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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姝倒是没有想到孙述月做得这么绝，她笑了一会儿，便觉得沉重的心情好多了。
马车在聊天中很快就到了郡主府门口，沐姝下马车，手正扶着车辙抬脚下来，余光便看到郡主府的门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人。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便见秦郢寞仅剩一只手的肩膀挎着一个包裹，看到她后一瞬面色复杂下来，随后羞愧的低下了头，声音很低的和她打了个招呼，“见过郡主。”
沐姝收回目光，她提着裙摆下了马车，随后缓缓挪步来到了秦郢寞面前，笑着问道：“秦城主何时启程回去？”
秦郢寞不敢抬头：“郡主指的回去是宫中，还是护城河？”
沐姝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她转头看向舒沫，“舒沫，你帮我先去看看亦书那小家伙因为我没带他去有没有闹脾气，我和秦城主道个别。”
“是。”
舒沫应声，绕过两人迈进了门里，眼神却在秦城主低垂的头颅上好奇的留了许久。
等到人看不见后，沐姝突然抬起了手，把秦郢寞肩上快要滑落的包袱拎起来重新帮他背好。
“秦城主，枯叶敌不过风，爬虫跑不过鸟儿，蜉蝣出不了江海，等回了护城河后，定要坚守初心，才对得起那些不得不做的选择。”
秦郢寞猛然抬起头来，他错愕的看着沐姝，撞入了笑盈盈的杏眸中。
那眼神温柔，好比天边的闲云，让人下意识觉得自己被完全包容。
但这更让他心底的羞愧满溢，他嘴唇抖了抖，独臂的七尺男儿没忍住红了眼眶，“郡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沐家，也对不起忍辱负重了十几年的我自己。”
沐姝这才好好的看清了秦郢寞，她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和秦郢寞见面，没想到不过几天，眼前的铁血汉子已经沧桑了这么多。
那双英气的眉眼如今多了细纹，眼神是满满的失落，早也没了才来时的意气风发。
沐姝递上去一个手帕，她笑，“秦城主，你没有对不起谁，只是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很难两全，我不是一样不得不选择闭上了嘴。”
秦郢寞闭了闭眼睛，他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强压下心里的汹涌情绪后再度睁眼，“圣上允诺……”
“噤声。”
沐姝食指贴着嘴唇，轻声打断了秦郢寞，对方这才醒悟般的捂住了嘴巴。
那是皇上下的密旨，自然是不能说的，若是随意透露叫别人听了去，坏了大事情一切都完了。
沐姝笑了一下，她往旁边挪开一步，给秦郢寞让开了路，她看着对方，眸光温柔而坚定，“秦城主，你无需告诉我，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剩下的交给我们。”
说完，她指着自己刚下来的马车，“秦城主，上马车吧，祝你一路平安。”
秦郢寞会意，他紧抿嘴巴，往前几步，单脚踩在马车的台阶上，一只手扶住车辙，随后又回头看向沐姝，略带沧桑的眼睛此时又充满了坚定。
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沐姑娘，他日你再来护城河，我定会还你一个新的。”
沐姝点头，郑重的应声，“好，秦城主，就凭这句话，我去南州时定然要提前与你修书一封。”
“好！”
秦郢寞笑了一下，随后单臂用力，大步上了马车。
等到车帘自然合上，马夫也拉了拉缰绳，马踏了踏蹄子，慢悠悠往前走去。
沐姝站在原地，目送马车一路离开，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直到马蹄声完全听不见了，沐姝才缓缓转身，迈过门槛进了郡主府。
她进去后，便打算先回到自己的卧房换下身上繁重的衣服，却没想还没走几步，便看到鹃杏神色急切的急匆匆走了过来。
来的方向正是沐亦书的院子。
还没听到原因呢，沐姝的心里就直觉不妙，她率先问道：“怎么了，亦书出什么事了？”
不等回答，她就已经调转方向往沐亦书院子去了，鹃杏有些气喘，她走在旁边，神色仍然难看，“沐公子没什么事情，是那只猫，那只您前段时间带回来的小猫出事了。”
猫？
沐姝脚步不停，偏头看她，“生病了？你先去找这行的大夫。”
“不是。”
鹃杏连忙摇头，她抬眸看了一眼沐姝的头发，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随后才喘了一口气道：“那只小猫死了，您走后那只猫就突然消失了，找了一中午，前不久找到后就已经……”
第155章 小猫死了
“完全冷了。”
沐姝倒吸一口冷气，自己之所以没带对方过去便是因为那场大戏，担心到时候自己顾不上让对方出了意外。
虽然经过解释了，但她还是一直担心沐亦书心里会有异样感。
本还寻思着有小猫陪他玩应该能分担不少，没想到居然从她走后猫就出了事情。
这节骨眼上出事，恐怕沐亦书心里没结也得创造出一个结来。
她到了院子门口，就看到急得在那里打转的舒沫，看到她来后便赶紧几步小跑过来，看上去急得快哭了，“姑娘，公子现在情绪激动得很，根本不让人碰小猫。”
