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该教你骑马的。”沈西炀长叹了口气,拎起阿缨那不合身的盔甲就要走。
阿缨吓了一跳,抱住他的胳膊,央求道:“将,将军,你别赶我走。”
沈西炀一脸不解,“谁要赶你走了?”
两人四目相对,场面顿时间尴尬起来。
阿缨傻愣愣地委屈道:“那你揪着我……”
沈西炀挑了挑眉,有些无奈,“你刚学会骑马,沿路跟着队伍赶路那么久,屁股不痛吗?”
“痛。”阿缨嘟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一路上沈南迦带着军队赶得及,原本需要七八日的路途硬生生被缩短到了四日。
可怜了他这个刚学会骑马不久的人,腰酸背痛不说,两条细嫩的腿都被磨得乌青。
“那不就对了,去我的帐子里处理一下。”
阿缨这下没挣扎,任由沈西炀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进了营帐里。
沈南迦去到给自己安排的营帐中巡视了一圈,又回到主帐,准备找沈西炀好好了解一下如今的局势。
“二哥哥。”
谁曾想她刚掀开帘子,便撞见帐中一人衣衫不整和沈西炀前后交叠,沈西炀的手还放在那人盈盈一握的腰上。
军中皆为血气方刚的男子,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只靠憋着解决,可沈南迦没想到,她这平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二哥哥竟是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屋里的两个人被她这么一惊,已然相互弹开了几米远。
沈南迦正想知趣退出去,却看清了方才在沈西炀身边的人是谁。
“阿缨?你怎么在这?”
阿缨急匆匆塞好衣裳,兔子似的从沈西炀背后窜出来,“阿姐,我担心你,所以就跟来了。”
他把那身又重又大的盔甲脱了,换上了沈西炀的常服,虽说依旧是不合身,但看上去却没那么不协调了。
听他这样说,沈南迦顿时明了,他定然是混在自己的随行队伍中来的,也怪自己急着赶路,完全没注意到这小家伙。
眼见沈南迦已经拧起了眉头,阿缨委屈又着急地说道:“你别赶我走,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懂一些医术,可以帮你的。”
“医术?我竟不晓得你还会医术?”
沈南迦知道经历过分别的感受,并无责怪他之意,却也对他会医术这事颇为惊讶。
阿缨点点头,娓娓道来,“当初我被从伯爵府丢出来后在街上流浪,被一位好心的散游医仙捡到,他看我天赋不错,便收了我做徒弟,教了我一些医术的。”
他将在伯爵府中的事情一笔带过,可听在沈南迦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沈西炀在一旁应和道:“确实,一些军中的基本伤痛他都能处理。”
沈南迦瞥了瞥沈西炀那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又瞧了瞧身边阿缨那看着自己的水灵灵大眼睛,似乎察觉的什么微妙的东西,奇怪地询问沈西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西炀不做解释,挑了挑眉,无赖道:“这你就别管了。大哥快回来了,你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沈南迦的小心虚顿时间被拿捏精准,气的跺脚。
“哎,你别这么卖我呀。”
果不其然,沈东绛回营后见到这两人,黑着一张脸便要赶人。
不过最终还是在沈南迦的三寸不烂之舌和阿缨可怜委屈求放过的眼双重配合之下,灭了沈东绛的火,成功如愿留在了北疆。
“在想什么呢?”沈西炀在长汀河边上找到了沈南迦。
沈南迦正望着河对岸,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在此已经有十日了,可这十日过的却很是安静,安静地让人心生倦怠。
“在想他们什么时候打过来。”她道,接过了沈西炀递过来的酒壶,抿了一口。
冬日越来越冷,将士们都需要时不时喝些烈酒来暖身子。
沈西炀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你觉得他们会冒这个险?”
还没到最冷的时候,长汀河的冰面不结实,肯定不足以大部队渡河。
“虽险,但胜算大。”沈南迦眯了眯眼,“若是胜了,便能一举拿下三座城池。我若是哈吉乐,必定要赌一把。”
按照她前世对此战的了解,在沈东绛失踪之后,沈家军缺失一名主力,寒部的进攻即刻转变成得又凶又急,很难阻挡。
就算是沈西炀和沈南迦两人拼尽全力,也连连败退丢失两座城池。
其中这猝不及防偷渡长汀河得计策便是他们最成功的偷袭计划之一。
当时她还未赶到,夜半偷袭,沈家军损失惨重,全靠沈西炀一人力挽狂澜,才勉强守住了歌乐关。
沈西炀听沈南迦这话说的笃定,疑惑道:“你很了解他?”
