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陪哥哥哦。”时邬蹲下来,握着金毛的爪子,靠在那,做出一副握手的姿势。
“汪!汪汪!”小金摇尾巴,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小腿。
依旧是阴天,时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风吹得小喷泉旁的灌木叶窸窸窣窣地摇晃,时邬穿了件薄V领纽扣开衫,身材比例很好,修身的牛仔裤包裹的一双腿纤细修长。
时邬到那一家咖啡店的时候顾客正多,对面写字楼白领中午休息的点,手机里蒋炽正对着镜头吃面,没比赛拍了就拍自己,但不知道是不是上了什么热门,还真有人进直播间看,观看人数已经有了小几百,时邬低着头随便找了个空桌坐,页面切到微信去。
置顶有新消息,程今洲问:【打会儿视频?】
时邬思索两秒,回:【你中午不用休息?】
下午有比赛,男子个人淘汰赛1/8,一直到最后的金牌赛。
超时:【睡过一会了。】
超时:【有点想你。】
下一秒就弹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时邬坐的这位置靠窗,距离点单台有些远,周围人也不多,她从兜里翻出耳机戴上。
可能是室内信号不太好,按下接通键的一瞬间,屏幕卡顿了两秒才出现画面,时邬第一眼看到的是程今洲的肩膀,随后是线条分明的下巴颏,手正搭在膝盖边拿着手机,但刚好被身后的人喊了一声,转回头说了两句。
时邬静静看着,一直到两人说完,程今洲重新转过头来,刚洗完澡,短发还湿着,穿着件宽松背心,低眼朝屏幕里的时邬看过去,笑笑:“不想我吗?”
时邬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问题,睫毛动了动:“昨晚不是视频过了吗?”
而且明天就比赛完回来了。
时邬点了杯冰美式,服务员刚好端着托盘送过来,见她背景是在外面,程今洲边拿毛巾擦了两下头发,边问她:“出去玩了?”
“嗯。”时邬点头,嗓音平常着一本正经说:“你宋老师找。”
听她那个捏腔拿调的称呼,程今洲乐:“宋老师今天不跟着节目组来采访?还以为能碰上呢。”
“不吧。”时邬想着:“她现在不在一线了,去不去都行。”
不然也不能这个时间约她。
比赛一点半就开始了,开始前队里还要集合,两人随便地说了几句就把那通电话挂了,约好晚上再继续,约好明天去看电影,新出了个片评分挺高的。
宋岑是下午三点多过来的,那会程今洲已经结束了第一场,进到1/4决赛,再赢一场就是半决赛,也是看能争金牌还是铜牌的分水岭。
时邬已经很久没和宋岑见过了,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宋岑说要回黎江一趟,但一直没能过来。
一直到现在,再过两三个月,她就又要过下一岁的生日了。
“他很厉害。”宋岑在她对面坐下来,手提包随手放到桌面,不紧不慢地就这样有了开场白:“空了一年没比赛,从刚开赛时没人压他能赢,到现在半决赛,提前准备夺冠的新闻稿子也有他一份了。”
亚青赛正在网络体育频道上实时直播,时邬从第一天就看了,跟蒋炽的业余直播间来回切。
每场比赛每个项目都有热门夺冠选手和黑马这样万古长青的热议话题,程今洲身上的热点是有的,但两者一个没占,更多的关注点在他一年前退赛,到现在又回来,看看是能比个什么样子,是能荣誉加身,还是不珍惜羽翼的黯淡离场,体育竞技一向残酷,大多数人的黄金期也就只有几年。
“双子星。”宋岑忽地念了这三个字,她声线偏冷,拿过桌面上的另一杯冰美式抿了一口,看向窗外。
她刚从直播间过来,技术组那边的同事出了纰漏,险些酿成直播事故,全组都留下来开了两小时的会。
时邬就安静地坐在她对面,见到人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宋岑,耳朵里的单只耳机里的声音还在实时传着赛况。
两人一年没见,宋岑依旧清瘦,还是以前出镜时保持的习惯,盘着发,白色的西装,常年只吃低脂餐,这会连握着咖啡杯的手也是纤细到能看到明显的青筋。
以前小的时候,时邬就听时汪说过,说她更像宋岑一点,长得像,性格也像,宋岑这个名字在他们家并不是需要避讳的名字,只是时邬总也不愿意听。
