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春节档的竞争告一段落,萧绥依旧没有从大众视野里消失,刚开工的记者铆足了劲追着萧绥拍照,他们急切地争当第一个揪出萧绥女友的人。
人们的注意力只足够聚焦在一个人身上,被万众瞩目的人有了萧绥,那么其他人的新闻都可以一带而过了,比如刚被送进戒毒所的春节档赢家导演。
“杨导的名誉没有受损,反而用一部俗气的商业片赚了一笔,他在哪都不会不高兴的。”
设计师和裁缝围在谢姝周边,谢姝抬起手臂给他们测量臂长,扬声跟一墙之隔的萧绥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萧绥的声音有些暗哑:“你满意就好。”
听起来他倒是不太满意。
谢姝低头问跪在脚边给她扎衬裙的设计师:“John,我的婚纱要多久才能做好?”
“你明天结婚就明天做好,明年结婚就明年做好。”John叼着缝衣针站起身,怀念地收拢多余的布料,“你妈妈结婚时我也想制作她的婚纱,但她拒绝了我,她说想要一件简单的衣服就好,然后她从chanel那边订了婚纱。”
“那时你还在dior工作吧?”
“yeah,我很生气,我感到自己被她背叛了,我对她说以后都不想给她做衣服了,你妈妈说她女儿的婚纱可以给我做,我们才再次和好。”John看着谢姝和母亲肖似的双眼,“这一天来的比我想的早。”
第一次见面还是个小女孩的人,竟然要举办婚礼了。
谢姝在镜子前转身,观察衬裙有没有不合身的地方,“我想要在九月举办婚礼,时间足够你们缝纫裙子吗?”
头发花白的裁缝奶奶眯着眼看手册上记录的尺寸,心算完说:“我不确定,六个月缝纫五条婚纱很勉强,你还订了伴娘的服装,要做完只能让工坊的所有裁缝一起动手。”
“我们可以雇佣临时的裁缝。”年轻的裁缝小姐提出建议。
谢姝前几年都没有结婚的计划,婚纱也没有提早准备。她要在今年之前完成婚礼,买现成的婚纱是万全之策,但谢姝试过一段时间后,哪家的婚纱她都不满意,最终还是火急火燎地找人定做。
“我愿意承担所有费用,只要我的婚纱能及时穿在我身上。”裁缝们开始精确计算工期,谢姝拜托John:“John,我要和我的未婚夫单独聊一下婚纱的细节,给我们一点时间。”
John带着裁缝们出去了,隔了一段时间,萧绥才推门进来,问:“出什么事了?我看他们没有回来。”
他一抬眼,就被灯光聚焦中心的人扼住了咽喉。
这是个广阔的试衣间,半圆形的墙镶了三面大镜子,头顶的聚光灯对准镜子前的人,为了试衣方便她把头发盘起来了,裸色的衬裙贴着身体曲线蔓延至脚下,她站在光里仿佛是神话里初生的维纳斯,生灵都盘踞在她的脚下沐浴神的光泽。
谢姝向他伸手,萧绥就愣愣地向他走去,走进她的怀抱里,手臂揽住她的腰。
听话得像条被训好的狗。
“你等累了吗?”谢姝温声问他。
萧绥摇头,“只等了一会,不怎么累。”
“你想怎么做你的衣服?John认识很不错的男装设计师。”
“我都可以。”
谢姝仰头想亲他,被萧绥抬头躲了过去,谢姝吻在了他的下巴上。拒绝是谢姝最讨厌的事,她伸手压着萧绥的后颈,逼他低头,这次她想要撷取一个吻易如反掌。
她在萧绥的唇瓣上留下齿印,磕碰出的血液把他们的嘴唇都染得鲜红,谢姝一字一句跟萧绥说:“萧绥,我们要结婚了,结婚之后,你属于我,我也属于你。你不能像对陌生人一样对我。”
剪裁的缝纫的魅力是奇妙的,一根针和一块布就能做出一条裙子,也只要把缝在布料里的针抽走,就是抽走了裙子的骨架,布料就此散架。
衣服散在萧绥的手臂里,他像隔着几层纱拥抱她,温度和呼吸时的震颤都被隔开了,她的身体似乎被瓷器包裹,冰冷又陌生。
萧绥问她:“你爱我吗?”
