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珏点了点头:“那孩子,听话的很,就是不爱与人说话,也不常理我,我还以为是不喜我呢。”
话落,容玉珏强撑起笑意苦笑道,左手不自觉握住自己毫无知觉的腿,内心泛起一阵苦涩。
见宋鸾枝欲开口,容玉珏故意撇开话题:“那婢女我已经送到宋府,这种事还是你们处理比较好。”
“多谢世子,这人情,宋家一定会报。”
见宋鸾枝面色严肃,容玉珏无奈一笑,那双深情
的桃花眼径直落在宋鸾枝身上。
似是想到什么,他动了动嘴唇,暗自握拳,终是开口:“无碍的,只要鸾枝...不要嫌弃我过于无能就好...”
鸾枝二字,如在容玉珏唇舌处缱绻缠绵后吐出,含着无尽的情意般,恰如梨花落水畔,竟惹得宋鸾枝心中发麻。
“世子...喊我什么?”
宋鸾枝抬眸望去,直接容玉珏早已羞得别开了头,不敢看她。
他右侧露出的耳朵通红地似春日里的桃花,宋鸾枝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去揉捏的手指,低声问道。
容玉珏眼见的慌乱,语气匆忙:“宋小姐若不喜,我、我便不再这般了。”他垂下眼,眸色黯淡下来。
宋鸾枝发现他藏于衣袖下的手已然握拳,声线微颤,似在羡慕,也在抱怨:“只是见裴少爷总是这般喊,便想着学一学,若是惹宋小姐不开心了,我、我向宋小姐道歉。”
宋鸾枝轻笑出声,看着面前的容玉珏,她竟不自觉联想到上辈子曾经手养的兔子,经不起挑逗,羞愤地只能将自己藏进提前备好的洞中。
“世子帮了宋府许多次忙,自是想喊什么,便喊什么,鸾枝都会同意的。”
“那...可以喊卿卿吗?”
“什、什么?”
他迅疾移开眼,看似羞赦,话语却不停歇:“我见众人都习惯于喊宋姑娘名的第一个字,便斗胆,想向鸾枝,求这一份殊荣。”
容玉珏语气轻柔如羽划过宋鸾枝的心脏,却惊起一滩鸥鹭般让她愣住。
只见他耳尖羞红,胸膛起伏的厉害,暖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照的红晕更加舒展。
他悄悄抬眸打量着宋鸾枝的表情,微微抿了下唇,眉宇苦恼着,急忙撇开话题:“罢、罢了,是我太过唐突——”
“好。”
空气瞬间停滞,容玉珏抬在半空的胳膊顿住,瞳孔微张,似是不可置信般低语喃喃:“鸾枝你...”
“我说好。世子所愿,鸾枝便如世子所愿。”
宋鸾枝丝毫不避讳地与容玉珏视线相撞,她唇角微扬,碎风破窗撩起她的秀发,如神邸、如火炬。
这次,竟轮到容玉珏失了神。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番,便匆忙移开了眼,微颤的手慌乱的扶住轮椅往桌前驶去,却是滑的过快,竟撞上了桌角,整个人略显狼狈。
“药、药快凉了,我先、先喝药。”
未曾想,在容玉珏的手搭在碗的边缘时,竟被宋鸾枝抬手阻止。
她面露担忧,语气真挚:“世子,您的手伤的严重,还是我来帮你吧。”
“不、不用的...”
虽是这般说着,容玉珏却也只能看着面前的药碗离自己越来越远。因声音过于微弱,导致宋鸾枝压根没能听清,直接忽视掉了。
宋鸾枝用掌心碰了碰碗壁,眉头微蹙,丝毫没能察觉到身前的男人已然羞红了脸,“这药的确有些凉了,要不让小厮重新去热一碗?”
“无事的,鸾枝...”
