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时邬悻悻然转过了头,有点无聊地弯腰想摸摸狗。
但可能还记得刚才要把它抵押出去的那茬,金毛刚见她弯腰靠近,惯常地摇了下尾巴,随即就低低地“嗷呜”一声,偏过头,挺起胸膛蹭程今洲的小腿,往他那避着。
“你的狗跟你一样爱记仇。”时邬面无表情地瞧着狗尾巴开口。
程今洲闻言没忍住乐了一声:“你都打算把它抵出去了,它还肯搭理你就不错了。”
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见狗这会不乐意理她,时邬也偏过了头,不为难自己地想着就先这样着吧,到明天它睡一觉忘了这件事就好了。
等到点的那两杯酒喝完,两人从小酒馆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那只金毛大概也是真记了仇,出来的时候还亲近着,这会只离时邬远远的,怕被拐走一样,提防地靠着程今洲那边走。
“旁边公园要不要去逛会儿?”程今洲像是对这片很熟,攥着牵引绳四处望了眼,说着:“酒馆后面那条路顺着过去就是。”
时邬点了点头,说了个“好”。
刚好,她被酒馆里的暖气吹得头晕脑胀的,脸也烫,想吹会儿冷风,把头脑吹得清醒一点。
树影稀疏昏昧,公园里有石栏围了一圈的平台,靠着结着厚厚冰层的河面,这个天气,抬起下巴望过去,依旧能看到稀稀拉拉的人影,老大爷在河边慢慢悠悠地打着太极,跟从一旁快步拉练过去的队伍各自为营。
“时邬。”程今洲手插着兜,两人那会儿还正顺着小路往前走,他偏过头看她眼,观察着她的神情,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醉了?”
“嗯?”时邬扬起脸,松松散散的围巾下,白皙的耳垂和脖颈都已染上了一层薄红,她朝他望过去,说:“没,我可以走直线给你看。”
“走直线?”程今洲问她。
“嗯,华子教的,他每回说自己没醉,就说走直线给我们看。”时邬边说,边往前走着,她披散发,几缕发丝被寒风扬着,公园里灯带朦朦胧胧地落在她身上,边走还不忘边回头望向他。
“行了。”程今洲迈脚走上去两步扯住她,垂着头顶了下腮帮,还是没忍住笑:“再走就拐到河里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阴天,夜空没星星,只有黑漆漆的云层,刮着冷冽的风。
时邬被程今洲拽着胳膊,一直到走到河边石栏边缘的长椅上,程今洲才松开手里的牵引绳,看小金熟门熟路地往斜前方跑,在那一片草地上,同样也还有几只正闹在一起的狗 。
“它们是好朋友?”因为醉酒,时邬说话语速有些慢,看起来比平时反应慢半拍,愣愣地看着那片问。
程今洲“嗯”了一声,手保暖地插在长款羽绒服的兜里,也同样地在看着那片:“早点的话这片公园里狗更多,有的狗主人下班晚,夜间才来溜,小金跟它们都认识。”
时邬坐在那,听着程今洲的话,不知道思路怎么走的,莫名其妙地就联系在了一起,忽地转回头试着问他:“那你带它来这里,是不是因为这边才有它的好朋友?”
程今洲拖腔带调地应着:“是啊,不然多可怜啊,楼下那片也没个它认识的狗。”
话说完,时邬就静静地看着他,感觉自己脖颈还烫着,额头和脸颊也烫,烫的大脑混沌但又清醒,她看着程今洲的视线淡淡往前望,靠长椅上嘴角挂着点弧度,忽地说:“那你刚回黎江的时候呢,是不是也没朋友,很可怜?”
......
风源源不断地从身后的河面向前吹,吹得河岸边的枯草枝都扑簌簌抖着,也吹得衣领翻飞着。
程今洲偏过了头,垂眸看向她,两人坐在同一张长椅上,距离近,肩膀和肩膀几乎擦着,看着时邬被熏红了脸颊,眼睛被那一点灯光映得黑亮,他笑笑:“怎么,后知后觉的,开始心疼起我来了?”
时邬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回黎江的时候,我是想着你还在那的,但没想到,都转学一个月了你也压根也没理我。”程今洲的调子不算正经,随意地谈着,就好像是现场在编故事,但情节和人物却又吻合,最后重新地看向她,漫不经心地问着:“是不是把我忘了?”
