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倚在门边的高挑人影:“有事?”
“嗯,想出去吗。”程今洲笑了笑, 偏着头问。
像是已经收拾好了,他身上黑色外套的外面已经套了件黑色的长羽绒服, 是时邬来时身上套的那件, 廊灯和客厅灯也没开,就隔壁卧室透过来的一点微弱灯光, 柔柔地打在程今洲的发梢和眉眼间,一人一狗地在那等着她。
“遛狗?”时邬问他。
程今洲“嗯”一声,“也能附近逛逛吧,远的话也可以开车。”
带着狗,又在春节前后,网上约车的话不太好约。
“你已经有驾照了?”时邬不确定地看他一眼。
“嗯。”程今洲点头,回想地说着:“去年夏天考的,刚好年龄也够。”
又看时邬一脸不怎么信任的眼神,程今洲笑一声:“我真会开,不骗你,没驾照还上路,带你跟交警玩生死时速呢?”
“去不去啊。”程今洲倚在门框边,手插着兜懒洋洋垂眼瞄着她,跟看什么稀奇物件似的:“别说你出来玩两天,还带了一行李箱的作业来。”
时邬:“......”
是带了点,就几张卷子。
其实在学习上,时邬一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她不属于闷头写题的类型,也并不把这些当作是繁重的任务,在学习的时候就高效率地学习,玩的时候就开心地玩,毕竟心态也占了一大部分的决定性因素,先崩盘的都是发条上得太紧的。
要是拿具象化的磁场打比方的话,那时邬的箭头一定是向外,主动学习型的选手,并不是被动地接受外来信息,这种心态也影响到她在许多方面,比如学习课业,比如情窦初开,经常有些好奇的想法和探究欲,甚至会行动派地落实。
“看出来了。”程今洲那会正低头按着电梯,牵着牵引绳,虽然那狗乖得像是并不需要怎么牵引。
他嘴角收敛着点弧度,笑两下:“关系是纯友谊的,想摸是一定要摸到手的,年级第一就是思想上先进。”
而时邬闻言只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上跳跃的数字,一点也不发虚:“年级第二也没差哪去,说亲就亲,我好歹还提前先问了问你行不行。”
“......”
那他好像是有点理亏。
小金甩着尾巴:“汪汪!”
顺着电梯一直到车库,直到时邬望着稀稀落落停着的私家车时,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打鼓。
说实话,她其实不太信任程今洲的水平,毕竟他们都还是高中生,高中生开车,这件事在大众印象里,本身就多少沾点不靠谱些。
“没摔那一跤,现在也是上大一吧。”程今洲看她那跟要亡命天涯似的窝囊样,自个儿倒是看不出一点紧张,还有心情地帮她拉开了副驾驶车门:“实在不行,你就当我是大学生?”
“.......”
安慰人的理由能不能靠谱点,哪怕是多告诉她几遍他上过路呢。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时还有低上两度,积了水的地方结着层冰,等到车缓慢开出车库的时候,时邬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胆子还挺大的,毕竟胆子小的,可能就直接不敢上这辆车了。
而程今洲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手上把着方向盘,也不知道是玩上瘾了还是真忘了,慢慢悠悠地在路上开,随即快要到路口时,他肩膀突地往她那偏了偏,歪着头,语气听起来认真:“等会儿左转时,是不是得先打左转向灯?”
时邬:“......”
