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止问道:“如何?”
江奉容连连点头,“果真不错,从前我在宫中也品尝过这道菜,这望月楼的比起宫中御厨甚至更甚一筹。”
隋止笑着又往她碗中夹了几块,“既然喜欢,就多吃些,往后孤常带你来。”
江奉容又将一块香酥鸭送入口中,没顾得上听清隋止说的话,只下意识点了点头,后边才意识到不对,他如此说,就好像是将自己当作小孩一般,实在奇怪。
但她已经应下,虽然有几分尴尬,却也只能默默继续将那些吃食塞入口中。
不得不说,这望月楼能得到周之昀与隋止的肯定,确实不仅仅是因着周姻的缘故,更是因着此处的吃食实在是不同寻常。
一些从未品尝过的吃食也就罢了,就连一些寻常的吃食,在这望月楼中,都被做出不同的味道来,确实让人惊喜。
江奉容就这样跟着隋止,硬是将桌面上最后一块蜜汁肉也塞入了口中。
***
谢行玉与阿嫣此时已经回到了谢府。
谢行玉回了书房,显然一副心情并不好的样子,而阿嫣却并未有急着离开的打算。
她跟在谢行玉的身后走了一路,若说瞧不出来他此时情绪不对,那定然是不可能的,阿嫣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怎会看不出谢行玉在那隋止面前吃了瘪?
只是她甚至不知谢行玉因何与隋止起了冲突,而谢行玉也定然不会愿意告知于她,所以她也无从劝慰。
但却也不甘放弃。
如今的阿嫣与从前可是不相同了,既然被纳作妾室,那她与谢行玉的那些事,就当真被明晃晃地展露了出来,她在这谢府的身份地位也有了新的评判标准。
自然便是受宠与否。
若是谢行玉宠着她,在意她,那她即便还是个妾室,这身份地位都要比从前尊贵许多,可若是冷待她,那她这个妾室可就连府中的下人或许都是瞧不上的。
自然,她费了这样多的心思,甚至逼着江奉容退了婚,也并非只是为了坐在这个妾室的位置上,她原本要的就是将军夫人的位置。
只是不曾想到谢行玉竟会这样在意江奉容,更是不曾想到江奉容会就这样丢了性命。
活着的人想争得过死人是几乎不可能之事,所以阿嫣才想着无论是妾室还是旁的,左右先要一个身份再说。
而如今既然成了妾室,那就不得不去争。
于是她咬了咬牙,推门进了谢行玉的书房。
谢行玉依旧在想着方才之事想得入神,他一遍遍回忆着马车中那个女子的模样,越是回忆就越是确定那个女子便是江奉容。
细细想来,其实她不应当这样轻易地在赖家丢了性命的,她是那样聪明的人,不论身处何种境地中,都应当会想法子活下去的。
而阿嫣便是在这时倒了一杯茶水,小心翼翼地走到谢行玉身边,道:“将军,方才在外边……”
她的话还不曾说完,谢行玉却忽然想到什么,喃喃道:“是了,嘉莹应当见过她的。”
说罢,竟就镜子往外间走去,至于阿嫣,他仿佛全然不曾瞧见这个人一般。
阿嫣在原地怔愣了许久,就连指尖都已经掐入掌心也浑然未觉。
从被纳作妾室之后,她的日子过得反而不如从前。
从前谢府中除却谢嘉莹是当真厌恶她之外,谢夫人,谢行玉对她都是颇为维护的。
她初来时,可能有些下人私底下会说些嘲讽的话语,但当着她的面,其实还是有所顾忌的,特别是到了后边,谢夫人,谢行玉都显然越发在意她,府中的那些下人也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自然不会再在这种事上犯蠢。
可如今呢,谢夫人因为她的算计对她生出了厌恶心思,如今是连见也不愿意见她,而谢行玉,对她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怜惜。
谢嘉莹就更是不必多说,她从来都是极为厌弃阿嫣的。
所以阿嫣的现状才如此难堪。
而谢行玉却已经大步行至筠文院。
一路上,他心中都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那周家小姐周姻也是上京的世家小姐,而自己的妹妹谢嘉莹与上京的那些世家贵女接触颇多,特别是在各种各样的宴会上,如此说来,自己这个妹妹定然是见过周姻的。
倘若这周姻当真长得与他的阿容如此相似,只问一问谢嘉莹便能知晓答案了。
他心中想着此时,也下意识加快了步子,自然是片刻也不愿意停下。
等到了筠文院时,谢嘉莹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从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谢嘉莹的性子却是变了许多,全然不似从前那边跳脱,反而多了几分稳重。
只从她对阿嫣的态度转变就能很是容易瞧出来,倒不是如今的她能够接纳阿嫣了,只是她不至于像从前一般,因为厌恶阿嫣便做出一些针对她的举动来,而只是全然当作府中没有了这个人。
这样反而好似轻松许多。
谢嘉莹见谢行玉过来,便起身唤了一句,“兄长。”
谢行玉颔首,而后斟酌了语气,问道:“尚书府有位周小姐,唤作周姻的,你可曾见过?”
