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明天夜里十一点在‘天使地牢’俱乐部见面吧。我听人说起过那个地方,好像很有意思呢。无论您来不来,我都会等到十二点哦。”乐瑞塔眨眨眼,放低了声音,“还有,不要带别人,也别告诉任何人,您懂我的意思吧?”
看见乐瑞塔眼神中流露出的暗示意味,卡尔的心怦怦直跳了起来――她所说的“了解”“做朋友”好像不只是字面意思?天使地牢是什么样的地方,全赛克塔拉城的人都心知肚明,她肯定也是清楚的。竟然约他去那种地方见面……
难道她是想要寻求刺激,和他在狂欢派对上偷尝禁果?又或者她选中那里,只是因为天使地牢人员混杂而且是斋藤帮会的势力范围,不容易被城警司的势力介入?卡尔不知道明天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是一次知心好友的谈话,还是一回香艳禁忌的艳遇?但好在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感到无比期待就是了。
乐瑞塔用双手托着卡尔肥厚的脸颊,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卡尔将军感激涕零地抬头看着乐瑞塔那发出玫瑰般的柔光的面容,完全忘记了面前的这个仿生人应该亲吻的,明明是自己的小腿。
奥秘宗孕灵别苑里,麦拉双手环抱肚子,面对着窗户坐在沙发上。窗户的投影功能打开了,宽阔的窗内是麦拉从未见过的情景――一片静谧的日式庭院里,一幢黑瓦顶的胡桃木色建筑前门幽闭,一串蓝色风铃在廊上发出空灵的叮当响声;灰色石块铺就的小路延伸向两旁,插入如云朵般团簇着的绿色矮木丛里;屋前廊下摆着一盆深绿色的松树盆栽,漫天飞舞的是如大雪般纷纷而下的浅粉色樱花。
“这就是我名字的意义,麦拉小姐。”樱跪坐在麦拉的身侧,探起上身,在面前的茶几上为麦拉斟上花茶。
“太美了。”麦拉看得出了神,“这么多樱花,这是哪里啊?”
“是原来的京都。”樱一边倒茶一边说,“在我的记忆中,我是一名京都小康之家的掌上明珠――我设定的出生年月里,《婚姻法取缔案》还没有颁布呢,三口之家还是平常事。后来,家里没落了,父母相继离开人世,我也就来了这里,当一名管家。”
“京都?那也是慎也的家乡。”
“我不光在京都长大,还去您的母国英国留过学哦。”樱抿嘴笑笑,“给我植入这些记忆,是为了让我更了解主人们,也让麦拉小姐和久松先生觉得我可以亲近,免得因为与我无话可说而不喜欢我。”
麦拉听了,心中有些恻隐:“樱,我和慎也都很喜欢你的。”
“麦拉小姐对我的喜欢,我倒是很有底气。但是,久松先生就――”樱倒完了茶,轻轻放下小小的泥壶,垂下了眼睛。
麦拉闻言有些惊讶,久松慎也不是会随性子对别人不友善的人。她向前挪了挪:“樱,发生了什么事情?慎也对你不好吗?”
“久松先生对我很好,只是我摸不清楚久松先生喜欢什么。”樱低着头的样子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精致的嘴角向下弯成有些可怜的弧度。
麦拉顿时想起了上次久松慎也对自己说过的话,看来樱真是费劲了心思想要得到他的认同。她伸手拍了拍樱的肩膀:“他工作很忙,有时候可能显得冷漠了点,你别太往心里去。”
樱很快便不再纠结这件事,露出如往常一般的文静微笑。她为麦拉端上花茶,麦拉喝了一口,是食元公司出的樱桃茉莉花茶的味道,她不是特别喜欢,但也不是不能喝。
樱跪坐在地上,待麦拉喝完茶后,将一只纤弱的手放在她的膝头,询问起她的身体状况来。麦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樱聊着,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一直在找机会挑起另外一个话题,好让樱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那八个药水瓶带给久松慎也。
还没来奥秘宗之前,麦拉便已经想好了让樱替自己带东西进出的办法――她要做的这件事一旦被发现,必然是死罪,多一个人知道不如少一个人知道,所以她决定瞒着樱。她不仅还不能完全信任樱,也是为了保护樱,不让她被卷进自己和久松慎也的浑水中。麦拉在家中忍着孕吐带来的恶心和头疼,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能让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中将这八个小瓶子带出去的方法。
“你这衣服真漂亮。”在一个说话的间隙,麦拉伸手摸了摸樱那繁复厚重的和服领子上精美的刺绣,“在旧世界时,我的高中毕业典礼上就有一个女孩穿了和服去参加,当时我就被那衣服的华美程度惊呆了。我前去问那个女孩能不能借我穿一下,她很抱歉地说那是她家的传家宝,是不可以借人的。”
樱为麦拉斟上第二杯茶,若有所思道:“和服确实非常贵重,从很多年前便是如此了。它的工艺、布料、手工人倾入的心血,都是极其珍贵的。”
“樱,我很好奇。”麦拉说,“这么厚重的和服,穿起来不麻烦吗?”