连左转向灯在哪都不知道的时邬,转回头严肃地看向他:“你不要逼我跳车。”
“噢。”程今洲没忍住笑出了声,不逗她了,就单手握着方向盘,往左边的窗外看:“那边有条街,离大学近,小吃挺多的。”
出来玩嘛,总得都逛逛。
八点钟,夜市也都还正热闹,光秃秃的树枝、房檐下,大街小巷似乎哪哪都能悬着几个红灯笼,彰显着张灯结彩的氛围。
人多,晃悠了半天程今洲才找到地方停车,之后就到车后座,拉开门把狗牵下来,时邬也跟着下去,夜里的风依旧大,一阵阵的,从建筑中间涌过来,但又被红红火火的气氛有所冲淡,时邬穿得比下午刚来的时候有经验,羽绒服暖暖地套在最外面,遮着小腿,袖子也长,没事就缩在里面不拿出来,冻不着。
“汪!”小狗冲着前头闹哄哄的街头叫了两声。
时邬弯着腰,站在车前,拍了两下身上的羽绒服,想压得更平整些,随即拍完,她顺着程今洲的方向转过身,五光十色的灯光被面前刚好的身影遮挡了些,只能从程今洲的头侧面望见在视线中有些虚化的光晕、街景。
“冷不冷?”程今洲忽地抬手,捂住了时邬露在外面的耳朵。
差不多零下十度的气温,呼吸在空中凝结着白汽。
时邬呼吸着,睫毛在冷空气中轻微颤了颤,能感觉到吸入肺中的寒冷,和隔着发丝耳朵旁的温暖。
“你冷不冷?”时邬也微眯眼,也同样地问了他一句,伸出手,试着往他的耳朵上碰了碰。
程今洲点头,嘴角带着点弧度地“嗯”了声。
他抬手,把时邬身后羽绒服上的帽子给她戴上,往前望了眼,“前面应该有卖保暖耳罩的,走,过去看看。”
一道往前走,朝阳夜市的摊贩就早已经开始进行整顿和规划,以至于一眼往这条街望进去的时候,热闹,人头攒攒,但并不算杂乱。
到处都笼罩着红彤彤的灯光,一直到进到那条街的最里面,时邬才在小吃摊后面看见一家卖保暖东西的店。
“是这个吗?”时邬把手里的黑色耳罩拿起来,朝他晃了晃,好像之前还只是在讲述北方故事的影视剧里见到过。
程今洲点了点头,朝她望过去一眼,拿了两个黑色耳罩,一直到临付钱前,他视线又四处看了一圈,最后又顺手从挂杆上拿下来了一条厚实的红色围巾,先斩后奏地绕了两圈围到时邬的脖子上去,笑:“行了,冻不着了。”
时邬就这么全副武装地抬头瞄他眼,突然间有了一点不自在,客气地试探问:“你这样,有没有对我太好了点?”
两人那会正往店外面走。
程今洲闻言挺莫名其妙地垂头朝她看,他嘴角那点弧度挺欠的,欠得时邬那点不自在都没了:“你西北锤王孙少安上身?”
他慢慢地念着,回忆台词:“你对我好的太过分,我也要捶你?”
神经病。
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风细细密密地吹,刮着摊子上翘角的广告纸,冷空气到处都是各种小吃的气味和出锅时的热气。
时邬跟在程今洲身后,觉得那只晃悠在前头的金毛狗倒是精力足,昂首挺胸的,身上套着件马甲背心棉袄,一路上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程今洲拦了它两三次,一股脑地想往垃圾桶里冲。
“饿了你?”程今洲没辙,见它那SHIT没吃过都觉得香的样,拉着牵引绳,使劲把狗往回拽了拽。
时邬那个时候已经买了草莓糖葫芦和糖炒栗子,拎着袋子在手里的时候,都能感觉汩汩的热气顺着袋子冒出来,她看着程今洲在前面回过头,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坐?”
也不好就喝着西北风吃东西,时邬点了点头。
夜市一长龙小吃摊的两边是楼房,也开着些大的吃食店,拐过道弯后,两人就挑了家小酒馆进去坐着。
酒馆里不禁狗,也不知道走的什么主题,门口小黑板还标着带萌宠酒水88折的字样,就挺合适他们,程今洲一进去就先给狗点了一盘牛肉,生怕它还念念不忘着刚才的垃圾桶。
大约也是正寒假,游客多,酒馆里一半的位置都已经坐了人,时邬挑了个靠窗户边的位置,距离调着酒的吧台有些距离,而外面是这栋楼房的另一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卖着文房四宝,门口砌着文绉绉的假山。
屋里开着暖气,热,时邬摘下了耳罩和脖子上的围巾,看向对面正垂着脑袋看菜单的程今洲:“你要点什么?”
“珍珠奶茶吧?”程今洲想了想说:“要开车,也没法喝什么别的。”
时邬闻言有点好奇地问:“你酒量好吗?”
