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觉得奇怪。
第十八章
谢行玉轻哼一声,解释道:“一开始我对她也是客气恭敬的,只是她这人实在是太麻烦了些。”
“她在秦川城救了我一回,我自然是感激的,临走之前,我还特意让人带了银子上门,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结果她始终不肯收了银子,只说什么不曾来过上京,说想来看看这儿的景致。”
江奉容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上京是我们楚国最为繁华之地,阿嫣姑娘存了向往的心思也是正常。”
“我亦是如此想,虽说觉得麻烦,可到底将她带了回来。”谢行玉说到此处,眉头更是紧皱,“可这种事何止一回?便说今日早上,我原本听得你在隐山寺为我祈福的消息,正准备去隐山寺寻你呢。”
“可偏偏是她穿着一身旧衣裳过来,母亲瞧着可不就令我带她去街上买些衣裳首饰么,且我吩咐旁人带她去还不曾,只说与我一人相熟,当真是麻烦极了。”
江奉容听到此处,自然听出他这满腹怨气,只得忍着笑意劝道:“好了,一个大男人,怎地还和一个姑娘计较起来了,她再如何麻烦也是救了你一回的人,要什么给什么就是了,若是怠慢了,传闻出去,少不得还要被朝中那些官员盯上,让他们寻了机会作文章,岂非更是麻烦?”
谢行玉无奈道:“阿容都如此说了,我自然是要听阿容的。”
江奉容见他一副委屈模样,也不由笑了,从袖中取出那枚平安符递给他,“是从隐山寺求来的,你往后可要贴身带着,虽说鬼神之说不可信,但有些时候,总是要有些寄托。”
谢行玉接过那平安符,将它翻来覆去地瞧了瞧,又极为宝贝地收入腰间,“既是阿容赠我的,那我自然会日日带在身边,阿容时时可来查验!”
江奉容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胡话,也不由笑了,“谁人没事天天来查验这种东西?”
又见天色渐晚,念着若是耽误了时辰,等宫门下钥可就极为不便了,于是向他道别:“已是这个时辰了,我得先回宫去了。”
谢行玉拉着她的手,显然有些不舍,“算来,我们可好些时日不曾见了,这些时日,我心里一直想着你。”
他向来是这样的性子,便是情话,也总是想到了,便说出了口。
江奉容听得这话,面上不由染上薄红,她虽将他的手拍开,可却还是低声应了句,“我亦想着你。”
说罢,她便逃也一般地上了马车,连带着将车帘也拉得紧紧的。
四下寂静中,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地快极了,脸上的灼热感仿佛能将整个人烧起来。
她从来不是能将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人。
直至芸青掀开车帘进来,江奉容才算压下那阵心绪,又想起来一桩事,连忙掀开车帘往外面瞧去。
正好见谢行玉立于一旁。
她也并未再有什么不自在的,只直接开口问道:“二小姐与赖府那桩事,她可与你说了?”
“嘉莹与我说了。”提及此事,谢行玉声音有些发冷,“赖家的人竟敢如此算计嘉莹,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的,只是如今我刚回来,而落在赖家身上的那一桩案子又有些棘手,怕是得等上些时候才能了结此事。”
江奉容点头,“此事有你在,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想来那赖家定是逃不过去的。”
谢行玉又道:“那日之事嘉莹与我说得细致,若不是你,当真不知最后会是何种景象,嘉莹性子骄纵,或许不会说些好听的话,但她心里是感激你的。”
“我知道的。”江奉容看向天边已经烧成一片的云霞,道:“那我便先回去了,你方才从秦川城回来,一路劳累,这几日也好生歇一歇。”
谢行玉道:“好。”
如此,江奉容便吩咐车夫动身。
谢府到皇宫虽不算太远,可多是弯弯绕绕的集市,亦是过了半个时辰才算赶到。
好在此时宫门还不曾闭上。
江奉容与芸青二人都甚为庆幸,毕竟若是赶不回宫中,她们可就当真连个歇脚的地儿都寻不着了。
多日不曾回来,如今再踏入漪春殿,却总有一种古怪的陌生感,江奉容将目光放在满满堆了一桌子的礼品上边,皱眉道:“这些是何人送的?”
芸青自然不知,她从外间唤了个宫人进来,问道:“你可知晓这些东西都是何人送的?”
那宫人看了一眼堆满桌子的礼品,解释道:“这些都是上京各家小姐,还有宫中各位主子所赠,为的是恭贺小姐与谢小将军的婚事。”
听得这话,江奉容觉得有些好笑,“这婚期方才定下,却连贺礼都送到我这儿来了。”
这自然不是因着江奉容的身份,而是因着谢家。
如今的谢家,可当真是如日中天。
谢皇后与圣人纵然不和,可依旧是谢家的人占了皇后的位置,谢行玉又是个争气的,自然不容小觑。
那些人寻了巴结的机会,如何会放过?
