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揉捏,却一直一直,不曾去揭开,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曾说,那一夜不论救你的是谁,你都可以跟他结为夫妻,原来,是真的。”
“是情蛊,让你有了情感,对吗。”
被情蛊控制,影响了心智的人是她。
从始至终,冷心冷情,片叶不沾身的人是她。
深陷泥潭的是他。
不可自拔的也是他。
他手心忽然用力,把她拉倒下来,她惊呼一声,裙摆与发丝飞扬着散开,随后被他高大的身躯覆盖而上,如同倒扣下来的樊笼,死死压制着她的手和腿。
芊芊脊背撞到地板,疼得指尖都在发麻,感到他的手沿着腰侧缓缓往上抚,酥麻中极致的战栗。
她对上他的眼。
他的眼里全是寂灭的黑,最后一丝光线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抽离,变得空洞而冷漠。
他与她十指交扣,把她细细的手指骨攥在掌心,紧紧抓着,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耳边传来他低沉而阴冷的声音:
“十五那夜,你离开朕。最后一次蛊毒发作,你寻谁解的。”
他充满妒恨地吻着她的颈,又亲密又窒息。男人清冷的脸上淌着汗,灵活的手指撩起她的裙摆。
“他像这般摸过你,抱过你,钻进你的身体里吗。”
他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吐出一串一串饱满恨意的毒液:
“他也让你像这样,快活得浑身发抖吗。”
-
“畜.生!”
夏侯祯脸上写满了愤怒和失望,一袭官袍的中年男子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和威严。
夏侯虔蜷缩在角落,身体因恐惧而颤抖不已。他鼻青脸肿,手掌滴血不止,伤痕累累,身上还有被夏侯祯踹过的脚印子。
夏侯祯没有多言,他径直走向一旁,那里摆放着家族的“家法”——一根结实的木棍,他一把抓起木棍,快步走向弟弟,怒吼:
“站起来!”
夏侯虔颤抖着站起身,他眼睛的伤势还没有处理,往外不断地流出血水,蜘蛛丝般糊得整张脸都是。
夏侯祯没有犹豫,他举起木棍重重打在夏侯虔的身上,每一棍都在宣泄着内心的愤怒与失望。
夏侯虔一反常态的没有求饶,两片嘴唇被他咬到溃烂。
就在这时,夏侯祯的夫人冲了进来。
“够了、够了!”她急忙上前,阻止丈夫的下一棍,“你这是要打死他呀。”
“这畜.生……”夏侯祯打得手疼,瞪着眼睛,嘴里吭哧喘着粗气,“夫人呐,你不知道这畜.生都做了什么好事!”
夏侯祯带着府兵赶到客栈时,惊羽卫已经封锁了现场,不见友人和那胡人的行踪,唯有大量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而他的弟弟竟然趁乱,用迷.药放倒了好友之女,意图污辱!
就算那姑娘与陛下没有关系,也是他宁州百姓,大魏子民,在他的地界发生此事,他有何颜面,面见夏侯列祖列宗?
夏侯祯说完来龙去脉,“便是陛下不亲自动手,我也要打断这畜生的狗腿!”
“老爷息怒,虔儿想必已经知错了,你看他的手,他的眼睛……唉,”妇人柔善,不忍见小叔子这般凄惨,“来人,去请大夫!”
“不许去!”
“若是一再纵容这畜生,夏侯府早晚大祸临头!”
夏侯祯指着夏侯虔厉声说:“把他关进祠堂,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明日,我会捆了他亲自面圣请罪!”
夏侯虔抖若筛糠。他“噗通”跪下,一下一下磕头,终于开始求饶:
“哥!哥,弟弟知错!哥,看在亲兄弟的份上,别把弟弟交出去,陛下一定不会放过弟弟,他会活剐了弟弟的,你帮弟弟逃吧,你放弟弟一条生路吧!”
夏侯祯挥挥手:“带下去。”
祠堂中,夏侯虔呆滞地靠在墙角,浑身剧痛已经麻木,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你想,活下去吗?”