时汪也偶尔讲起他们的事,说二十多年前,他们年轻时那会正是国家变化大的时候,高考刚恢复,各方各面都在改革创新,人在时代的浪潮里就像一粒沙,有人被抛弃,有人上青云,而宋岑也在那时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只身一人地来到北京,没后台,没背景,只抓着一点各行各业刚开始蓬勃发展的时机,在这个城市逐渐站稳脚跟。
他们是和平分开,时汪叫时邬不要怪她。
但跟时清岁不同,时清岁六七岁前,还是和宋岑生活在一块的,有记忆,有感情,有相处基础。
而对时邬来说,妈妈这个词,就好像是人生经验的盲区,盲区到时邬很少称呼她,不自在,喊妈行,喊别的宋岑也从不纠正。
“你和他,是在黎江认识的?”宋岑开口问道。那天在夜市遇见后,她就搜了程今洲的资料,看籍贯显示是黎江人,就差不多知道了,听说空窗期的一年也是回了黎江念书。
“嗯。”时邬点头,有什么说什么的自然说着,仔细听,她声线其实有些像宋岑,尤其是平淡着说什么的时候:“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了,搬到行朝巷后。”
紧接着,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时邬紧跟着又说:“我爸以前挺喜欢他的,小时候出门带礼物也总是给他带一份。”
单亲家庭,一个人带两个女儿,时清岁从初中时就试着住校了,周五才回来,于是程今洲家就成了时邬常待的地方,自觉到自己在家看动画片看饿了,跳下床,穿上鞋就往程今洲家方向过去了。
虽然时邬本人那时没心没肺地顿顿都吃得很香,但时汪觉得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要给生活费,但靳兰不要,说时邬那饭量还没程今洲一半多,顿顿就只吃两口,程今洲能有个小伙伴玩挺好的。于是时汪只能见缝插针地把那点感谢“回报”到程今洲身上。
宋岑听了只是看她一眼,开门见山地直接轻声问:“那你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她还什么都没说,就要提时汪,也不知道是在压谁。
那会程今洲的1/4决赛刚结束,进了半决,射出了正中靶心的x环漂亮成绩,能听见四面的呼声,解说员的声音也通过耳机清晰地传过来。
时邬垂下眼睫,看了手机屏幕一眼,比赛到现在,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现在连带着导播切他的镜头也多了起来,毫不吝啬地播放着程今洲站在光线下,眉眼轮廓冷清,认认真真地偏过头听教练说话的神情。
直播底下不少人在刷着关于他的弹幕,有人问这是谁,有人欢迎他回归。
“嗯。”时邬也在那时点了头,语气平常地和宋岑说起:“我喜欢他很久了。”
好像从又见到他的那天起,就有一点茫然的心情。
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觉得,好久不见了,程今洲。
第84章 084
初中结束时, 时邬是以区前三的成绩考上七中的,因为成绩相近,所以在军训后的正式分班前, 她、李夏妮、林清北, 都临时被安排在了同一个班。
时邬也是那个时候和林清北熟起来的, 林清北是城西区的第一名,市第八, 少年之间相识走近的理由总简单纯粹, 你一句“我是区第二”, 对面一句“我也差不多,我是区第一,但我们区总体没你们这边分高”。
时邬:“什么,区第一!”
那个时候, 时邬还是没心没肺得过且过的小姑娘, 仗着聪明劲, 会用巧功,觉得成绩够用就行。那个时候, 新生还没分班, 还没再和卫格桦在七中碰见, 一开始的铁三角雏形甚至是她、李夏妮、林清北组成的。
时邬觉得人有时候,的确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虽然这句诗现在常被拿来讲爱情, 但时邬觉得拿来形容友情更合适些,就好比林清北和她。
再到后面, 两人之后的走向已经不用多说了, 但时邬对他们之间的一些记忆一直记得很深,它们不光光是她和林清北, 甚至也还关于程今洲。
“他以前就住在你们家隔壁?”林清北握着笔,探着头过来看电脑屏幕。
时邬那会刚搜索出程今洲的比赛,她点头:“嗯,感觉现在好厉害,每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林清北问她:“你经常看他比赛?”
