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盛知春的样子似是十分笃定,若是借由她之手除掉薛小娘……
她强忍下笑意,瞧向盛知春时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温和。
盛元柳眼神闪了闪,仍旧态度强硬:“即便是帕子有问题,那那些书信呢?你安排女使将信件强塞进我院子里,又以下犯上将我绑来此处。上面的字迹同你的一般无二,你又待如何狡辩?”
“嗤――”
听见这话,盛知春不由得掩唇轻笑起来。
“有何好笑!你做出此等辱没门楣之事,竟然还纵容女使不敬长姐……”
她还在喋喋不休,可一旁的盛知春早就听的厌烦疲倦,满脸不耐烦地上前一步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二姐姐说那些书信同我的字迹一般无二,可书信自拿上来只有父亲大人瞧见过。二姐姐又说信件是我指使女使塞进你的院子,那必然是没见过这些信件的,又怎么会知道同我的字迹一般无二呢?”
“我……”盛元柳愣了一瞬,“是孟表哥说……”
“孟表哥!”盛知春几乎要笑出眼泪,“孟表哥是我小娘娘家外侄,又同姐姐有什么关系?叫得如此亲切,莫非同表哥早就相识?”
这话一出,就连盛瓴都坐直了身子,瞥向盛元柳的眼神中带了丝疑虑。
“……我没有,爹爹,我不是……”盛元柳哭得梨花带雨,似乎只有这样,盛瓴才能心疼。
果然,盛瓴捏了捏拳头,眉头紧锁,半晌都未说话。
孟康有些慌了神,连忙跪在盛元柳身旁,哀声恳求:“小侄从未与二妹妹见过面,今日是头一次,六妹妹如此污蔑,小侄实在不知六妹妹此举何意。若是六妹妹不想承认与我情投意合,那我便遂了妹妹的心愿,也盼妹妹不要牵扯其他无辜之人入局!”
“呵!”朱雀冷笑一声,“孟家哥儿如此激动,怕不是瞧见二姑娘受屈,替她抱不平呢!我见识浅薄,实在不知道孟家哥儿为何要如此帮助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很难不让别人怀疑你别有用心啊!莫非,你口口声声所说与我家六姑娘早就见过面,见得并非是六姑娘,而是二姑娘?啧――”
她后退一步,缓缓摇头:“姐姐竟然觊觎妹妹的婚事,郡主,他们盛家的家事当真是有些意思!”
“你胡说!”薛小娘痛哭一声,扑到盛瓴脚下,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虚握住他的衣袍。
“主君!柳儿绝不是那等欺辱姐妹之徒,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家柳儿品貌双绝,怎么会嫉妒一个……”
“是啊!”盛知春扬声打断,“二姐姐蕙质兰心,又怎么会跟我一个不受父亲大人疼爱的女儿一般计较?薛小娘您是此意吧!”
盛瓴闻言大怒:“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一把从薛小娘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角,怒目圆睁:“此间并无你说话的份儿,快些回你院子里去,莫要再出来现眼!”
他横了一眼暮冬,暮冬立刻意会,立在薛小娘面前恭敬道:“小娘,先请吧。”
薛小娘还欲再说什么,仰头瞥见盛瓴满面怒色,只得闭了嘴,老老实实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暮冬离开院子,在路过盛知春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身前护着的人一走,盛元柳愈发害怕起来,躲在角落里暗自抽泣着,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堂间一霎时安静下来,唯余盛元柳抽噎之声。
见自家姑娘实是摘不出去,云山咬了咬唇,仰头道:“此事同我家姑娘无关,皆是我一人所为!奴婢记恨六姑娘纵奴欺辱我家姑娘,因此才伪造了信件同孟公子互通有无,如今东窗事发,奴婢无话可说,只恨不能钉死了六姑娘,解我心头之恨!”
“云山!你怎么能……”盛元柳眼珠一转,颇为失望地捂住胸口,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
孟康也仿若刚刚知晓,煞白着脸色后退两步,抬手指了指云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演的好!
盛知春暗自冷笑,上前一步,直挺挺地跪在盛瓴面前,声泪俱下:“父亲大人!女儿从未做过逾矩之事,如今却被此等诬陷,实在是活不下去。不若今日便铰了头发去山上做姑子,也好过被人冤死!”
说着,她竟摸出一柄剪刀,动手拆下自己的发髻,朝着那段乌黑的秀发剪去。
众人大惊,纸鸢立刻扑上前去按住她的手,颤声道:“姑娘!您糊涂啊!本就不是您的错,何必要为了旁人惩罚自己!”
“正是!”荣华惊得站起身来,指挥着朱雀夺过她手中的剪刀,生怕她在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今日之事,任谁看都是有人从中作梗。你且放宽心,若是有人想要冤死你,我们勇毅侯府是第一个不同意!”
荣华将侯府搬了出来,盛瓴身形一顿,瞧向盛知春的眼神中都带了丝考究。
他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今日之事,乃是误会一场,究其原因,还是姐妹之间生了嫌隙。自然是要狠狠地罚!”