“我如果不爱你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因为你需要一个丈夫。”
“我也可以选别人,但我选了你。”
“因为我是你可以随便操控的人,你需要这样的丈夫。”
鲜血滴在她的裙子上,晕开一滩红色的花。谢姝轻轻叹气,“你不能永远纠结这些事,那样的想法和我爱你不冲突,你想要什么?一点杂质都没有的纯粹的爱吗?那是不存在的,不光我给不了你,任何人都给不了你。”
“我知道,”萧绥像是终于死心,“一直是我痴心妄想,我不该对你抱有幻想。”
他松开手,层叠的纱落下,一条轻薄的白墙斩断了他们的联系,婚姻的桥梁也无法跨越这道裂痕。
互联网上对于“萧绥的神秘女友”的争吵终于有了定论,记者们拍到萧绥出门约会的照片,一点点扒出他神秘女友的真实身份。
事情完全揭露时,吃瓜的网友们一片哗然,萧绥的粉丝们更是大跌眼镜,他们的态度从一开始谁也看不上迅速转变成卑微祝福。
之前他们推测的嫂子人选有萧绥合作过的女演员,也有跟他合作多年的女工作人员,甚至助理和经纪人都猜过一遍了。对于这些嫂子候选人,萧绥的粉丝拿出了婆婆挑儿媳的态度,这个演技不好配不上,那个长相一般也配不上,哪个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可当他们发现真正的嫂子是位富有的大小姐,家里世代积攒底蕴深厚,自身长相貌美不说,学历和能力都处在顶级梯队,萧绥在戛纳大出风头的《第一炉香》就出自她之手,近年来互联网上被讨论的作品也有她的影子在。
谁能说她配不上萧绥?反倒有粉丝担心偶像做了赘婿才合理。
郎才女貌的爱情已经没有可以指摘的了,于是在网友们的祝福里,萧绥在年中的采访里宣布他会在下半年和恋人更进一步。
这更进一步不是订婚就是结婚了,网友们又开始猜测,有没有可能是那位小姐怀孕了,两人奉子成婚才着急在今年内订下来。
谣言在萧绥的后续采访里不攻而破,他明确说明了两个人从去年开始互相有好感,也认真接触了一段时间,确认对方是品德良好的人才做出这种决定的。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我属于她,她也属于我,这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屏幕上的萧绥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眷恋,即便不是现场看,也能感觉出他有多爱他的未婚妻。
谢姝听裁缝的话抬手,另一位裁缝整理她的裙摆,经过几次试衣她们已经很熟悉了,都玩笑恭喜谢姝,有那么个珍爱她的丈夫。
谢姝听了只是笑笑,一对连曝光恋情都要专门安排时间摆拍的未婚夫妻,到底哪里谈得上珍爱。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即便是雏形,也能看出这件婚纱会有多漂亮,穿上它的人大概能在婚礼那天拥有遮盖一切的光彩。
难得的,谢姝感到惘然,镜子里的自己越华美,她越怀疑自己和萧绥的婚姻是否正确。
一场婚姻,困住了两个人,分明还在围城之外,相处时氛围却仿佛是走不出围城的怨侣。
不要后悔,谢姝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后悔的时候,不论何时她都不想有后悔的一天。
《伊丽莎白》
婚期的宣布和电影的宣传在同一时间,《盲女》的女主角是萧绥之前合作的两位出色女演员,制片人是萧绥的未婚妻。这部电影没有萧绥出演,却处处是萧绥的身影。
几个月时间一晃而过,直到婚期的前一个月,谢姝都专注于《盲女》的宣传,前期她安排了路演、采访、杂志拍摄和院线排片种种事项,最近则在网络舆论上花费时间,她在办公室里和助理说话的时间都比她跟未婚夫说话的时间多。
婚礼上摆什么花、请哪家乐队、放什么音乐、场地是草地还是室内、伴郎伴娘要几个这些问题谢姝一概交给婚礼策划安排,她提供了宾客的联系方式和几项基本要求之后,就只会对婚礼的策划案点头或摇头表达意见。
至于萧绥,他在最初传达了他对婚礼没有任何要求之后,再也没有和谢姝一同和婚礼策划的人见面。
请柬发出之后谢姝收到许多问候,都是在问她婚礼是真是假,问她怎么这么早结婚,还有问她办不办单身派对的。
“真的是结婚,我和他感觉时候到了就想找个好时间把事情办完,单身派对也可以办,不过得你来策划。”
谢姝一律这样回话,把她的婚姻宣传成完满的真爱婚姻,尽管新郎新娘之间的冷淡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婚礼当天都没有说过话。
“真要结婚啦,”陈英英吐出一口烟,“我以为你是不婚主义的类型。”
她给谢姝策划的单身派对和自己曾经办的生日会一个模式,找了一堆认识不认识的人来大闹一场,灯光调得够暗,音乐放得够响亮,酒提供得充足,那会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谢姝推去烟灰缸给她接烟灰,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你租了整家酒店吧?我看有的人挺需要开房的。”
陈英英掸掸烟灰,说:“包了负一楼到三十五楼,开房肯定是够的,就怕这些人在走道里乱吐。”她还没那么好糊弄,把话题转回去:“说真的,真结婚了?”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明天就办婚礼。”
“啧,”陈英英叼着烟感慨:“我的单身朋友又少了一个。”
“你还能缺朋友,你招招手有一群人等着陪你玩。”谢姝俯身从茶几上捞瓶酒,沿着杯壁倒满一整杯,指指周边舞动的人群说:“要不是你办,我还请不来这么多人,她们都是为了你来的。”
陈英英把燃完的烟丢进空酒杯里,杯底积起薄薄一层黑灰,她满不在意道:“这些人陪我玩都是对我有所图,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你就不会,你看不起我,才不会图我什么。”
牙齿磕到玻璃杯沿,谢姝不急不慢否认:“我可没说过看不起你。”
“你当然不会说出来,”陈英英又找了一根烟,划开火柴点燃,咬着烟卷说:“你就是单纯看不起我这种混吃等死的,你看不起所有混日子的。”
这点谢姝没有否认,她叼着杯口喝了半杯酒,咽下后说:“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跟你在一起玩没有道德的限制。”
陈英英叼着烟咧嘴笑,她从包里找出手机,一边给人发信息一边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能让你失望啊,幸好我提前安排了。”
“你安排了什么?”谢姝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魁梧的男人从舞动的女人里钻出来,他站到谢姝身前,她这才看清男人身上穿的是消防员的服装,被她盯着看男人竟然颇为羞涩地一笑,抬手把衣服拉链一拽,精瘦的腹肌和肩颈全都露了出来。
有人在尖叫,身旁的陈英英卯足了劲吹口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总结出谢姝的偏好类型还安排这种节目的,谢姝被各种声音轰炸得头昏脑胀,眼睁睁看着层次分明的腹肌慢慢靠近她。
费劲摆脱了脱衣舞男的大腿舞和嘴对嘴灌酒,回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婚礼要新娘五点起床,觉是肯定没法睡了。
满身酒气地推开房门,偌大的卧室被寒冷的月光铺满,有人浸在雪白的月色里安静等着。
谢姝看清他的面容,发出疑惑的轻咦声。按理说婚前新郎新娘不该见面,他们也不是如胶似漆分不开的类型,难道萧绥是有什么大事来找她?