他的感知很敏锐,总能见微知著,沈南迦很难有什么事情瞒得住,但重生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叫人觉得是疯子。
她清了清嗓子,含糊道:“来之前,父亲跟我讲了一些。”
实际上是前世在梁怀夕驻守北疆时,她的灵魂困在他身边,见识过梁怀夕同寒部首领哈吉乐的多次交手,这才如此了解的。
前世渡河之计是在沈东绛失踪后发生的,今生沈东绛如今还好好的在巡营领兵,失踪之事迟迟未发生,因此她也不确定哈吉乐还会不会选择渡河。
正在此时,沈东绛身边的副将急匆匆寻来,“小将军,沈副将,京中派了巡军使来,沈将军叫二位过去。”
二人即刻动身,朝着主帐而去。
前世并没有过什么巡军使的事情,正因如此,他们沈家军受难朝廷也多有忽视,甚至数次遇到前线战报无法传回的情况。
沈南迦担心这又是什么大变故,留心问了一句,“这位巡军使事何人?”
“是永t王。”
霎时间,二人皆同时变了脸色。
“什么?!怎么会让他来?!”
第65章 别扭
得知朝廷派来的巡军使是永t王,沈南迦脸色一沉,应激反应都要发作了。
梁怀夕前世就是在北疆这苦寒之地,饱受伤病折磨去世的,想起他那张比雪还苍白的脸,她就后怕。
更何况她心里还明白此战惨痛必败,圣上这个时候派梁怀夕来,不见得安的是什么好心思。
几乎是第一时间,沈南迦便埋头快步往主帐跑去,可等到了帐前,她又停下了脚步。
上一次相见分别时,两人之间并不愉快,如今她又违逆圣旨上了战场,这件事也未曾同他讲过。
“二哥哥,我不进去了,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隔着帐帘,她已经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可却只敢远远地望着。
反正巡军使只是替圣上来慰问一下军队的,过段日子就会离开,还是躲着点吧,就让他以为自己还好好地在京中生活吧。
沈西炀没说什么,先一步进了营帐。
沈南迦在帐外吹了会冷风,随即去了别处。
“沈副将。”
“这帐子是给永t王准备的?”她问道。
“是。”
她在这周围四处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里远离军营,很是安静也没什么风险,随后她又叮嘱做准备事宜的侍从。
“多备些厚的被褥,炭火也都得加足了。”
这些对普通人或许有用,可对于梁怀夕的寒症来说却只是九牛一毛,可她明白,若是自己不去特意安排,他是不会愿意浪费这些军需的。
直到确定帐中一切都准备充足,沈南迦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连几日都是这般,她悄声躲在暗处留意着梁怀夕的一切,却始终没在他面前露过面。
军中不比在京中过的舒适,但梁怀夕的饮食起居却是比他在那个萧条的永t王府中过的还要安逸些。
入夜,沈家三兄妹在主帐中相商。
“算上今日,寒部已经隔岸侵扰过三次了。”沈东绛紧皱着眉头,仔细盯着桌上的城防图。
他们渡不了河,却能在河对岸放火炮投石进行小范围的侵扰,还不断派人在桥头上大放厥词,闹得人心惶惶。
沈西炀道:“以他们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当面对阵,如今却又多次隔岸侵扰,宣战又避战,想必真的是应了皎皎的猜测,哈吉乐藏着更深的阴谋。”
如今的局面是双方军队各据长汀河的两岸,且寒部多占据过河的唯一一座长桥。
桥面承重有限,短时间大部队很难通过,所以才有了双方僵持的局面,两岸大军都在等着长汀河结冰之后的时机,要么先一步渡河偷袭,要么在冰面上开战。
“各处都部署了兵力,准备就绪。”张副将道。
这几日,全军营上下都枕戈待旦,提防着沈南迦所猜测的夜半偷袭。
寒部常年生活在这苦寒之地,比他们这些从南而来的人对冬日里的风雪更有适应和战斗的能力,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沈东绛注意到沈南迦低头沉思,“可是还有别的顾虑?”
