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元景年皱皱眉, 去哪儿?自然是要回御书房了, 刘亓怎地问起这般蠢话?定神一瞧,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回御书房的路口,往现在这条路去似乎是—长乐宫。
他停下脚步,心中一愣, 自己这是想去找昭婕妤么, 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此处。今日这情绪实在来得古怪, 往日里, 太后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暗示多偏宠些魏氏, 看在恭仁太子和往日的情分上, 他虽不喜, 但也都是好声好气地搪塞了过去, 未曾在明面上拂了太后颜面。
但今日在太后提及昭婕妤,言语之间对其不满时, 他却难得心中生出些不耐。昭婕妤本就是他令其进宫的, 入宫后也一向不争不抢, 与人为善, 却因为心思纯良处处遭人算计, 他常觉得委屈了她,哪里就过分偏宠了呢?
“你说, 朕可是对昭婕妤偏宠过了些?”
突如其来听见皇上问起昭才人,刘亓愣住几秒,反应过来不远处似乎是长乐宫,小心翼翼答道,“昭婕妤人品贵重,才思过人,皇上乐于与昭婕妤相处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他瞧向皇上的神色舒缓了几分,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自想可不是偏宠么?自从昭婕妤入宫,皇上的恩宠就没有断过,且不说一同入宫的后妃中如今就属昭婕妤位份最高,便是潜邸旧妃中恐怕也没有几个比的上昭婕妤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莫怪是太后娘娘今日对其有几分不满,怕是这满宫的嫔妃里便没有几个不对昭婕妤眼红的,但偏偏皇上自己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偏心,他这做奴才的自然是要顺着主子的心思说话的。看这架势,往后对昭婕妤还需更敬重些才是。
元景年听到刘亓的回话满意地颔首,开口道,“去长乐宫。”
刘亓此时闻言也不觉得奇怪了,自然地应了一声,便派人提前去长乐宫通报一声。方才皇上午膳用的不多,提前去和昭婕妤说一声,也算是给她卖个好,皇上高兴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才能好过。
长乐宫。
文琪从殿外进了内室,对窝在榻上的沈骊珠轻声禀报道,“主子,御前的刘公公方才派人通传说皇上正过来路上了。”
沈骊珠闻言放下手中的话本,略有些疑惑,“怎么现在过来了?此时也太早了些,往常皇上这时候不是在御书房么?”
文琪走近几步,小声说,“皇上似乎是从慈宁宫出来的,过来的小宫人说让咱们准备些吃食,婢子可是去吩咐御膳房送些菜式过来。”
沈骊珠皱了皱眉,此时已经过了午膳时分,皇上从慈宁宫出来不可能没有用过午膳,但既然宫人有此提醒,大概率便是皇上用的不多了,“不必大张旗鼓地准备菜式了,让御膳房送些禁饿的糕点过来便是了。”
“是,婢子这便去准备。”文琪应了一声,便出去准备了。
沈骊珠则是一边让文瑶给自己理了理发髻,一边暗自思索着皇上的来意。皇上并非太后亲子一事她入宫之前便已知晓,入宫这些时日她也只有殿选和中秋宫宴上与太后有所接触,平日里太后一直居于慈宁宫,除了偶尔召见婉才人之外,与她们这些妃嫔也没有什么接触。就她看来,皇上对太后明面上倒是十分敬重的,但毕竟并非亲母子,总归还是少了几分亲近的。
正想着,文岚从殿外进来,“主子,皇上到宫外了。”
沈骊珠点点头,从榻上起身走到殿外迎接皇上。
“臣妾拜见皇上。”看着皇上走近,沈骊珠曲身行礼。
元景年伸手将其扶起,摸到沈骊珠手心的冰凉,有些责怪道,“外面这么冷,还出来做什么。”说完转身对沈骊珠身后的文瑶吩咐道,“还不去给你们主子拿个手炉来。”
沈骊珠浅笑道,“臣妾不冷的。”说完顺势被皇上牵着进了内室。
内室里烧着炭,温度较外面要高上许多,沈骊珠拿起文瑶递给她的手炉捂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热了,便放在了一旁。
元景年进了内室,同沈骊珠一起坐在了窗边的榻上,侧首便看见了放在案边的话本,挑了挑眉,问道,“卿卿这是在看什么书呢?”