“你怎么来了?”谢姝走到萧绥身前问。
萧绥静静坐着,他半边脸浸在黑影里,月光下白皙的皮肤更显苍白,眼眸冷得像一池清水。
他这几天还在拍戏,工作人员来恭贺他新婚,萧绥才想起他的婚礼就在明天。
婚礼是什么样他还不知道,因为时间安排紧,婚礼根本没有彩排过。
紧张吗?萧绥不太感觉到紧张,他更多的感受是恐惧。
从谢姝向他提出结婚开始,萧绥心中的猜想就止不住开始蔓延,他开始猜测谢姝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些事情的,从他们感情的开始吗?他们所有的感情和经历都是谢姝安排策划的吗?谢姝有哪些时间是真心说喜欢他的,又有哪些时间是在说她撰写的台词?
萧绥是演员,他喜欢在镜头里演戏,却不喜欢在生活里演戏,再被生活里的人欺骗。
他应该在婚前把所有问清楚,夫妻之间不该有那么多怀疑,这种念头在心里一起,又立马被他按下去了。
谢姝很聪明,也很厉害,她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萧绥都无法辨别,问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担心害怕折磨着他,千般心虚绪像一团毛线缠紧他的心,两人之间的冷淡使他日夜忧思,他像一块肥皂被不变的流水磨损得失去原貌。今晚踌躇许久还是决定来见她,哪怕听到的是假话也好,只是想跟她说话。
真的和谢姝面对面了,萧绥感觉他晚上的选择从里到外就是个错误。
他在谢姝身上闻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混在她的气味里很刺鼻,属于男性的荷尔蒙侵占着谢姝周身,萧绥清楚闻到了。
萧绥想,他可能是破坏了谢姝的好事,这个房间不欢迎他的到来。
“我来确认新娘的安全,”萧绥站起身,“看起来一切都很好,我就先走了。”
他安静地拜访,再安静地踏着月光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和气味,似乎是一场幻觉。
全天下的新娘都一样要早起,五点钟穿第一套婚纱时天亮不久,天空还泛着淡蓝色,眼底的乌青被化妆品遮掩,打理完仪容后谢姝被陪伴她的母亲左摸摸右碰碰,憋了好久忍不住说:“妈妈,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女儿结婚妈妈都会紧张的。”母亲把她的耳环摆正了,哪怕穿戴者一站起来又会乱。
谢姝拉着妈妈的手,今天婚礼上的“something blue”是她妈妈的裙子,蓝色的缎子像是一条绵延的小河,谢姝就是这条河孕育的人。
她安慰妈妈:“妈妈,结婚之后我跟以前还是一样的,我还是你们的孩子,还是哥哥们的妹妹。”
伴娘们在外面闹哄哄的,母亲揽着谢姝的肩膀,眼里满是不舍,“昨天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今天就要结婚了。”
谢姝抬手为妈妈擦去眼泪,温声道:“妈妈,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现在哭还太早啦。”
母亲的眼泪簌簌掉下,好像有谁在逼迫她和女儿分别。
伴娘的呼喊打断了母亲连线的泪,一听是新郎要进来了,母亲匆忙从另一扇门出去,把场地留给新郎新娘。
其实没什么好躲避的,新郎和新娘之间的氛围很平淡,伴娘伴郎们也没有吵闹起来,他们平静地见面,再平静地拜别父母,平静地出门坐车。
昨晚匆忙的见面似乎真是幻觉,萧绥不提,谢姝就默契地遗忘它。
去礼堂的路上谢姝望着车外的光景,说:“在现场要亲密一点。”
“好的。”
在礼堂里谢姝都还是恍惚的,她听着牧师的问题,说出既定的答案,和新郎交换戒指,茫然地在宾客面前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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