谢行玉这问题问得实在有些突然,谢嘉莹一愣,下意识道:“兄长是想让周小姐嫁入我们谢家?”
说罢,不等谢行玉回答,便好似想起什么一般果断摇摇头道:“兄长还是放弃这般念头吧,不说这周姻小姐身份本就尊贵,若是……若是兄长不曾有阿嫣这个妾室还好说,可如今却先纳了妾,而且阿嫣腹中还有了孩子,再想要周姻小姐这般身份之人嫁进谢家,怕是不能了。”
又道:“况且,我更是听说这位周姻小姐好似已经被太子殿下相中成了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如此,兄长就更是不应当再有这般心思了。”
“你误会了。”谢行玉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罢了,我如实与你说吧。”
对于过去的那些事儿,谢嘉莹几乎是没有不知晓的,所以谢行玉便也不再瞒着她,索性道:“我今日在街上意外碰见了这位周家小姐,虽然不过只瞧了她一眼,却觉得她与阿容简直生得一模一样,我原本想着若是能再见她一面,心底便也能有个答案,只是却被太子殿下拦了下来。”
“你从前与这上京的世家小姐向来接触不少,我想着你或许曾经见过这位周家小姐,又可曾记得她生得何模样,与阿容……可相似?”
谢嘉莹听他将这些话说完,却也是一愣,竭力回想了片刻后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印象中这位周家小姐与寻常的世家贵女很是不相同,平日里的那些宴会,她似乎是从来不感兴趣的,对了,我记得这位周家小姐似乎还在上京开了一家酒楼,这也是我从前听旁人说起的。”
“这位周家小姐,倒也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
谢行玉听完这一番话,心底虽然有些失望,但却至少没有彻底让他心底残存的那一丝希望破灭。
倘若这周姻当真只是一个与江奉容生得很是相似的女子,那么他才当真不必再有所期许了。
既然从谢嘉莹这儿无法得到答案,谢行玉便也没有在多问,点了点头之后便要离开。
只是这事谢嘉莹却叫住了他,“兄长,其实即便那位周家小姐与江姐姐有什么牵扯,你也不应再去打扰了,毕竟如今的你,早已有了阿嫣,甚至还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父亲了,不是吗?”
谢行玉脚步一顿,听得谢嘉莹垂下眸子接着道:“如今的你,也再配不上她了。”
谢行玉没有回答什么,他就仿佛逃跑一般地快步离开了筠文院。
而后的几日,他尝试着忘记那日马车上的景象,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朝中事务上。
因为这些时日他做了不少荒唐事,更是在针对江赖两家的事情上惹了圣人不快,所以其实在朝中亦是不如从前顺遂。
从前他为圣人做事,一切都以圣人的旨意为准,从不曾有过什么私心。
这让圣人即便对谢家,对谢皇后有过不满,但却依旧愿意重用谢行玉。
但江赖两家之事,谢行玉为了达成目的,竟不惜与圣人对抗,这也让圣人心中生出了疑虑了。
谢行玉手中权势是否有些过了,或者说,他其实也并非像自己所想那般忠心耿耿。
正因如此,圣人面前,谢行玉自然不如从前。
而即便如今的谢行玉将所有心思都尽数放在了朝中事务上,等夜深人静,他进入睡梦中时,却还是会一遍又一遍的再见到那一日的景象。
女子将车帘挽起,缓缓的抬眸,夏日里的凉风拂过,吹动她鬓边的碎发,她下意识将碎发拢到耳后,便是在这一瞬,那女子瞧见了他。
他就站立在不远处,甚至能很是清晰地看见女子的神色变化,她似乎有些慌乱,而后很快将车帘放下,再之后,他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那样的景象不断地在他梦中重演,每一回,他都竭尽全力地想将那张脸看得再清楚一些,但最终却都会被拦下。
而等他醒来之后,更是觉得头疼欲裂。
这样的梦,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对于他而言,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
连着这样煎熬了几日之中,谢行玉想,他还是应当要去见一见那位周家小姐。
“只要我能见到她。”谢行玉想,“这样,一切就会有一个答案了。”
翌日,谢行玉去了周府。
他是打着摆拜访周之昀的由头来的,甚至在来之前还特意令人去打听清楚了此时的周之昀并不在府中,所以才放心过来。
他到了周府之后,便与周府的管家说明了来意,那管家辨认出他的身份,自然不疑有他,只是神色为难道:“将军来得不是时候,这会儿我们公子并不在府中。”
谢行玉皱眉,“那可知小周大人何时归来?”
