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从她那借了烟也借了火,自在地倚着沙发,反问她:“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
“那么重的项链,本来就不像你的,还特意戴来给我们看,不是有用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猜对了,”谢姝掸掸烟灰,说了背后的关联:“那条项链不是我的,是我一位内地的朋友的,她爸爸和你们王副总有过几次合作,项链就是你们王副总送的。”
纪行叼着烟哼哼:“难怪他今天这么好说话,大小姐的人脉果然不同寻常。”
“姐姐也是我的人脉啊,我还想你给我的女主演找一个好经纪人呢。”谢姝用余光关注纪行。
纪行也不意外,问:“你想给她找什么样的?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
猎物走进陷阱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捉住她。谢姝说起了越衡的经历:“她身世不好,从小身边只有母亲,母亲想要她做演员,对她一直很严厉,她上完中学就从家里逃了出来,四处打工生活,兜兜转转还是到圈里当小演员了。”
她抬眼盯着纪行,慢慢悠悠说:“如果运作得当,她可能会是我们的贝蒂戴维斯,所以得给她找个靠谱的经纪人,是吧?”
“其实你早就盯上我了,是吧?”她亲手敲定的合同已经写上了越衡的名字,视线聚焦在吞噬她烟卷的火星,映出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纪行深知自己走进了蜘蛛的陷阱里,却并不急着挣脱,“你知道我对那种身世孤苦、天赋出众的小女孩没有抵抗力,我一定会签下她,所以特意在我面前说她的过往。”
阴谋揭穿她也不恼怒,谢姝摘下鼻梁上的镜框,撑着下巴笑说:“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纪行对她调戏的态度嗤之以鼻,“你又没刻意隐瞒,这有什么难猜的。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我?为什么你想把她交给我?”纪行按灭烟,“我确实有能力运作她,却不是唯一一个有这个能力的。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有很多原因,一个是因为你。”谢姝指指会议室的门,“你看过她的试镜录像吧,虽然还稍显稚嫩,但我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会成长为堪比贝蒂戴维斯的伟大女演员。可有些问题我不能不关注。”
阴翳在心底蔓延,谢姝蹙起眉,话语里透着担忧:“她太执着于演戏了,她的演法是很蛮横的,是把她这个人的原本彻底洗去,只留下角色的烙印,简而言之就是容易出不了戏。综合历史上这类演员,是少有善终的,我想要给她上一层保险,起码在这部电影期间她不能出问题。”
话音将落,谢姝又问纪行:“你还记得两三年前你在片场警告我不要动你的艺人吗?”
纪行恍然,领悟后忽而嗤笑一声,“你觉得我能保护她吗?”
“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又很少看错人。”
“别的原因呢?”纪行不愿在之前的话题上多逗留。
蜘蛛悄无声息结起蛛网,谢姝舒展眉宇,漂亮的眼睛像根小钩子勾上眼前人的思绪,“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用越衡从你手里换一位女演员参演我们的电影。”
《兰闺惊变》
剧组待解决的问题有很多,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每个都要谢姝操劳,其中最让她忧心的还是演员的问题。
女主角葛薇龙的演员她选了新人,男主角乔琪对演员的要求不低,不管是新人还是有资历的演员,都要仔细选出一个合适的。两位服侍葛薇龙的丫鬟和司徒先生的戏份都不重,但配角的瑕疵很容易影响全片的质量,所以也不能随便选人。
最让谢姝头疼的还是姑妈一角的演员,这个角色戏份吃重,如果剧本重编甚至可以将她立作第二位女主角。角色的性格和行事又很难拿捏,加上剧情要求,这位演员的演技和气势必须能和女主演抗衡。而他们选出的女主演演技出众,稍加教导一定能在戏里大放异彩。
中年女演员本来就少,想要找到那个年龄段里适合姑妈这个角色的演员,还要确保她和女主演搭戏不会落入下风,可以说是无处下手。
和编剧导演商讨了很多次,千挑万选他们终于定下了人选,只等着请人来就好。
这时问题又出现了,他们挑选出的女演员在一年前已表示过退圈不再参演影视作品,她的经纪合约还在,人却不知道跑去哪旅游度假去了,工作电话长期关机,根本联系不上她。
退选他人也不是不行,偏编剧导演和谢姝这个制作人都不是愿意将就的人,于是谢姝开始全力寻找方法。
翻阅了那位女演员的资料以及她合作过的人,门路倒不是没有,不过要从那些路子下手费时费力,不一定能赶得上剧组的拍摄进度。
绝境之际,谢姝忽然发现那位女演员的第一位经纪人是纪行,她们合作的时间大约是五年,是她们职业生涯的初期,解约是因为合约到期后艺人更换公司。
第一位经纪人,还是一起走出来的,最后也是和平分手,纪行的分量应该是不同的。
结合了越衡身上要操作的地方,谢姝想出了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温言乐啊,她确实演技很好,就是人很麻烦,你想从我这里下手?我劝你省省,我也劝不动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谢姝吃瘪,纪行反而心情高昂起来,“你想要她,我帮不了你。”
谢姝的态度一如之前对待柳婉和越衡,微笑回复:“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你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就够了,我自己联系她。”
商讨完所有事情,出房间时已经是傍晚了,谢姝没有离开酒店,而是坐电梯到另一层楼,找到房间后刷卡进去。
换下鞋子,因为白天坐得太久,谢姝就先走到客厅的窗前,站着扭动僵硬的脖颈,松缓肩膀手臂的肌肉。
夏天日头长,天边的晚霞还在如火如荼地舒展着,头顶的天空像裂了一道玫瑰色的缝隙,彩霞和青云从中流淌而出,目之所及皆是烟雾般的淡紫色,莹莹圆月挂在空中,散发出珍珠的色泽,失去星星陪伴孤零零地等人拾取。
“你回来了?”
