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也不打算跟时邬在这件事上讲太多的细节,靳兰弯了下唇,把那张照片从她手里接过来,重新放在立柜的最上面摆好,说着:“过去了,也出来了。”
......
好像也知道,程今洲刚到黎江的时候,好比在修车厂看到他的那一眼,他独处时,身上偶有的沉寂感是从何而来。
他朝前走着,但也有那么一部分已经停滞的时间,将他丝丝缕缕地联结在那拉着。
一直等回到房间,时邬似乎还有些感同身受的心情沉重。
她握着笔,但迟迟也没写下第一题,外面传来孩童隐约的吵闹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似乎格外闹腾,奔跑,大笑。
时钟滴滴答答地挂在墙壁上旋转,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试卷前方的手机传来持续的震动,时邬思绪被声响拉回来,这才终于手臂动了动。
她拿过来,看到是程今洲打过来的视频电话时,似乎也心有所感的,听见了窸窣落着万物的声音。
她接通那通视频,还没等视频画面稳定,听见了程今洲轻微喘着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时邬,下雪了。”
似乎整个世界都因为这句话突然安静下来,画面里,路灯的光线昏黄,明暗掺半地打在程今洲的身上,他好像正在路上,外面穿着那件黑色的长羽绒服,鹅毛似的雪花密集到往下砸似的,飘落在他的发顶、睫毛,而他只勾着唇笑,呼出的气息在空气里结着白雾,垂眸看着手机,眉眼间因为这场及时赴约的大雪而意气飞扬,随后他又将镜头抬起,朝上,给时邬看昏黄路灯下,裹着寒风飘扬的雪花。
“我还有一个路口就到。”镜头微晃,他像是正朝着这边跑,程今洲嗓音里带着笑:“快下来,我们堆个最大的雪人。”
莫名其妙的,那一刻,时邬忽地很想哭。
第39章 039
白雪皑皑, 万家灯火。
路灯照耀下的道路和绿化带空旷草坪上铺着一层新雪,几个小孩奔跑吵闹,手中燃放结束的烟花棒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硫磺气味。
“程今洲!”时邬笑着揉了一团雪, 朝他那丢, 红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险些踩到脚下。
“扔就扔,别给自己摔着。”程今洲撩起眼看她, 也笑了声, 正研究怎么把雪人脑袋堆的圆点, 起身无可奈何地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朝她那过去:“一对一打不过,得玩偷袭啊?”
“兵不厌诈呗。”时邬半点也不心虚似的,在昏黄的灯光下眼睛笑在一起, 玩累了, 就这么蹲在那, 抬头看着程今洲朝这边走:“谁让你这么厉害。”
小金从一旁踱着步子过来,滚了一身的雪, 又自己摇着头扑簌簌抖落。
风小了些, 雪也不似刚下的那么大, 这片在小区楼的背面,有一大片空旷的平台,头顶的单元楼错落地亮着灯光。
“耍赖还有理了你。”程今洲声音里透着笑意, 走到她跟前,抬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雪人堆完了?”时邬望着他。
“没, 还差个脑袋。”程今洲侧过头, 下巴朝那雪人点了点。
雪人的身体已经堆好了,两人差不多铲了小半个平台的积雪, 比程今洲膝盖还要高。
时邬蹲在雪人面前,半信半疑地问他们堆的是不是真是最大的,程今洲弯着腰边拍着雪,边回要是不信,待会小区里溜一圈看看去。
雪落在两人的肩头、发顶,时邬手指冻得红通通的,但仿佛没感觉到似的,也同样地抬着手,将雪人身上的雪压实。
他拿了灌木丛里的枯树枝,当作雪人的手,时邬仔细地,把刚上楼从程今洲那翻出来的两枚五子棋黑色棋子,放到了雪人的眼睛上。
雪似乎是打算要落一整晚,程今洲额前的发梢因为雪花消融有些湿漉漉着,他垂眸看着时邬动作,看她的面庞被光线柔柔地拢着,发丝和额头眉毛沾着点雪水,随着动作,折射点微弱的光晕,呼吸着,散着淡薄的白气。
“雪人堆好了。”时邬忽地说。
她大功告成地转回头看着他,眼睛很亮,身上同样地落着雪,唇角浅浅地扬着。
但还不等程今洲走近,时邬就几步朝他迈了过去,寒风吹着飘雪和树枝。
没等程今洲低下眼帘看着她凑近,时邬就微笑着,跟怕被他发现意图一样,面不改色的,而后在只剩最后两步路,程今洲毫无防备时,横冲直撞地笑着过去,把冻得冰凉通红的手指塞进他脖颈的领口里——
“靠。”程今洲也跟着笑,这一下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缩着肩膀往后退了半步,时邬整个人也几乎撞进了他怀里,夜空中雪花还在无声地下坠。
“汪汪!”小金仰着脑袋叫了两声。
程今洲的视线被雪人旁的金毛吸引过去了一些,但手上极其自然地把时邬的手从自己领口里拿出来,改成握在自己手里,他手还是温的,拢着,垂着头,把冰凉着的那双手放到自己嘴旁吹了吹热气,随后才朝着小金笑:“下雪也叫?胆子这么小。”
时邬目光落在他身上,两人身后亮着灯光的小区楼层比刚才熄灭了些,视线深处的天黑漆漆的,因为温度低,时邬的睫毛上的水汽又逐渐凝结,根根分明的睫毛眨动时,眼前似乎有雪白的朦胧残影,就在这道朦胧中看着程今洲。
“汪!”小金在一旁不满地又叫一声。
时邬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目光又落到一狗一雪人的方向,她思忖两秒,随后抬手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红围巾,又回过头问程今洲:“要不要给它围个围巾?”
