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连忙将血书呈上去,雍帝只看了两眼便冷哼一声,将那封血书丢在地上。
“你们自己瞧瞧吧!”
魏昭连忙上前两步,从地上捡起飘落的血书,先递到了赵承佑面前,那人看了两眼,也垂手立在一侧,不再发一言。
魏昭心中疑惑,捧起那封血书,一字一句读起来。
那封血书字字句句,只说了此事是方之桓一人所为,他业已认罪伏法,恳求官家看在他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善待他的家人。
魏昭一目十行地看完所有内容,忍不住跪在地上请旨:“陛下,这封血书,分明是背后之人听到了什么风声,逼迫方大人写下,他们定是用了什么来威胁,否则为何微臣同五皇子殿下返回宫中之后方大人才投缳自缢呢!陛下,请您彻查此案!”
雍帝闭了闭眼,良久都未曾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若想做成,方之桓一个人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胃口来消化,可如今闹成这个局面,再想要将背后那些蛀虫挖出来,怕是不太可能。
再者说,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了那些人,他又靠什么在朝堂之上制衡呢!
想到这里,雍帝摆了摆手,出口的话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旨。”
“户部尚书方之桓,尸位素餐,贪墨国库,本应斩首示众,但因其盖已伏法,着抄没家产,九族亲眷不许入仕。念其为官多年,免去其妻子女儿充入教坊司之刑罚,只不允日后再行祭拜之事。”
魏昭原本眼中带着几分惊喜,听完口谕,立刻跪倒在地上想要再次请旨,却被雍帝打断。
“此事便为了结,魏修撰若是没有旁的事,便先退下罢!”雍帝说罢,瞥了眼一旁的赵承佑,继续道,“还有你,粥厂贪墨一案办的不错,下去领赏。”
说罢,他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不论身后魏昭如何呼唤,也没有回头。
“陛下!”魏昭扬声唤着,眉头锁成一团。
赵承佑上前一步,将他从地上掺了起来:“算了。”
魏昭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就这么算了?就用方之桓的一条人命,便抵过了死掉的那些灾民?”
赵承佑没说话,只是将他扶起,低垂着头,径自走了出去。
魏昭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悲凉。
口谕传回方之桓府上时,方之桓的尸体早已经被一张草席卷了丢进乱葬岗。
方夫人悲痛欲绝,传信去齐家给自己唯一的女儿方柔儿,请她的公爹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为方之桓送行,可方柔儿对着自己的丈夫求了千万遍,也只得到了一句“你早就嫁给了齐家,方家的事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方夫人等不到女儿,家产又尽数被抄没,族中老小皆来指责方之桓为官不仁,数件事情压在她身上,竟让她悲愤交加,当场吐血而亡。
方柔儿一日之间连失双亲,鬓边竟有了几丝白发。
她枯坐在院中整整一夜,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望向公爹的书房,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让我家破人亡,那我便让你也不得安生!
第76章 提亲
粥厂贪墨一事告一段落,渝州城只安生了几日,便又起了风波。
坊间逐渐兴起一段佳话,说是嘲瑰公主看中了当朝异姓侯爷顾景琰,渝州城要有一场大喜事。
此谣传来的又快又急,仿佛有人在背后推动。
盛瓴因着躲避查案一事接连告了几日的假,今日方一上朝,却瞧见不少同僚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而当他礼貌想要过去攀谈时,那些人又全都转过头去不肯理会。
盛瓴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平日不注重交往,将这些同僚都得罪了个遍?
他皱起眉头,刚巧身侧路过一个人,他连忙伸手拉住,低声询问道:“劳驾,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下官穿着不够得体?怎的诸位同僚像是都在议论我一个人?”
那人上下扫视他一眼,叹道:“盛大人,还不赶快去问问,顾侯爷都快要和那位鄯善来的嘲瑰翁主联姻了,你这门好亲事眼看就要错失,怎么一点儿也不心急?”
听见这话,盛瓴心中咯噔一下,恍然间想起似乎今日顾景琰确实不曾上朝,难不成是早就应了嘲瑰翁主的联姻之事,之前那些话全是用来哄他的?
这个顾景琰,即便是侯爷,也不能如此那他当猴耍!
他气哼哼地一把甩开钳制住那人的手,朝着宫外走去。
只是走到半路,却撞上了在粥厂贪墨案上颇有功绩的魏昭,此刻他已升迁为中书右拾遗,仍旧受官家宠爱。
盛瓴连忙停下来朝着魏昭行了个礼:“小魏大人有何贵干啊?”
魏昭回了一礼,面色有些羞赧:“盛伯父,小侄确实必须要谈的大事,想要登门拜访,只是不知六姑娘是否有空?”
听见这话,盛瓴眯起眼睛来上下扫视了魏昭一圈。
原来早早候在自己离宫的必经之路上,是为了同他求娶他家小六!