沐姝往院子里面走，“亦书现在有多激动？”
舒沫：“不哭也不闹，但就是抱着小猫不撒手，神情也呆板的很，奴婢快要吓死了。”
鹃杏在一旁补充：“就是在凛中城时候的样子。”
沐姝心里一咯噔，难道那只死去的小猫让沐亦书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自从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有意避而不谈护城河时候的事情，就是担心沐亦书会想起不愉快的回忆从而不快活。
她快速的吩咐舒沫，“你去将军府找霍老将军，让他赶紧过来，就说沐亦书不对劲。”
舒沫应了一声，赶紧跑路了。
沐姝则是加快脚步进了沐亦书的院子。
这个院子她做了精心的打理，因为刚回来那段时间沐亦书很喜欢到处跑，所以她在里面种了不少的花草，让沐亦书第一眼看到就能想起玩耍时的快乐回忆。
自从养了猫后，她还喊了不少木匠搭建东西，做了供猫爬的东西还有秋千等等，一切都为了让沐亦书玩的快活。
进去时一眼就能看到院子中央的秋千，沐亦书就坐在旁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影子，低头瑟缩着，一动不动。
鹃杏看了一眼，在旁边小声说道：“姑娘，那只小猫身上叉了一根簪子，位置应当是心脏处，那支簪子和姑娘你的有一样款式一模一样。”
沐姝愣住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交易出去的那根发簪，随后迅速从自己头上摸索着，然后拔下来一根发簪给鹃杏看，“是不是这样的？”
眼前这跟发簪款式简单，下端尖而细，鹃杏点头，“是的。”
沐姝呼吸加重了几分，她紧紧捏住了手里的发簪，眼底有恼火升起。
江君泽，恐怕这才是你要给我的礼物吧！
你不是喜欢猫吗，到如今居然也变成了猫的侩子手！！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将发簪递给鹃杏，“等会儿把这个处理掉。”
说完，她便几步上前走到了沐亦书的旁边，自己的影子已经完全把地上的身影给笼罩住了，但是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沐姝心疼的蹲了下来，等靠近后，她便清楚的看到了沐亦书怀里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如今是如何的冰冷狼狈，那原先细密柔软的毛发被血黏在了一起，东一簇西一簇。
小猫的眼口鼻都能看到有鲜血溢出，一根款式简单的发簪从背部插入，又从小猫的胸部穿出，看的沐姝不由得心惊。
从小猫的伤口大致可以看出，这个杀猫的人一击得手，准确无比的插中了这个小猫的心脏。
这已经可以说明一点，作案的人对小猫的身体构造很熟悉。
沐姝万般不愿意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会是江君泽，但是她就是有预感，是江君泽做的。
从送出小猫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盘算着这一击。
特意用她的发簪，让沐亦书和她生嫌隙。
压下心里的不安，沐姝将声音放的又轻又柔，“亦书，告诉姑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一起找出幕后真凶好不好？”
沐亦书动了动，他慢慢抬起了头，一双无神呆滞的眼神看向了她。
那惨白的嘴巴蠕动了几下，最后却又重归平静，他又低下了头继续看着怀里的猫，抱着猫的动作还紧了紧。
沐姝仍然很温柔，“亦书，如果难过的话可以大声哭出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家人，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有人伤害你，没有保护好猫猫是姑姑的问题，我会给你的小呆报仇的。”
这只猫被取名叫小呆。
沐亦书说话了，声音又低又哑，带着很深很深的落寞，他道：“我想学武。”
沐姝点头，“好，我带你去找师父，等解决完小猫的事情，就立马开始学武。”
沐亦书：“我想变厉害。”
沐姝：“一定会的。”
沐亦书声音有些颤抖，“我连我的小猫都护不住。”
说完后，那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嗓音里便染了哭腔，开始小声的哽咽起来。
那里面含着的挫折和悲伤明显，让沐姝都不由有些感染，她看到了沐亦书的无助，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一直这样。
可能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恨过自己的无能。
沐姝有些怔愣，她想起了江君泽。
沐亦书只是看到了小猫的尸体尚且如此，江君泽却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生生把自己喜欢的小猫给活生生打死了。
还不是一次，而是四次，最后一次是自己弄死的。
但这不是江君泽最后用同样的方法残杀小猫的理由，沐姝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抬手想要拍一拍沐亦书的脑袋。
