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煤油的气味我闻不了,你让我怎么帮着干活?”
香莲忽然想起马革业:“你出去打牌我也不生气,可你为什么要跟马革业坐在一起?他和我可是生死的仇人啊,他哥哥还把你活埋过,这样的人你还能跟他在一起,你是没记性还是真傻呀?”
“谁打谁的牌,跟仇人有什么关系?人家从来没说过跟你有仇,说到你都是大小姐长,大小姐短,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他要这样更可怕,这叫口蜜腹剑,迟早会被他害了。”
“那里你们的事,跟我打牌有什么关系?”
香莲气得要疯,跟他说不清道理,拍了一下桌子说:“从明天起,我一分钱都不会放进箱子里,你想打牌,随你去哪里偷钱。“
韩家松看香莲真的生气了,不再说话,将被子蒙在头上睡了。
第二十章 上门讨债
很快到了年底,梅经理向白掌柜提交辞呈:“我在这里干了半年,现在公司运营正常,我要回去了。”
白掌柜依依不舍,拉住他的手说:“过了年再来吧?”
“不行啊,我只请了半年的假,耽误时间太长,公司那边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在这里,我们一起干。”
“人都是恋家的,又不能全家都搬来,以后有什么困难你打一下电报我再过来。”
白掌柜留不住梅经理,一大早就送他去轮船站,路上,梅经理说:“你还是请一个账房先生管账吧,我感觉你每天的营业收入有问题。”
白掌柜说:“香莲这丫头以前从没乱拿过钱,都是找了这倒霉的女婿才变成这样的,我想着每天藏几块钱不是很多,如果说出来太大就知道了,弄得家庭不和睦,也就没说过她。”
梅经理上了船,白掌柜才挥手告别回来。还没进家,远远望着门口围了很多人,他想,买煤油的高峰都是在傍晚,这个时候怎么会围这么多人?赶紧跑过去,原来是马革业带着一帮人来店里闹事。白掌柜只觉得脑袋哄的一下,他时刻都在警惕马家人会来寻仇,今天,终于等到了。
“什么事请跟我说?”他拉住马革业的胳膊问道。
“我还以为你躲哪里去了,刚好回来了。”马革业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你看看,这是你的爱婿欠我的钱,一共两万多,怎么处置吧?”
“什么钱两万多?”
“袁大头,现大洋,听得懂吗?”
“我问怎么欠的?”白老掌柜的腿都哆嗦了。
“打牌,麻将牌,”马革业翻了几页账簿,“这里一笔一笔写的清楚,几月几日,都有什么人,你爱婿赢了多少钱,输了多少钱,写得清清楚楚,还有他的签字,一共下来两万零一点,零钱免了,大整两万,快拿出来吧,我等着这钱过年呢。”
白掌柜捂了捂胸口:“两万块钱我没有,你就是把我这店砸了也搜不出两万块现大洋。”
马革业哈哈笑了起来:“我不砸,我只要钱,我砸你一样东西,你回头讹我两万块那多不值啊,是不是白掌柜?”
“那行,你先回,这件事容我问个明白,不能你拿着账本我就付钱是吧?”
“是,是,是,白掌柜说得是,我这趟来也只是通知一下,别让年关过不去啊。”
说完带着人走了。
香莲气得脸发青,站着没话可说,白掌柜问她:“韩家松呢?”
“还在床上呢?”
“哼,他倒是安稳啊?”
来到后院,白掌柜对着香莲的卧房大喊一声:“韩家松出来。”
此时,韩家松还在床上,他听见马革业过来要钱,吓得他衣裳都穿不上了。白掌柜看他半天没出屋,冲进屋里一把揪住的衣领子将他从床上提到地上,韩家松浑身发抖,从地上站了起来。
“人家来要钱,你为什么不出去?”
韩家松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赌多大能欠他两万多?”
“我也不知道有那么多,反正每天输了钱就让我在本子上签字,我就知道欠了不少,昨天他跟我对账,才知道有两万多块。”
“人家设局让你钻的,你怎么这么傻啊?”白掌柜一下哭了起来,“姓马的可是好惹的吗?上一回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敢跟他们来往,你是自寻死路啊。”
“爹要救我啊?”
白太太冲过来愤怒道:“你把我害成这样了怎么救你?”
白掌柜拦住太太跟韩家松说:“不是我不救你,两万块是个什么概念你想过吗?买大米20万斤,够全城的人吃半个月的,我上哪里弄这么多钱?怎么救你?”
韩家松又转脸求香莲:“老婆,你不能不管我啊?”