本来留着盛知春不议亲,是为了盛璃月嫁入侯府之后能够一同进去有个倚靠,谁知顾景琰竟然如此作践他们盛家!
如今侯府是没了指望,倘若是能用一个庶女攀上魏家,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盛瓴了然地笑笑:“小魏大人何时来,我家春儿都是有空的。我们盛家自然也会在府上恭候。”
闻言,魏昭十分欣喜,连忙同盛瓴行了一礼,急匆匆跑了出去。
盛瓴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算计。
今日算是得到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虽说魏家势小,但对盛瓴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正哼着小曲儿想要去秋荷斋将这个消息告知盛知春,让她做好准备,却在门口被看门小厮拦住。
“主君,顾侯来了。”
盛瓴愣了一瞬,钳住小厮的手腕问:“谁?”
“顾侯!”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还带了不少人来呢!此刻就在正厅!”
盛瓴吓了一跳,连忙急匆匆朝着正厅赶去。
他刚一踏进正厅,便瞧见顾景琰端坐在上座,口中品着新点的茶汤,院儿里摆了不少挂着红绸的楠木箱子,还有好些小厮立在一侧。
盛瓴不知何意,连忙毕恭毕敬地朝着顾景琰行了个礼:“顾侯今日怎么得空来下官这府上,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倒叫下官招待不周了。”
顾景琰慢条斯理地品完盏中的茶汤,将茶盏放下,才抬眼看向盛瓴:“我今日来自然是有要事,怕走漏了风声,不提前知会,也请盛大人见谅。”
盛瓴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顾侯说的哪里话,下官怎敢怪罪。只是不知顾侯有何要事?”
顾景琰弯唇笑了下:“自然是来提亲。”
提亲?
听见这两个字,盛瓴一双眼睛放起光来。
方才他还想着怕是不能攀上侯府,此时顾景琰竟然要来提亲!
他喜笑颜开,却又再次皱起眉头:“只是,这坊间皆有传闻鄯善嘲瑰翁主早就已经上表请旨与您联姻,若此事是真,那……”
“盛大人何必担忧此事。”
没等盛瓴将话说完,顾景琰率先出声打断。他微微挑眉,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瞥向一旁的盛瓴:“前来提亲,自然是本侯深思熟虑过的事情。且不说坊间之事皆是谣传,即便是真的,若本侯不同意,就算是官家下旨,也不会遵从。”
此话一出,还在暗自窃喜好事降临的盛瓴m尔恍了神,连忙跪在地上:“侯爷慎言呐!”
顾景琰冷笑一声,良久,才上千将盛瓴从地上扶了起来:“盛大人这是做什么,方才那都是玩笑话,若是本侯没有请旨,又怎么会胸有成竹地前来提亲呢!”
“再者说,今日前来提亲,往后盛大人便是顾某的岳丈,岂有让岳丈大人与我行礼的道理!”说着,他搀扶着此刻正满头大汗的盛瓴在一旁坐定,朝着他行了个礼。
盛瓴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来还礼:“这可使不得!顾侯行此大礼实在是折煞下官了!”
他话锋一转,试探发问:“只是不知,顾侯今日前来提亲,是想要求娶我的哪位女儿啊?”
“自然是你家中品貌俱佳的那位。”
得到这个回答,盛瓴松了口气,重新换上一副谄媚的笑,从口袋中摸出一封红绸,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这红绸之中封了我家三女儿璃月的生辰八字,还请顾侯将您的请出来,也好作问名纳吉之用。”
“盛璃月?”顾景琰略一挑眉,拂袖在正位坐下,“我只说品貌俱佳,盛大人怎么只提你家嫡姑娘,莫非盛大人只有一个女儿不成?”
盛瓴闻言犯了难,他抬眼睨着顾景琰的脸色,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回答:“下官,下官共有三位女儿,二女儿早已出嫁,便只剩下三女儿璃月和小女知春。虽然两个姑娘皆未出阁,只不过,您贵为侯爷,自然是要娶一个正室嫡女为妻,我家六丫头身份卑贱是个庶女,怕是有些配不上侯爷。”
“哼!”顾景琰冷哼一声,倒叫盛瓴吓了一跳,将身子弯得更低了些。
“本侯是个行伍之人,从不在意什么嫡庶之分。当日及笄礼上惊鸿一瞥,本侯便对盛家六姑娘情根深种,如今求来赐婚的诏书,便也是为了盛家六姑娘!”
语毕,盛瓴愣了一瞬,竟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确实是想要求娶我家六丫头为妻,而不是纳她做妾?”
“盛大人!”顾景琰厉声道,“你盛家清流人家言情书网,怎好让自己女儿与人为妾?岂不让天下读书人所耻笑!”