一缕奇特的香气混合着甜香漫过鼻尖:
“我知道,你想活下去。可惜,你得罪的是皇帝。”
那声音徒然转为戏谑:“夏侯虔,你可是你哥唯一的弟弟,你哥贵为三州总督,天子宠臣,竟然连个大夫都不给你请,啧啧。”
夏侯虔吃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眼球撕裂的剧痛,根本不能视物,他却仿佛看见了一个浑身笼罩着白纱的女人,气息圣洁悲悯,眉上正中有朱砂一点,如同丹霞映日。
那股诡异的香气越来越浓,“皇帝有眼无珠,你夏侯满门忠烈,他却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断你手足,剜你双目,让你形同残废,生不如死。”
夏侯虔身子一颤,呕出一口血,剧烈挣扎起来。
他循着声音,跪爬到那人跟前,双手合十,血泪横流,“菩萨,菩萨!”
“菩萨救我!菩萨救我!”夏侯虔声音凄厉,那张脸上两个血洞异常可怖,“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只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
汗水混着泪水打湿鬓发,视线里,是男人晃动不休的肩头,她声音哑极,“我们……两清。”
他指腹摸了摸她肿.胀的唇,揩去那一丝混着口诞的血迹。
戴着玉戒的手指抚过女子滑嫩的下巴,掌心宽大,几乎包住了她的半张脸,看着她低声,“怎么,给朕上一回便是两清?”
“祝芊芊,不,王女。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他一字一句在她耳边道:“朕要你夜夜在朕身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芊芊笑了笑:“我何尝对陛下有过亏欠……呃啊。”戛然而止。
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感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闭着眼兀自强忍了片刻,倏地睁开眼睫,笑得眼下卧蚕都鼓起来:
“伪装成苍奴的你。不也是虚情假意吗?”
他蓦地一重。
“呜……”她忍不住溢出哭腔,脸上泛起一片艳丽的红色。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清醒着与他相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汗水和绝望顺着脸颊滑落。
芊芊抬起汗湿的手,指尖颤抖,抚过他绯艳的唇,眼神有不屑,怜悯,和淡淡的讽刺。
他眼神一冷,蓦地把她的手用力按下来,死死地揉入掌心,再一寸一寸展开来,与她十指交扣。脸埋入她颈侧,口齿舔舐,沉肩竣腰,疯了般挞伐。
如同榫卯。
她与他是两个精确切割的木构件,通过相互咬合来实现牢固的连接。
太蠢了。
他蓦地冷笑。
太愚蠢了,那个捧出真心的自己,那个苍奴因她而生也因她而死,甚至在昨日他把苍奴完整地交给她,她依旧在演戏,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不过是为了彻底摆脱他,而精心矫饰的伪装。
“王女,你是一个无心之人。”
她看到男人眼底清清楚楚的,如刀子雪亮的恨意,像是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住她的身体,冰冷而致命。
他的嘴唇紧抿,嘴唇微微抽.搐,不再发出半点声音。
要么释放,要么被那股恨意彻底摧毁。
床幔全都落了下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再次响起。
-
此后每一晚谢不归都会来,静静凝视着她半晌,然后不顾她的反抗一把打横抱起她,压进床榻,放下帷幔。
芊芊被关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四壁冰冷,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高窗洒下斑驳的光影。
之后有两天他都不曾出现。
通过向送饭的仆人打听,她知道这里,是宁州总督府。
这一日的晚上,他没有来,她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却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有人在哭。
哭泣的声音,如同阴风一般一阵一阵儿地飘过来。好似整个宅邸,都在为某个逝去的灵魂哀悼。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直觉在她被谢不归囚.禁起来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当那个给她送饭的婢女推门而进时。
芊芊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异状——她浑身白色,披麻戴孝。
难道这宅子里有什么人离世了吗?
芊芊的容貌很容易给人好感,加上她态度亲和,婢女也愿意时不时与她聊上两句。
对方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悲伤和恐惧,她低声说:
“是老爷。老爷被刺杀了……”
夏侯祯。
夏侯祯死了?!三州总督,大魏虎将,竟然死了!
“是谁……”一种可怕的预感席卷了芊芊的全身。
婢女咬牙切齿道:“都是那可恶的南照奸细!伪装江湖义士接近老爷,却是想从老爷这窃取军情,被老爷发现之后,便杀了老爷!”
