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许菱玉瞧着,就很想偷偷过去,在他浓密深俊的眉峰亲上一记。
她这么想着,脚步便越发轻了。
甚至用上被红雨鄙夷多次的微薄内力,落地无声。
直到走到他身侧,秀才依旧未曾察觉,目光仍专注于书页上。
许菱玉悄然再走近一步,唇角含着窃喜与兴奋,缓缓躬身,准备入想象的一般,偷亲他一下,好看到他表情变化有多生动。
刚刚俯下些许,尚未靠近他眉骨,忽而她腰间一紧,被他猝然伸来的长臂扣住,轻而易举捞入怀中,抱在膝上。
“小姑娘,想吓我?”顾清嘉薄唇轻覆她耳侧,嗓音低沉愉悦。
“好痒。”许菱玉躲开些,笑眼盈盈质问他,“你何时发现我进来的?我走路明明没声音的!”
许菱玉不服气,语气带着些娇纵味道。
“走路没声,香气却遮不住,阿玉身上的微香,怎能瞒得过我的鼻子?”顾清嘉笑着凑近她,鼻尖抵了抵她的。
本是宠溺的碰触、摩挲,渐渐的,两人含笑的目光里,却都染上叫人耳热的情愫。
天还没黑,还没用晚膳,甚至,还没给他吃那丸药。
许菱玉克制着身体自然想要亲近的渴望,睫羽微颤,别开眼:“哪有什么香气?你属狗的吗?”
“取笑你夫君?”顾清嘉说着,长指上移,一时落在她腰
侧,一时移至她腋窝附近,净挑她脆弱的所在。
他指骨微微曲起,轻轻抓一下,许菱玉已痒得笑中带泪,花枝乱颤,连连求饶:“哈哈哈,贾卿固你住手,哈哈哈,好痒,我要生气了。”
待顾清嘉收手时,她已笑得头脑发胀,周身发热,伏在他肩头,许久才平复,狠狠拧了一下他手臂:“贾卿固,大坏蛋。”
顾清嘉捉住她手:“还是喜欢听你唤我秀才,或是夫君。”
毕竟,贾卿固是他随口编的假名字。
她每每这般唤他,几乎是在提醒顾清嘉,他对她的欺骗。
旁的时候,倒还好,顾清嘉很担心她若唤得顺口,那种时候也这般唤他,听起来像叫不相干的名字,也显得他多欺负人。
“还挺能讲究。”许菱玉轻哼一声表达不满,随即立起腰肢,趁他不备,匆匆亲一下他浓密的眉峰,便俏皮地逃开去。
跑到落地罩外,又驻足回眸,对上他宠溺的目光,得意地捉裙出去。
一出门,瞧见掩唇忍笑的金钿,许菱玉小脸顿时红透。
方才光顾着与秀才玩闹,倒忘了这院里还有金钿和芹姨呢!
这晚,顾清嘉按捺着,没碰她,想看看阿玉准备怎样骗他吃那丸药。
哪知,许菱玉根本没把药拿出来,自顾自睡熟了。
听到她香甜的,低不可闻的呼吸声,顾清嘉心中百味杂陈。
如此良宵,她是怎么能睡得着的?!
昨夜秀才没碰她,许菱玉睡得充足,醒得也比前几日早些。
醒来时,秀才竟也没起身,仍躺在她身侧。
他斜斜支着侧脸,长指轻轻勾缠着她散在枕上的青丝,眼中血丝隐约可见,眼神竟似藏着淡淡哀怨。
“没睡好么?”许菱玉疑惑问。
明明昨夜他们一同入睡的,她都睡饱了,他怎的一副熬了半宿的模样?
“饿着肚子睡觉,哪里睡得好。”顾清嘉轻叹,语气透着种从前没有过的情绪。
许菱玉更是疑惑:“昨日晚膳不合胃口?可我见你也没少吃啊。”
她话音刚落,便被他扶住腰肢捏了一把。
“小没良心的。”顾清嘉低叹,扣住她后脑,将人压过来,唇瓣狠狠相贴。
若非昨夜舍不得闹醒她,他何必忍到现在?
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许菱玉脸颊热意灼灼,终于明白他说的饿,指的是哪种。
箭在弦上,眼下起来拿红雨给的药,未免太刻意了些。
许菱玉怕被他看出什么,想想芹姨给她的那碗避子药,尚有效用,也不急在今日给他吃。
于是,便顺势环住他精瘦有力的腰,享用一番。
良久,许菱玉汗涔涔缩在她怀中,指腹在他胸膛肌肉上划着圈,轻问:“今日也不出门么?”