“啊,是特别麻烦的呢!”樱听到这话,好像一下子遇到了知音似的,头点得比教会学校里的小孩子玩的音波鼓槌还要快,“里三层外三层,每天早上起来,我光穿衣服就要好一会儿呢。”
“但实在是美丽。”麦拉这句称赞是真心的,“可惜我不知道自己穿和服是什么样子了。”
樱立马领会到了麦拉的暗示,她转过身来,膝头冲麦拉跪着,说:“麦拉小姐,我可以去为您定制一套。等您生完孩子回家休息好,估计就能穿上了。”
“那敢情好。不过,我还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穿和服呢。”麦拉微笑,“樱,我想提个无理的请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身上这件借我试试?我想看看我穿上后好不好看,免得白白花大价钱买一套不适合我的衣服。而且,我也想听你讲讲和服是怎么穿的。”
“这是我的荣幸。”说一不二,樱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拉起腰带上一条红白色相间的穗形绳子,“这个叫做带蒂,里面的是带,我先把这些都解下来,从襦袢那一步开始说吧――”
“我来帮你。”麦拉站起身来,接过樱准备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穗形绳子。
约莫四十分钟后,麦拉终于看见了自己穿和服的样子,镜子里的她变得隆重且端庄了起来。沉重的和服穿在身上,笑容也不由自主变得温婉。麦拉用晶片对着镜子录了一小段视频,打算晚点发给久松慎也,他肯定会对自己穿和服的模样感到新奇。
夜晚,久松慎也坐在厨房里的吧台前,面前是正在为他调一杯鸡尾酒和煮汤的樱。久松慎也低着头在工作意念端上看公司的月度报告,却没有看进去,时不时地抬眼瞥樱的动作。
樱正在调的是一杯梅子绿茶酸,装在有把手的大啤酒杯里,端到了久松慎也面前。樱将一方仿竹纤维的隔热垫放在餐桌上,转身要去端那锅煮了包菜、胡萝卜、猪肉和豆芽的热汤。久松慎也瞄准了时机,端起酒杯走到樱的身后,说:“锅太烫,我来端吧。”
“啊,不用的,久松先生,请您坐好就行。”樱果然诚惶诚恐地扭头对久松慎也说道。久松慎也趁机假装手腕被扭头的樱碰到,手一晃,啤酒杯里的酒泼在了樱腰间的和服带上。
“实在是太抱歉了。”久松慎也放下酒杯,从一旁的挂钩上拿下一块海藻布,擦拭起被酒泼洒到的和服带来。他擦得很仔细,生怕留下一点死角没有擦到,甚至还翻了翻带,擦了擦里面。
樱两只手端着锅,腾不出手来,只得任由久松慎也帮她擦着,说:“是我吓到您了,久松先生,该抱歉的是我才对。”
“哪里的话。”久松慎也一边擦拭一边说道,“还好泼上的不多,你快把汤放下,去把带取下来放到衣物清洁机里吧,免得留下污渍。”
“好的,久松先生。那就麻烦您自己盛一下汤了。”樱将汤在隔热垫上放好,毕恭毕敬地向久松慎也鞠了一躬后,向清洁间快步走了过去。
久松慎也坐在吧台椅上看着樱离开的背影,直到听见清洁间里传来了衣物清洁机运行的细微的嗡嗡声,才低头看向了自己张开的手掌――他的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随着翻动的动作,里面装着的玻璃试剂瓶发出轻巧而清脆的碰撞声。
第二十五章 天使地牢(上)
晚间十点半,量子公司域与酒神区交汇处的一处废弃立交桥下,乐瑞塔踮着脚尖走过垃圾遍地的桥洞底下。有几只褪色了的帆布帐篷支在桥墩下,听见外面有人路过,帐篷里探出一个头来,乐瑞塔只看了一眼便确信那人是非法留驻者。他头发稀疏,牙齿零落,看见乐瑞塔后咧开嘴巴笑成了一只脏兮兮满脸褶的包子。乐瑞塔有些害怕地避开眼神,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身后传来了一阵惊悚的笑声。乐瑞塔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跑离这充满着难闻的尿骚味和人造食品垃圾袋油污味的地方。
