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儿老板端着两分葱油饼上来,见了唐墨问:“哟,唐二爷,这个点了还没吃饭呢?”
“天天玩到半夜,早晨哪里起得来啊?”
老板出去,韩家松问:“我看一路上不少人跟你打招呼,你的熟人不少啊?”
“都是街邻街坊的,见面都熟。”
“他们都喊你唐二爷,看来你混得不错啊,为啥要去烟馆当伙计呢?”
唐墨叹口气道:“我原来卖药,后来出事了,跟别人打了一架,被几个人打伤了腿,冷三儿见我没事可做,让我到你岳父店里帮几天忙,谁想到烟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表姐夫,就是周探长,劝我别干了,我这不就回家了吗。”
“现在没事可做?”
“在一家赌场看场子,我这腿还没完全好,只能干点这样的活儿。”
吃过饭,唐墨要掏钱,韩家松拦住他说:“我现在是白家烟馆的姑老爷,哪里要你给钱呀?”
唐墨笑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从粉鸡店里出来,唐墨问:“姑老爷没事要不要到我上班的地方看看?”
“算了,下次吧。”
“别下次呀,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与姑老爷相遇,就这一回过去,保你看着开心。”
韩家松想着回到烟馆看别人的脸色,还不如在外边开心,便点头说:“行,我跟你过去看看。”
出了粉鸡店向右边拐一个弯就是一条巷子,进了巷子不远有一个院子,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唐墨跟韩家松说:“到了,你听可热闹?”
两人进了院子,原来有两层楼房,唐墨领着韩家松上楼,韩家松想着唐墨的腿不好使,要搀扶他,唐墨说:“没事,没事,我上楼比走平地还稳。”
来到楼上,见屋里有不少人,有人问唐墨:“半天去哪里了?”
“我跟姑老爷在下面吃粉鸡呢。”
众人都看向韩家松,有人问:“这么年轻,哪家的姑老爷?”
“白家烟馆的姑老爷,韩少爷。”
“哎呀,白家烟馆姑老爷,这回可有大的玩喽。”
韩家松被他们说得脸通红,浑身冒汗。
唐墨说:“姑老爷以前没玩过,大家教教姑老爷。”
“那是当然了,快快,姑老爷里边请。”
韩家松想走开,被几个人拉着,其中一个说:“白家烟馆的姑老爷,连牌都不会打,将来还怎么当姑老爷啊,让给我算了。”
又有人说:“姑老爷长这么俊俏,你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众人你一言他一语,引来阵阵笑声,韩家松只觉得晕晕乎乎,就像抽了大烟一样爽快。
唐墨走到他面前,在他耳边说道:“姑老爷先看看别人是怎么玩的,马上也玩一把。”
有人拉过来一把椅子,让韩家松坐下,韩家松便坐下来看别人抓牌。
这一桌是牌九,韩家松看不懂,唐墨站在身后讲解,只见有人输有人赢,输钱的垂头丧气,赢钱的眉开眼笑,韩家松看一会儿手有点痒痒,便将手插进口袋里紧紧攥住那几块银圆。
“姑老爷也下一把。”唐墨在耳边说道。
韩家松想想还是不敢把钱掏出来。
“少下一点,不会输的。”
韩家松掏出几个铜子儿,唐墨说:“这里只用银圆银票,你放一块钱吧。”
韩家松放了一块银圆,没想到赢了一块钱,他高兴地将两块钱放上去,不想又赢回两元,本来只有一块钱,一会儿就成了四块,韩家松非常高兴,将四块钱一起放上去,这下输了,韩家松感到丧气,唐墨说:“没事,再下。”
韩家松口袋还有两块全部放上去,这下又赢,他高兴得大笑。就这样一会儿输,一会儿赢,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唐墨拉起韩家松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别回家让大小姐骂你,明天姑老爷再来,我等着你。”
韩家松正上瘾,很不情愿地走了。
回到家,午饭已经做好,香莲正焦急等着他回来。
“去哪里了,半天跑得没影?”
“我跟唐墨去东关吃了一碗粉鸡,回来在街口看人下棋耽误了一会儿。”
“快进屋吃饭吧。”
香莲拉过椅子让韩家松坐下,又往他碗里夹菜,白太太翻着眼没有说话。
“我刚吃过粉鸡还不饿,别弄那么多了。”
香莲坐下来,白太太跟她说:“你爹不在家,楼上楼下忙得要命,这些天我的牌都不打了,你也让家松早起来一会儿帮帮忙,别整天跟个无事人一样。”
香莲将一口菜送进嘴里,咕咕噜噜地说:“他跟客人不熟,有时候说话不中听,还不够添乱的呢,我多起一会儿就行了。”
白太太将筷子压住碗说:“你不是娶了一个女婿,你是娶了一个爷呀。”
韩家松听得心烦,很想起身走开,香莲突然恶心了一下,韩家松问她:“怎么啦?”
白太太翻眼说道:“你说你这姑爷是怎么当的,连老婆怀孕了都不知道。”
韩家松很惊讶:“真的吗?”
