被染成了浓黑的墨色。
商云庭脸色骤变,失声叫道:“你,你是魔修!”
解千言笑道:“这要多亏我的好弟弟和他母亲,若不是他们将我扔进魔窟,我还没机会转修魔道呢。”
商云庭沉着脸不说话,商明曜当机立断御剑冲向结界,可惜他实在低估了迦昙亲手打造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刚一撞上结界,整个人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落了下来。
解千言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他,盯着商云庭轻声道:“别枉费力气了,今天你们谁都跑不了,若是乖乖去死,我可以给你们个痛快。”
商云庭就算活不了多久了,也绝对不想乖乖去死,怒喝一声,将手中玉笛一抛,朝着解千言头顶砸了过来,这玉笛也是一件堪比神器的法宝,又被他蕴养多年,威力不凡,被当做锤子简单粗暴地砸过来,依然是气势汹汹,然而解千言却不闪不避,仍旧握着剑柄,将体内魔气灌入地脉。
玉笛飞到离解千言脑门不过三寸之处,原本通体光华内蕴的笛身忽然黯淡下去,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斩断了翅膀的鸟儿一般,无力地坠落下去,被解千言伸手一接,轻轻松松拿在了手中。
“呵,多谢高祖赠宝了。”
商云庭目眦欲裂,失声尖叫道:“你做了什么?!”
他试图唤回自己的法宝,却忽然发现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倒吸一口凉气,再也维持不住漂浮于半空中的姿态,狼狈地落在地上,抓起摔得七荤八素的商明曜就朝洗心泉的方向跑去。
恰在此时,空中留音石里的商知羽再次停下,顿了片刻,僵硬发木的声音才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们的报应就在今天。”
没能逃出商家老宅的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再也无法从地脉中汲取灵力,身上的灵力也近乎枯竭,惊恐的尖叫哭喊声瞬间响彻整座大宅。
是绝灵阵,笼罩住商家大宅的结界不知何时成了绝灵阵。
商云庭带着商明曜,很快跑到洗心泉旁,却绝望地发现泉水一片漆黑,半点灵力也没有。
两人终于明白,这上门讨债的魔修是有备而来,头顶的绝灵阵竟有如此惊人的威力,跟这魔修合力将商家赖以存续的灵脉彻底毁掉了。
解千言收剑起身,脸色也是惨白,将洗心泉的灵脉废掉几乎耗光了他体内魔气,幸亏他体内有源魔之力,魔气生生不息,绝灵阵也影响不了他,否则这样的状态下,商知珉那种货色恐怕也能伤他。
略微平复了片刻,解千言提着剑朝商云庭和商明曜二人走去。
“知禹,知禹,儿子,爹错了,爹向你道歉,向你娘道歉,你饶爹一命吧,都是他,都是这老东西的主意,是他嫌弃你娘失了靠山,不配做家主夫人……”
商明曜满脸尘灰,发冠散乱,再也摆不出高高在上的嘴脸,蜷缩在断墙下,不住地哀求,气得商云庭一脚踹在他胸口,却被他抱住腿绊了个狗啃屎。
解千言看着这两人狗咬狗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实在懒得再跟他们废话,举起戮仙剑便要刺下去。
忽然,天上传来一声怒喝:“商知禹,孽徒,你敢!”
解千言抬头望去,只见两道身着青衣道袍的身影迅速飞到商家祖宅上空,齐齐挥剑斩向仍旧喋喋不休的留音石。
嘭的一声巨响,结界连带着商家祖宅的地基一起震颤起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结界仍在,绝灵阵也没有丝毫破损,但解千言知道,师父这件法宝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扭打在一处的商明曜和商云庭两人听到这声怒吼,不禁喜出望外,连忙喊道:“宗主!快救我们!”
来人正是天衍宗宗主荀峪和太上长老况明,这两人均是金仙中境修为,联手强攻之下,结界再次震颤起来。
商明曜和商云庭以为救星来了,也不再内讧,起身就要朝大门跑去,但还没迈出一步,商明曜的身形就猛然僵住。
胸前墨黑色的剑尖透体而出,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只看到解千言淡漠平静的半张脸,张了张嘴想最后再说点什么,喉咙却被涌上的鲜血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解千言拔出剑,看也没看倒地的商明曜一眼,飞身追上商云庭,一剑斩落了他的头颅。
“孽徒!你竟敢弑父杀亲!”
荀峪的怒吼再次响起,而伴随着这声怒吼传来的,是结界碎裂的脆响。
商知羽的声音戛然而止,漂浮在天上的留音石无力地坠落下来,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荀峪和况明怒恨交加的剑风。
解千言预感不妙,勉力转身,提剑欲要挡下这雷霆一击,另一手已捏紧符箓,准备见机远遁。
然而这一剑却没能刺中解千言,狂风乍起,龙吟阵阵,荀峪和况明被一股巨力掀飞,连退数丈才堪堪稳住身形。
青色的蛟龙从云层中咆哮而下,如天降神祗,一个凌厉的甩尾过去,将商家祖宅所有屋顶抽飞,顺便再将欲要冲过来的荀峪和况明两人扫到城墙根去。
“师兄!你这混蛋,竟敢背着我偷跑!要是受伤了的话,我至少十天不想理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威胁人方式,解千言忽地笑了。
他提剑站在废墟中,站在所谓父亲的尸体旁,笑得很是开怀,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落入了满地狼藉中。
第92章 .商知禹到底是谁
青蛟大王并未落地, 而是将小山般巨大的头颅凑到商家内院中,等站在他额头上的白裙少女跳下来后,又朝着城门初飞去, 瓮声瓮气地对解千言道:“我去将那两个人拦下。”
解千言朝青蛟大王拱了拱手:“多谢前辈。”
舟雨踩着满地的瓦砾砖石跑到解千言跟前,将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白衣染血,双眼通红, 心里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 只剩满满的担忧心疼。她小心翼翼替他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 轻声问道:“师兄你伤到哪里了啊, 疼不疼?”
解千言牵过她的手,柔声道:“我没受伤,都是别人的血。”
舟雨松了口气, 又道:“那你和伯母的仇人都死了吗?”
解千言摇摇头:“还剩一个, 你,你跟我一起吧。”
他本来想让舟雨就在这里等着,但又实在不放心,万一商家哪个不长眼的回来伤了她可怎么办,索性还是带在自己身边。
商家祖宅已经被解千言和青蛟大王先后出手搞成了一片废墟,结界刚一撤下, 弟子仆从们便作鸟兽散,全跑得没影了, 至于家主夫人黎书婉,更是从头到尾都不见踪影。
解千言想了想, 从草丛里捡回留音石, 轻轻扣了扣,问道:“商知羽, 你娘在哪儿?”
留音石中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商知羽的魂魄也快要消散,解千言想着他方才充当器灵设下结界,应该对商家祖宅中的情况了如指掌了,于是随口一问,见它半晌没动静,便将东西往储物袋里一扔,打算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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