许菱玉倒是希望他出去骑马奔波,总比在家里用功强。
“是要出城去,不着急。”顾清嘉捉住她作乱的细指,按在胸口,横在她发顶的那条手臂,曲起些许,理理她鬓边沾湿的发,凝着她嫣润杏眼道,“有桩事想先问问阿玉。”
许菱玉眨眨眼皮,眼神清明了些。
“我去了几趟云雾山,发现山林大部分笼罩在浓郁的雾气里,进山砍柴的樵夫或是猎户,不会迷路么?还是那雾只这时节有,很快便会散?”顾清嘉想等那雾气何时散了,再往山林深处打探。
若要等很久才散,他们得想想旁的法子,比如找熟悉那片山林的猎户引路。
许菱玉一听,急了:“你可别往山林里头去啊,我们清江县土生土长的人,也只敢在外边一带走动,那雾几乎是终年不散的,极易迷路。”
“终年不散?”顾清嘉轻问。
这应当算是好消息?既然本地人都不进山,那里面应当也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他仍有些疑惑,他们发现过有旁人留下的痕迹。
“也不算,夏日最热的正午,也会散一会子,顶多一两个时辰。”许菱玉想想道,“听说前些年总有猎户心存侥幸,想趁雾散的时候,进去抓更好的猎物卖钱,可进到那片林子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家人也不敢进去收尸。唔,二十年前好像有人进去过,说是山林深处有一大片山坳,我也忘了是听芹姨还是包大娘说的,多半是有人吹牛说的,毕竟没人能证实啊。”
“但也有人信,丢在那里的人多了,乡亲们就称之为鬼岙,告诫小辈们都不准进去。”许菱玉怕顾清嘉好奇,抓住他小臂叮嘱,“总之,那山里邪门得很,你去求学,走常走的路就成,切莫好奇,往深处绕。”
“知道了,为夫这么大一个人,阿玉倒把我当小辈叮嘱。”顾清嘉亲一下她眉心,低低笑,“这么不放心我?怕我丢了?舍不得我是不是?”
她是关心他,他却说这样不正经的话。
许菱玉羞恼不已,张嘴狠狠咬了一下他近在咫尺的小臂。
片刻后,她起身穿衣。
顾清嘉倚靠床头,指腹摩挲着小臂上两排浅浅齿痕,望着她窈窕背影,细细回想她方才说的话。
有些话,虽是听说,倒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已是暮春时节,不久便要入夏,或许他和长缨可以进山林再探一探。
离开京城前,他私底下奏请父皇削藩,并非一时意气。
他早已察觉到六大王爷有不臣之心,所以他此番来宁州,不仅是为了查找丢失的药材,也想从看起来最闲散恭敬的宁王下手,找到六大王爷勾结的铁证。
这日出城后,顾清嘉和长缨没有直接上云雾山,而是在山下几个村子里打听了一番。
村民们的说法,与许菱玉说的,不谋而合。
甚至,丢失在鬼岙里的村民,便有他们认识的。
“告诉上官霈,再假装两日,暂时不必着急进山林了。”顾清嘉淡淡吩咐。
待他们离开后,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青年,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错愕。
诶?那不是他家姑爷么?打听鬼岙的事做什么?
顾清嘉怎么也没料到,他们最后经过的这处田庄,是许菱玉名下的嫁妆,而这青年,正是芹姨的亲儿子,许菱玉的乳兄,沈禄。
当下,沈禄就想进城向许菱玉禀报,看看这贾书生是不是想背着小姐做什么坏事。
可他这会子还有事要忙,脱不开身,只得先忙手里的事。
今日没上山,时辰尚早,顾清嘉绕路去了一趟宁王府,依然是赶在晚膳时分回桂花巷。
这会子,许菱玉心情正好,金钿去租车行亲眼看过了,她们昨日请的那车夫,活得好好的,一点儿事没有。
可见姓李的车夫横死,与她们并不相干,许菱玉彻底放下心来。
用罢晚膳,洗漱毕,天色已全然暗下来。
许菱玉手边摆着话本子,却没打开看,白玉瓶已被她攥得温热,她脑中仍是天人交战。
今夜要不要先给秀才吃一粒呢?
若不给他吃,他来闹她,她没招架住怎么办?
可若给他吃了,早上才荒唐过,晚上他没那想法,却被他喂了这药,多无辜?
没等她想好,顾清嘉已迈步进来,天青色广袖寝衣衬得他清风朗月般俊美。
许菱玉忙翻开话本子,假装看得专注。
仓促间,白玉瓶却倒了,顺着书案滚动,眼看着要滚落。
许菱玉只得丢开话本子,伸手拦住。
白玉瓶得救,她却陷入窘境。
“这是什么?”顾清嘉蓦地想起长缨描述过的白玉瓶。
他语气疑惑,眼底却透着饶有兴味的浅笑。
早上才刚有过一回,今夜阿玉又想了?
