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通电话打给她的助理。
“喂?小念吗?你现在有事吗?你晚点弄也没关系,帮我准备一份演员的合同,针对萧绥的,不着急,慢慢弄,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别人,稍微仔细一点。辛苦你了。”
打完一上午的电话,萧绥那边的事暂时告了一段落,接下来谢姝要做的只是等待,等着萧绥主动上门。
这并不意味着谢姝今天就能高枕无忧地休息了,她还得在今天联系剩下的演员们,除了三个主要角色之外的演员都已经有了决定,只要联系好商谈好签好合同就行。
除此之外还要联系经纪公司和公关公司,他们三方要进行一个线上会议,就越衡的宣传包装思路讨论。这部分结束后经纪公司那边的经纪人下线,留下公关公司和谢姝探讨电影的宣传思路。
两次会议里大都是谢姝在说话,她在上个月已经为两者的宣传做好了方案,会议上他们主要讨论方案的可行性和实施方式,不足处再加以修改。
谢姝做的大部分事情都不在她职责之内,亲手处理是为了把控到细节,她想确保剧组的大多数事情都在她的控制之下。当然她也只会对目前这部电影付出这么多心力,之后的作品里她会放松一点。不光因为这部电影是她的出道作,还是因为这部电影的特殊因素太多,但凡有一个点的疏漏,她都可能一败涂地。
她是有家庭作为保险没错,哪怕拍了票房差劲的片子,家里人也只会一笑而过,告诉她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初次失败更是常理。是她自己不愿意看见失败后别人宽慰的目光,甚至不想要看到失败本身。
她想要的是胜利,和胜利带来的权力地位。她要把自己的名字镌刻在家族中任何人的名字之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越过她。
贪婪的心态很奇怪吗?谢姝从不觉得,她发而觉得没有这种心态的人才奇怪。
什么样的人,才会愿意让自己的名字作为附属缀在别人的名字之后?什么样的人,才会拒绝更高的平台更庞大的权力?什么样的人,才会容许自己被随意对待而无力反抗?
谢姝绝不会让自己处在尴尬窘迫到无力反抗的处境里,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马戏之王》
一个月后,谢姝和萧绥约在餐厅见面,大明星只能在注重私密性的餐厅约人说话,在其他公共场合都会被拍照上新闻,到自己家去更是不可能。
是他有求于人,谢姝当然摆出姿态拿乔,明知故问:“萧先生约我是有什么事?”
萧绥脸色明显没有婚礼那天明朗,本来外貌就偏向阴郁,脸色不好看像是不会呼吸不食人间烟火的吸血鬼,他笑得勉强,说:“以谢小姐的人脉还会不知道我有什么事吗?”
“那萧先生何必多问呢?”谢姝摆出了商人姿态,“您给我我想要的,我给您您想要的。”
她胸有成竹的表现让萧绥产生了误会,越过她的以物易物要求,他沉声问:“真的都是偶然吗?”
会被怀疑谢姝不意外,在短时期内身边发生那么多坏事,杨熙艾实在是太倒霉了,倒霉到不像命运捉弄,像是人为被陷害。
如果按照时间线追溯,大导演杨熙艾的霉运可以从他被骗子骗钱开始算起。
“能在太空拍摄的摄像机”会被一位三十五岁无科研经验的中年男士研发成功,这种连三年级十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谎言,我们全国闻名、获奖无数、坐拥百亿票房、捧出大明星萧绥的国际大导演杨熙艾,全身心全副身家地相信了。
在从律师那打听来这个消息后,谢姝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中――为什么这种蠢蛋能当导演?还拍出拿奖且有票房的电影?真的是自己亲手拍的电影吗?
怀疑归怀疑,总而言之,杨导因为性质恶劣的诈骗案件被骗得血本无归,他甚至贷款向这个项目里投钱,结果就是杨导大部分资产都用于还贷款了。
可能是处于人生低谷期,杨导的心从铜墙铁壁变成泥糊的小房子,轻易被年轻的新娘小姐攻陷了,他神魂颠倒无法自拔,认识不到一年就力排众议和她结了婚。
他忘了人倒霉起来是无穷无尽的,结婚后新娘的哥哥犹犹豫豫像新晋妹夫求助:他在外斗殴伤人致残,庭外和解需要一大笔钱,否则就要打没可能赢的官司,然后熬过数年牢狱生活。
在杨熙艾被骗之前,拿出这笔钱不成问题。可他被骗后元气大伤,现在资产负债表上勉强收支均衡,哪里来那么多钱给新妻子的家人还钱?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寻求律师的帮助,他们找到了在这方面很有实力的律师,想要上法庭试一试。
问题又来了,那位知名律师根本没时间接下他们的案子,除非他愿意推后别的案子接下他们的。律师又不傻,何必一头扎进这趟浑水,是嫌弃自己的胜诉太多了?