时邬摇头:“也不是经常吧,偶尔想起来,他又不是天天比赛,我也还有作业要写。”
也许是那个下午,时邬兴致满满地和林清北分享了太多关于程今洲的事,时邬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的心理是什么,是炫耀,还是喜欢,又或者只是对小时候玩伴的喜欢,还是有了一点未开窍的少女情愫,即使是现在想来也很茫然。
但林清北比她早熟很多,也许是因为她的表现让他有了一点单向的危机感,他无意说着:“那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时邬愣愣看着他,林清北又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少年,声音平静:“感觉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
时邬那个下午都满是失落和不开心,她那会儿还不会藏事,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林清北看她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随后就像在赌一种莫名的气一样,叉掉了那个网页,开始把试卷拿出来写。
就好像是小学生,你不想和我玩,那我也不要和你玩了。
那天和靳兰见面吃饭,到后面,靳兰说起两句时邬小时候的事,说小时候爱吃她做的清蒸鱼,爱拆干脆面里的卡片,老汪宠她,零花钱从不缺,一买买一堆,拎过来和程今洲一起拆,还有一次时邬发了高烧,睡在他家沙发上,那会刚好时汪还在中药馆没回来,于是靳兰就先把她抱去了医院,烧得迷迷瞪瞪的喊她妈妈。
时邬坐在那,脸忽地就红了起来,恰好蒋炽贱贱地在说:“哇,那要是结完婚,是不是要真喊妈妈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都觉得她是在害羞。
直到她去院子里晃悠了会又回来的功夫,在回廊那撞见了程今洲和蒋炽,刚好在转角,两人在那说着话。
蒋炽笑嘻嘻的:“哥你刚看见没,时邬那么害羞呢,说一下脸就红。”
“不是。”程今洲淡声说着,两人那会正倚在四合院红柱子那,一人手里一根烟,但程今洲手里的没点,就只是站那垂眼捏在手里看了两圈。
“她是不好意思了。你知道的,她家单亲,但她从小就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父母上的哪一方缺失。”这样的小孩,却在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喊妈妈。
“糖知道吗?”程今洲倚在那,垂眼看着满地的月光,慢声说:“爱吃糖的小孩子吃不到,就会在心里暗示自己那颗糖不好,酸的,告诉所有人她不想要。”
但却被拆穿了。那一刻的时邬,即便没人发现,也有些不自在的窘迫了起来。
可是程今洲不知道,在她的青春期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内,他也成了一颗糖。
因为得不到,于是时邬也把他定性为“酸糖果”。
不是他忘了她,是她先忘了他;不是他不想和她做朋友,是她不想和他做朋友;不是他不喜欢她,是她不喜欢他。
糖。
-
男子个人赛结束时,时邬已经从咖啡馆离开。
宋岑说她后半年休假多,看程今洲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约着见一面,后面一阵子应该有他忙的了,她这边台里都给他排了场采访。
超时:【庆祝啊,女朋友。】
时邬也回:【恭喜啊,程今洲。】
世青赛在隔日全部落下帷幕,天气晴了些,蝉鸣声趴在枝叶间依旧嘹亮。
或许是因为团体赛只拿了第三,有点遗憾,宋其晨坐着大巴回来的路上脸上也看不着多少微笑,车厢里像是外面压不下的蝉鸣声似的,闹哄哄的,只可惜地摸着脖子上的两块铜牌,外加有点羡慕地往身旁程今洲那瞄了一眼。
大巴双人座,程今洲的位置就在他身旁,穿着白色的拉链队服,发梢带点汗意还没完全干,这两天不少体育相关的媒体账号上都转载过他的照片,算是这场赛事里,这么多射击射箭项目中热度最高的几名选手之一,连带着一两年前的事也被讨论组重新扒了出来,为什么突然退赛消失,和那场射箭运动员自杀案是什么关系。
大众拼拼凑凑的在风言风语和所谓小道消息中拼凑出了一些真相,但业内尤其是北京方的都心知肚明,就算不知道九成也听说了八成,连带着程今洲夺冠后,亚青赛的官方微博发的祝福博文也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加油,程今洲,欢迎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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