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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药烂【完结】

时间:2024-12-21 14:45:46  作者:药烂【完结】
  “我家是地县的,我不打算再出去考研了,我想代课几年有资格了就考编吧。”我好像又回到了面试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同别人介绍我自己。
  “一般年轻老师上手的第一届、第二届成绩是最好的,因为刚刚当老师嘛,对什么都认真。学校给了你三个班也是相信你的能力,”她有点嘲讽地笑了一下,“但是我目前就觉得你还是做不了这个工作。我来的路上查了你的考勤和上课、读书心得,你干得比有些快退休的老教师还不认真。我还没有看你的听课、备课笔记,但是我觉得一个对自己工作都不认真的老师,不可能教出对待考试认真的学生。你今天第一节课是在15班吗?”
  我有一种死到临头的预感:“是的。”
  “我去旁听学习。”陈主任叹了口气,她的手机又开始响。她一边皱眉看着手机屏幕一边接通了电话,电话放在耳朵边的时候她立刻笑起来:“刘主任,下午我还有欧阳老师一起去教育局那边,你看看你要不要也参加这次的优秀教师交流?”
  她打着电话走远了。我想我是该回办公室了吧。我走进去,也不想看任何人的神情,只是往里走,坐下去,吴明义20分的成绩还明晃晃地停在电脑上。坐在附近的老师看了看我,小声说着:“宋老师啊,没事的,她就是这样的。”
  我抽出月考试卷,第一节课我是准备讲卷子的。早读铃声响了,我还要熬过一个漫长的早自习和课间才能迎来审判吗。我翻了翻教案,厚厚一叠都是手写的。我看着电脑,打开了文档。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几个字好像不是我打出来的,是我的手放在键盘上它们就自己蹦出来了。
  我的手机就放在旁边,也许我应该去找什么人倾诉一下我的遭遇。但是我并不清楚我刚刚经历了什么,我麻木地感知着那个女人说的话――她是在贬低我的工作能力吗?她会把我辞退吗?她这么早来找我当着所有人骂我一堆是为了什么。
  可是我根本就不在乎啊。我连我自己的成绩都不在乎,我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些学生的成绩。我又在电脑上翻出了成绩登入页面,找了很久找到了张嘉楠,她卡在中间,正好109分。
  “出数学成绩了!这次听他们说题很难。”办公室有人在说着。
  我也跟着打开,15班的数学成绩也是倒数。打开详细表,张嘉楠的名字排在第五个,比语文高了一份,110分。
  “这次好像是曲主任出题,出得很难,你看嘛最高分也才120。”办公室又聊起来了。
  也许她真的很喜欢数学吧。
  坐在座位上木木地一直等到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我抱着卷子走进班级,看见陈主任已经坐在教室后面了,低着头看手机。学生们看见了她,所以吵闹的动静都小了一点,并且频频往后看。吴明义还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打上课铃,我尽量安慰着自己把她当作空气,翻开卷子开始讲题。我把选择题答案都写在黑板上,分析着每一个选项的正误,不断提醒着学生联系课本知识点并且记上笔记。吴明义还是没有抬头,我只能走到他旁边去,推了推他:“上课时间到了,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一直趴着,没有反应。陈主任就坐在后面,和他的距离就一张课桌的距离。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又推了推他:“吴明义,上课啦。”
  全班都目光都转向我们这里。我看见吴明义终于开始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只是把头抬起来看了黑板一眼,又把头放下去吼了一句:“莫吵老子!”
  我感觉陈主任站起来了。她走到吴明义桌子前,用他的书狠狠锤了一下桌子,吴明义被震醒了,整个人一下子就站起来了。陈主任也不矮,人也不瘦,尽管吴明义比她高,但是她还是镇得住他的。陈主任瞪着他,短暂的安静后她开始吼:“你是来上课的?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吼声把我也吓住了,感觉下一秒她就要叫吴明义滚回家去了。其实一般我上课吴明义都在睡觉,而我也从来没有去叫过他。
  吴明义好像也被驯服了,他站在那里,没有再赌气做任何过激的行为。陈主任还是瞪着他,又大喊一次:“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明义。”他站在那里,这场面不像是一个学生在挨训,而是一个犯了错的罪犯在承认罪行。
  “宋老师你继续,吴明义你给我站到后面来。”陈主任又坐下了。吴明义拿着自己的卷子找了个角落站着。
  我好像也只能继续讲下去了。我往前走,继续在黑板上写下下一道选择题的答案,转过头来的时候,看见张嘉楠在往后面看。我只是想着幸好她今天没有睡觉。
第十三章 难熬
  我之前没觉得一节课那么过。
  我开始怀疑我讲的每一道题是不是对的,我这么分析是不是对的,我有没有把我的意思讲清楚明白了。我往下看,只能看见一群学生在埋着头记笔记,他们在记什么呢,为什么我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他们也不抬头呢。平时上课混日子混习惯了,现在突然一下子我才发现我离真正的课堂差了好远。这就是我带的班成绩不好的原因吗。
  我中途好几次都觉得讲不下去了。我想逃离,我懦弱的本性只能想到逃跑这样低级的解决方式,我要离开地县,我要去哪里呢――我知道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我这样运气不好的只能找一份继续受气的工作,靠着不能自由但也饿不死的工资活着,一日接着一日地磋磨。所以就算一会她又把我拉出去劈头盖脸骂一顿又怎么样呢?她担心她的业绩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教成年级第一又会获得什么好处呢?变成和她一样的人吗?