时邬摇了摇头,笃定地说:“没。”
她也想了想,呼吸因为酒精有些发沉:“我以为,你把我忘了的。”
就好像也是这两年学来的分寸,即便是至亲,在别人还没迈出那一步前,也不要自作主张地去预设。
不给别人添麻烦,不给别人带来困扰,对她来说既是宋岑,也是程今洲,就好像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要是他已经不记得你了,或许不觉得你们依旧是朋友了,那就不要去打扰了。
“是你把我忘了。”程今洲侧着头,又重复地说,他眼底的一些东西似乎深不可测,也似乎是有什么足够的证据和把柄在手里,所以才会笃定,是时邬把他忘了。
时邬还在注视着他,耳旁发丝吹拂贴在脸颊,想着程今洲刚转来的那个时候,常常独来独往的身影,似乎是有些愧疚感涌上心头。
“要不你亲我下。”程今洲得寸进尺地笑了笑,嗓音低,也透着磁性,说:“亲我下,我就原谅你。”
话落地,程今洲看着时邬的神情一瞬间因为这句话而微怔,也一早就预料到她是这反应似的,只眼睫动了下,随后几秒后抬手,拍了下她额头,正勾着唇从长椅上起身,而时邬也在那时动了,跟着他站起来,但比他懒散的动作快一些,速度快地凑过去,在他的右脸上亲了下。
......
似乎只感觉到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脸旁轻轻擦了过去,带着些少女身上的香气和酒气。
但那一瞬间似乎时间也静止,猎猎作响的风声也消音,程今洲垂眸看着她,喉结动了动。
两人面对面地站在那儿,他手依旧抄在兜里,身上羽绒服的立领遮着他小半个下巴,就那样静静看着她,直到大半分钟后,才慢声地开了口:“时邬,你完了。”
时邬抬起头,心跳声像小鹿似的乱撞:“嗯?”
“你没和别人在一起的机会了。”程今洲没头没尾地,只淡淡地给她抛出这一句结论。
他看着她,悠闲又笃定地勾了唇,边说边笑着,语速不紧不慢:“高考完,就和我表白怎么样?”
风拍打似的在树枝间噼里啪啦,时邬那时的心跳快,只愣愣地看着他,听到他的声音在耳旁清晰落地:“等到高考结束的那天——”
“我们在一起吧。”
第37章 037
天气预报说明后天有雪, 北京近几日也是连续的阴天。
上午,起床后,靳兰正在厨房里热牛奶, 熬了个夜, 从两点多睡到九点, 还是脑子发沉,只套了件毛线开衫站在灶火边, 盯着冒着热气的牛奶, 边抽空想着下午年会的事情。
昨天在吃晚饭的时候, 听时邬这几天的安排,今天想去大学里看一看,靳兰思考着是要喊两个孩子起床,还是先叫他们睡个饱觉, 直到她听到细微的“咔嚓”一声, 隔着走廊和客厅, 安静的家里响起了房门开锁的动静。
她下意识顺那道动静回过头,看时邬那间卧室门从里面被拉开, 正要微笑着喊, 就见程今洲穿着长袖衫, 顶着个睡得支棱的短发,跟魂丢了似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
牛奶在雪平锅里咕噜噜地开始冒泡,靳兰见这一幕脑子有点空白, 就好像自己站这儿多余似的,只看着程今洲旁若无人地拐个弯, 又推开了隔壁卫生间的门, 直到十多分钟后,人才又盘靓条顺地出来, 眉眼垂着,额前的发梢沾着水,衣服上也有些洗脸溅湿的痕迹。
像是还没发现靳兰站在厨房似的,程今洲目不斜视地又径直自个往冰箱过去,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来个西红柿,隔了好几秒,才仿佛有心事似的,低着头慢吞咬了第一口,活像是魂还没回来。
“......”
“醒了?”靳兰犹豫着出声问。
乍得听见旁边有人说话,程今洲吓了下,做贼心虚似的肩膀也跟着缩了缩,人杵在冰箱前,握着西红柿回过头,回头看着靳兰,半天才开口:“嗯。”
“醒了,早安。”他说。
沉默地过半晌。
“那,小邬呢?”靳兰往他身后望了望,像是不知道从哪说起似的,跟他大眼瞪小眼,就只问:“你怎么从她房间里出来,昨晚,你俩是一起睡的吗?”