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了。
“这么好。”程今洲笑着看她动作:“那小金要爱死你了。”
而时邬那会已经拿着围巾朝那边过去,直到和那只昂首挺胸的大金毛宿命般擦肩而过时,才如常地开口说:“我是要给我的雪人围。”
小金:“......”
狗命也是命。
风连续不断地吹着,程今洲额前的短发也被吹的微凌,垂眼看小金赖在那开始不肯走,像是受了莫大的伤害一样,犟得慌,边犟边看着时邬因为它忍不住笑的笑脸,两只前爪扒在地上,更觉得没面,边瞅着看还得抽空委屈地瞄程今洲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看看你找的这什么人啊!
“好绿茶。”时邬视线直白地盯着它。
这是像谁啊。
程今洲闻言也笑,藏起下巴闷着声,不让狗察觉,没辙,拉了两下牵引绳没拉动,于是走过去,同样地蹲下来,试着哄哄。
而时邬那会儿就站在道路边,双手已经被暖的开始回温,她在寒风里看着那边的一人一狗,周身万物银装素裹,雪还在下,夜漆黑,但路灯洋洋洒洒的光线下,程今洲背影宽直肩膀平阔,他手臂搭在膝盖,勾着嘴角,抬着手,身上长款的衣摆擦到地面,挠了挠金毛的头。
扑簌簌的冷风中,耳旁贴的发丝被吹拂起,时邬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对着前面那幕拍了下来,紧接着,发了二〇一八年的第一条朋友圈:
【喜欢的小狗,和他的好朋友。】
卫格桦点赞得迅速,第一个评论,甚至还严谨地给她揪起错别字了:【洲子这背影帅啊,什么时候也给我长这么高个啊,但年级第一姐,“他”是不是用错了,是这个“它”啊。】
时邬收了手机,没理,反正全世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就像加了密语写在日记里的一行,即使有清风吹开这一页,旁人也无从知晓。
-
隔日,回黎江的飞机时间在夜晚的七点多。
冬季白昼短,才五点多,天就已经有些擦黑。
上午的时候时邬已经出去过一次,买了些礼物,晚饭结束后,时邬便回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靳兰刚好要出门置办年货,等会可以顺便将时邬送去机场。
“这就走了?”程今洲抱着臂,倚在卧室门口淡笑着问她。
时邬抬起头,朝他“嗯”了一声,点头:“过完年,也没几天就开学了。”
到时候就又见面了。
把要带回去的东西都装进去后,时邬坐在床尾,弯着腰,拉起拉链将箱子扶了起来。
“行。”程今洲笑声,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外面打量她一会儿,随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等到几分钟后再过来时,手上已经多了条黑色的围巾。
因为刚下一场大雪,北京的天气冷着,冰窟似的。
她依旧还是来时的那身装扮,只临出门前,脖子上多了条程今洲给她围上的围巾,黑色的羊绒,同样也带着淡淡的清爽味道。
昨天车停得有些远,推着行李箱不方便,靳兰只叫她在楼下等着。
外面天色已经昏暗,寒风呼啸,时邬微眯起眼,垂在肩旁的围巾也被吹得招摇,直到两分钟后,远远望见靳兰将那辆辉腾开过来。
怕晚点,放好行李箱后,时邬就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刚坐好,还没隔几秒,身旁的车门就又被从外面拉开,寒风吹进车内,时邬怔愣地看着程今洲弯腰坐了进来,像是刚才晚来的那几分钟已经收拾好了,手里握着手机,同样的在脖子上系了条黑色围巾,外面敞着套一件羽绒服。
“好了,走吧。”程今洲坐下后,勾着唇淡笑,如常地开口。
靳兰正在驾驶位上打开地图看路况,没说什么,也可能是程今洲提前打过了声招呼。
直到车开上马路,时邬依旧还愣愣地坐在那,没回过神,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靳阿姨待会要去办年货,你要自己打车回去吗?”