  我回忆不起来一点在学校快乐的地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是不是不适合老师这份工作,我是不是不适合所有的工作。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节课上完的。我只知道上完以后我和陈主任又在走廊聊了很久。
  她说:“教育是一份不简单的工作,需要老师有着无限的耐心和无尽的心血。”她提了好多建议,比如课堂上添加小测让学生集中注意力、每周考试排名增加竞争感、抓住中等生、强制默写过关等等。我点头应着,我想她可能真的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吧,我想她是对自己和学生有很高的要求吧。
  我没法说出口我不想这么做。我觉得他们已经够辛苦了,他们的理科已经给他们太多的题海战术了,我不想他们还要精疲力尽地去学语文。可能我是不适合教这种好学生吧,我不会骂人,我只是想鼓励他们多看一点是一点。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我的课上叫醒过吴明义,我没有布置太多的作业和任务,我只是希望他们和我一样,某节语文课懵懵懂懂睡醒了,看见老师在讲台上念着:“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突然觉得这些字和词都是某人的心血铸就的,突然明白了一点点为什么要读书写字看文章的意义,突然感知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复杂情感是可以由文字抒发的。
  多美啊。“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于是迫不及待地要写这句诗的白话文版本,不知道有些字词具体的译义,但是我只感觉我越过了咬文嚼字拥抱了作者的感情。
  是我对语文课的理解有问题吗。我的理解也不重要。
  我回到办公室,继续缩在那个角落改作业、填表、写成绩分析。中午到了,我就出去,随便买点吃的然后回去睡一会,没有睡着也的回去继续上课、备课、写反思。工作占满了我的生活,我还被批评不认真了。不过没关系的,我确实是只是完成了自己的本职任务罢了。
  我好像从小就很喜欢依靠着什么人生活。我小时候很黏我妈,干什么都要和她一起,上小学了每天离开家都要哭好久。后来高中的时候,我妈甚至跟我说过:“我觉得你这些事情应该跟你的同学说,能不能不要为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来耽误我的时间?”上大学了离家远了,也对家里没什么牵挂了,我就像落叶一样到处飘。我紧紧关闭了自己,直到杨羽来把我打开。那些最初的、彻夜长谈的、温暖的日子是我目前为止最开心的日子,而后来她不再有耐心来一点点用她自己温暖我的时候,我便知道分开就是迟早的事情了。我不反思我是不是做错过什么,是我不出去找工作当缩头乌龟,还是我试图贪婪地啃食她所有可能的时间――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做错了好像总还是可以改正的,可是我已经烂透了。
  所以在既定的结局到来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反应。我只是想着杨羽没有我会活得更轻松吧。我短短二十几年总是在对别人推销自己,最后总是被退货。我仅仅用了一个下午把我的东西都从出租屋里搬出来了,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才开始哭,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进入这个房子里了。我差一点就要敲门质问为什么杨羽你说我们没有未来就没有未来了,但是我除了答应以外我还能说什么呢。
  总之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我学着接受,接受我写的东西不足以支撑我的生活,接受我喜欢的人渐渐地对我厌倦,接受我的父母放不下对我的要求,接受我的工作是一塌糊涂的。接受了之后,连悲伤的情绪也消失了,我木讷地感知着这一切,甚至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道歉,向谁道歉。
  又是15班的晚自习。我今天真的一秒也不想在学校多待了。我坐在讲台上,像个绝望的学生,又一次盯着窗户外的天色发呆。我也不想碰见15班班主任,我不想再多看一个人对我投来失望的神情了。
  没熬过第二节课,腹痛打败了我。趁着上课厕所里没有人,我困难地找了个隔间,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了大量的、已经干了的血渍。我没带卫生巾。
  我想着大概只能拿纸先垫着了,推开门,洗手池的冷水对我而言又是一道酷刑。头顶的灯忽明忽灭,张嘉楠出现在我身后。我看见她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尽管它只露出了一点缝隙,我知道那是卫生巾。
  “张嘉楠。”我忘记我上一次叫她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老师好。”张嘉楠就这么站在那儿了。
  我知道这样有点狼狈了。
  “你还有卫生巾吗?”我尽可能让我的语气不显得那么奇怪,就像是问一个学生借一只红笔。
  “有,我去教室拿?”张嘉楠看着我,尽管她是仰视我,但是她那一刻的语气给我的感觉是拥抱住了我。
  我看着她又回到教室里去了。厕所外面的地板很脏,鞋子踩过水渍后留下了很多黑黑的鞋印,又被踩踏得不成样子。张嘉楠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我看不清,但总感觉她就是笑着的。她抬手,把卫生巾和一样带塑料的东西递给我。