沈南迦神情严肃,“我怕他们分兵作战,直接绕到关前。”
她不得不考虑哈吉乐所有会使用的招数,一旦被他们发现淌⒕中的戒备心已起,他必定会放弃夜袭的计划。
按眼前的情况来看,分兵绕道歌{关是可能性最大的办法。
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山路都被封的差不多了,他们的马匹行动艰难,但对寒部的雪原狼来说却是便利的。
如今沈家军大半都在长汀河这边,留在关中的兵马不足,极易攻破。
沈东绛闻言,当即下了决断,“我带一队人马去关中部署,这里交由你们。”
沈西炀抱拳,“兄长放心,我定守好长汀河。”
说罢,沈东绛即刻整装,动静甚小地带了人马连夜回了关中。
帐中只剩沈西炀和沈南迦二人,沈西炀见她仍旧一副思虑深沉的样子,说道:“你是故意引开大哥的。”
沈南迦知道瞒不住他,点了点头,“也并非故意,关中确实要守,不是大哥哥去也得是要你去的。”
其实她是想借此机会试一试,按照前世那般,沈东绛不在,是否会发生渡河偷袭的事情。
沈西炀还想问什么,帐外传来声音,“将军,王爷求见。”
沈南迦一怔,赶忙躲去了屏风之后。
“方才见帐中人多,怎么现下只有你一人了?”梁怀夕问道,眼神四处打量似是在寻找什么,随后又在屏风处多停留了片刻。
沈西炀摸了摸鼻尖,“大哥带兵去关中部署了,刚走。”
“原来如此,”梁怀夕扬起了声音,“本王来也只是告知二位将军一声,明日便要启程返京了。”
躲在屏风后偷听的沈南迦听到这话,心头一空,落寞起来。
明日就要走了啊,也好,这地方不是他该停留的。
只是不知,下次见面又会是何时了,也许不会再见了,他躲着避着自己,那便不见了。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连外面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出来吧,人都走了还躲着啊。”
沈南迦从阴影中走出来,烛火映在脸上,照映着满脸的失落和孤寂。
沈西炀对两人这番行为很是不解,“究竟是怎么了,躲着不见人,这可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几日沈南迦对梁怀夕的照顾他都看在眼里,可就是不明白,一个想见却又躲着,一个明知但又不说。彼此就这么别扭着,叫他平白无故看着心急。
沈南迦低着头颓丧,“没躲着,他不想我去打扰他,那就不见了呗。”
这话倒是把沈西炀逗笑了,要说梁怀夕不想见沈南迦,他再活一百年也不信。
沈南迦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方才都听到了?明日人便要走了,你确定不去看看?”
“不去。”沈南迦赌气,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
她心里烦闷,本想去河边的哨塔查看情况,可腿脚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偏偏又走到了梁怀夕的营帐附近。
帐中亮着烛火,映出帐中人的身影,盯着盯着便出了神。
“这是做什么?”她见到一个侍从端着炭盆从帐中出来,连忙拦下。
“王爷说,军需紧缺,这么多的炭火太过浪费,叫小的撤出去。”
沈南迦蹙起眉,“你同他讲是沈小将军安排的,不准拒绝。”
就知道会这样,自己伤病在身还总是要顾及别人,更何况这些炭火都是从她自己帐中省下来的,算不上浪费军需。
“到底是沈小将军安排的还是沈副将安排的。”熟悉的清冷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当然是……”沈南迦回眸,正对上了梁怀夕模糊不清的脸。
他从光亮中而来,和前世她最常见的那般模样一致,只是那时是玄衣,现下眼前的是青色衣裳。
沈南迦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下意识就要跑,却被梁怀夕堵了个严实。
他眉间带有愠色,“沈副将这是要躲本王躲到何时啊?”
沈南迦没来由的心虚,压着嗓音,“哈,没,没有啊,只是军务繁忙,不巧没见到王爷罢了。”
她慌乱的眼神瞟着梁怀夕的反应,见他的眼神晦暗不清,突然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低下头,“怕叨扰王爷。”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委屈,明明不想见的人是他,却又眼巴巴的贴上来,既然明日就要走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
可这委屈,落在旁人眼里却极其硬气,大有不服你就憋着,讲道理我就跟你动拳脚的架势。
然而梁怀夕没回话,只是静静地抬起了手,将她胄甲边翘*起的衣角抚平。
沈南迦抬头,凝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明知故问道:“你生气了?”
好半晌,梁怀夕才闷闷地开口,“有点。”
沈南迦心中突然畅快起来,之前的烦闷一扫而光,甚至有些得意起来,“那你现在知道你躲着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了吗?”
不论是谁躲着谁,彼此的心里都不好受。
梁怀夕理好了她的衣襟,抿着嘴别开脸,别扭道:“不是气这个。”
沈南迦又不明白了,但很快意识到他说的许是自己违抗圣旨的事情。
可他却说:“你该和我说一声的。”
不是责怪她抗旨,也不是怨她私自跑来,只是苦恼没告知他一声,明明格外别扭,但声音听上去甚至还有些自责和委屈,让人想要嗔怪也狠不下心。
“那……”
还不等沈南迦说完,哨塔之上一声号角吹响,是突发变故的号声。
“有敌袭!”
整个军营之中立刻亮起火把,所有看似在睡梦中的士兵全都整装待发,倾巢而出。
不远处,兵刃和嘶喊声已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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