听见皇上询问,沈骊珠有些不自然地将话本往后藏了藏,小声道,“只是一个话本,用来打发时间的罢了。”
“噢?卿卿不妨也和朕讲讲这话本说了些什么。”看着眼前女子有些避之不及的模样,元景年忍不住想要逗趣她一番,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女子的脸便泛起了薄红。
“啊这,不过是些寻常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罢了,也没什么新奇的。”沈骊珠有些局促地解释道,见皇上还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不得不暗自叹了口气,小声又解释了一句,“这话本讲的是个秀才幼年便父母双亡,曲身于姨母家中,虽一直备受刁难,但却始终坚韧不屈,凭借自己的才华入京成了进士,还与一富家小姐喜结良缘的故事。”
“卿卿竟喜欢看这些?”听沈骊珠说完,元景年开口道,语气中含了几分笑意。
“臣妾也不过一个俗人罢了,这话本子男主人公心性不屈,于逆境中也能寻其出路,最终能够苦尽甘来,确实让臣妾有几分感慨自己生而便十分幸运,在家中有父母疼爱,入宫后又得皇上照拂。”沈骊珠听见皇上的调侃之言,此时倒是压下了羞赧,神色自然道,一双眸子清亮地投向面前的人。
“自然是因为卿卿值得,朕和沈侍郎才对卿卿如珠似玉。”元景年温和的看着眼前笑容清浅的女子,柔声道。
见女子有些脸红的低头,似是不经意间又问道,“这话本中那秀才功成名就过后对其姨母一家又是如何?”
“这秀才倒是未行什么过分之举,只在富家小姐的支持下送了些银子给了姨母,当作是还了养育之恩,而后便断了联系了。”沈骊珠喝了口茶,娓娓道来。
闻言,元景年有片刻停滞,转而自然地笑道,“这倒是有几分意思,圣人皆言以德报怨,姨母对秀才毕竟有养育之恩,这岂非有不敬家亲,有不孝之嫌。”
沈骊珠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出言辩驳道,“所谓母慈子孝,这姨母虽对其有养育之恩,但却自幼对这秀才百般折辱,既然上不慈,这秀才又何必委屈自己孝顺姨母呢?给些银子已算是还了这么些年的吃住之恩,尽了情分了,而后自有他真正值得付出的家人在,何必自苦呢?臣妾倒觉得这秀才做的极好。”
元景年正拿了案上的一块红豆糕尝着,看沈骊珠一副义正言辞的肯定模样,险些被呛到,又端起茶杯灌了两口,这才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道,“卿卿所言极是,是朕偏颇了些。”
听到皇上这样说,沈骊珠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将自己面前的茶点往皇上面前推了推,“皇上再尝尝这梅花酥,还带着些梅花的香气。”
元景年伸手拿了一块尝了口,确实有几分新意,在二人闲话间不自觉中便吃了不少。
直到觉得腹中有了七分饱时,他才又喝了两口茶漱了漱口,让宫人上前净了手,站起身温柔地看向眼前娇软可人的女子道,“朕还有些折子没有批完,便先回御书房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你若是喜欢这些话本子,改日朕让刘亓寻一些拿来送你。”
见皇上起身,沈骊珠也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笑道,“多谢皇上,那便辛苦刘公公了。”
元景年伸手摸了摸沈骊珠的发髻,低声道,“外面冷,不必出去送朕了。”说完,又看了沈骊珠一眼,这才带着刘亓走了出去。
刘亓早就备好了步辇候在宫外,见皇上登上步辇,满带笑意地跟着走在一侧。若不说这昭婕妤该得宠呢,看皇上不过是在长乐宫坐了一会儿,同昭婕妤说了几句话,这神色便好了不少。
目送皇上出了内室,文瑶上前来收拾桌案上的茶点,朝着沈骊珠笑道,“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这话本里的秀才分明双亲俱在,并没有什么姨母呀。”
沈骊珠笑了笑,轻声道,“是吗?那可能是我记混了。”
冬日的白天时间短,日子一晃便过的很快,转眼间二月便到了月末。
再过段时日到了三月,除了春日将近,最重要的便是三月十五的皇上的生辰万寿节将至,各宫里都在预备着那日送给皇上的贺礼,显得繁忙了许多。
正当沈骊珠发愁该送些什么给皇上时,宫中也突然传出了一个令人始料不及的消息。
“你说什么?父亲怎么会做出勾结外敌,贪污军饷之事?”长春宫里,一只茶盏被人慌乱中扫到了地上,在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渣子。
怡佳一脸苍白的跪在地上,看着眼前失态的主子,声音中略带了些哭腔,“主子,今日,皇上在朝上下旨,大都护和夫人他们已经被押送回京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父亲一向忠心不二,这么多年驻守边关,尽忠职守,不可能,父亲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一定是有奸人陷害,我去求见皇上,对,去求见皇上,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丽修仪有些语无伦次道,没有管身上被茶水打湿的衣裳,便小跑出了宫。