容玉珏暗自叹气,只想着快些喝完。
宋鸾枝握着汤勺的手一顿,歪头疑惑问道:“世子不是说,要喊卿卿的吗?怎的又变卦了?难不成...是不喜欢吗?”
“喜、喜欢的!”
闻言,容玉珏焦急的抬头辩解道,却在看到宋鸾枝的那一秒后,声音越发的弱:“卿卿...自是喜欢的。”
喜欢卿卿,又不止卿卿
“世子喜欢便好。”
宋鸾枝眉眼浅笑,认真的喂着药,因闻到了药中包含的浓浓的苦味,甚至会从桌上拿起方糖递给容玉珏。
一般几分钟便能喝完的药,今夜却硬生生拖了半个时辰。
待到宋鸾枝欲回府,站在院外行礼告别时,容玉珏早已弯下腰,将通红的头埋进臂弯,颤着声回应着,内心暗骂自己的不中用。
深夜霜寒凝重,凛冽寒风消散着全身的炙热,刚走出府的宋鸾枝仍然能想起刚刚二人彼此交错的气息,她轻轻拍了拍脸颊,眉眼弯弯。
今日确实越界了许多,但她也不是故意用上辈子的钓鱼大法撩容玉珏的,着实是他过于可爱了些,宋鸾枝属实没忍住。
正这般想着,只见秋曳早已在府外等候自己,她清了清嗓,故作无事道:“走后门吧,夜已深,免得惊扰到他们。”
秋曳应下,随后道:“少爷已经安全到府了,那名婢女也被关进了柴房,等候小姐处置。大夫人让您明日再去院中,毕竟少爷今日受了惊吓,还是休息为先。”
宋鸾枝心安的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二人静静来到后门,却在拐弯处,宋鸾枝眼尖的瞥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宋鸾枝与秋曳对视一眼,随后默契的停下脚步。宋鸾枝侧头,透着月光,她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是兰若。
宋鸾枝心下一沉。深夜孤身到宋府的后门,恐怕是与府内的眼线相见。
正好,她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将少爷对行踪暴露,给绣衣坊可乘之机。
待到后院门被打开,那人从院内走出,明亮的月光毫无保留的映出她的脸,却让宋鸾枝在看到的那一刻,心如坠入冰窖。
是秦阿嬷。
宋鸾枝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左胸处如刀割般的慌乱,砰砰声如雷贯耳,响彻耳畔。
她从未想过在这温馨的宋府,身边最信任之人竟也如上辈子那般,轻易背叛。
她原以为,自己能够逃脱上辈子的一切,她以为宋府是不一样的,自己不会再陷入算计的深渊,一辈子靠着食他人之血存活。
可这一切,却只是她以为。那些温馨和睦的景象此刻如青灰色的幻影般消散,徒留一地荒芜。
待兰若走后,一切似乎都如石头坠海般,短暂起伏后陷入平静。
秋曳心知宋鸾枝无法接受,斟酌开口:“小姐,或许阿嬷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秦阿嬷自幼便跟在大夫人身边,陪嫁过来的。是在绣衣坊更换主事之前,对大夫人可谓忠心耿耿,甚至能为大夫人送死。”
宋鸾枝静默着,一个让她无法面对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她嘶哑着声音,双手微颤,扶着秋曳的胳膊,如死水般开口:“那若是...大夫人指使呢?”