第29章 杖毙
盛知春微微挑眉,她本就没想过今日一下便将盛瓴宠了这许多年的盛元柳摁死,只想瞧瞧她这个偏心的爹能说出什么重罚的话来。
只见盛瓴坐直了身子,神色阴郁地望着还跪在地上的盛元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云山时却面露凶光:“云山伪造信件攀诬主家,着二十板子,拿了身契拖出去发还给她家人。二丫头虽然并未参与此事,却落得个御下不严的名声,便着罚跪半月祠堂,谁也不准求情!”
云山瘫软在地上,转头带着丝希冀地看向盛元柳,可盛元柳此刻满心皆是被罚跪祠堂,竟然一次都没有回头看她。
她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低下头来,任由几个小厮拖进院子。
板子重重地打在她身上,她痛地尖叫,却没有人能够救她。
几个小厮下了狠手,其中一板正敲在她的脊骨上,“噗”地一声,她宛如一个破了口的布娃娃,嘶哑着漏着气。
“回主君,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盛瓴面无表情:“拖出去。”
“是。”
院中的地面上染上了血,很快便有婆子上来将血渍洒扫干净。院子完整如初,也再不会有人记得还有一个忠心护主的丫鬟曾经死在了这里。
盛元柳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使下场如何,她满心满眼只在意自己要被罚跪半月,正可怜兮兮地仰头看向盛瓴。
可盛瓴并不瞧她,只是朝着外面等候的几个婆子招了招手:“把二姑娘带去祠堂,让她跪在那里,好生反省!”
“至于你,”他瞥了眼还跪在盛元柳身边的孟康,面上的鄙夷并未掩饰分毫,“既然来了渝州投靠,那便当做是探亲,且先去瞧瞧你姨母,明日便启程回去罢!”
孟康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方才云山被乱棍打死早就将他吓破了胆,如今几个婆子又上前来将盛元柳带去祠堂,他竟瑟缩在角落里身子抖得像是筛糠。
见他实在说不出话来,盛瓴不耐烦地叫过外面的小厮:“去将客房收拾出来,今夜便教孟家哥儿睡在那处。”
待堂中人全都退出去,盛瓴这才站起身来,朝着上首的荣华行了个礼:“郡主,我家今日尚有颇多事要处理,怕是不便留饭,不若郡主改日再来,届时再好好招待?”
荣华挑了挑眉,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从主位上站起身来。
“看了这许久的戏,本郡主也是乏了。”她慢慢行至盛知春身侧,又从绿萼手中接过一枚小巧的玉牌,塞到盛知春手中,“这是侯府的玉牌,我料想今夜应当不会再有人寻你的晦气,若当真是有,你便叫朱雀带上这玉牌去侯府寻我,我定会赶来护你周全。”
这话说得恳切,盛知春颇有些哭笑不得。
在盛家过活确实艰难,可她却并不能如荣华所说,同这群黑心烂肺的人撕破脸。
她可以一走了之,可走了之后呢?她的小娘,她的纸鸢,就会永远留在这个吃人的魔窟里,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思及此处,她扯出一丝苦笑,措辞着婉拒:“郡主多虑了,知春是盛家的女儿,又怎么会有人寻我的晦气。不过郡主放心,若是当真有什么事,我定会去侯府叨扰。”
荣华点了点头,由绿萼搀扶着走出院子,方大娘子瞧了连忙跟上前去,口中忙不迭地告罪怠慢了郡主,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得意。
盛知春本想跟上,却被盛瓴开口叫住。
“春儿留下。”
荣华闻言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子,挑眉看向盛瓴:“盛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不将本郡主的话放在心上,故意违拗?”
“臣不敢!”盛瓴连忙起身行礼,鬓角渗出的汗滴快要落在地上,“只是臣书房上有一些古籍需要交给六丫头,并非要违逆郡主的意思。”
他微微歪着头,朝盛知春使着眼色。
盛知春心中暗讽,却还是禀着他的意思附和:“郡主息怒,实是几日前在父亲书房内瞧见了一本汉书,是我不曾读过的,因此求了父亲将那本书赏给我。今日便是去取那本汉书的。”
荣华盯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瞧了一阵,才点了点头:“那便好。莫要忘了明日进学的时辰。”
说罢,她转身离开,身后的一队侍卫也随着一同离开,院中啥时间寂静下来。
良久,盛瓴才慢慢直起身来,顿了顿,开口道:“随我来。”
“是。”
书房离此处并不远,盛瓴却走得有些慢。
盛知春跟在他身后,默默走了半晌,才拐进书房的院子。
自她记事起,便从不曾踏足此地,今日还是第一次。
盛瓴走到廊下,自有司墨小厮替他推开屋门,他抬脚跨进去,先对着正厅摆放着的夫子像拜了拜,这才开口说话。
“春儿,你进来。”
盛知春应声走进去,自有小厮关上门,房间霎时显得有些昏暗。
盛瓴递过来三炷香,盛知春双手接过,虔诚地拜了三拜,才跟在他身后走到书桌旁。
盛瓴在桌前坐下,胸口气得不断起伏着,瞥向盛知春时眼底却带着几分戾气。
盛知春似乎注意到他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地偏了偏头,老老实实在一旁候着。
盛瓴眯起眼睛,盯着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半晌,又思及方才荣华郡主在自家院子里颐指气使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气得很不能抓起书案上的砚台朝着盛知春砸过去。
只是郡主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实在是令他心惊,他这偌大的年纪只混了个御史中丞,若是靠着自家女儿攀上侯府……
他平复了下心境,扭头瞥见一旁茶炉上的铜壶中咕嘟作响的水,计上心来。
“听你小娘说,你点茶学的不错。且做一盏来,为父尝尝。”
“是。”
盛知春矮身就着茶案坐下来,抬手拿过桌上的茶罐,舀出一匙茶羹放在茶盏之中,注汤调羹击拂,做的像模像样,不多时便做成了一盏云脚松散的茶汤。
她双手捧着茶盏低头奉上,良久也没见盛瓴接过茶盏。正待她抬头看去时,盛瓴却一掌将茶盏击落在地上。
茶水滚烫,更有几滴溅在她手臂上,险些烫出泡来。
她连忙跪伏在地上,颤声问道:“不知父亲大人为何如此动怒,女儿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哼,为父这些年对你有所忽视,居然不知我家的小女儿竟然如此临危不乱,倒是叫为父佩服!”