  “暖宝宝。老师你这几天都穿得好少。”张嘉楠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其实我低头往下看,只能看见张嘉楠和她身下脏兮兮的地面。厕所的气味也不好闻。但这是我今天在这个学校待的最开心的地方。
  “谢谢。”我收下,在灯光熄灭的时候转身溜进了第一个卫生间。我一边把卫生巾垫好,一边听着这个厕所里的任何声响,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把暖宝宝贴在靠近小腹的位置,回到教室讲台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暖意。我坐下没过多久,张嘉楠便进来了,她开教室门的时候,头发被风微微吹起来。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月考成绩出来了。我再回到班级守自习的时候,讲台上还剩了不少班级成绩排名表。我一眼就看见了张嘉楠的名字,她排在第十五。排名表格密密麻麻,我只有用笔指着才能保证不串行。其实张嘉楠的数学、物理成绩都是班里前五,只是其他的拉了一些分,尤其是语文。往下看,吴明义的名字果然在最后一个,但是除了语文,他其他的科目都上了60分。
  其实我应该找吴明义聊聊的。
  我抬头看见他还在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的样子。我在讲台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张空白的A4纸,我叹了口气。
  “吴明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有时间来找我聊聊你的语文卷子。你答题卡上大片的空白无法告诉我,你现在的语文学习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只能向我传达你的无助。一张试卷是一个学生的作品,而认真对待这份作品正是一个学生的基本素质。我愿意帮助你重新开始修补这份作品,也希望你能带着它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在语文组最靠右边墙角的地方。”
  卡着晚自习快下课的时间点,我把这张纸放在了吴明义的桌子上。
  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在楼梯口碰见了邱秋。她一看见我,急急忙忙往我手里塞了一包饼干:“我还说去语文组给你送饼干呢!结果今天脚不沾地忙了一天,还换了晚自习。”
  我又收到了礼物。
  “你一会怎么回去啊?要不要我搭你一程啊?哦对你在附近租的房子,直接走回去就行了。”邱秋笑着,她的电话也开始叮铃叮铃地响。
  老师比学生的自习下得早一些,平日熙熙攘攘的校园大道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走。夜晚黑色的油柏路在白色路灯下反着光。
  “我马上就回家了啦!”邱秋笑着,“你有没有开电热毯啊?好,我路上会小心的。”
  我和邱秋在校门口告别。张嘉楠给我的暖宝宝已经不再发烫了。
第十四章 欠了
  我讨厌洗带血的内裤,尽管这个事情我每个月总要做几次。我曾经无数次觉得我的身体总是用流血的方式在提醒着我它还没有完全失去活力,至少我还有血可以流。马马虎虎把血迹洗掉之后,我终于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安置区晚上都很安静,如果有人大声发出什么声音,马上就会有人出来骂人说打扰孩子休息。
  我在网上搜索老师应该怎么写一封辞职信,却看见一大片回复说不要裸辞。我也确实不知道如果不干老师的话我应该干什么工作。纷乱的消息顺着手机玻璃屏幕流出来,我耳朵边好像能听见太多太多的建议。我不知道我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闹钟准时地把我吵醒了。不舒服,我爬起来第一件事是去翻止痛药,就着水龙头里接着水喝下去,但是冷水好像让我更痛了。我洗漱完,抱着手机坐在小沙发上等着微波炉烤速食,才看见今天是星期六。
  我什么都没有再管,脱掉外套就又躺回了床上。我不想睁开我的眼睛看这个世界一眼。不知道又睡了多久,电话开始震动。我迷迷蒙蒙接起来,我妈的声音传过来:“你起床没有啊?我现在准备上去看你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手机时间显示早上十点。我给了肯定的答复。药物起了效果,我的腹痛消失了。我下去的时候看见我的车上有不少灰,前几天下雨又出太阳,是该送去洗车了。我打火,把车开入主干道,周六的上午已经开始堵车了,我开到我妈家里用了半个多小时。我妈手里拿了不少东西――她嫌医院超市买的生活日用品贵,没有她在网上直播间买的便宜,所以都从家里带上去。
  车子慢悠悠地开着。医院里人也不少,找停车位也找得很艰难。病房里,我爸的隔壁床还是那一家子人。小孩在病房里跳来跳去的,他在模仿手机上的动画人物。我爸的一切看上去都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甚至他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都显得有点违和。他什么都可以自己干,只是每天等着护士来给他检查和输液。我妈问他还缺不缺什么,他说他马上就要出院了带这么多东西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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