那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这些都是贵人们的心意。”
江奉容走上前随意地翻开了几样东西,大约都是些贵重的珠宝首饰,正当她觉得有几分无趣之际,却瞥见这一堆精巧的礼盒中有一个瞧着极为普通,甚至有些粗糙的木盒。
她一愣,下意识拿起那木盒,问道:“这是何人送来的?”
第十九章
芸青也瞧见了这有些廉价的木盒,实在有些奇怪道:“怎地会有人拿这种东西来送人?”
实在不是她眼光高,只是能往漪春殿里送东西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寻常身份,既是送礼,那至少是要拿得出手的。
送这样的东西过来,怕不是为了庆贺,反而有羞辱人的意思。
那宫人看了一眼江奉容手中的木盒,因着这东西实在与众不同,所以她很快想起来这是何人所赠,连忙道:“这是太子殿下拿过来的东西。”
“太子殿下送来的?”芸青更是意外,“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寻常人倒也罢了,竟是太子殿下特意送来的贺礼,那边只能想着这其中是否是别有深意了。
那宫人却又道:“但奴婢记得,太子殿下将东西送来时似乎还说了什么,是了,殿下说这东西是三殿下托他送来的,这应当是三殿下赠予小姐的贺礼。”
“原来是三殿下……”江奉容将那木盒打开,瞧见里边是一支素色的簪子,做工与材料自然都是无法与宫中的物件相比的。
只是如今的隋璟身在西山大营中,为了这一支簪子,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芸青显然也是想到这一层,颇为感慨道:“不曾想到三殿下竟有此心思。”
江奉容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将那簪子放回木盒中,而后吩咐道:“将这些东西全部都登记收好罢。”
那宫人应了声“是”,可却在瞧见其中一方精巧的锦盒时开口道:“此物方才是太子殿下送来的贺礼,小姐不瞧瞧吗?”
江奉容只瞥了一眼那锦盒,便了无兴致地摇了头,“都差不多是那些物件,你一一登记了收入库房便是。”
那宫人这才垂首应下。
一夜过去。
翌日一早,便有明宣宫的宫人前来传唤,说是圣人召见。
江奉容心下猜到大约是与婚事相关之事,自是不敢耽误,换了衣裳便往明宣宫方向赶去。
只是到了那处,守在殿外的李沛却不急着带她入殿,反而道:“江姑娘,陛下眼下正在与朝臣议事,请姑娘在书房稍候。”
江奉容一怔,又听李沛道:“这亦是陛下一早吩咐过的。”
既然是圣人的意思,江奉容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点头应下,而后便跟着李沛进了御书房。
进了里间,李沛见她只垂首站立于房中,便道:“江姑娘坐着等便是。”
江奉容虽然面见圣人的次数总共不过寥寥几次,可去极为清楚其中的规矩。
若非朝中重臣,哪里有资格在此处坐着与圣人交谈?
李沛虽如此说了,可她却还是不敢这般肆意,便道:“阿容站着等候陛下前来便是。”
李沛一笑,“江姑娘何必如此,陛下此番传召之事有事要与姑娘相商,又不是要让姑娘过来受罚的。”
“况且,陛下也特意吩咐了,朝中之事大约还需要些时辰才能了,让姑娘在此处喝喝茶吃些点心,只当是在自己家中便是。”
李沛都如此说了,江奉容便也只得依着他的意思坐下。
只是心头却越发觉得古怪,虽说往日圣人确实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可却与今日不同,今日好似……太过刻意了些。
李沛却不曾再多说什么,只恭敬道:“江姑娘在此处稍候片刻,奴才这便吩咐人送上些茶水点心来。”
江奉容道:“如此,多谢公公了。”
李沛道:“姑娘客气。”而后便缓步走了出去。
不消多时,有一宫人推门而人,江奉容下意识抬眼望去,见那宫人手中拿着托盘,便知这宫人应当便是李沛方才所说的前来送茶水点心之人。
那宫人行至江奉容跟前,正欲行礼,江奉容却先开口道:“不必多礼,将东西放到这儿来便是。”
宫人应道:“多谢姑娘。”
江奉容听得这宫人说话的声音,不由多看了那宫人两眼。
果然见这宫人瞧着已并不年轻,即便施了脂粉作掩盖,可靠得近些,依旧能瞧见眼角眉梢的细纹。
这倒是一桩怪事,宫中如此年纪的女子,若不是已经被放出宫去了,便是已经成了宫中有品级的嬷嬷。
可瞧着眼前这宫人,身上穿的不过是寻常宫人服饰,却又到了这般年纪,可不极为古怪?