盛瓴弯下腰来,盯着她的发顶瞧了半晌,“春儿莫怕,为父只是方才手滑,并没拿稳。怎么好端端的还跪下来了,快些起来,若是叫郡主知道了,怕是又要责骂为父。”
盛知春惶恐不已,并不敢顺着盛瓴的意站起身来:“父亲大人说的哪里话!女儿只为自保,并无他意啊!”
她上前膝行两步,跪在盛瓴身侧,形容委屈不已:“父亲明鉴,女儿在家中谨小慎微,从不敢逾矩分毫,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孟表哥。女儿能得郡主青眼实属意外,若是二姐姐喜欢,那便替妹妹在郡主身边伴读就是了。祠堂阴冷,二姐姐身子又弱,怕是跪不了许久,父亲大人还是早些解了二姐姐的禁足为是!”
盛瓴沉默良久,还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二姐御下不严,自然是要好好在祖宗面前认错。至于伴读一事,能让郡主喜爱已是不易,你便好生伺候着,莫要生出旁的事端。”
“是。”盛知春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伸手将地上的茶盏捡起,蛾眉微蹙,“父亲可还要饮茶,女儿再为您做一盏来。”
“不必。你且回去罢。”盛瓴摆了摆手,似乎极为疲累,瘫坐在椅子上,抬手轻轻捏了捏额角。
盛知春应了一声,后退着走到门口,又被盛瓴叫住。
“且慢。”
她稳住身形,慢慢回过头来,却瞧见盛瓴手中捏着一本汉书。
盛瓴朝她扬了扬手中的汉书:“不是说早就瞧上了这本书,若是明日郡主问起,你拿不出来,岂不是闹了笑话。”
“父亲说的是。”
盛知春转回身来,从盛瓴手中取过汉书,正预备走,又听盛瓴开口问道:“今日可曾见到小侯爷?”
果然还做着攀上侯府高枝的美梦!
盛知春垂下眼睫,让人瞧不清脸上的神色:“未曾。小侯爷日理万机,是不常在侯府里的。更何况学堂处在侯府角落,并不能时常接近。”
“嗯。”盛瓴沉吟片刻,闭上眼睛,“去罢。”
“是。春儿告退。”
盛知春后退着离开书房,早有小厮候在门口替她引路。
她慢慢走在路上,心中暗自冷笑。
若非自己一早便料定了她们所设的局,怕是要被冤死在这里。
只不过郡主这一环倒是她从未想过的,借着郡主的威仪,甚至让盛瓴都不敢再轻慢于她,只是方才在书房里,听着盛瓴的意思,似乎还真以为她入了小侯爷的法眼。
思及此处,盛知春不由地冷了脸。
不远处闪过几个身影,等盛知春回过神来时,早就被堵住了去路。
她定睛瞧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姐姐盛璃月。
今日大战一场,早就无甚心情再去应付她。
方才被叫去书房时,她一早便让纸鸢和朱雀回秋荷斋给小娘保平安,此刻一个人面对这一群粗壮的婆子,多少有些心惊。
“六妹妹好雅致,被人诬陷一番,竟然还有心思来逛园子。”盛璃月先发制人,在她面前站定,挑眉略带挑衅地望着她。
盛知春后退两步,朝着盛璃月福了福身:“三姐姐妆安。妹妹从父亲那里听了训才出来,不知姐姐这是去哪里,也是去给父亲请安么?”
盛璃月被噎了一下,四下瞧了瞧,这条路确实是通往书房的必经之路,而在盛知春身后,书房院中的几个司墨小厮还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着,更叫她不敢造次。
她冷哼一声,朝着身后的婆子们挥了挥手,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我去何处便不劳六妹妹费心,你还是好生顾念你自己的事,失了孟家这门亲事,便好好巴结着郡主,要不然,连个妾室也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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