“还行。”程今洲大概说着:“反正不至于三杯倒。”
两人距离晚饭也才过两个小时,不饿,一本菜单翻到最后,也就只点了两杯喝的。
趁奶茶还没端上来前,程今洲起身,脱了身上的羽绒服去二楼上了个洗手间,留一人一狗在这看着桌,而时邬一个人坐在那无聊地咬着糖葫芦等了两分钟后,盯着脸趴在盘子里吃肉的金毛,就突然也想再吃点什么。
想着之前看到过的偷狗的新闻,时邬抬起头,望了眼二楼,又瞄了眼那边的吧台,最后收回视线才瞟了眼腿底下的狗,谨慎起见地,她站起身扯着牵引绳,带着狗一块过去吧台点单,视线往那排酒水看了看,又往那排小吃小食看了看。
于是等到程今洲几分钟后洗完手回来,就发现桌上一人一狗就已经空了,直到他站桌前四处望了圈,才看见了站在吧台那握着手机,另一手端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时邬,狗也跟着人一起似的,心虚地趴在一旁。
“怎么了?”程今洲过去,问她。
“啊。”时邬听见声后,转过头,还在喝着手里的东西,说:“我在跟老板解释我手机停机了,不是要吃霸王餐,不信的话我可以先把狗抵在这给他看着。”
“......”
付了钱,程今洲顺势就在吧台这拉了个高脚椅坐下了,看着她手里的杯子,上面还飘着点奶油,问她:“点的什么?”
时邬抬头重新又看了一眼那排酒水单,想了想:“雪顶茅台?”
“......”
跟自己听错了似的,程今洲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手里已经少了一半的那杯,挑下眉:“你喝白的?”
“也没。”时邬理由朴实得很,眼睛也被酒馆里的灯光衬得亮莹莹的:“我就点了个长得最好看的。”
“第一次在大城市里点酒,有点好奇好不好喝。”
“......”
“行了,喝吧。”程今洲浅浅勾了下唇,听这理由也是没脾气了:“醉了让小金给你拖回去。”
“噢,你先把手机打开。”时邬还记着正事呢:“你给我连个热点,我充话费。”
“行。”
两人坐得近,就挨在一起,程今洲划开手机,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闻见了时邬身上的酒气。
他手机上显示的还是刚才微信付款成功的页面,程今洲垂着头,正顺着点返回,打算拉下来最上面的功能栏时,时邬就恍然觉得在他手机上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于是她出了声:“你等等。”
程今洲:“嗯?”
时邬垂眼,正盯着他的消息列表,看见了自己的微信头像,和旁边的备注名称。
几秒后,她睫毛动了动,抬眼问他:“你给我的备注名,‘金刚狼爪铁头功’是什么东西?”
“......”
要死。
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你那会儿,把我下巴撞伤,又抓了两道痕。”程今洲右手撑着脑袋,悠悠叹了口气,难得有了点不好意思:“隔天给你弹这么多表情包也没理我,就改这个了。”
时邬:“......”
像是怕她逮着机会要借题发挥似的,还没等时邬开口,程今洲就又凉凉出了声:“不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的备注是‘旺财’。”
妈的,旺财。
他养狗都不起这个名字。
第36章 036
吧台后的一桌正摆着铜火锅, 汤底咕噜噜的,像在涮着羊肉,刷着大白的墙壁上被马克笔写了乱七八糟的人生格言, 挂着一幅“中老年也需要摇滚”的大旗。
时邬低着头, 闷不做声地把那杯带点清香的白酒调制饮品喝完, 又抬眼,点了杯透着光长得像蓝冰的漂亮玩意, 程今洲在一旁给剥着糖炒栗子。
“少喝点。”他说。
“两杯, 没事吧。”时邬开口:“我以前跟华子李夏妮吃烧烤的时候, 喝过一整瓶啤酒。”
“这白的啊,宝贝儿。”程今洲把剥好的栗子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手里的蓝色金汤力,度数也赶上白的了。”
“啊。”时邬闻言转回头, 都酒精冲脑门了, 还能抓住了个重点, 看他一眼:“我还没醉,你喊什么宝贝?”
好渣男的感觉。
风扑簌簌地吹, 时邬放松地左手撑着脸, 时而看看还剩着半杯的酒, 偶尔看看剥完栗子拍了拍手的程今洲,纷杂半暗的光笼罩在两人的身上,脸颊也被暖气烘得微烫。
程今洲瞄了她一眼, 唇角勾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忽悠, 总之语气自然:“我喊蒋炽也喊宝贝儿, 他就没觉得有什么,就你多想。”
“???”
时邬略微瞪大双眼, 跟吃瓜一样:“真的?”
“假的啊。”程今洲慢悠悠把新剥好的栗子放自己嘴里吃着,右手撑在脑袋边,边笑边垂眸看她。
还真说什么都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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