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联系,不打电话。他就像一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只是短暂地出现过在她的生命里。她知道,他一定在做一些很重要且危险的的事情。
云箴曾也为了就她而失去重要的东西,伤极生命也不愿向她吐露一个字。她曾问及那个将她摔落悬崖的男人生死状况,云箴也只淡漠回应两个字,死了。
其实她更想知道,那个自称祝融之子的男子,试图挑衅神明与秩序的结局如何。当她看到这个世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时,大概也才猜到仁光的结局。
如果他没死,此刻应该可以弹奏他心爱的古琴,与山川云海呼应,就着清风明月而酣眠。不会再悲伤,不会再怀念已逝之人。灵魂不会被痛苦与仇恨填满。他是个很好的人。
风景采光极好,还附带一个面积很大的花园,环境幽静。春浮很是满意。当即签下购房合同。
她找来施工队推掉老旧坍塌的旧屋,重新设计新建一栋三层木屋。建造进度很快,工人们尽心尽责。花园里还建造用来一个赏花的高台。
移栽梨树、桃树、杏树、合欢树、玉兰树以及一株银杏。花园围墙种植蔷薇。角落里种薄荷与迷迭香。空隙种鸢尾与各种花朵。月季、绣球、蟹爪菊……
屋顶露台放置茶几与藤椅,黄昏时可以在露台上喝酒看夕阳。
置办床、沙发、洗衣机各种家具与装饰品。每天睁开眼睛就觉得生机盎然。也是在结束这一切事情后,她收到了出版社的邮件。她的摄影集已通过审核。那天,春浮一整天都很高兴。
清晨她从自己的床上醒来,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发呆,这是她自己的家。这一生,她睡过无数张床,年少时用木板搭建的简易床,学校里的铁架床,旅途中廉价旅馆的有污渍的床,工作时拥挤气味难闻的工床,豪华星级酒店柔软舒适的床……走过的路,吃过的异乡食物,穿过的廉价衣服,喝过的劣质酒。种种体验组成了一个她,构建了她的生活。
她有时也庆幸,在经历重重困境后,仍旧还可以好好地活着。她珍惜这一切。
秦淼来看她。在前一天,她收到秦淼寄来的昂贵红酒与香料。在拉萨时,她买了些羊毛披肩、两套白色与豆绿色藏装、一条绿松石项链及一盒藏香寄到秦淼给的地址。在微信上,秦淼询问她是否安好。她回了一句,很好。
秦淼是春浮多年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因此她格外珍惜。
秦淼叩响木门,她打开大门,被对方热情拥抱。
“见到你真好。”秦淼放开她,脸上笑容盈盈。
“房间已经为你准备好。很高兴你来住。”她接过对方手里的行李箱,带着她上楼。楼顶有一间卧室,视野极佳,山间浓雾弥漫,远远地可以看见一面面积广阔的淡水湖,碧蓝宁静。
厨房宽敞明亮,阳光照进来,长形餐桌铺着蓝色碎花桌布,一只白色瓷瓶插放一束鲜花,是秦淼从花园里采摘的。白色红色花瓣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春浮做了两份牛肉意面,面条用白瓷盘盛好,淋上番茄酱,边缘摆放薄荷叶片点缀。用花生、山药、芝麻、红枣各种食材现榨出两杯山药芝麻糊,口感清爽,不甜不腻。
“原来你还会做饭。”秦淼大口吃面。
“以前经常吃快餐,食欲全无,学会做饭后胃口才好些。”她说。
相处几日,彼此都很开心。清晨沿着山路散步,会碰见松树在林间流窜觅食。黄昏时在露台或在赏花台喝酒赏花。有时秦淼会跳舞,她曾学习古典舞,身形轻盈,婀娜多姿,眉眼含情。有时秦淼画画,她读书,时间过的飞快。
秦淼为她画了一幅寸幅不大的画像,画中午后她在摇椅上休憩,斑驳阳光落在身上,手中握着一枝鸢尾,眼神沉静如水。身上穿单薄的棉麻布衫,手腕戴一只老式雕花银镯。
她们骑着单车去古城闲逛,买菜、做饭、收集布料花纹做设计。
秦淼对她说,以后我会常来看你。
秦淼离开后,她消沉了一些时日。
春浮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每日规律起床睡觉,午后在书房里阅读。自从有了书房,她就一口气,买了许多喜欢的书。天文、地理、风俗、轶闻趣事、古代都城、戏曲……种种文字记录令人心安。她重新开始写作,定期更新。收到出版社寄来的样书,铜版纸印刷,照片排版加上她撰写的少量文字,整本书超过四百页,捧在手中很重。她一口气买下二十本收藏于书房。她寄给赵小年一本摄影集,两周后她收到来自拉萨的包裹,是他送的一匹丝绸布料。花纹色泽柔和,摸起来冰冰凉凉触感,质地清凉优雅。