”孩子还差两个多月就要生了,我怎么救你啊?“
韩家松又坐回到床沿上,一边扣着纽扣一边说:“行,我不用你们救我,我自己摆平。”
香莲问:“你怎么摆平?”
“我跟他们拼了。”
“你拼得过他们吗?”
白太太说:“让他拼,拼死了更好。”
韩家松从床沿上跳起:“行,我现在就死。”说完冲出屋子。
香莲随后去追,被白掌柜拉住:“让他走,他走了跟咱就没有关系了。”
香莲哭喊道:“他真的会出人命的啊。”
白掌柜平静了一下身子说:“你娘说得有道理,他真是跟人拼了命,我们就轻松了。”
香莲瞪大眼睛:“你也这样想吗?”
白掌柜阴冷着脸说:“我能怎么办?”
香莲挣脱他的手,冲出门去。
白掌柜在后边喊道:“他能有今天全是你的责任。”又跟白太太说,“香莲每天拿钱我从没说过,没想到还欠人家这么多。”
白太太瞪大眼睛:“你为什么早不说?”
香莲冲到大门外,看韩家松已经跑到街口,她紧跑过去撵上他问:“你去哪里?”
“你别管我。”
“你是我男人,我能不管你吗?”
韩家松扭过脸望着她:“你不恨我吗?”
“恨要用我就恨了。”两手抓住韩家松的胳膊说,“现在不是恨的时候,我们要想想办法,你不能去拼命,你伤不到他们一根汗毛,会被他们打得半死。你以为你死了这笔账就清了吗?他们的目的是爹的房产跟煤油公司,马革毕就是为这个死的,他们能把房产要到手也算替马革毕报仇了,看来这个房子是保不住了。”
“那我走,我回我家。”
“你不能回家,如果我爹跟他们说,你家里房子更值钱,连你家的房子也保不住了。”
韩家松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么多,以为回家就能把烂摊子甩到白掌柜头上,自己就没事了,听香莲这样一说,自己的家也不能回了。
“那怎么办呢?”
香莲想了一会儿,将他拉到僻静处说:“你只有出去躲一躲了,家里我来应付。”
“我能去哪里躲呢?”
香莲又想了一会儿:“要不你去督军府,找刘副官,他见过你,先在他那里谋个事干,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就去找你。”
“你让我去当兵吗?”
“在督军府当兵不会打仗的,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军官。”
韩家松望着香莲流下眼泪:“我闯了这么大的窝你还对我这么好?”
“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要来还的。”
韩家松低头不知说什么好,香莲拍下他的肩说:“去吧。”
韩家松扭头走了,香莲望着他的背影痛哭流涕。
回到家里,白太太问:“韩家松呢?”
香莲摇头说:“我没追上。”
“走这么久,怎么会没追上?”
“我挺着肚子哪能跑过他呀。”
白太太迟迟疑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香莲说:“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啊?”
白太太这才说道:“我刚才跟你爹说了,干脆你也别在这个家里住了,要么回韩家松的家里,真要是他们不接受你,你在城里租一间房子,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把你接回来,如果缺钱,我会送些过去。”
“没事,我不要钱。”
“你每天藏的钱都给他了吗?”
香莲愣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就回自己屋里,坐在床上想,自己每天拿钱都被人发现了,这个家也确实不好再待下去了。
她起身出去,很快在对面一个巷子里找到一间房屋租了下来,因为是邻居,房东大娘很客气,命令儿子帮着香莲搬家。
两天之后,白太太又来找她,跟她说:“姓马的又来要钱,非要我们把韩家松交出来,我们说他搬出去住了,他们不信,你跟我过去做个证明吧。”
香莲跟白太太来到白家烟馆,果然看见马革业带着人在门口大吵大闹,门口还来了几个警察,白掌柜远远看见香莲过来,跟众人说:“韩家松的老婆过来了,你们找他去吧。”
几个人等着香莲过来,问他:“韩家松呢?”
“我不知道去哪里了,是不是你们把他害了啊?”
马革业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就没见到他。”
“从你们前天来过之后他就从后门跑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其中一个讨账的说:“管他回没回来,这钱你们还。”
白掌柜说:“韩家松跟我没有关系,这个钱我还不了。”
“你的女婿跟你怎么没有关系?”
白掌柜说:“我没有女儿哪来的女婿?”
“她是谁?”
“她是我从小买来的丫环,这附近的邻居都能作证,不信,你们随便打听。”
“她是丫环凭什么叫你爹,叫她娘啊?”