几番试探,律师依旧没有松口,却让他们打听出了律师和谢姝有些关系,她或许能说动律师帮他们辩护。
“据我所知,确实都是偶然发生的小概率事件。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盛律师是我父亲资助的学生,他一直想偿还恩情,我开口,他不会拒绝。问题是,你们拿什么让我开口呢?”谢姝晃动酒杯,“我说过了,除了你出演,我不接受别的。”
萧绥既充当筹码也充当传话筒:“杨导说他愿意执导你现在制作的影片。”
谢姝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吗?”
“我想我比谢小姐清楚。”
“即便这样你还是愿意帮他传递这种智障言论?”
“这是他的想法,我只是传达,”萧绥平静笑着,“反正只要结果完美,杨导就满意了。”
“那你是答应了?”
“起码谢小姐愿意给我男主角,而不是随便的配角。”
萧绥的五官很精致,外貌上的阴郁感除了精致的五官还有气质影响,选中他就是为了他酷似乔琪的脸和感觉。此时此刻,他无奈苦涩地为培养他的伯乐献身,心不甘情不愿地为恩情挟持,明知他守护的人不单纯有问题,还是付出了自己来拯救他。
谢姝突然有种逼良为娼的愧疚感,她看着萧绥在灯光下越显苍白的面容,唇边的苦笑和微蹙的眉宇,恍惚间还以为是圣子赎罪。谢姝搭在桌边的手指猛地一颤,她被自己的幻想击中了。
抿唇沉默半晌,谢姝安慰他:“你不会后悔来做我们的男主演的,这部电影会让你”
“走上戛纳?”萧绥故意打断她。
话都让他说了,起码宣传效果很到位,谢姝耸肩,“看来你也很有信心。”
可能是被看过窘迫的模样了,色厉内荏也不必要了,萧绥的态度柔和下来,说话都变得诚恳:“杨导的电影,本来就是为了还钱,哪怕知道这点,我也不能拒绝他。现在反而是给了我机会,或许我还应该感激谢小姐。”
嗅到心防瓦解的契机,谢姝迅速抓住机会,拿起酒瓶在萧绥的酒杯里倒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附和道:“起码我这部电影不是为了还钱拍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萧绥莞尔一笑,玩笑道:“不敢想象您会不会有一天单纯为了赚钱拍电影。”
“如果有天我家破产我应该会为了钱做出一切。”
“是啊,”萧绥端起酒杯轻轻抿一口,嘴唇上变得亮晶晶,他的笑容淡了些,声调依旧温和:“人穷了就会做出一切。”
桌边的手指勾着桌布边的流苏,谢姝现在有点后悔了,她太想掌控萧绥,以至于在跟他相处的过程中操之过急。按照她的设想,接下来他们会探讨一些童年伤痛或是心灵创伤,创伤主要来自萧绥,谢姝扮演倾听者。他们会在这顿饭后关系突飞猛进,由利益关系转变为朋友。
预期该是萧绥被触动、袒露心声、交付自己,眼下却是她心神不宁,不时因为萧绥的行为举止心颤。
攻守关系调转,她期待的可不是这个。
谢姝眯起眼注视他,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应声道:“我也这样认为,原来我们很有共同点呢。”
像在寻找话题,萧绥指指眼睛,聊起了穿着:“您今天戴上眼镜了,在婚礼上好像没有。”
摘下镜框,谢姝对他眨了眨眼,实话实说:“我在工作时会戴上镜框。”
“上次在婚礼上不是工作吗?”
“娱乐形式的工作,戴上镜框会显得我很呆板。”
“哪怕您穿最呆板的制服也不会有人认为您呆板的。”
“这是夸奖吗?”谢姝盯着他问。
“当然。”萧绥面带笑容回答她。
《一代宗师》
男主角就位之后事情就变得很顺利了。
八月,《第一炉香》在鼓浪屿开机。
这个时机和地点并不合适,八月的鼓浪屿日照太充足,太阳给户外工作带来太多麻烦,虽然做了防晒的准备,在拍摄途中还是略显不便。除了光照,开机前谢姝还担心几位主演会因为气候变化出现生理反应,幸好主要角色都健康无恙,工作人员有少数几个身体上起红疹的也今早就医了。
对于拍摄,谢姝没有做太多干预,她一向认为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她偶尔参与主创们的会议聆听拍摄进度,除此以外全部放手给了导演。
就谢姝观察来看,他们的工作方式是老式的剧组拍摄方式。
所有戏都会在前一天共同探讨梳理,进行大致的排练,如果剧本出现纰漏就当天修改。这种拍摄方式优点是演员能从讨论中学习到很多,也能确保第二天拍摄的顺利。缺点是消耗演员的经历时间,有些大牌演员可能不会愿意配合。
不过这个剧组里咖位最大的是萧绥,他忍辱负重为杨熙艾还债,还不会在谢姝的关注下和人起摩擦,他的性格也不是会随便撂筷子拍桌子的鲁莽无知。大明星都保持沉默了,其他演员还有什么资格发出质疑?