她说话的语气平静,平静得像是在问什么两小无猜的小孩,睡就是字面上的那个单纯意思,一块睡觉。
但脑子空白也是空白在这了,想不通,想往偏的地方想,又觉得是不是想多了,可两人也不是八岁,这都十八了。
“啊。”程今洲转回头,听着她的问题,承认地“嗯”了一声。
看他那沉着镇定的样,靳兰脑子更是转不过来,只直直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有点打鼓,看他合上了冰箱门,又不知道要往哪晃悠,边朝沙发走,边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似的,坦白从宽地继续讲:“昨晚上出去玩,她喝醉了,回来照顾了一会,太困就睡过去了。”
“噢。”靳兰点了点头,“是这样。”
思忖着,她心里的那点打鼓劲还没消,但也只拢了拢身上的毛线开衫,平平静静地又将头偏了回去,换了个事聊:“你和葛教练是约了哪天?”
“大后天,十二号。”程今洲答。
“嗯,那去哪家饭店?”靳兰提醒着:“记得提前约,年前客多,别排不上。”
“他不去。”程今洲自然说着:“叫我去体育局那边找他,还没放假。”
把要紧事聊完,靳兰这才心里有数地点了头,把燃气灶上热好的牛奶端过去到餐桌上。
三百六十行,行行放假前都忙,厂里下午还有年会,再等明天几个领导的会议结束,今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年会得晚上半夜才能散完。”靳兰吃完早饭,嘱咐地说:“你那车钥匙给你挂玄关上了,小邬要是出门,你带着,别叫人自己出去。”
“嗯。”程今洲坐那儿吃着面包片回:“知道。”
提前约了年会的化妆造型师,靳兰收拾完换了件衣服就出了门,等到时邬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天虽然依旧是阴阴沉沉的样,但寒风比昨天刮得小了些,房子里空荡安静,只剩下程今洲一个人坐在餐桌那,看着面前手机上的比赛,金毛乖巧地趴在他腿边。
听见卧室的动静,程今洲从屏幕上抬起眼来,朝她看过去,打着招呼:“醒了?”
时邬“嗯”了一声。
其实她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但头脑混沌,躺在床上走马观花似的,脑子里有些昨晚片段,但不完整,连不上,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于是默不作声地在屋里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收拾着走出来。
看着坐在那的程今洲,时邬手插着口袋,语气放自然地问:“我昨晚上喝多了?”
程今洲点头“嗯”一声,视线依旧放在比赛上,手旁放着杯提神的咖啡。
“洗漱是不是在隔壁?”时邬继续问:“我昨晚上是不是没洗澡就睡了?”
“嗯。”程今洲紧跟着回:“不然呢,醉成那样,指望我给你洗呢?”
不等时邬出声,他又继续道:“那也行,脱光了进去等着。”
“......”
回答他的,是时邬“砰!”一声的关门声,紧接着没一会儿又抱着衣服出来,又是“砰!”一声关了卫生间的门。
程今洲抬撩起眼皮望了眼关上了的卫生间门,淡淡地听着卫生间里的动静,耍完流氓就不认人?
时间缓缓地走过,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手机上的比赛看完,卫生间的门才又被“咔嚓”一声拧动,时邬头上包着毛巾站在浴室门口,动作匆匆,几缕没包住的头发丝尚还湿漉漉的贴在脖子上,可能这会还不是很想和程今洲说话,但架不住两眼一摸瞎地问他:“吹风机有吗?”
程今洲抬起眼,收了手机,目光朝她那看过去:“放在镜子旁柜子的最上层。”
时邬点点头。
她折回身,走回还蒙着一层水汽的浴室镜子前,把柜子打开后视线自下而上地扫了圈,看着放在最上层的吹风机。
这间卫生间好像只有程今洲用,不然很难解释这个吹风机为什么要被放得这么高,时邬踮起脚够了两下,还是没摸着,她回身,正打算搬个板凳进来,就与身后刚好靠过来的程今洲撞了个正着。
“唔。”时邬脑袋碰到他结实的胸前,垂着眼,跟他面对面地紧挨着。
因为要拿吹风机,程今洲的身体前倾,这就使得时邬身后的那点空间更为紧张,她手上往后撑着洗手台,默不作声地垂眼往后避着,感觉到面前成年男生身体不经意带来的压迫感,逐渐有了一点后悔,或许她应该找个酒店过完这几天。
“躲这么远干什么。”程今洲嗓音低低的,调子也随意,拿完吹风机就顺着垂眸看她一眼,嘴角勾了点弧:“想起来昨晚抱着我不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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