香莲点点头:“快两个月了。”
韩家松并没有显得很高兴的样子,白太太说:“唉,你要当爹了还不开心吗?”
韩家松说:“我娘还不知道呢。”
“你回去告诉她啊?”
香莲想,如果韩家松回去只怕又被家里人留下,跟他说:“现在别跟你娘说,等生下来再回去报喜吧。”
韩家松点了点头。
这天夜里,韩家松不停地做梦,全是推牌九的事,他梦见自己赢了很多钱,好几回笑醒。天一亮就想起床,又怕香莲问他干什么。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熬到比平时早一点起来,正要进厨房盛饭,遇见白太太从楼上下来,跟他说:“今天哪里都不要去了,好好在楼上看着。”
韩家松没说话,进了厨房掀锅盖看剩下的饭菜,感觉没一点胃口,很想再去东关粉鸡店,可是,太太说过不让他出门,虽然没理她,但不能不听,便将锅盖盖上去了楼上。
一连两天如此,韩家松心里猴急,看见什么都觉得心烦,可他怕太太骂他,强忍着帮客人倒水点烟。
忽然,唐墨进来:“姑老爷这两天怎么不去了?”
“太太不让出门。”
“你跟大小姐说呀,就说肚子疼,去外边买药。”
韩家松起身道:“不说了,走吧。”
第十九章 迷上赌博
白掌柜去省城一个月后回来,到家已是傍晚,还带回一个白白胖胖,个头不高的中年男人。香莲问:“爹,你这一趟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
“来回路上就得十来天,我还去了省城周边的两个县城,转下来一个月也算快的。”白掌柜笑着解释。
香莲打量一下跟随的人,低声问道:“他是谁呀?”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洋行的梅经理,我请他过来帮着改建煤油公司。”白掌柜面带笑容,又转向梅经理介绍,“这是我女儿,就是她挽救了这个烟馆。”
梅经理伸手跟香莲握手:“一路上听白掌柜夸你,若不是大小姐,烟馆就到别人手里了,真是了不起啊。”
“我能有什么本事,都是我爹的运气好。”
正说着话,白太太走过来,白掌柜又介绍说:“这是我太太。”
梅经理忙伸出手要与白太太握手,吓得白太太将手背到身后,香莲见状,又伸出手跟梅经理握了一下。
屋里有点黑了,香莲要去点灯,白掌柜说:“别急着点灯,看看这个。”
香莲转身,见白掌柜从行李包中取出一个玻璃器具,样子像一个细腰葫芦,上面有一个黑色的像蛤蟆嘴一样的东西。
白掌柜将蛤蟆嘴从细腰葫芦上拧下来,梅经理则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拧开盖子,将瓶里的液体倒入细腰葫芦里,再将蛤蟆嘴拧回去。随后,白掌柜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纸盒,打开后取出一根细木棒,在纸盒一边擦一下,只听“辍币簧,屋里突然闪出一道光芒,就如打闪一般,紧跟着,那根木棒燃起火苗。白掌柜将火苗放进蛤蟆嘴里,蛤蟆嘴里顿时冒出火光。
香莲觉得新奇,白掌柜笑着说:“你们看,马上更神奇呢。”
这时,梅经理又从包里取出一个硬纸筒,从纸简里取出一个玻璃罩子,将罩子罩在蛤蟆嘴上,火苗突然变得如同小太阳般又圆又亮,香莲惊叹:“这是什么灯,怎么这么亮啊?”
白太太感觉刺眼,用手遮住眼睛说:“我的天呀,太亮了。”
白掌柜笑起来:“这是煤油台灯,省城的人叫它洋油灯,里面装的是煤油,省城的人叫它洋油。我在省城这些天,每天晚上都是点这样的洋灯。”
梅经理接着说:“我们要改行就是卖这种洋灯,你们觉得好不好卖啊?”
香莲一直盯着灯看,扭过脸眼都花了,疑惑地问梅经理:“这个肯定好卖,但灯的价格也太贵了吧?恐怕没人买得起呢。”
梅经理笑着说:“我们一开始会送灯,大家有了灯,自然会购买煤油。等市场上煤油普及,我们就不再送灯了,同时还可以出售灯具。这种灯具只要不被碰坏,能用好多年,指望卖灯赚不了多少钱,但煤油消耗快,正常情况下,每个月这一大瓶是不够的。你们想过吗,这么大一个县城,还有周边乡镇,一年要用多少煤油啊?”
香莲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
梅经理说:“这么大个县城,一万个家庭有了,就算每家每天用一两煤油,如果全县城的人都用这种灯,一天就是一千斤,一瓶一斤,一天要卖一千瓶,你说生意好不好吧?”
白太太惊呼:“哎呀,这真的不得了啊!”