毕竟,秦阿嬷不是忠心于宋府,而是大夫人。
“小姐!”秋曳低声惊呼道,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
宋鸾枝深吸了口气,强撑起笑容拍了拍秋曳的肩示意她放心,“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回府吧。”
若是真如宋鸾枝所言,那大夫人竟敢拿亲生儿子涉险,她不信,也不敢信——
那面对宋鸾枝落水寝食难安的阿母,那以落花为喻鼓励宋鸾枝的阿母,那将宋鸾枝当做这辈子最为珍贵之物的阿母,到头来竟是个骗子。
一定有蹊跷。
她绝不能让宋家,沦落成她宋鸾枝所经历的、上辈子的模样。
第15章 井底之蛙 倚荷居
晨雾霭霭,碎玉覆满阶。
梨香阁内寂静无声,唯剩窗外落花零落。
宋鸾枝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淡紫色绸缎裙,发髻半盘,沉着脸站在窗前。
“小姐,早晨天气较凉,还是添件衣服吧。”夏筠怀中抱着件保暖外衣,面露担忧。
“无事,阿母可醒了?”院内疏梅玉树,枝头上可闻簌簌声。宋鸾枝拢了拢衣袖,垂下眼道。
因着昨晚那件事,她几乎一宿没睡,早早地便起了床,等待去大夫人院中一探究竟。她不相信,曾经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夏筠刚欲开口要,院外便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宋鸾枝抬眼望去,只见秋曳小口喘着气来到她身前禀报:“小姐,大夫人让您去院中。”
梅香盈袖,红色的廊道下被弱光映出两道匆匆的身影。
大夫人的院子十分安静,似昨夜一切不过黄粱一梦,不曾发生。宋鸾枝微抿了下唇,恭敬地上前行了个礼。
“问阿母安。”
“你这孩子,对我又何须多礼?快来坐。”
大夫人依旧是宋鸾枝印象中温柔和蔼的模样。
她朝她招了招手,将宋鸾枝拉到身侧,感慨道:“鸾枝,昨夜真是辛苦你了,大半夜还遇上这档子事。”
“阿母哪里的话,似汀是我的亲弟弟,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阿母,似汀的行程一向被您藏的可好,一定是您的身边有不轨之人与绣衣
坊合谋,才会让似汀陷入危险。”
话音刚落,秦阿嬷便端上一杯茶放在宋鸾枝身前,柔声道:“昨夜小姐回来的晚,大夫人担心小姐着凉,特地吩咐庖厨备上热茶,小姐尝尝。”
宋鸾枝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着秦阿嬷的脸色,却见与往常并无不同,反而双眸盛满担忧,似期待地看着宋鸾枝品茗。
宋鸾枝听话的喝了口热茶,顿时觉着身上的寒气淡了不少。
大夫人忽地轻笑出声:“鸾枝,你可别被你阿嬷骗了。这热茶可是她的主意而非我的,也不知是谁今早天还没亮就起身亲自盯着下人们热茶呢。”
宋鸾枝端茶的手一顿,余光瞥见秦阿嬷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大夫人,您可别打趣我了,小姐为宋家做了许多,这是我应该为小姐做的。”
边说着,秦阿嬷边悄摸的用袖口挡住手指,却被宋鸾枝捕捉到,她那拇指侧边,被热水烫到而起了泡。
窗边雾漫山峦,勾勒出江南的轮廓。整座城似乎被薄雾笼罩,透着青色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
正如此刻宋鸾枝的内心,被巨大的迷惘遮盖,不知什么才是真的。
她总觉得,自己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下,如井底之蛙,心里越是烦躁,越是无法捕捉真相。
于是,宋鸾枝一口气喝完热茶,起身行礼告别:“多谢阿母、阿嬷能处处惦记到鸾枝,鸾枝感激不尽。对了,昨日那替换的婢女应该还在柴房,我这就去探探她的口风。”
“不用去了。”
大夫人垂下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哑着声开口:“今早我派下人去柴房查看时,发现她早已咬舌自尽了,身体都僵了。”
天阶寂寥,枝头凋零,萧瑟冬风无力卷着宋鸾枝的衣角,此刻的宋鸾枝觉得心凉了片刻。
她紧攥着手指,抬眸望向大夫人的脸。
却见她语气平常,似乎只当这是一件寻常事,安然泰若地端起茶水细细品着,此刻,她竟无法将眼前之人与印象中的阿母对应起来。
正当宋鸾枝想着该如何回答时,一名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大夫人,老爷请宋小姐去大厅一趟,知府派人来了。”
当宋鸾枝随着丫鬟踏入大厅时,知府的人已经走了,只剩下宋老爷一人。
“老爷。”宋鸾枝乖顺地行了个礼,宋老爷并未回话,而是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宋鸾枝。
见着她面容冷静、举止端庄,赞许地点了点头。许久后才叹了叹,沉着声开口:“你可知,知府这次派人来,所为何事?”