程今洲只是笑了笑:“猜。”
时邬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靳兰也只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直到到了机场,头顶刚起飞的飞机机翼亮着信号灯光,时邬见程今洲似乎还没走的意思,只手上推着她的行李箱,不着不慌地在播着航班信息的大堂里,跟她一道去值机取票。
片刻后,出纸口开始出第二张纸时,时邬愣愣望着程今洲手上和自己同样航班信息的机票,而后好几秒过去,才反应过来地抬起眼,看向他。
“送你回去,到那应该已经半夜了。”程今洲说。
四周来往乘机的人员脚步匆匆,时邬胸前轻微起伏,看她愣在那看着自己回不过神的样子,程今洲这才笑了笑:“干什么,有心理负担?”
“那当我回去拿寒假作业好了,正好顺路。”他面不改色地对她说。
第40章 040
飞机飞上三万英尺高空, 从北向南。
黎江的街道依旧是树木葱茏,绿叶层层叠叠。
夜已经很深了,过了零点, 时邬看着车窗外, 依旧是熟悉的大街小巷, 也许是过年,这个点还未打烊的店比平时要多些。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周转, 都多少有些倦意, 程今洲也同样地看着车窗外, 听着歌,后脑勺挨着椅背,直到出租车到路口缓缓停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去的飞机?”时邬轻声问。
“就早上。”程今洲笑笑,抬手揉了下发酸的后脖颈, 说:“没票了, 就剩这一班了。”
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在石板路上发出磕碰的声响, 时邬跟着程今洲一道往行朝巷前走,直到停到时邬家的大门外。
“到了。”程今洲看着依旧透着淡淡灯光的院内, 可能是等时邬回来, 时清岁也还没休息。
时邬也回头看了一眼, 而后又回眸看向他,睫毛动了动,问他:“你今早就回北京?”
“嗯。”程今洲勾唇笑了声, 开口:“等会儿天不亮就要走了。”
“新年快乐。”程今洲看着她,抬手, 帮她别了下被夜风吹乱的碎发, 嗓音轻:“先提前跟你当面说句祝福。”
“你也是,新年快乐。”时邬说。
两人面对面地站在巷子边, 有路灯,有树影,有窸窸窣窣的风声。
黎江今日的气温十四度左右,在北京时穿的羽绒服已经脱了下来,搭在一旁的行李上,路途长,两人这会儿站在光线下,似乎看起来都有些洗涤不掉的疲惫,但时邬依旧还留有精力,一颗心敞亮也觉得开阔坦荡。
“程今洲。”时邬开口问他:“你大学想考什么学校?”
她垂了下睫毛,问:“北大,清华,北体,这三所大学里面,会有你想考的吗?”
不管是文化类,还是竞技运动类,这三所都是全国的TOP级高校。
程今洲笑:“你怎么知道,老崔给我划的高考目标也在这里?”
“明摆着的啊。”时邬也笑,唇角弯着,那点心情荡漾的感觉似乎更加明显。
“北大或北体吧。”程今洲想了想,说:“还有三个多月,努力看看,能上哪个。”
要不然说时邬厉害呢,越靠近高考,那分竟然还能断层得越高。
“嗯。”时邬垂眸笑着点头,眼睛也被光线映得亮莹莹的,她停顿秒,试着开口说:“那你记得大学报得离我近一点。”
“我会想见你。”时邬抬起头看向他,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因为那点不自在,拇指忍不住一下下悄悄抠着上面的那块橡胶皮:“每一天都想见你。”
......
“好。”
这是两人关于未来的约定,那天刚好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黎江的开学日期放在了二月底,入学那天,举办了一八届考生的百日誓师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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