但是沐亦书却往旁边一动躲开了，他抬起头来看沐姝，那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眼眶还是红色的，“姑姑，这个簪子我见过。”
他一字一句道：“你戴过。”
沐姝抿唇，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干脆和盘托出，“我有两支一模一样的，还有一支前段时间给了别人。”
说着，她回头把鹃杏喊来。
鹃杏将手里的同款发簪展示出来，沐亦书一眨不眨地看着，过了一会儿许是看清楚了，他又低下头来。
沐姝轻声问道：“亦书，你可是担心姑姑会伤害你？这里是你的家，没有人会伤害你。我很抱歉没有保护好这只小猫，后面会加多侍卫的。”
沐亦书仍不抬头，他闷闷的重复：“我要学武。”
第156章 你会嫌我吗
沐姝：“这根簪子让小呆很痛苦的，先把簪子去掉好不好？”
沐亦书：“我想学武。”
沐姝抿唇，“亦书。”
沐亦书：“我想学武。”
后面不管沐姝说什么，沐亦书都一直喃喃重复这一句。
显而易见的是，小猫的突然被杀对沐亦书来说影响很大，大到难以原谅自己。
而又让沐姝感到不安的是，沐亦书很有可能对她有了隔阂，因为这根簪子。
沐亦书从小就疲于奔命，什么都没有学过，只知道谁护着他就是好，谁伤了他就是错，分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而这根发簪便成了一个利刃，看上去是刺中了小猫，事实上是插入了沐亦书的身体。
沐姝和沐亦书不过生活了两周而已，只能说稍微熟络了，若要论信任，恐怕就是这样一戳就破。
她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一直蹲在沐亦书的旁边，目光在小猫的尸体上和沐亦书的脸庞上来回流转。
沐姝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她到底还是不够有能力，没有提前预想到江君泽选择簪子后会做出哪些可疑行径。
她还恨自己没有早早发现贤妃的不对劲，自己之前看到了贤妃对于江君泽那么严格，怎么就没有考虑过那只小猫会不会被留下。
一切的一切，都能找到踪迹，但抽丝剥茧完，往里面一看却又让人无力。
就像皇上之前所说，他欠江君泽的。
他作为父亲，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孩子正在被他的母亲所残害心灵，这也是他的失责。
但沐姝作为江君泽的朋友，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朋友正在被黑暗吞噬，还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也没有做好身为朋友分忧的责任。
沐姝愧疚吗？
答案是，是的，她有些愧疚。
自被江君泽带着去看到那些被藏在岁月底下的真相时，她很愧疚。
如果沐亦书说要报仇，她还能做到去找江君泽让对方道歉赔礼吗？
沐姝看着那已经逐渐变硬的小猫，随后挪开了目光。
她会。
如果这是她和江君泽之间的恩怨，那就不应该由沐亦书来承担代价。
等沐亦书的事情了结，她也会给江君泽道歉。
这是业，也是因果。
她就这样一直陪沐亦书蹲坐着，直到天色昏暗，秋风逐渐变冷，冻得身体还没康复的沐姝一哆嗦。
她搓了搓双臂生热，动作有点大，让面前的沐亦书抬起了头。
沐亦书眼眶的红色已经完全消退了，他无神的眼多了几分复杂，“你不用这样陪我，我只是想自己呆一会儿冷静一下。”
沐姝软着眉眼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觉得你很难过，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笨拙的陪伴了。”
沐亦书眸光闪烁，过了一会儿动了，他松了紧抱猫的胳膊，然后护着小猫的身体，很慢很慢的把已经僵硬的尸体放在了地面上。
小猫放在地上时就像是放了一样物品，那身体已经没什么起伏，就这么直直的放下了。
沐亦书没再看，而是摊开双手低头看了看，那小小的手上满是干了的血渍。
胳膊上也都乌黑乌黑的。
天色昏暗，却也能清楚的看到上面和其他地方颜色完全不一样。
他看了一会儿，又伸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呆呆地自语一声，“啊，脏了。”
说完，他抬头去看沐姝，眸中没有情绪，“姑姑，你会嫌我脏吗？”
沐姝忙道：“不会啊，亦书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间从来没有‘嫌弃’这个词。”
沐亦书定定看着她，又回了一声，“好。”
随后，他便抓住了沐姝紧握着取暖的手，小脸凑过去哈了一口气，和当时在院子里一样的乖巧又认真。
哈了一口热气后，他又搓了搓。
沐亦书自己在这里坐了大半天，身上又怎么可能有温度，不管怎么搓也都只是四块冰互相冻而已。
感觉没有温度起来，沐亦书有些沮丧，他唇角平直，低低道：“搓不热，姑姑……”
他话没有说完，只感到自己手里包着的大手突然抽开了，然后眼前黑影一闪，自己就被一整个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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