“是是是!”盛瓴连忙闭了嘴,一面觑着顾景琰的脸色,一面打着圆场,“既如此,那便请侯爷将您的生辰八字留下,待下官拿去与我家六丫头合上一合……”
顾景琰不耐烦听他嗦,只挥了挥手打断他还未曾说完的话:“不必。顾某倾慕六姑娘已久,也用不着那些个虚礼,你且叫个女使来头前带路,本侯亲自去同六姑娘说和!”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朝着厅外走去。
盛瓴连忙一同站起身来,抬手招过一旁奉茶的女使,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随后目送顾景琰跟在女使身后朝着秋荷斋方向走去,这才松了口气。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暮冬才悄悄行至盛瓴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主君,这和咱们先前计划的不太一样。”
盛瓴直起腰来,方才那副谄媚的表情也早已消失,一双眼睛落在院中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聘礼,不由得放出光芒来。
“一不一样,又有什么分别。”
他上前走了两步,站在聘礼前,喜笑颜开:“不论我嫁出去的是哪个女儿,那都终究是我的女儿,是我盛家的女儿。只要笼络上侯府,还愁以后的路?”
暮冬低眉敛目:“主君说的是,不论是哪位姐儿嫁给顾侯,都对咱们盛家百利而无一害。只是……”
他四下瞥了一眼院中洒扫的女使婆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盛瓴耳边:“只是这样,又该如何对大娘子交代?”
“交代?”盛瓴冷哼一声,“这里到底还是姓盛,轮到到我一个主君去给她交代!”
“是。”暮冬便闭了口,退了两步,不再说话。
盛瓴眯起眼睛来,望向琉璃阁的方向,心里也不由得打起了鼓。
顾侯选定了六丫头,便不知三丫头和大娘子那边又当如何解释,毕竟他如今还是用得着大娘子娘家的势力。
他皱起眉头,思索了半晌也没想通该当如何,索性一甩衣袖,硬着头皮朝琉璃阁方向走去。
这厢顾景琰跟着那位奉茶的女使朝着秋荷斋的方向走去,没多时便行至院门前。
今日左右无事,盛知春正在偏院儿用投壶哄着虞小娘玩,母女二人一派欢声笑语,倒叫顾景琰有些羡慕。
那小女使正要上前通报,却被顾景琰拦了下来。
女使只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只留顾景琰笑眼弯弯,颇有几分宠溺地瞧着盛知春。
几只箭投过去,半根都没挨着壶身,虞小娘正恼着,盛知春连忙捏起剩下的箭,故意朝着壶外丢去。
“小娘你瞧,我也没有投中啊!”
虞小娘狐疑地转过头来,刚巧瞥见角落里的顾景琰,连忙站起身来,躲在盛知春的身后,偷眼瞧着。
盛知春有些疑惑,也顺着虞小娘的视线方向瞧去,却发现方才她故意没丢中的那支箭刚巧落在顾景琰脚畔。
她愣了一瞬,险些没反应过来,待到顾景琰捻起那支箭朝她走过来,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带着虞小娘跪在地上:“侯爷今日如何得空到我这小院儿来,可曾见过父亲?”
顾景琰没说话,只是弯唇笑了下,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几个小厮便带着几台聘礼挤了进来。
这一切来的有些突然,盛知春不明就里,只仰起头来疑惑地问:“侯爷这是做什么?”
顾景琰上前一步先将虞小娘扶起,再想伸手扶起盛知春的时候,那人却躲开他的手,由身旁的纸鸢搀扶着站了起来。
他垂首浅笑,却语出惊人:“今日前来叨扰,自然是为了提亲啊!”
第77章 托付
提亲?
盛知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景琰,那人恍若未闻,仍旧抱臂看着她,面上还带着一丝浅笑。
她看着那人的笑脸,背后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恶寒,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勉强挤出一抹苦笑,试探发问:“侯爷今日莫不是吃多了酒说胡话?此事事关女儿家清誉,还望侯爷自重!”
听见这话,顾景琰略一挑眉,并没有十分惊异,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拒绝。
他往前走了一步,将盛知春逼到退无可退,才停下脚步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今日还早,六姑娘怎么如此笃定我是吃多了酒,而不是真心实意?”
盛知春皱起眉头看着他,那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毫不避讳,让她一时之间忘了要说些什么,只好挪开视线,结结巴巴地回道:“侯爷大可不必用此事来拿我取笑……”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的虞小娘竟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瞧那模样似乎此刻疯病并未发作。
她愣了一瞬,刚要伸手拉住虞小娘,却听得小娘开口说道:“顾侯若是真心实意,那可否同我进屋详谈?”
此话一出,场面霎时间寂静下来,盛知春愣怔地站在原地,连反驳的话都忘了说。
顾景琰却彬彬有礼,朝着虞小娘颔了颔首,跟在她身后抬脚跨进屋中。
见此情形,盛知春再惊讶也不敢多耽搁,只得快走两步拦在虞小娘身前,悄声叫道:“小娘,您这是做什么?”
虞小娘却并不回答,面上带着浅笑,伸手拍了拍盛知春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软声道:“春儿莫怕,阿娘只是同他说两句话,一会儿便好。春儿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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