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必须表个态。
如今过来的这群勋贵之中,有不少人认识仡濮臣。对他的忿恨之情,不在他之下。
所以,他必须摆出姿态来,再等着......皇叔阻拦。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没了话说。
思及此,宣王狠狠瞪了仡濮臣一眼,冷声道:“待救回皇兄,本王再同你算账!”
仡濮臣十分好脾气的又行了一礼:“是。”
宣王一撩袖子,拉起谢嗣音转身就走。谢嗣音下意识回头看向仡濮臣,男人面上似乎有些难过,不过在瞧见谢嗣音望过来的瞬间,立马牵了牵唇,冲她笑得灿烂。
谢嗣音咬了咬唇,似乎想说什么,就被身边的宣王冷声道:“还看?脖子都扭到后头去得了!”
谢嗣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冲宣王道:“父王,您冲我发什么火?”
宣王冷笑一声:“本王生了个没出息的闺女,不冲你发火,冲谁发?”
谢嗣音甩开他的手,不客气的回道:“我没出息不也是随了您?您要是稍微有点出息,至于天天在母妃面前殷勤讨好、伏低做小?”
宣王妃:......
这种事,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好好好!瞧瞧本王生的好女儿!”说到这里,越说越气,宣王扭头瞪了宣王妃一眼,“瞧瞧你生的好女儿!”
宣王妃不开心了:“我一个人能生出来吗?”说着,女人转过身去,就到太后身边伺候了。
宣王顿时急了,追到身后连忙解释起来。说了两句,
仡濮臣眯眼瞧了会儿,慢慢将目光落到了宣王妃的身上。
“大坏蛋,你在看什么?”小道童咬着唇指着仡濮臣。
仡濮臣回过神来,冲着他龇了龇牙:“你又皮痒了是吗?”
小道童身子下意识躲到浮云子身后:“师傅,大坏蛋又欺负我。”
仡濮臣冷笑一声,懒得理会他,问道:“寨柳乃呢?”
小道童眨了眨眼,下意识就朝着马车那里跑去,可一撩车帘,除了一截绳索,早没了人。
小道童脸色一白:糟了!
皇宫之中,已然乱作一团。
有一灰衣谋士急着拉承平王出宫躲一躲:“王爷,如今大势已去。若是现在还不走,再想走就走不了了。”
“闭嘴!谁敢再说撤退之词,本王直接一刀砍了他!”承平王一刀砍过紫檀龙案,声音狠戾。
“如今还不到最坏的时候,羽林卫还在本王的手里,谢祀峋也在本王的手里!只要杀了太后和宣王,那么,胜利就还是属于本王。”
话音落下,殿外传来簌簌的脚步声,紧跟着一道似讥似讽的声音传了进来。
“可笑!该杀的时候不杀,等到如今了,才想着破釜沉舟!怪不得先帝十六子,个个风华无限,只有你凭着默默无闻才苟活至今。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承平王,你真是让本酋长刮目相看啊!”
承平王抬头看了过去,眯着眼瞧那个一身狼狈的红衣男子。
“寨柳乃?”
寨柳乃随便找了个椅子一坐,自顾自端起茶壶就对嘴喝了半响,等将茶水喝完之后,才一抹唇角,冷笑道:“是我!”
承平王拧着眉看他:“你怎么搞成这样?”
寨柳乃咬着牙道:“仡濮臣没有死。”
承平王顿时愣了,下意识看了眼永昌帝:“怎么会没有死?当初你信誓旦旦的跟本王说仡濮臣已经死了......”
寨柳乃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当初你也同本酋长说得好好的,如今又怎么弄得一团混乱?”
二人登时吵了起来。
承平王的谋士急忙上前劝道:“王爷,酋长,如今不是追究问题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想一想之后的退路才是正理。”
寨柳乃呵呵一声,瞥了他一眼:“退路?你们家王爷还有退路吗?”
“本酋长的退路有很多,最不济钻进林子里,也能活下去。可你们王爷呢?”
“唔,只怕......只有剩下一个结局了。”
“乱葬岗被野狗分尸。”
承平王长刀一指:“寨柳乃,注意你是在跟谁说话!”
寨柳乃冷笑一声,浑不在意道:“跟谁说话?在跟承平王谢承廿有什么不对吗?”