滚烫的胸腹贴上她的后背,精瘦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肩上枕着他的下巴,蹭过她颈侧的头发还有几分湿气,谢姝倚在他怀中,没力气笑了就平淡地问他:“时差倒回来了吗?”
“嗯,”环在腰上的手臂又紧了两分,何温城嵘答:“明天就能见编剧了。”
“紧张吗?”
“我说不紧张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了,毕竟你很少紧张。”谢姝勾着何温车男≈福望向黄昏的天空,仿佛是喃喃自语:“其实我很紧张,我做了那么多决定,直到电影上映前我都不会知道结果,我担心我的决策会失误。”
何温诚裰幻ú渌的肩颈,安抚她:“你做的很好,没人能做的比你更好。”
安慰不能让谢姝放松,她要担忧的不久是电影,还有何温场S淘ゼ该耄她还是说出:“昨天你睡觉的时候,我接了你的一个电话。大公司的合约对新人可是很珍贵的,真的不要吗?”
何温巢灰馔庑绘知道这事,笑着反问她:“我接了合约,你这里要怎么办?”
“为了这部电影放弃能让你平步青云的合约,不太值当吧?”
“为了我放弃别的大导演执导,也不太值当吧?”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的水平能拍出好电影。”
“我也相信你能让我平步青云。”
谢姝扭头,迎上何温车哪抗猓黄昏的漫天晚霞下他们凝视着对方久久不语。
他们有几个月没见了,异国情侣一向这样,只有假期才能相聚,其他时候因为时差和距离不得不暂时断开联系。况且他们大半年以来都被毕业的诸事缠身,更没有时间匀给对方。
何温车谋弦底髌沸绘看过,以她的眼光来看也是很好的作品,所以知道这部影片拿下奖项还给何温炒来大公司的合约时,谢姝并不惊讶。
年轻英俊、才华横溢的男导演,有大公司的帮扶,总会慢慢成长起来变成大导演的。而不是一上来就执导大预算的影片,一无所知地以身涉险。
他们都为对方冒了险,都还不知道能否善终,都处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
谢姝靠近他轻轻贴上他的唇,滚烫的鼻息洒在鼻尖上,她像是发问也像自问:“我们会成功的,对吗?”
“会的,”何温臣由盍苏飧鑫牵亲了一会才继续说:“我们不会让对方输的。”
晚饭是外卖的鳗鱼饭,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好吃。可惜鳗鱼吃到一半就发腻,谢姝留下一半给何温吵粤恕
洗完澡谢姝爬上床,抱着何温车难,头枕在他胸口,惬意地和他一起看手里的书。
“女主演和姑妈的演员我都定下了,剩下最麻烦的是男主演。”
何温撤过一页书,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奇怪之处:“温言乐答应了?比我想的容易啊。”
谢姝蹭蹭他胸口,半张脸埋在柔软的乳肉里,心绪安宁地解释:“我拿了点东西诱惑她。”
一听何温尘椭道谢姝用来什么办法,手指点点她的额头,问她:“你又画什么饼了?”
谢姝至今为止做的所有宣传都可以说是在画大饼,哪怕是被邀请来当导演的何温骋膊荒苄攀牡┑┧党觥拔颐堑牡缬盎嵘详┠伞闭庵只埃谢姝就拿着它骗来了投资和演员。
谢姝抬手翻页,故作高深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我拭目以待。”
注意到谢姝眼皮上搭着跟碎发,何温成焓职锼拣去,问她:“那么男演员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我和柳婉谈了一下,”谢姝仰头对何温乘担骸拔颐窍胙∠羲绲蹦兄鹘恰!