摄影集销量还不错,稿费也给的多。她考虑过继续拍摄,但这些事情可以慢慢来。
她穿上球鞋与外套,拎着竹篮上山寻找菌子,天色有些阴沉,细雨霏霏,城市进入雨季。身影灵活穿梭于林间,雨水打湿头发,空气清冽,山林间散发植物与泥土的腥气。时而听见鸟叫与振翅而飞的声响。
日光重新照耀林间,驱散浓雾。她站在山顶,抽一根烟,大湖碧蓝呈葫芦形状。
回到院子里时,已经是午后。一只蓝孔雀在花园里游荡,地面还有未吃光的米粒。这只雄性蓝孔雀,三日前来到院子里,她在花园里修剪花枝时,捡到一片翎羽,羽毛在太阳底下闪烁华丽光泽。后来她发现了这只独来独往的孔雀。她仍记得,一人一禽对视,它抬起高傲的头颅,悠哉踱步,对她不屑一顾。后来她看见这只孔雀常栖息于二楼阳台上,扑簌着翅膀,展开尾羽。
这个花园里,自它到来后增添不少光彩。
她坐在廊檐下抽烟,脱下球鞋光脚踩在地板上。抬头看看湛蓝天空,她思念他。
“你今天做了什么?”一个声音凭空出现。
“去山上采了蘑菇,下山的时候捡了两只野生苹果。”春浮下意识的回答。此时她慢吞吞地抽着烟,并没有发觉不对劲。
“晚上吃什么?”
“炒新鲜蘑菇。剩下的明天用来炖鸡肉。”
“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人。”
“在想谁?”
“嗯,一个好久没有再见过的人……”说完这句话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和空气对话,“难道我出现幻听了?”
“你没有幻听。是我。”
春浮警惕而疑惑的往周围巡视一遍。
“我看不见你。”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出现在阳光照耀的花树下,白发如雪,神情温润清朗。
春浮看着他蹲下身体,手里拿着一双白棉拖鞋,托起她的脚给她穿上鞋。又把一只有金色纹路的木塔递到她怀里。
“春浮,我带着塔来见你了。”
他抬头,她清澈干净的眼睛映着他的脸,侧过脸,面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我来做饭”,他一手提着竹篮,一手牵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你又不吃饭。”她戏谑地调侃他。
“我就在旁边陪着你,一个人吃饭多单调呐,我还能陪你说话。”
厨房宽敞明亮,阳光照进来,早晨新剪下来的花束,绿色绣球、红色石竹与新鲜柏树枝搭配,用装满清水的灰蓝色陶罐盛放。厨房里弥漫着幽暗香气,是栀子。
他系上浅蓝色花边围裙,开始处理食材 。
她靠在一旁的碗柜边看他,从背脊到宽阔的肩膀,到脖子,脸部俊美的轮廓,睫毛,手指干净有力。
他手里端着装满清洗干净的菌子的大瓷碗,俯下身来亲吻她的嘴唇,清冽干净的气息如同雪山融化的溪流,与清凉秋日微风融合。
春浮依旧需要常常出远门,旅行成为她的生活方式。他们也一起旅行、爬山、去海边玩耍看日出、游湖、读书、写诗、看电影戏曲。可以一起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春天时,杏树、梨树依次绽放花朵,他们在赏花台上赏花、喝酒、品茶。春光易逝,不如早早相逢。
他们在卧室里做爱,纠缠一起的肉身在床上晃动,印有菊花的被子踢到床底,白色细麻窗帘过滤阳光,光线柔和而完美,阴影在房间里浮动。他喜欢亲吻她,如同小心翼翼对待一件珍稀孤品。木塔放在床头柜上,金光闪闪。
“十年之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吗?”他问。
“重要的不是十年之后是否还在一起,而是在这十年的过程中,我们竭尽全力地爱着彼此。”她接着说道,“云箴,我只是个普通凡人,将来会老会死。但体验过爱,不会有遗憾。”
夕阳下的海面平静美好,他靠在她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握着她柔软的手掌。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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