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的茶做的真好。”她由衷的夸了一句,这茶云脚绵密,底蕴十足,是她一直做不到的。
方婉晴不好意思道:“也不是什么好手艺,你还要吃吗?再给你做一盏?”
“不了不了,再吃要吃不下饭了。”沈南迦摇摇头,后又突发奇想,“嫂嫂要去看他们练功吗?”
“这,不太好吧。”方婉晴推脱,但眼里却是期待的,她还不曾见过夫君练功时的样子。
沈南迦直接搀着她的胳膊将人拉走,“没什么不好的,走走走,我带你去看。”
国公府的后院特地辟出了一片空地,做了父子几个的练功场,她们去的时候,正见沈东绛在耍枪。
下盘沉稳,身姿英武,眼神坚毅向前,长枪在他手中宛若蛟龙出海,气势汹汹。
只一眼,方婉晴便看入了迷,再反应过来时,赶忙红着脸的避开眼神。
停枪收势,沈南迦忍不住鼓掌叫好,“好!大哥哥的枪法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沈东绛转身,看到方婉晴也在一旁,耳尖染上了一抹红。
“论枪法,还是皎皎最得父亲真传。”
他这话不是谦虚,宁国公年轻时领兵打仗,一杆饮血枪在手,立无数战功。
沈自诮自己全身的武艺都传给了几个孩子,包括饮血枪法。然而几个孩子中,沈东绛善刀,沈西炀喜剑,唯独女儿天赋甚高,将这套枪法学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哥哥莫要取笑我了,能传承父亲衣钵的终究只有你和二哥哥两人。”
她沈南迦是女子,上不了前线,战不了沙场,女子的一生终究只能是在深宅内院里蹉跎的。
不是每个男子都是沈自冢愿意让女子持剑拿枪。
这句话在沈南迦口中说的轻飘飘的,可在父子三人心中却是针扎似的刺痛。
如果她是个男儿,定然是成就非凡,可她是个女子,还是个生在国公府的女子。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沈西炀懒洋洋地从屋顶发出声响,“大哥,难得皎皎在家,你俩不如比一场,看看谁能赢?”
沈东绛此时已经站在方婉晴的身边,满目柔情的看着妻子为自己擦汗,闻言也并不意外,倒是很习以为常的询问了沈南迦的意见。
“皎皎意下如何。”
沈南迦咬了咬唇,她心中已是蠢蠢欲动,却又纠结,“我这武艺都荒废这么多年了,自然是比不过大哥哥啊。”
其实不然,前世在她死之前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场厮杀武艺自是不敢生疏,只是她现下是重生,这具身体还处于深宅内院无处施展手脚的地步,恐怕是发挥不出什么实力来。
沈西炀又添了把火,“父亲可看着呢,你敢说这样的话。”
沈自谝捕陨仙蚰襄鹊氖酉撸示意安抚,“你若是想就放了心的上去,这是自家院子里,没人敢乱说什么。”
“好,比就比。”沈南迦畅然应下,脱了繁重的外袍,翻身越过兵*器架。
沈东绛抿唇一笑,也大步流星上前。
“大哥哥要手下留情啊。”
二人抱拳行礼,遂站定做出进攻态。
沈东绛率先进攻,他出拳迅速,疾如闪电,力道更是十成十,沈南迦不慌不忙,步步后退躲闪。
她的血液在沈东绛的每一次进攻中逐渐沸腾起来,身体的记忆带动着她闪避,她越退越远,人却是越来越兴奋,不得不承认,有些冲动是藏在骨血里的,就算是被磋磨蹂躏,那也是始终不会磨灭的。
身体机能逐渐被唤醒,她看准沈东绛出拳的时机,抬臂挡下一拳,随即立刻提膝,一个飞身踹在他的左肩。
她许久没练,加之身体损伤还没恢复,这一脚即便是用足了力气,也只是让沈东绛后退了两步,反倒是他的那一拳,纵然是用了巧劲化解掉多半的力道,也震得她手臂生疼。
趁着沈东绛后退,沈南迦掌握了主动权,拳脚相加,上路攻完攻下路,虽说力气不大,但胜在灵活迅敏,快拳飞踢接二连三,倒是真让对面招架不住。
沈东绛浑身肌肉虬劲,主打得就是一个稳,虽说拳脚快疾,但快而不敏,如若不能一击占领上风,对于这样的敏捷路数很难应付。
在一连硬接下沈南迦的十几下拳脚后,他终于找到了机会,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将人一整个拎飞了起来。
沈南迦全身腾空,遂又快速借力攀上了沈东绛的臂膀,扭打之间再次落回地面。
这一来回打下来,两人都没讨到好,沈南迦气喘吁吁,沈东绛也被扰的有些狼狈。
接下来,又是几个回合。沈南迦愈发放得开手脚,越战越勇,各种花招轮番的出,沈东绛依旧稳扎稳打以力取胜,在她的感染下,也打的愈发激动起来。
最终,还是沈自诤巴A苏骄郑宣布俩人打成平手。
实则不然,沈南迦知道这是父亲有意偏袒她,大哥哥有意让着她,他俩虽是打的不相上下,可现在沈东绛只是气息稍有不稳,而她自己却已经是满头大汗,继续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力竭认输的。
沈西炀的声音又轻飘飘从房檐上飘下来,“大哥,皎皎都说她武艺荒废了,你还是没比过她啊。”
“是我疏忽,低估皎皎了。”沈东绛笑得畅快。
沈南迦喝了口方婉晴递来的茶水,冲上面喊道:“二哥哥,你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西炀闻言纵身从房顶上跳下来,稳稳站在他们身边。
“那好,我不看热闹了,我也跟你比一场。”
“我刚跟大哥哥比完,你趁人之危!”沈南迦气道。
“那我们比剑,”沈西炀当没听见似的,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让你一只手。”
沈西炀的剑术那是号称京城无人能敌的,沈南迦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没好气地转身要走。
“不行,你的剑法极佳,我哪里能比得过?”