怡佳见主子这般,来不及劝阻,急忙跟了上去。
第049章 旧情。
御书房外, 刘亓正像往常一般站在门外候着,远远便看着一道火红的身影直奔御书房而来。
他皱皱眉,正开口想让宫人前去劝阻一二, 便看清了那道身影乃是丽修仪。思及今日早朝时传来的消息, 他挥了挥手让宫人退了下去,自己往前走了两步。
晃眼间, 丽修仪便站道了眼前, 后面不远处一个她的贴身侍女紧随而来。
看到门前的刘亓, 丽修仪勉强停下步子,开口说道,“本宫要见皇上。”
刘亓似作无意地挡在了丽修仪的面前,恭敬笑道, “修仪娘娘, 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与朝臣商谈正事, 恐怕一时不得方便, 娘娘不妨先回去, 待皇上有空了, 奴才再去禀告皇上。”
“放肆, 本宫的事情还轮不上你安排, 本宫有急事,你只管现在去禀告皇上便是, 你若不去, 本宫就自己进去。”丽修仪试图伸手将刘亓推开, 却被其牢牢地挡在了身前。
“娘娘, 皇上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 若是扰了皇上的正事,奴才也不好交代啊, 就是娘娘您怕也会被迁怒不是。”刘亓面色不变,口中的语气虽然恭敬,但挡在丽修仪面前的身子却寸步未移。
怡佳紧赶慢赶总算此时追上了主子,还未喘过气来,便见主子和御前的刘公公正在争执,急忙伸手将主子往后拉了拉,眼神示意主子此时不要冲动。
丽修仪被怡佳拉住,按捺住心中的焦躁,冷冷地看了刘亓一眼,站到了一边,“行,本宫就在这儿等着。”
晚冬的天气依旧寒冷,风刮在脸上依旧刺骨。出来的匆忙,怡佳也没有给主子带上披风和手炉,只好自己站到了风口的地方为主子挡着风,一脸担忧地看着此时有些魂不守舍的主子。
御书房里迟迟没有动静,看着丽修仪脸上冻得通红,刘亓无奈地给宫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就有宫人拿了个手炉和热茶过来。
刘亓亲自端了茶过来递给丽修仪,“修仪娘娘,外面这般冷,要不您还是先回去,若是将身子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本宫不用你管。”未曾给刘亓一个眼色,丽修仪没有伸手接过茶水,只直勾勾地盯着御书房的门口。
刘亓被晾在一旁倒也没有生气,让宫人将茶拿下去后,便将手炉递给了丽修仪身后的怡佳。
怡佳歉意地笑了笑,接过了手炉之后,又温声哄了好几句,丽修仪这才将手炉拿在了手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御书房门口才传来动静,里面走出两个身穿朝服的官员,是吏部侍郎沈文渊和监察司的御史曹令,二人见到丽修仪后便恭敬行礼道,“臣见过修仪娘娘。”
丽修仪扫了这二人两眼,不耐烦的说了句免礼,便盯着刘亓,示意他赶紧进去向皇上通报。
刘亓微微叹气,派人引着两位朝臣出去,自己进了御书房去同皇上禀报。
“皇上,丽修仪在御书房外候了许久了,说有要事求见皇上。”
元景年方才听完沈文渊和曹令这些时日查出的实情此时正是激愤不已,此时听见丽修仪的名字,面前压下了眉宇间的怒气,冷声道,“让她进来。”
丽修仪候在门口手中将帕子扯弄得满是褶痕,眼巴巴地等着刘亓出来,待看见刘亓的身影心中一喜,赶紧往前走了两步。
“修仪娘娘,皇上唤您进去呢。”刘亓看见丽修仪衣服迫不及待的模样,侧了侧身子,让出进门的通道,低声道。
丽修仪连忙跨进门槛,待要走进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形态端庄的走了进去。
进门后,丽修仪便见到皇上正在桌案边,不知在低头翻看着什么。她曲身向皇上行礼,“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行完礼,丽修仪没有等到皇上的回应,压下心中的忐忑,正想要接着说些什么时,便听见了面前传来的声音。
“朕知晓你的来意,你也不必寻朕求情,你父亲勾结外敌,买卖官位,贪污腐败证据确凿,罪无可赦。念在你入宫多年,未曾牵扯其中,朕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回去吧。”元景年没有抬头,只冷冷道。
听见皇上毫无温度的话,丽修仪心底凉了半截,转而跪倒在地上,语气艰难道,“请皇上明察,父亲为将多年,杀敌无数,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会做出勾结外敌之事呢?其中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皇上明察啊。”
“明察?还要怎么明察?好一个忠心耿耿!暗中勾结敌国皇子,泄露军机,让数十万将士为他一己之私葬身秦江,如今更是在边关一手遮天,生杀夺予,好不威风。”元景年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丽修仪,嘲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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