每一个公司域与中城区的交汇处都会有那么一小块城市疮疤一样的地方,好似是在提醒城民:再往前走就是城警司不能完全保护你的地方了,要当心。果斯是万万不允许她步行路过这些地方的,但是今日她不能坐滑翔车,也没有足够的炽币坐高速轿车。她只能靠双脚前行,才能不在诺亚克政权的任何系统上留下痕迹,毕竟她要做出今夜一直在家中安眠的假象。
还要感谢那个伪埃依莎,乐瑞塔默默想着。如果放在有她之前,乐瑞塔是肯定不敢如此大胆地装睡并跑出来的。在伪埃依莎出现之前,果斯常常会在深夜里完成了实验之后进她的房间里来,把她喊醒,解开裤带,要求进行灵魂联络仪式。乐瑞塔不大喜欢睡得正香时被人喊醒的感觉,但她是没有资格表达出这种想法的。
比较不好的日子里,把乐瑞塔从睡梦中唤醒的不是果斯的生殖器,而是他的巴掌。如果实验进行得不顺利,果斯会闯入乐瑞塔房中将她一把捞起来,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扇她十几个耳光。在乐瑞塔眼冒金星、双耳轰鸣的时候,果斯又会爬上她的床,缩进她怀里,要求她抱紧他。他像一个无助的婴儿一样躺在她怀中流泪,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问她会心疼他的辛苦吗?乐瑞塔每次都会顶着红肿渗血的脸颊亲吻果斯的额头,按照他要求的那样告诉他,乐瑞塔爱你,乐瑞塔很爱你,乐瑞塔永远都爱你。在果斯平静下来之后,乐瑞塔会自发地去给他做一锅三角馄饨。她懂得如何照顾别人,这还是拜她那段童年时照顾不存在的病重母亲的记忆所赐。
今夜的酒神区格外漆黑,霓虹灯牌的光线在漫射了几公分后便像落入了黑洞似的被夜色完全吸收。阴雨连绵,细密的雨珠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幕帘,将霓虹广告牌的色彩旖旎开来,给赛克塔拉城的夜色添了一层神秘。乐瑞塔身穿一席黑色连帽长袍,雨水落在她的肩头,顺着布料滑落到地面上。这件长袍是她前两天悄悄去浅市买的,她特意选择了最不显眼的样式,以便掩人耳目。
乐瑞塔跑了几步,细雨斜斜地绕过兜帽帽檐打到脸上,白色芭蕾防水鞋在地上点起一朵朵黑色莲花似的水花。她跑过投射在夜空中的大主教像和“努力工作,更加用力地娱乐”广告牌,来到了一处浓雾团团的黑色大门前。门是古中国的样式,一排排暗铜铬色的门钉在暗红色射灯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幽的光。乐瑞塔走进那浓雾中,厚重的大门缓缓地自动向内打开,暗红色的灯光伴随着诡异的鼓点音乐从门缝里透出来。门里的浓雾更甚,好似门后就是地狱的熔岩。
乐瑞塔从门缝里踱步进去,头顶的门匾上黑底红漆地写着几个汉字――天使地牢。
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合上。
一进门,一道狭长的台阶在乐瑞塔面前铺开。台阶向下,绛色的雾气将它的去向淹没,非得客人自行一探究竟。两侧墙壁上有生锈样式的铁锁链,乐瑞塔手扶着锁链,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一步一步仔细向下走去,尽量避免因为看不清前路而踩空,一个骨碌滚到楼梯底部的可能性。越往下走音乐声越大,逐渐能听清鼓声之间有一个低沉的女声在吟唱着一种古老的语言。再仔细点去听,还能听到人的叫声和喘息声,其中夹杂着皮鞭划过空气、在皮肉上落下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下行了约莫一分钟,乐瑞塔终于来到了天使地牢俱乐部的主池。这里雾气稍散,不似楼梯上那么浓重,但仍然暧昧不明地缭绕着。主池大概能装下二十余人,不算大――常来的人都知道,天使地牢的主场其实在三个后池和数十个私人池里,这个被称为“主池”的前厅是表演性质的,只是一个引子。前厅里,三个精致的钛合金质高鸟笼放置在中央,每个鸟笼背后都有一条幽深的回廊,那是通向三个后池的幽径。毋庸置疑,鸟笼中的表演就代表着它背后幽径通向的后池的主题。