白掌柜说:“我正是考虑到这个生意潜力巨大,又怕其他人抢先,赶紧和上面的煤油公司签了合同。我们要立即行动,才专门请了梅经理过来,就是将公司尽快运营起来。我们明天就把烟馆关闭,收拾好房子,最好下个月就能开张。”
白太太犹豫地说:“你这样急,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
“没有万一,一定很火。我一开始也担心,才去其他县城考察,最后彻底想清楚了,绝不会错的。”白掌柜坚定地说。
第二天一早,白掌柜写了一张烟馆关门的告示,让韩家松贴在大门前,主要内容是,烟馆生意惨淡,为了生计,决定改营洋油业务,给烟客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很多烟客看了告示漫骂,白掌柜一一道歉,一些常来的或是难缠的烟客,白掌柜偷偷塞一包烟土,让他们赶紧走开。
白太太看着这些烟土白送出去,像割了身上的肉一样,疼得她只瞪眼。白掌柜安慰她说:“我们不做这一行了,留着这些东西干什么?不如做个人情,省得他们背后捣鬼。”
一切收拾停当,白掌柜向省城总公司打去货款。等了十几天后,一艘货船将煤油送到城外码头。白掌柜让韩家松领着几个伙计去码头卸货,经过两天的忙碌,煤油公司终于开张了。
淮上县的人们从未见过煤油台灯,看到这种奇特的灯具特别明亮,争相购买。
公司开业活动,只要购买煤油两瓶以上的客户,送台灯一盏,买的煤油越多,送的台灯越多,烟馆门口一下子排起了长队。
因为有了洋灯,大家都很兴奋,晚上也睡得晚了,互相串门聊天,为县城人们的生活增添色彩。白掌柜欣慰地说:“以前的生意害人,现在总算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了。”
有些没买洋灯的人家,孩子们也拼着闹着要大人买洋灯,白家烟馆门口从早上到晚上人流不断,经常忙到很晚才能关门。
韩家松每天照样往外跑,白掌柜管不住他,想骂他几句又被香莲拦着,气得他跟香莲说:“他再要往外跑,你跟他说,以后别回来了。”
晚上,香莲问他:“你每天都往外跑,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在家里碍眼,还不如去外遛达畅快。”
“你遛达怎么能花这么多钱,我把钱放进箱子就没了,你都干什么用了?”
一提到钱韩家松就不说话了,香莲不想跟他吵架,也没有人深究。
这天上午,韩家松刚出门,香莲就把秋菱叫过来替她收钱,她偷偷跟在韩家松后边看他到底干什么。
一直看着他进了巷子,又见他拐进一个院子,心里想,他来这里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走进院子,才知道这里是个赌场,原来韩家松天天来这里赌博,气得她到处找人,忽见唐墨跟人说话,走过去问:“唐墨,韩家松呢?”
唐墨一愣:“哟,大小姐啊,姑老爷没来这里呀?”
“姑老爷?谁是姑老爷?我问韩家松在哪里?”
“我说姑老爷就是说他,姑老爷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别废话了,我一直跟在他后边,看着他进这个院子的。”
“哦,那可能去楼上了。”
香莲气迷了,竟然没看见有个楼梯,她快速上楼,一眼就看见韩家松和另外三个人围着桌子打麻将,再仔细看韩家松对面的人竟然是马革业,心里不由得一惊,怒火一下涌上心头,冲到韩家松背后揪住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谁呀?”韩家松回头一看是香莲,先吓一跳,很快发起火来:“你拉我干什么?”
“店里忙得一个人当几个人用,你却在这里打麻将,你好意思吗?”
“那是你的店,又不是我的店,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天天拿钱,不是店里挣的吗?”
“行,我以后不拿钱了行吧?”
香莲再要拽他下楼,马革业却站了起来:“大小姐管得也太严了吧?姑老爷不过玩一会儿牌,至于跟踪吗?”
“你叫他什么?姑老爷?他是你家的姑老爷吗?”
“在这里,我们都叫他姑老爷,还不是看着大小姐的面子吗?”
香莲想着自己每天往箱子里放几块钱,也没细算过放了多少,那些钱全被韩家松拿来输掉,反正没花血汗去挣,输了也不心疼。这些人赢了钱卖乖,甜言蜜语哄骗他,好让他继续从家里拿钱。
“你先回去,我把这几牌打完。”韩家松挣脱她的手说。
香莲想,如果硬将他拉回去,这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势必气恼,回去少不了吵架,既然来了,就让他玩到结束吧,以后再慢慢劝阻。
“行,你要回去早一点。”
香莲回到店里,白掌柜问她:“找到家松吗?”
“找到了,在街口跟人下棋呢。”
白撑柜气愤地说:“我们忙得要死,他有闲心去下棋?”
白太太走过来说:“他在家里又能干什么,不见不烦,还不如去一边呢。”
白掌柜叹口气,瞪了香莲一眼:“你给我们娶了一个爷爷呀。”
香莲低着头不敢说话。
晚上回到卧室,香莲关上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又不失怒气地说:“你每天往外跑,知道爹娘怎么说我吗?你想想我的感受也该好好在家待着。”
13/35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