阿玉既如此喜爱与他亲近,看来对他应当是满意的。
那她特意去讨避子药来,便不是不想生下与他的骨肉,而是她暂且不想怀上身孕。
也好,她自己都还小呢,他怎舍得让她当阿娘?
且有了小崽子,便多个人与他争抢阿玉,不如现在,阿
玉独属于他。
听到他的问话,许菱玉头皮一紧,额角微微冒汗。
她竭力保持镇定,说出她早已斟酌无数遍的托词:“啊,这个?是补药,专给男子补身子用的。”
顾清嘉挑挑眉,坐到她面前书案侧,居高临下睥着她,带着意味不明的压迫感,浅浅弯唇:“阿玉的意思是,为夫需要吃药助兴?”
第36章 流言 秀才,你怎么单说二皇子的事?……
吃药助兴?还有那种药?
许菱玉愣了愣, 蓦地想起与他亲近时的画面,登时血气上涌,面颊涨红。
即便有, 他也不需要啊。
再说,她哪会弄那种东西给他吃?
“当然不是!”许菱玉否认, 也不解释, 小手往回一收,将白玉瓶藏至身后,“你, 你不吃算了。”
今日且作罢,改日再偷偷喂给他吃。
拌在他晚膳里如何?似乎也不太好,万一被他当成沙子吐掉呢?
许菱玉胡思乱想着,娟秀的眉尖不自觉颦起,似乎遇着了什么难解之事。
“我吃。”顾清嘉轻笑, 一手扣住她细肩,将人拥在怀中, 另一只手探至她身后,从她手中摸过那白玉瓶,递到许菱玉面前,“阿玉喂我什么,我都吃。”
这一瞬,许菱玉几乎怀疑,秀才会不会猜到是什么药了?
她睫羽微颤,敛起些许, 动作迟缓地小心打开瓶塞,一粒黄豆大的褐色丸药从瓶口滚落她掌心。
许菱玉拈在指尖,递至秀才唇畔, 凝着他英隽温情的眼。
若他不肯吃,便说明他在试探她,他已猜到这是什么药。
哪知,她手指并未再进一步,秀才轻启唇瓣,将她指尖丸药含过去,喉结滚动,毫不犹豫咽下。
他不知道。
她说是补药,他便信了,也吃了。
许菱玉松一口气,没想到这样顺利,她不需要再去想旁的法子。
可不知怎的,她心中生出一股别样的柔软情绪,那情绪让她眼眶微微发热,似乎想落泪。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么?她给他便吃么?秀才为何这般相信她?
今夜,许菱玉将他抱得格外紧。
顾清嘉虽不知何故,却也大受鼓舞,越发温情,全副心思花在她身上。
枕在他臂弯,被他搂在怀中哄睡时,许菱玉不由得想到,世间每一对夫妻,都曾是这般亲密缱绻、神仙眷侣的模样,为何结局却千差万别?
千娇表姐不必说,姓段的本就不是她喜欢的,走到如今的地步,几乎是注定的。
韦氏与许淳,一个欺骗,一个贪色,到如今互相怨怼,也不可惜。
可她阿娘呢?
记得芹姨说过,阿娘与许淳成亲前两年,感情甚好。
直到阿娘生下她,要照顾她,要经营铺子,还要为许淳打点,处处费心,身子便时常疲累,许淳却不知体谅,还曾嫌阿娘性情不及从前温柔。
小时候,她听芹姨说这些,还不太懂阿娘的辛苦,只知道许淳不好。
如今,她也成了亲,虽未当谁的阿娘,可她已可以想象到,那时阿娘独自支撑,该有多辛苦。
许淳不体谅便罢了,但他毕竟于阿娘恩爱过,怎么能狠心把阿娘推到江里?!
时至今日,许菱玉仍无法接受。
不过,这是芹姨的猜测,毕竟那晚许淳跑出去找过阿娘,也去过清江边。阿娘一夜未归,第二日在清江县下游的芦苇丛被发现的。
芹姨说,阿娘在激流中碰到过石头树枝之类的,磕烂了脸,穿的还是出门前的那身衣裙,她当时悲痛欲绝,都没忍心多看一眼,还是许淳亲手敛尸。
可惜,出事那晚,没有人亲眼看到许淳做过什么,许淳也从未承认过。
许菱玉蜷缩着,心口泛疼,有生之年,她定会查到证据,让许淳以血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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