“那我左手执剑,右手再让你如何?”沈西炀嬉皮笑脸道。
沈南迦转了转眼睛,小孩子的好胜心钻了出来,能比得过沈西炀的左手剑,说出去可也是佳话了。
“好,我跟你比。”
甚至都没等人宣布开始,沈南迦便持木剑冲了上去,她与沈西炀自小就不按套路出牌。
沈西炀没来得及准备,木剑堪堪被挑的脱了手,他抬脚轻挑,又顺势侧身躲过,右手背在身后,左手稳稳接住了剑。
见偷袭失败,沈南迦认真起来,攻势迅猛,步步紧逼,学起了刚才沈东绛的路子。
恰巧来了一阵风,吹的二人衣袂飘然,发丝轻旋,练场上那一青一红的身影轻盈缠斗,有来有回。
方婉晴在一旁看呆了眼,此时才真正见到了沈南迦真正恣意的模样,不由得生出了艳羡之意。
约莫打了一盏茶的功夫,沈南迦连战两场,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在沈西炀一道道剑气下被震的连连败退,差点站不稳摔倒。
她半跪在地,木剑撑着身体。
“要认输喽?”沈西炀笑盈盈的歪着头。
抬眼,刺眼的阳光晃过,恍然间,此刻的场景在沈南迦眼中,红衣执剑的沈西炀和血甲而战的沈小将军重合,好像那时他也是这样的笑容,要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那倾倒的兵器架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极了铺天盖地射下来的箭羽。
“不要!”
沈南迦面色惊惧地扑过来时,沈西炀吓了一跳,手中的剑锋来不及收,害怕伤到她,硬生生收了力,手腕撞在地上。
“观良,皎皎!”
其他人均被此状吓到,赶忙上前。
她被人从沈西炀怀里扒出来的时候,小脸煞白,浑身被汗水浸透,眼神空洞,久久不能回神。
等到意识从那战火中回来,眼前是一张张熟悉且担心的面庞。
还在,还在,沈西炀还在,哥哥还活着。
方婉晴问:“皎皎,这是怎么了?脸色突然这样苍白。”
沈南迦后怕地回过神,方才的一瞬间,她又回到了沭阳湾,回到了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
她手中的血还是热的,身上的伤还是痛的。
“没,没事,就是突然间手麻了,可能是还没恢复好。”
“是我不好,忘记你的身体状况了。”沈西炀此刻自责至极,他本是想着用比武来让沈南迦放松放松,不想她总是闷闷不乐。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自诩钡煤子都飞起来半截,“行柏,快去请太医,快去宫里请太医。”
“还有哪里不适,千万别勉强啊。”
沈南迦被搀扶起身,此时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安抚着大家,“不用了爹,我没事的,出一身汗也好散散寒,不打紧。”
一旦让太医看了,父母便会知道自己此生不能再有孕的事情。
沈自诨挂坚持,此时侍女上前道:“老爷,少爷,小姐,用膳了,夫人已在前厅等候。”
见状,沈南迦立刻挽上沈自诘谋弁洌拉他朝前厅去,“吃饭了吃饭了,听说母亲做了八珍盅,我好饿啊,我们快去吧。”
“也罢,”沈自诓蛔雒闱浚只是叮嘱,“倘若等下还有不适,一定要告诉爹。”
兄弟二人跟在后边,沈东绛看沈西炀紧蹙着眉,拍拍他的肩膀宽慰。
“你也别太自责,不怪你。手怎么样了,要紧吗?”
沈西炀摇摇头,“不打紧。”
他心里在想其他的事情,小声纳闷了一句,“她好像经历过什么?”