“前几日,我收了谢家小妹为徒,谢家的大女儿是知府大人的爱妾,想必是为了那位姨娘的生辰而来。”
宋老爷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知府大人看样子十分宠爱这位姨娘。鸾枝,你待会便亲自去知府一趟,记住,切不可怠慢了人家。”
“是。”
薄雾已然褪去,天边云卷云舒,透着微光。
宋妗啊刚上了马车,闭眼准备小憩一会,谁知马车忽然停下,宋鸾枝一时不稳,竟差些将头撞上。
“秋曳,你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宋鸾枝手撑着车壁,略显狼狈的起身。却还未等秋曳下车,车外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师父,是净真。”
宋鸾枝掀开车帘,只见谢净真全身有些凌乱,就连外衣都没能穿好,整个人似是小跑来的,虽喘着气却仍然不失礼数,弯着腰低声道。
宋鸾枝眉头微蹙,心疼的朝她招了招手:“快、快进来。”
刚进入马车内,谢净真却又是不给人喘气的机会,直接跪下,声音带着些哭腔:“恳请师父,能允许净真随您一道去知府。”
宋鸾枝敛下眼眸,只见谢净真因在晨雾之下小跑而来,身上浓浓的寒意扑鼻,衣裳都有些潮湿。但即使如此,她仍旧紧紧攥着手心,护住手中的东西。
宋鸾枝俯身将她扶起,纤细温热的手轻轻替她将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柔声道:“净真,你别急,你是我学徒,自然要跟着我去的。”
“多谢师父!”谢净真感激涕零般吸了吸鼻子,将手心放至胸口处,安心地吐了口气。
“这是何物?”秋曳好奇的发问道。
谢净真眉眼弯弯,双眸含着水,格外澄澈她的手心缓缓打开,竟是一个玉簪。
她眼眸温软,藏不住笑意地开口:“是我为我姐姐亲手所做的,只是——”
她语气一转,眸光黯淡:“只是,自从阿姐入了知府后,我们便再没见过面了。这玉簪便一直没机会送给阿姐。我、我很想她...所以,听到师父要去知府,便急匆匆赶来了。”
宋鸾枝视线落至玉簪,只见它并不像是首饰铺里摆放的饰品那般精致,反而做工有些粗糙,甚至那簪头处,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花。
谢净真见宋鸾枝一直打量着,羞赧着脸小声嘟囔着:“这、这是我亲手所做,所以有些粗糙,师父可别笑话我。”
“夸奖还来不及,怎会如此?不过我想问问,这花是荷花吗?”
闻言,谢净真垂着的头更低了,慌乱无措地将玉簪收起,
“回师父,其实...其实是芙蓉...”
宋鸾枝恍然大悟,见谢净真红透了耳根,连忙解释道:“净真你别误会,是我眼拙...”
宋鸾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不过片刻,马车便堪堪停下,宋鸾枝被秋曳扶着手走出,却见门口已然停了一辆马车,她定睛一看,只见那马车上的纹样属实有些熟悉,却一时片刻想不出。
“想必这位便是宋大小姐吧。”
管事的早已在府前等候,不等宋鸾枝思索,便上前来问候道,宋鸾枝只好拉回思绪:“是我,敢问知府大人和姨娘现在可有空?”
“哎呦,谢姨娘那自是有的,不过知府大人现在正在和一位大人商讨事情,烦请小姐先去旁厅等候。”
宋鸾枝回眸,与谢净真的目光交错:“那净真,你便去姨娘那儿吧,记得尺寸、爱好,一定要记录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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