《卡萨布兰卡》
放眼娱乐圈所有还在活动的男演员,毫不夸张地说,萧绥无疑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批。
年仅十八岁便参演大导作品,扮演了一个诱惑家庭主妇出轨的年轻男学生,凭借角色本身的魅力和出众的演技,虽身为配角却在电影放映后占据了大多数观众的注意。
一夕之间一炮而红,说的大概就是他。
如今二十五岁,七年来他出演了大大小小的电影,几乎每一部都拿下了国际奖项,他的演技也饱受赞誉。
谢姝选他的原因不光是他演技好。他在第一部电影里和女主之间的对手戏至今还在网络上四处流传,奠定了他特有的内敛性感气质,加上稍显阴郁的英俊外表,再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乔琪的角色。
这么一位完美人选,谢姝对她的选择却并不坚定,是因为萧绥这个人的性格太不可控了。
他少年成名,初期经纪公司给他的宣传都是科班出身的演技天才,家境优渥,出于爱好才逐梦演艺圈的。本来是条很稳妥的路径,却被他在采访中自己否决了。
“家境优渥?哈,这应该是我活了十九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英俊的少年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我爸爸是个酗酒赌博的烂人,我妈妈是被烂人拖累的可怜人,我在小卫生所被生下来,哭出来一声就被妈妈丢弃了,养大我的是年老的奶奶。这种开场怎么是家境优渥。”
如果就照着这样的路线宣传下去也未尝不可,多谈谈自己悲惨的童年,勾起观众的爱怜,说不定效果比预想的更好。
可他依旧很不配合,在节目里主持人问到养大他的奶奶是什么样的人时,萧绥立刻冷下脸,冷淡地对主持人和所有观众说:“人喜欢探究别人的过去,我都理解,但我并不想拿出自己的经历娱乐观众,也不想利用不幸引来观众的爱。我希望观众因为我的角色爱我,因为我的演技爱我,而不是为了别的附属因素。”
他的不可控并不只局限于个人的发展,连电影播出时需要的男女主演炒作也一概不配合。宣传期间访谈中被问到暧昧的问题时,女主演在一旁娇羞浅笑不语,他直接用一句“绝对不会和同事恋爱,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断绝了所有可能。
把他拉进自己的剧组,等同于把定时炸弹放进自己家里,必须提前为爆炸准备好应急预案。
“他很好,他和越衡应该也能擦出不错的化学反应,问题是他没那么好签吧。”
谢姝叹气,“我打听过,他的档期已经满了,过一段时间要进一个新组。”
都进了剧组了,那把他要过来是不太可能了,除非萧绥愿意承担那张合同的违约金,可对艺人来说这风险未免太大了。
于是何温撑呐男绘的手臂,说:“我们可以再找个备选。”
退而求其次不丢人,对制片人来说不可能事事都如愿以偿,得不到首选的演员是再平常不过了,就算谢姝选了次一级的男演员也不会有人质问什么。
可谢姝极少将就,她总是想要最好的,总是想把一切做到尽善尽美。哪怕知道事情难办,谢姝还是瘪瘪嘴不死心说:“再想想办法,我想想能不能把他撬过来。”
一般进组前萧绥是不会参加太多社交活动的,太嘈杂的环境会让他无法专注,他需要时间和空间帮助自己来进入角色,这样才能保证进组后演出的质量和效率。
人们称呼他为天才演员,却不清楚天才演员也不能在演出中做到轻松自如。或者也可以说他还不够天才,做不到随时随地进入角色。
这天来参加婚礼是迫不得已,新郎是发掘他的导演,念着往日的恩情,他也不该缺席,哪怕只是露一次面。
萧绥不是墨守成规的人,相反,他处事松散随意,也不太爱对别人的事发表看法。所以哪怕心底清楚今天的婚礼是中老年导演和成年不久的年轻女人的结合,萧绥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一丝个人情绪。
他和所有宾客一样,祝贺了新郎新娘的新婚之喜,然后安静地站到一边充当背景板。
漫长的中式婚礼对他毫无疑问是折磨,等到主持人玩起“抽到号码的人上台去接吻”的游戏,萧绥崩溃地闭了闭眼,弯着腰从座位上逃走了。
溜到酒店的花园里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脑袋里的神经略放松看些,想到一会回去还不知道要被灌多少酒、拉着拍多少合照,头又隐隐痛了起来。
花园里的花开得太好,闹腾地发出熏人的花香,萧绥头脑有些发晕,依稀听闻附近有人在说话,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我后天大概会飞去那里一趟,你先帮我做准备,麻烦你了。”
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声音向他这边靠近,有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她穿一身黑色,贴身的纱质无袖上衣,和宽阔的黑色长裤,裤脚下露出一双红色尖头皮鞋。察觉到这边有人,她目光流转望向萧绥,月光下若隐若现的阴影间,她的眉眼仿佛是朵黑色的大丽花。
她盈盈一笑,轻声对他道歉:“打扰你了,先生。”
萧绥回以微笑,出声道:“没关系,这里也不是我的私人领地。”
“您也是从里面的婚礼出来的?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累了。”
那过分漂亮的女人在靠近他,萧绥没有后退,站在原地等她走近。离得近了才会看到她穿的衣服露出了腰,并非不盈一握的纤腰,但一定很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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