“王爷,没有那个命,就不要总是想得那么高。”
“如今还不是皇帝呢,就已经摆起了谱。”
说到这里,寨柳乃已经满面生寒:“既然当初已经控制了永昌帝,那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宣王,处理了太后。以永昌帝暴毙之名,顺利登基。”
“您可倒好?先是故意折磨了宣王几天,而后又被一个谢辞拖延至今!王爷,您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实在是您咎由自取!”
承平王双目猩红,手中长刀直直的朝着男人掷了过去:“你给本王闭嘴!”
寨柳乃身子一躲,望着他的目光冰冷。
谋士见此一急,连忙朝寨柳乃解释道:“酋长,这事也不能全怪王爷。如果直接处死宣王、太后,紧跟着又鸩杀陛下,那么天底下所有人都会知道是王爷做的。”
“只怕会后患无穷,王爷也是想之后更稳妥一些。”
寨柳乃冷笑:“稳妥?如今的结果可与稳妥没有半分关系。”
谋士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哑口无言,继续道:“本来计划的好好,王爷也一直躲在人后,没有任何人怀疑到王爷身上。只要等抓住谢辞之后,王爷就可以借宣王府举兵谋逆之事,让天下人信服了。可那个云安郡主回来之后,直接戳破了王爷的......”
话没说完,寨柳乃冷笑一声:“自己算计不利,反而怪到一个女人身上。谢承廿,也真是有你的!”
承平王手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寨柳乃,你想散伙吗?”
“若不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本酋长还真的想散伙!同你这种人合作,如何会有成功的一天?”
“那你滚!本王就让你瞧着,本王是如何反败为胜的。”
谋士急得直拍大腿,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王爷啊!寨柳酋长!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就不要再吵了。还是想想如今该怎么办吧?等到宣王回来,我们哪一个都跑不掉。”
“如今陛下还在我们手里,我们也就还有翻盘的机会。”说到这里,谋士目光看向寨柳乃,“只要酋长大人的蛊虫用得好。”
寨柳乃紧绷着唇:“如今仡濮臣回来,只怕......”
话说到这里,承平王冷冷一瞥:“整日里夸耀自己的练蛊之术有多高明,如今不过一个仡濮臣,就吓破了胆子。”
谋士真是想给自己的王爷跪了:“王爷,您若是再继续说下去,那咱们几个还是尽早准备烧宫自焚吧。”
话说到这里,承平王才算是彻底蔫了火。
寨柳乃也不再说话。
谋士终于可以松下心弦来说话:“如今,永昌帝还在我们手里,那事情就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
“他们不是说是王爷用蛊控制了永昌帝。可如今,仡濮臣在他们那边。”
“当初,英国公府之事,天下皆知。仡濮臣更是同陆世子有夺妻之仇。如今,这些人却混在一起。”
“正常来看,是如何也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我们也就有了理由......仡濮臣给诸人下蛊,助他的老丈人宣王夺位。而王爷您,则是救护陛下有功!”
“其实说法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最后赢的是王爷您,怎么说都行。”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头有尾,终于让两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承平王目光微垂,细细想了一会儿,继续道:“遇儿去截杀宣王了,不知结果如何?”
寨柳乃嗤笑一声,凉凉道:“这您就不用等了,已经被那些人捆成猪了。”
承平王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寨柳乃重新低下眸子,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没有再回他的话。
承平王眸中一痛,沉声道:“遇儿!”
寨柳乃懒懒瞥了他一眼:“如今这些人正在朝着皇宫赶来,王爷还是想想该怎么处理吧。”
承平王恨恨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寨柳乃终于给出实际性建议:“仡濮臣受了重伤,远远比之前好对付一些。只要你能收拾了他,剩下的所有人,我都能给你处理了。”
承平王看着他询问道:“杀了仡濮臣?”
寨柳乃望着他笑了:“王爷,您身边的高手如林,这个时候不用,还等到什么时候。”
承平王冷冷瞧了他一眼,没一口答应道:“既然他受了重伤,那么,身边是否会有人护着。”
“别的倒无所谓,只有一个老道士,不太好处理。”
“道士?”承平王细想了想。
寨柳乃点了点头:“王爷,只要仡濮臣死了,本酋长保你顺利登基。”
第91章 名分
宫门紧闭, 午门之上,羽林卫拉弓挽箭,严阵以待。
宣王等人在射程之外, 停下脚步, 朗声道:“承平王犯上作乱,蛊惑陛下,其罪天下皆知。羽林卫如今投降, 只当受人蛊惑, 不以谋反之罪论处。倘若继续抵抗, 一律视为谋反, 诛灭九族!”