“为了拉拢人心,我们让她这样喊,那不过是个叫法,终归不是女儿。”
马革业说:“我听说了,她是你养女,你还为她办了婚礼,这个钱你赖不掉。”
白掌柜哈哈笑了起来:“如果是我养女我应该发嫁女儿,怎么会在自己家里办婚礼呢?韩家松是烟馆员工,要娶我家的丫环,两个人都是我的员工,我提供场地,让两个无家可归的员工在店里结婚不正常吗?”
香莲听见这些话 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她没想到自己叫了十多年的爹娘会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按照白掌柜的意思跟众人说:“没错,我是丫环,白掌柜跟白太太对我很好,我为了感激他们才叫他们爹娘的。来抽过烟的人都知道,我几岁就给他们点烟,如果是他们的女儿,怎么可能干这些活啊?”
有几个看热闹的人都说:“没错,她天天跑上跑下哪里像个大小姐的样子?”
“我天天过来都是香莲点的烟,一点没错。”
这一下把马革业弄愣了,想了一会儿说:“别管是什么,总归是白家的人,你们还得还钱。”
白掌柜跟几个警察说:“你们看看我该怎么办?”
几个警察互相对看几眼,其中一个是组长,问马革业:“钱是谁欠的?”
“韩家松。”
“先找到韩家松再说。”
“他们把韩家松藏起来了,我们上哪里找啊?”
白掌柜说:“他有胳膊有腿,我们怎么能藏得住啊,不信你们进院子随便搜,搜到人你们要怎样就怎样,行了吧?”
马革业想了一会儿问:“他家在哪儿?”
白掌柜看了香莲一眼,香莲摇一下头,白掌柜还是说了一句:“好像是韩圩村吧,我也记不清了。”
马革业用手指着白掌柜的脸说:“姓白的,我们先找人,找不到人还来找你。”
白掌柜哼了一声说:“我已经向县公署报过案了,我家里少一根木柴棍都跟你脱不掉干系,你直管来吧。”
几个人回头望他一眼,悻悻而去。
第二十一章 半夜放火
第二天一早,香莲刚起床,白太太领着韩母来到门前,韩母见了香莲就骂:“我早就说你是害人的夜叉精,把我儿子弄哪里去了?”说着扑上来要扯香莲。
香莲往后退一步道:“你不要过来,别看我挺着肚子,打你十个八个还是不成问题。”
韩母愣一下,她知道香莲的厉害,慌忙止住脚步,忽然看见香莲真的挺着肚子,吃惊道:“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香莲说:“跟你没有关系。”
“是不是家松的孩子?”韩母急切地问道。
白太太上前拉住她说:“她跟家松在我家拜的堂,不是家松的还能有别人的吗?”
韩母又惊又喜:“好,我看你怀孕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赶紧让家松出来。”
“他跟人打牌欠下两万多块钱敢回来吗?”
“他怎么会跟人打牌的,是不是你教的?”
“我整天忙得要死,谁有工夫教他?况且我又不会打牌,怎么教他?他天天出去我哪里看得住啊?”
一连几句连珠炮式的发问,给韩母整得没了脾气:“我就问一下,看你厉害的?”
香莲也缓和下来,停了片刻又问:“你怎么知道家松欠账的事?”
“昨天一帮子人去我家又吵又闹,若不是我们庄上人多,他们连房子都敢拆了。”又出口硬气说,“这就是找你这样的女人下场。”
香莲很担心,忙问:“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再去啊?”
“他就是再去谁有那么多钱给他啊?”
香莲看韩母没有惧怕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娘,到屋里坐吧。”
韩母愤怒道:“不要叫我娘,别脏了我。”转身走了。
韩母刚走,马革毕带着人过来,冲进屋里要砸东西,看看实在没有什么可砸的只得作罢,跟香莲说:“韩家松到底去哪里了?”
香莲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他去督军府了,刘副官上次跟他说过,有困难可以去督军府找他,这都几天了,早该到了。”
马革业气得猛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我今晚上要你命,你活不到明天早上。”
香莲哼了一下说:“随你便吧,我这条贱命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马革业愤怒道:“那好,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说着,伸手要掐香莲的脖子。
旁边一个瘦子说:“六哥,再让她活几天,咱现在还是要钱为主。”
马革业猛地将香莲推倒在地:“好吧,听我弟弟的,再让你多活几天。”
说完几个人又走了。
几天之后过年,雪下得有半人深,天气异常寒冷,空气就像冻住了一样,死气沉沉,如果不是偶尔传来鞭炮声,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香莲起早要做饭,锅碗瓢盆全冻一块儿了,缸里的水也结成了冰,饭不能做了,只好又躺床上睡觉。
不知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听见有人拍门,香莲起床开门,白太太站在门口,用毛巾裹了一个瓷缸子,两手捧着跟香莲说:“吃饭吗,我下的饺子你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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