谢姝问过何温澄什么用这种方法拍摄。
“这部电影看起来是有很多角色,其实唯一的主角只有葛薇龙一个人,故事是围绕她的欲望建立起来的。越衡在大屏幕上几乎没有经验,她的戏份又最多,这种拍摄方法能让她早点适应。”
说起女主演,其实她才是谢姝最担心的人。是她发现选择了越衡没错,但越衡身上的风险时时刻刻都像是要超出她的处理范围,谢姝不得不提心吊胆关注她的一切。
幸好越衡没有让她的担心实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温澈土婉教导得当,还是越衡天赋出众,她在和任何配角对戏时都不落下风,不时会在戏中用自己设计的人物动作给其他人惊喜。
最突出的一场戏是她和饰演姑妈的温言乐对戏,她们同桌吃饭,面上不显情绪,葛薇龙却在心底嘲笑姑妈的爱人方式可笑。
《第一炉香》难拍之处就在这里,大量的心理描写用旁白直接念出会显得拙劣敷衍,编剧、导演和演员需要为这些心理活动设计表现动作,简而言之就是要表现,不要讲述。
那幕戏里越衡饰演的葛薇龙看着对面的姑妈,察觉到姑妈的衰老和她爱情的可笑,她先是眉梢向上跳动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源自年龄的骄纵和蔑视从面部的边缘流露出来,意识到这种表情不妥后她立刻抿起嘴唇掩饰她的嘲笑。紧接着聪明的姑娘隐约意识到姑妈的现在可能就是她的未来,她活泼的面部动作僵硬了几秒,随即收敛笑意,将面部表情调整回原来的样子。
对女主演还心存怀疑的其他人在看过那场戏后都被她折服了,确实还稍显稚嫩,可你能不被她的灵气折服吗?
“你从哪里找到的她?”
抽烟的时候萧绥问她,谢姝指指脚下,“出去买烟的时候看到了她,我就说要不要来我们这试试。”
“真幸运,”萧绥感叹:“一下子让你找到了好演员。”
“难道她让你有危机感了?”
“有点,”萧绥有些拿不准,“她的演法让人觉得很危险,她把自己都放到角色里了,对手演员如果不跟她一起奉献自己,就很容易被她压着。”
这和她的感觉不一样,谢姝皱眉,“应该还不至于,我看你和温言乐还不到那种程度。”
“她现在经验不足,我们还可以靠经验和她周旋,等她也成熟了,就很难说了。”萧绥的烟抽完了,他检查身上的戏服,确保没有烟灰烧出洞才放心下来。
“哦是嘛,”谢姝镜框下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你们要做好准备了。”
九月中旬时,拍摄已经过了一个半月,主演们已经慢慢熟悉起来,导演那边准备下手拍男女主的戏份。
第一天的戏,何温巢皇呛苈意,他在酒店里看了一遍又一遍录像,一直眉头紧锁。
谢姝从一个月前就不在剧组常驻,她前段时间飞去和纪行谈宣传的事宜,中途还飞了一趟洛杉矶谈全球发行权的处置,最近才飞回片场探班。
“拍摄不顺利?”谢姝坐在何温炒笸壬衔省
何温巢欢嗷埃直接给她播放录像,“你看一下,告诉我感觉。”
录制的是葛薇龙和乔琪的第一次见面,越衡和萧绥的表演都能说得上不错,问题是
“萧绥状态不好吗?为什么演得这么淡?”
“那天只拍了这一场,这是他表演最好的一次。”
葛薇龙和乔琪第一次见面就是有情欲色彩的,他们之间是无须声张的暗潮涌动,没有太多身体接触,就要用眼神和氛围渲染性张力。
在谢姝看来,萧绥演的乔琪一点也不渴望葛薇龙,他的姿态彬彬有礼得谨慎,甚至偏离了乔琪这个角色的基本性格。
“你跟他说过这个问题吗?”
“说过,他调整过后还是这样。”
“啧”谢姝没想到他会出问题,“他跟别的女演员对手戏也这样吗?”
乔琪和许多女角色有对手戏,大多都是带有情色意味的,谢姝之前以为把这些戏演出区别是难点,结果男女主角才是问题吗。
何温骋⊥罚“和姑妈的戏就演得很好,跟不同女演员有不同的化学反应,我之前看他和越衡相处也很好,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演不好这段。”
“我们得想想办法”
剧组的主演有时会聚会,目前他们还没有举办过,越衡一直在担心这个。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别的演员交流,没有主演的经历,贫瘠的生活也没有给她供人取乐的谈资。她害怕随口说出的话会露怯,她连带着支持她的人都会被嫌弃。
怀着惶恐的心情最先到酒店二楼的酒吧,谢姝约她时说只有她、导演和萧绥,人不多所以不用紧张。
放在膝盖上的手心满是汗,她不停地把汗抹到白裙子上,心脏悬在喉咙口下不来。萧绥坐到她旁边时心脏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看到谢姝也来了她才放心下来。
谢姝、何温场⑾羲绾驮胶猓四个人,一张桌子,还有漫漫长夜等着他们去探究。
《暮光之城》
“不要紧张,”谢姝接过何温晨的酒,给他们每个人分别倒了半杯,“今天只是随便聊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喝完酒明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12/62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