话音落下, 一些羽林卫忍不住彼此四顾。
老王爷长袖一挥,继续朗声道:“承平王大势已去,西北大营官兵已至城门, 尔等如今投降尚且不晚,倘若真等到宫门攻破,那时——悔之晚矣。”
这话一出, 羽林卫之中骚乱更甚。
“首领!难道不是宣王意图谋反,逼宫犯上吗?”
“对啊!怎么如今成了承平王谋反?”
“首领,您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羽林卫首领刘进学大喝一声, 从胸前掏出金黄色圣旨,高高举起:“陛下圣旨在此——宣王犯上作乱, 命羽林卫誓死护驾。尔等踟蹰不前, 难道也准备倒戈宣王, 欺君谋反?!!”
刘进学说得慷慨激扬, 一时间所有人似乎都被震住了。
隔了许久,才有人呐呐道:“首领, 大家只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了,最后还得一个谋反大罪!”
刘进学冷哼一声,高举着圣旨转了半圈,一字一顿道:“圣旨在此,陛下在我等身后,难道尔等要抗旨投敌不成?若再有异议,地诛杀!”
这一回,没有人再吭声了。
宣王眯着眼瞧了刘进学一眼,视线转向暗夜,目光带着询问。
暗夜沉着脸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没有办法暗杀。
宣王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陆太后上前一步,冷声道:“哀家在此!宝亲王在此!还有谁敢说宣王犯上作乱?!”
“刘进学,倘若你再执迷不悟,刘氏满门,哀家定然诛灭九族!”
刘进学冷笑一声,不再同他们废话,大手一挥:“射箭!”
话音刚刚落下,只听“噗嗤”一声,一只飞箭直接贯穿了刘进学的太阳穴。
刘进学双眼猛然大瞪,几乎不可置信的转了转头。
东北角楼之上,一个黑衣郎君弯弓射箭,如渊峙岳。
男人手指一收弓箭,从腰间举出天子令牌,厉声道:“叛贼刘进学已死!羽林卫中若还有人顽固抵抗,与之同罪,立即诛杀!”
这一回,羽林卫彻底弃了兵器。
谢辞见此,大喝一声:“开宫门。”
宣王瞧见天子令牌还愣了一下,扭头向谢嗣音询问。
谢嗣音勾了勾唇,道:“我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拱手让人!”
“那是个假的?”
谢嗣音点了点头。
宣王明白过来,虚点了点她的额头。
“吱哟”一声,午门登时大开。
所有人都蜂拥着冲了上去,谢嗣音慢下脚步,一直落到仡濮臣身前,才重新恢复正常速度。
仡濮臣大步一迈,蹭了上去,眉眼带笑:“娇娇在等我?”
来的勋贵人家,大多都不愿意同仡濮臣在一处。仡濮臣也懒得去讨人嫌,远远坠在最后,将小道童当一个拐杖,时不时穿过人群望一眼谢嗣音。一直到宫门被破,瞧见女人磨磨蹭蹭的慢下脚步,他才精神一振,推开小道童,加快了脚步。
小道童撇了撇嘴,嫌弃道:“啧!这个黑心肝的人完了!”
仡濮臣威胁的扫了他一眼,让他滚到后头去。
小道童跐溜一下就藏到了浮云子身后,冲着他摆了个鬼脸。
仡濮臣懒得理会他,有媳妇儿过来了,谁理会那一个毛头小子。
谢嗣音没瞧见两人动作,目光始终向前,双手在侧,说得正气凛然:“不是。不过是前面打打杀杀,瞧着厌烦罢了。”
仡濮臣噗嗤一声,喉间止不住的溢出笑意。
谢嗣音双眸微眯,横扫了过来,语气不善:“笑什么?”
仡濮臣抿着唇,身子虚弱的倾了过去:“没有什么。”
谢嗣音身子往后一躲,戒备道:“做什么?”
仡濮臣眨了眨眼,十分无辜道:“走得有些累了。娇娇,靠一靠。”
谢嗣音离他半米距离,语气不甚温柔道:“累了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吧。等结束之后,我着人来抬你。”
仡濮臣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八抬大轿吗?”
谢嗣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八抬大轿?”
仡濮臣点了点头,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声音虚弱,瞳孔却亮得惊人:“你们中原不都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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