方才皎皎扑过来时的眼神,他看的清楚,恐惧和痛苦,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那番痛苦在她上次回家见到自己时也出现了,是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吗?
“嗯?”沈东绛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第23章 翻墙
“你找什么呢?”
沈西炀路过库房,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衣角,遂跟着探了进去,寻到一个正埋着脑袋在柜间翻找的身形。
沈南迦被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吓着,险些没踩稳摔下来。
“吓我一跳,”看清来者是谁,她忍不住抱怨,“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沈西炀失笑,习武之人本就脚步轻,她自己不设防还要怪自己不成,他揣着手臂靠在架子上,略有打量道。
“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吧。要偷什么东西?”
“你以为我是你啊。”沈南迦白他一眼,继续翻找,“我是在找之前爹从寒谷关带回来的驱寒药方。”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沈西炀一连问道:“找那东西做什么?你要用?问过郎中了吗?”
“不是我用。”沈南迦踮着脚,用力够了够柜子更深处的木盒。
“那是给谁?”许是想到了什么,沈西炀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谢祈昀?”
如若是给谢祈昀那个混蛋的,他今天非得要替天行道把自己妹妹这恋爱脑打醒了。
柜子上面悠悠飘出三个字,“永t王。”
沈西炀的仰头看她,脱口而出,“你想起什么了?”
沈南迦头也不回一下,又踩了几本书垫脚往更高处爬去。
顺口道:“什么想起什么?他不是得了寒症吗,让他试试北疆的驱寒办法。”
惊喜转瞬即逝,很快被失落代替。
沈西炀低头沉默许久,直到沈南迦再次开口,“二哥哥,你和永t王挺熟的吧。”
“也算不上吧。”他扬了扬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正爬上爬下的身影。
“用不着瞒我了,若不是信任的人,怎会听他说我无事你便放心?”
寻找未果,沈南迦灵活地跳下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一双水灵的眼睛写满了别想骗我,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
“你可真是机灵啊。”沈西炀没否认,挑眉哼笑,“不过你为什么想到要帮他治病?”
这下被同样眼神盯的人换成了沈南迦。
她有些心虚地躲开目光,换了个架子继续翻找。
“宫宴那日,他帮我解了围,我自是要报答他的。”
这个理由说的含糊,但总不能说他给自己收过尸,这若是说出来不得吓死个人。
“就为此?”沈西炀明显不信。
“是啊。”不信也没办法,沈南迦迅速寻了个别的话题,“二哥哥眼里的永t王是个怎样的人啊?”
关于这个问题,回答并不是沈西炀能直接脱口而出的,他敛了笑,眉心不自觉轻搅在一起。
“京城中家喻户晓的病秧子,无德无能活不长久,是天子仁慈养在身边的废物。”
沈南迦从架子后露出脸来,看着很是气恼,“怎的连你也这样说?”
“人人都这样说。”
“人人还都说我是妒妇悍妇,不贤不孝不守妇道呢,你不是还要生气,还要替我去分辩?”
她站至沈西炀跟前,脸颊涨红,目染愠色,气世道不公,气那些流言蜚语。
沈西炀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只是定定对上她的双眸,“可天子希望他是这样,他就得是这样。”
仅此一句,沈南迦便明白了所有,皇权大于一切。
她转过身,继续寻找着那张药方。藏起了眼眶的红,心里的堵。
半炷香后,她灰头土脸地从一堆倒地的书架里翻出一个暗淡失色的木匣,脸上才又有了些喜色。
“找到了,我给他送去。”
沈西炀一直没离开,就立在门口,一伸手便把人拦住,“等等,把东西给我,我去送就行。”
“不行,你去说不明白。”
沈南迦不把东西给他,其实她还有自己的私心,她想亲眼见到梁怀夕,确认他好不好。
沈西炀表情古怪,“我又不是不通药理,怎么就说不明白了?”
“反正就是不行,得我去。”她顾不上脏,把木匣紧紧搂在怀里,生怕被沈西炀抢了去。
“我穿男装,拿你的名帖,不会有人知道的。”
饶是她这样说,沈西炀还是挡在门前,半张脸藏在门廊的阴影里,看不清是何种神情,只是声音很沉。
“不是我不让你去,是沈家不能和他有关系。”
他字字认真,也知道,皎皎聪颖,用不着他说的太明白。
沈南迦霎时间双目赤红,嗓音在强压着的怒火之下变了调,“只是正常的来往都不行吗?这哪里是养病,这是囚禁!”
沈西炀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
他何尝没有气过呢,这么多年他与容时私下的相见甚至连父亲和兄长都不敢告诉。
沈南迦踹了一脚门板,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书堆上。
她不平,替梁怀夕觉得不平。
死后成为幽魂的那段时间,她亲眼见过那人在北疆率军时的模样,有勇有谋,不输军中的任何一个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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