不过江奉容向来不是那好奇心重的人。
她即便心中如何好奇,面上也不会显露分毫,只任由那宫人将托盘上的茶水点心一一摆放在她身侧的案几上。
江奉容还不曾说话,那宫人却先开口一一作了介绍,她指着其中一样点心道:“这是杏酪,乃是用甜杏仁制成,里边放了白糖,姑娘若是喜甜,可以尝一尝。”
又指着另一样点心道:“这是百果糕,里边搁了松仁,胡桃,口感粉糯,但却不至于太甜,姑娘若不喜太甜,亦可一试。”
……
江奉容便听着这宫人从头到尾将这些吃食尽数介绍了一番,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怎么对这些东西如此了解,这都是你做的么?”
那宫人神色一顿,而后很快摇头,“回姑娘的话,这些都是御膳房送来的,奴婢只是听得多了,便记下来了些,方才在姑娘面前卖弄了几句,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江奉容只是随口一问,自然不会与这宫人去计较什么,于是只是点了头便不再说话。
可那宫人却并未退下,反而在安静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道:“听闻姑娘的婚期已经定下,还不曾恭喜姑娘。”
江奉容与谢行玉的婚期定下并非秘密,而是早已传闻出去的事儿,这宫人又是在明宣宫伺候的人,知晓这事自然并不奇怪。
只是她突然在江奉容面前提了这事,倒是有些令人意外。
能在明宣宫做事的宫人,定然都通晓这宫中规矩的人,自然明白少说多做的道理,可这宫人瞧着实在不像是懂得这些的人。
有那么一瞬,江奉容都止不住有些怀疑,这宫人当真是明宣宫的人么?
可这种疑虑转瞬便消逝了。
这里是宫中,又是守卫最为森严的明宣宫,倘若此人当真不是明宣宫的人,那便是有着通天的本事才能混进此处来。
那有这般那本事之人,混进这明宣宫后,也不会花费时间在此处与她闲谈。
所以江奉容只客气地应道:“多谢姑姑。”
那宫人的目光却依旧落在她身上,张嘴仿佛还要说些什么,只是正在这时,外间传来了李沛的声音,“皇上驾到!”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江奉容连忙上前行礼。
立于她身旁的那宫人却是迟疑了片刻才一同上前行了礼。
圣人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宫人身上,片刻后才移开,又看了一眼江奉容,而后在书案后坐下,“免礼罢。”
等二人起身,圣人才道:“此番召你前来,是为你与行玉的婚期,想来你也已经知晓,朕将你们二人的婚期依着卜尹给出的吉日定在了三月之后的七月十二。”
江奉容道:“阿容已听将军说起此事,多谢陛下赐下婚期。”
这可并非只是为他们二人的婚事定下了日子,而是让这一桩婚事再无更改的可能。
如此,便是那些谢家的人再有意见,也只能忍下了。
圣人点头,目光却又再度从那宫人身上扫过,而后才道:“虽说婚期已经定下,可这成婚一事却还有诸多细节需要考量,你既养在宫中数年,朕与皇后,自然都是将你当作女儿来看的。”
“只是当年江家的事闹得太大,朕若是给你公主之尊,允你从宫中出嫁,恐怕会惹来朝中大臣不满,鸿胪寺卿江成益膝下无女,唯有一子,他已向朕表明心意,愿意收你作义女,如此,你便出宫备嫁,三月后,亦是从江家出嫁便可。”
第二十章
这江成益虽也姓江,但与江奉容却是并无亲故的,否则当初江家的事闹得那样大,这江成益即便保住了性命,也是再不可能入朝为官的。
撇去这江成益与她同姓,免去了改换姓氏的麻烦之外,这江成益在朝中为四品官员,不算显贵,亦不算落魄,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江奉容虽然知晓她定然是不可能从宫中出嫁的,毕竟从宫中出嫁的女子,便不是公主,也至少要封作郡主,才不至于坏了规矩。
而她若是寻常官员的女儿也就罢了,偏偏还是通敌卖国的罪臣之女,又不曾立下什么功绩,若当真给了那般尊贵的身份,朝野上下,怕是无人能接受此事。
只是她不曾想到圣人已经将此事安排地如此妥当。
她以为她之事,不足以让圣人如此费心。
所以此时听完圣人这一番话语,心下难免有些意外,但却也不曾犹豫,道:“阿容的婚事,自然全凭陛下做主。”
圣人点头,“你与行玉的婚事,朕已经与江成益提过,届时,你将会比江家嫡女出嫁还要风光许多。”
江奉容明白这是莫大的恩典,于是又恭敬跪下,“多谢陛下。”
圣人抬手让她起身,道:“你这便回去吩咐底下人收拾好东西,身边伺候的婢子若是用得惯了,也一并带上,晚些时候江家会遣人来接你。”
江奉容原本正想着要提一提芸青之事,却不想圣人竟是连这般小事都考虑到了,心下自然感激,便又要行礼。
只是她还不曾跪下,圣人却先开口道:“朕都说了,是将你当作女儿的,在自己父亲面前,便不用这么多礼节了。”
江奉容听得这话,却不由的地想起她真正的那位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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