芊芊浑身克制不住地发抖。
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有人破坏了她跟谢不归的关系,让她被谢不归所憎恨,彻底失去大魏天子的信任。
之后便出了夏侯祯——大魏高官被刺杀的事,就是想要嫁祸南照。
绝对还没有结束,恐怕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缓缓地酝酿,不光光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南照……针对一整个南照……!
芊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与总督大人有一面之缘,不知能否前去吊唁?”
婢女看了看这位丽人,上边说了,她是那位贵人的姬妾,绝不能怠慢,忐忑道:
“娘子所求之事,奴婢拿不了主意,需得同管事请示一番。”
-
灵堂内四周挂满了白色的布幔,夏侯祯的妻儿身着素衣,跪在四周,低声哭泣。
看到走进灵堂的芊芊,夏侯祯的独子,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突然站起身来,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悲痛:
“是你!是你爹杀死了我爹!”
他不知从哪抓起一把刀,手中紧握着刀柄,手颤抖着,刀尖指向芊芊。
夏侯夫人惊惶道:“庭儿,你在说什么啊,这是贵人的女眷,你不要胡说!”
少年厉声:“我听人说过,她是南照王女!”
芊芊却紧盯着那棺椁和灵位。摆在面前的事实告诉她,夏侯祯死了,他真的死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
“南蛮女。从我爹的灵堂滚出去!”少年面色狰狞,握着刀步步逼近。
突然,“叮”的一声,少年手腕一抖,那把刀掉落在地。
脚步声漫过,一缕好闻的薄荷香缠上了衣角,然而这道香气如今对芊芊来说就像是恶鬼一样可怖。
她身体下意识地瑟缩,扭身要走,却被人死死扣住手腕。
夏侯夫人一惊,扯了扯儿子的衣角,向着那迈进灵堂的男人跪拜:
“拜见陛下。”
第49章 049
049
芊芊拗不过他的力气, 索性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腕站在那里。
只是不去看他也不说一句话,消极对抗着。
谢不归皱了皱眉,低声对身后人道, “把她带下去。”
芊芊眼睫一颤, 总算有了反应:
“我只有一句话要问。”
趁谢不归把她松开,芊芊快步走向那跪在地上的少年:
“夏侯小公子, 到底是谁告诉你,我是南照王女的。”
夏侯庭猛地抬头,青涩的脸庞充满了怒火和憎恨, 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幼虎。
芊芊丝毫不后退,一字一句道:
“还请小公子不要隐瞒,务必告知此人是谁。”
“你难道不想找出害死你爹的真凶吗?”
夏侯庭说:“我当然想!告诉我你身份的人, 是……是…… ”
他脸色一白, 双手突然死死地抱住脑袋, 痛苦道:“我的头……我的头好痛!”
芊芊立刻弯下腰, 拿起他的手臂一看, 他的筋脉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像是一阵痉挛在他的皮肉下起伏, “咻”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她翻过他的掌心一看, 果然看到他中指指根处有一块极为明显的青斑。
“他中蛊了。”
夏侯夫人大惊失色:“什么?”
芊芊盯着那块青斑,她自幼学蛊,识得蛊虫不下千种, 若她看得不错, 这是……忘忧蛊。
他被下了忘忧蛊!
所谓忘忧蛊,顾名思义,是能让人听从下蛊者的指令, 忘却一段记忆的蛊虫。
大魏皇宫之中,除了她, 还有谁会下蛊?必定是项微与无疑了!
项微与是大魏的钦天监,是谢不归最信任的臣子。
若她此时说项微与是那幕后之人,谢不归会信吗?
他如今对她已无多少信任。
只有让夏侯庭亲自指认,是项微与透露了她的身份给他,妄图将祸水引到南照身上,才有那么一丝希望,扭转局面,顺藤摸瓜揪出那背后真凶!
芊芊咬牙,“我的血可以引蛊虫出来。”
她捡起那掉落在地的匕首,毫不犹豫划破指尖,鲜红的血珠冒出,她沾血的指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在了少年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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