最左的鸟笼是黑色的,其中悬挂着黑色的雕花烛台,烛台上斜放着燃烧的白色蜡烛,蜡油缓慢而暧昧向下滴落。鸟笼中央,一名穿着全橡胶制黑色紧身衣的女人露出粗壮的手臂,她留着齐刘海,两颗眼珠是全白色的义眼。她的手里挥舞着一根由上百缕细皮条组成的黑色皮鞭,黑色及大腿皮靴细长的高跟踩进身下人的腰窝里。那在笼底趴跪着的人是个秃头男人,黑色皮质口枷遮去了他的半张脸。他那双如死人般的眼睛中没有任何神采,全身光裸,随着女人手中的皮鞭落下而吃痛地弓起身体――光听那皮鞭不算清脆的声音便知道,鞭子上的皮条是有重量的,那一鞭可不是轻巧的挠挠痒。秃头男人背上被抽打到的地方显出条条血痕,细密的血珠霎时间渗了出来,让皮肤上毛孔的位置无所遁形。
最右的鸟笼是铬金彩色的,五名穿着各式各样的彩色镭射情趣内衣的人扭缠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中,很难分得清哪只手臂是谁的,哪条腿又属于哪位。如果凑近了看,隐约能从内衣包裹不住的生殖器的数量辨别出笼里好似有三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但细数起来,笼中却有四对硕大的乳房。这五个人挤在狭小的鸟笼里,肉体因为位置不够而被笼子上的栏杆箍出红色的压痕。他们互相抚摸着,涂了反光镜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或白皙或黝黑的肌肤,时而稍作停留,被触摸的人皮一寸寸地燃起看不见但绝对感受得到的欲火,好似冰冻的山川在火焰中融化一般。鸟笼后面的小径里传出阵阵喘息和呻吟,那是不知道多少个人在后池里一同欢愉的交响乐。
乐瑞塔绕过最中央的白色鸟笼,向它后面的小径走去。笼中站着的英俊男人身形纤细,穿着白色燕尾服,戴半边白色面具。看见乐瑞塔,他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他认出了她仿生人的身份,他也是。英俊男人的手上正在摆布着粗长的白色丝绸布条,将悬吊在空中的一名黝黑而健壮的男子双手、双腿都结实地捆绑好,走线秩序井然之中又不乏浪漫优美。乐瑞塔赶紧遮住脸走进小径,走廊的墙上挂着深蓝色的充满古韵的手写体拉丁字母霓虹灯牌,上面写着“Kinbaku”,灯牌一闪一闪,接触不良的样子。
乐瑞塔走到小径尽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有主池十倍大的后池。池中央有一方舞台和一处环形吧台,舞台中央吊着一名通体雪白、头发乌黑的女子,她的身上松松地穿着一件和服浴衣,红色丝绸面料上用黑线和金线刺绣着几只鹤。她面朝下地被一根粗糙的暗金色麻绳悬在半空中,黑色长发从白皙的脖颈一侧垂落到地上,随着她的轻微晃动焕发出波纹状的光泽。她身后站着一名身穿黑色连帽烫金边长袍的男人,他肌肉紧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粗壮的手臂扯过一处金绳,将其系成一个活扣,并从女子的头前套了进去,一直套到唇下的位置。男人稍稍用力,女人的下颌被绳索抬起,露出乌发中一张白如雪的脸。女人双眼微睁,如羽毛般的红色长睫毛轻轻颤动,鲜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的嘴唇微微张着,露出涂黑了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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