管家斟酌片刻道:“依着往常时候,我们家公子午间应当是会回府中用膳的。”
谢行玉紧锁的眉间舒展开来,点头道:“如此便无碍,不知可否方便让我去里间等?”
管家其实是不曾想到谢行玉会如此说的,但他既然都主动提了,管家自然也不好拒绝,于是连忙微微屈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将军里边请。”
其实往日谢行玉与周之昀之间并未有什么交集,这般前来拜访更是从未有过之事,但谢行玉毕竟身份尊贵,他既然说是有要紧之事要见周之昀,自然也并无旁人会起疑。
管家将谢行玉带至前厅,又令人上了茶水点心这才告退。
管家虽去忙活别的事务了,但却也留了一个婢子在前厅伺候着,也与谢行玉说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那婢子便是,万万不需客气。
等管家离开之后,谢行玉缓缓品着杯中茶水,做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来,等杯中茶水饮尽,他似乎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于是便看向那婢子道:“现在距离小周大人回来应当至少还有一个时辰吧。”
那婢子点头,“依着往日来看,谢将军应当还要等一个半时辰左右。”
她以为谢行玉如此问,是因着实在等不及,便想先离开了。
可不想谢行玉却道:“在这等着着实有些无聊,既然还有这么长时间,我是第一回 来你们周府,可否容我四下逛逛,也算是打发打发时间。”
那婢子一愣,但还是应下道:“这自然可以,那奴婢为您带路,咱们府中虽然不算太大,但也有几处景致还算不错,将军可前去散散心……”
但她的话还不曾说完,就被谢行玉打断,“这就不必了,我就只是随便走走。”
说罢,那婢子还不曾回过神来,谢行玉就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这般举动虽然有些古怪,但却也并非说不过去,那婢子见谢行玉已经离开,便也没有再勉强。
有关于江奉容的事,即便是再这周府中,知晓之人都寥寥无几,可这寻常婢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了,更是想不到谢行玉可能会有那样的目的。
谢行玉从前厅离开之后便沿着廊道一路向西院的方向而去,之后是踏入小道,从花园中穿行而过,又绕过了一片假山与观景湖。
显然,他提前摸清楚了周府周小姐的院子所在。
他虽然并不曾来过周府,可是想要寻着一个来过周府的人却也并非是一件难事,他只要稍稍费些心思,就能把里间的情况弄个明白。
所以他才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
而这一路上倒也并非是不曾遇上过周府的下人,只是若是遇上,谢行玉也并不会避讳什么,只将应付管家的说辞又再说一遍便是。
况且谢行玉身份摆在那儿,他即便不做解释,周府的人也不至于疑心什么。
如此,谢行玉便一路来到文雪院。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心绪平静,而后正欲进去,但只往里间行了几步,就瞧见江奉容,只是隋止也在。
谢行玉的脚步顿住,而隋止也觉察到了他的目光。
隋止垂下眸子,片刻之后,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态贴近江奉容,在谢行玉的视角看来,他仿佛已经贴上了她的唇。
第六十七章
谢行玉脸色一变, 下意识往前一步,似乎是想阻拦。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动作发出了声音而让江奉容猛地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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